“不麻烦，我自己来。”温惟夏冲他摆了摆手，伸手推开了右侧车门。
冷风直接灌入车内，秦牧川将头扭了回来，看着温惟夏下车之后，将帆布包丢给她。
温惟夏伸手接过，眼神从下往上，落到秦牧川脸上时，她咬了咬唇，问道：“你一会儿，就直接回庄城了吗？”
“嗯。”秦牧川轻哼。
“那你明天几点开始工作？”
“七点半。”
“到机场一个半小时，飞机两个小时，回酒店一个半小时……那岂不是只能睡四个小时？”
秦牧川一愣，旋即放缓了脸上原本堆砌的冷酷神色，华灯映照在他的双眸中，显得缱绻而温柔。
“你这是在关心我？”他问。
这话被秦牧川说得又轻又慢，像是浮在空中的一根羽毛，好不容易抓住了，又在手心变换成了一堆绒毛，四散飘逸，让人心痒。
温惟夏有些别扭地侧过头，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合理回答的时候，她瞄到了正在驾驶座打哈欠的陈亮。
突然有了借口。
“啊，我就是觉着，小陈跟着你奔波在外，挺辛苦的，同样只能睡四个小时，他还得给你开车，下个月记得给人家多发点奖金。”
秦牧川：“……”
陈亮的一个哈欠被硬生生掐断。
喂！老板和老板娘闹别扭，关他一个打工人什么事儿啊！
车门再次合上后，陈亮看着后座上面色阴沉的秦牧川，吞了口口水。
“秦总，其实吧，我一点也不累……您，还信吗？”
华灯熄灭，黑车停在阴影里，车内沉寂了不知多久，就在陈亮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尴尬场面时，后座终于传来了秦牧川的声音。
“开车吧。”他捏了捏额头，沉声道。
“好嘞。”陈亮应声。
“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了，下个月给你调薪20%，另外多加50%奖金，把我送到机场之后，你就不用跟我去庄城了，留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坐戴海的车。”
“啊？”陈亮一愣，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笑着应答：“谢谢秦总！”
“也谢谢太太！”陈亮踩下油门，冲后视镜嘿嘿笑着。
秦牧川有些无奈地扫他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问道：“对了，我记得你之前提过，认识一个P图很厉害的人。”
“对！秦总您还记得？就是我小表妹相亲，看到一个特别帅的男孩子，结果见到真人才发现……”
“说重点。”
“哦，那照片是一家影楼P的，我正好认识里面最厉害的修图师。”
“好，一会儿把他联系方式推给我。”
“回家之后，你去调一下大门口的监控，截取几张上周五客人进门的照片，越清晰越好，每个人都要有，然后发给我。”
“好的，秦总，保证完成任务，不过，您这是要干什么？”
秦牧川没有回答陈亮的疑问，而是全身懒散下来，他松了松领带，倚靠在沙发座椅上，看着窗外不停划过的点点灯火。
“天越来越冷了，不如添点柴，加把火。”他幽幽地说。
-
回家之后，温惟夏将自己摔在柔软的大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刚刚接到了不少熟人的慰问电话，有郁姿彤的，有桑成乔的……
她对每一个人都说：“我没事，真相已经查出来了，舆论风向很快就能扭转。”
可她知道，风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扭转的，虽说自己“恐吓”了Joyce，已经确认是她做的手脚，但没有实证，秦牧川那段车内录音，也只能给自己洗个半白。
温惟夏这才惊觉，自己一直以来都低估了社会的凶险程度，也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
小时候被父母宠，嫁给秦牧川之后也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糟心的事情，虽然遇到了小人背刺、父母遇险这样的事故，让她学会了戴上面具，不对他人表露喜悲。
可是，她本质上还是个惯于相信他人、单纯没心思的小姑娘。
别人稍微动点歪脑筋设个陷阱，她就立马往里面跳的那种。
自我反省，一夜无眠。
第二天，Joyce和Freya双双请假，也许是那天的“恐吓”起了作用，让Joyce暂时不敢直面温惟夏。
至于Freya，她是个有思考能力的人，此时不出面，也应该是深陷在好友背刺的痛苦中，正在疗伤。
众实习生们也陷入了不安之中，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乘风》节目组就宣布了换导演的决定，甚至替换了不少其他工作人员。
该不会因为抄袭事件，导致《乘风》节目组和意风要掰？
那大家辛辛苦苦追逐的offer怎么办？
早九的茶水间里，八卦流言满天飞，一点不比网上逊色。
“今天Freya和Joyce怎么都没来，反而是Summer来了？她不才是那个抄袭的吗？”有人问。
昨晚下班之后，在四位导师的催促下，大多实习生就回家休息了，她们并不清楚事情查询的进度，也就依然认为温惟夏是抄袭方。
“谁知道啊？不过我看Summer那坦然的样子，真的不像抄袭，如果抄袭这事儿钉死了，意风早就把她赶出去了，又怎么会留她到现在？我猜啊，这事情大有猫腻！”
“诶诶诶！快看微博！《乘风》官博发澄清帖了！”
“暂未找到直指Summer抄袭的任何证据，是什么意思？”
“卧槽，事情居然是《乘风》内部工作人员泄露的？怪不得今天早上人员大换血，连导演都换了。”
“这微博后面附的录音是什么？”
“Merlin居然全程录音了？这么巧？”
“他当时在开国际会议，会议录音，回去复盘，我觉得也很正常啊。”
……
温惟夏本就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向，在听到这话之后，她立刻拿起了正在充电的手机。
录音发了？
她有一瞬间的慌张，也不知道秦牧川口中那“掐头去尾”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不行，她得去看看。
就在温惟夏想要登陆微博，听一下录音内容的时候，她的微信突然弹出好多消息。
郁姿彤将她拉进了一个名为【秦夏YYDS】的群。
秦夏YYDS？
什么玩意？
温惟夏打开群聊界面，手机瞬间被刷屏，消息多到卡顿。
满屏都是一位名叫【捞磕儿】的网友的发言。
捞磕儿：【啊啊啊啊，姐妹们！快去听完整版录音！】
捞磕儿：【Merlin也太宠了吧！这对CP我磕定了！】
作者有话说：
小秦：老婆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是最听老婆话的人！
夏夏：别送我，不顺路！
小秦：（强势拎包）咳，你刚刚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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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拿到第一了！◎
名为【秦夏YYDS】的群聊内, 各路网友还在不停灌着水。
温惟夏有些莫名，这录音到底说了什么，让上一秒还在骂她的路人突然调转风向, 磕起了自己和秦牧川的CP？她退出微信, 打开微博，没有理会接连不断的私信，而是率先打开了《乘风》官博发出的录音内容。
然后默默带上耳机。
录音中, 先是一阵“滋滋”作响的电流声，很快，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开头便是秦牧川那句“都几点了？还不开车？”
紧接着，就是秦牧川开会的声音, 他和某些国际友人愉快地交谈着，零碎的英文单词灌入温惟夏的大脑里, 自动翻译后得知，他们是在聊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的联动问题。
再然后, 秦牧川交流的声音停了, 他似乎关了麦克风，叹了口气，语气中暗含无奈：“一上车就睡觉, 究竟是有多困？”
“还有多久能到？”
前方的陈亮回答道：“秦总, 大概还需要一个多小时，不过，前面是一段山路，比较颠簸。”
“找一条平坦点的路绕过去。”
“啊？堵着车, 还要绕远路, 那得三个小时才能到了。”
“没关系, 换路吧。”
“好的, 秦总。”
……
“前面的毛毯给我递一条。
……
“空调温度再打高点。”
……
两个小时的录音内，除了会议之外的其他时间，都充斥着秦牧川类似的言语。
将录音调成2倍速播放模式，温惟夏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将完整版听完，听完之后，她在工位上呆坐着，盯着电脑屏幕，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Summer，课题才结束就这么认真啊？我看你盯着电脑好久了，休息会儿吧。”有人说。
温惟夏回过神来，扭头笑着回应了句“没事儿”，随即将耳机摘下，心脏还在猛烈颤动着。
她记得郁姿彤曾经说过：“这男男女女的，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久了，多少都会产生点感情吧？”
起初，她认为秦牧川对自己的感情仅仅源于照顾。
因为自己是故人遗孤，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
但现在，她的笃定产生了裂缝，像一个透明的玻璃罩，被打碎成残渣，罩子内的绿意流淌出来，将外面大片荒漠变成了绿洲。
温惟夏突然觉得有些口渴，她端着水杯，走到楼梯间，将电话拨给郁姿彤，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敢打包票，秦牧川对你一定是有感情的，还不浅嘞，你听录音里他那个语气，啧啧。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天生温柔种，哪里像个常年活在冬天里的人？”那头的郁姿彤捂嘴笑。
“是这样的吗？”
“当然了，你见过他对谁这么温柔过？”
“也许……林祎雯？”温惟夏试探着说。
郁姿彤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用鼻子出了口气，怒骂道：“提到那小贱人我就来气，中学的时候总爱使唤我们帮她做这做那，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在男人面前倒是挺会装小白兔……诶，不过，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她话音一转。
“什么？”温惟夏问。
“上次我去承中路，发现她那家‘思琴’工作室倒闭了！听周围的人说，好像是经营不善，资金没周转过来。”
“你去承中路干嘛？不是让你别去找她麻烦吗？”
郁姿彤当即反驳，但答得慌张：“我哪有！就是碰巧路过看到了而已！”
和她相处那么多年，温惟夏了解她，知道她是心虚，却没有戳破这个不带恶意的谎言，既然麻烦并没有找到，便也就算了。
“对了，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和你坦白。”她转了话题
郁姿彤：“怎么了？”
“我当初来意风，并不是机缘巧合，而是我执意要过来的，说四处找工作，但其实也只投了意风一家而已。”
“……我早就猜到啦，我明白，你舍不得Beauty，毕竟是温叔一手创立的产品线，我理解。”
郁姿彤的反应正在温惟夏意料之中，她做好铺垫之后，喝了一口水。
“然后吧，我昨天在意风碰到郑志诚了，他居然就在意风财务部工作。”
“谁？郑志诚？就是温叔原来那个会计？”
温惟夏点头：“就是他。”
郁姿彤：“……”
沉默过后便是暴怒。
“靠！老娘去砍了他！他怎么还有脸待在Beauty的公司？每天看到Beauty的产品海报，他不会感到愧疚吗？”
空无一人的楼道里，郁姿彤的嗓音冲破手机的桎梏，在上下望不到尽头的楼道里产生了阵阵回音。
“抱歉，夏夏，没控制住情绪，见到他，你一定比我更痛苦。”
“痛苦？”温惟夏嘴里咀嚼着这个词汇，然后否认。
“不，我不痛苦，这对我来说，反而是意外之喜。”
郁姿彤：“嗯？”
“在动物的世界里，成年狮子撕咬敌人，会先从对方最脆弱的颈部下嘴，一击毙命，我现在距离他这么近，该痛苦恐慌的应该是他才对，要时时刻刻留意我的动向，连睡觉都不能安生，生怕不留神就被我‘咬断脖子’。”
“不过，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权限很低，很多地方都去不了，真的太被动了，还得努力先拿到正式offer才行，这不仅没有定数，耗费的时间也很长。”
郁姿彤“唔”了一阵子，似乎在思考，随即给温惟夏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那你为什么不和秦牧川坦白一切，让他帮你呢？意风VP的权限总该够了吧。”
温惟夏沉默。
当初温家破产，给出的官方原因是：温氏美妆集团开发新品投入了大量资金，但是新品没研发出来，资金链就这么断了。
很正常的情况。
秦牧川知道表面原因，却不知道背后的真正原因，若不是郑志诚自己猖狂地跳出来，温惟夏也不会觉得此事有猫腻。
“我不确定他一定会帮我。”温惟夏坦白。
毕竟，这件事对秦牧川没有任何好处，说不定还会给他惹上一身骚。
就算温远新在西江时曾经帮助过他，但他该还的恩情早就还完了，自己和他也离婚两清了。
说白了，他没帮她的义务。
“试试呗，你不是刚好想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吗？不问怎么能知道？”郁姿彤答。
-
挂掉电话，回到座位之后，温惟夏竟意外在办公区看到了Joyce的身影。
她先是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
也是，Joyce虽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元凶，但苦于没有证据，在外人眼里，她不过是一个勇于“揭露真相”的证人罢了，根本不需要惧怕他人的眼光。
于是，温惟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她的工位旁边，伸手在她桌子上敲了两下。
“Joyce，好久不见啊。”
明明昨晚才见过，但温惟夏怀揣了一丝故意的心态。
锤不了她，阴阳怪气两句解解气总可以吧？
谁知，下一秒，Joyce猛地抬头，露出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她一把握住温惟夏的手，死死不撒开。
“Summer，求你，你救救我吧！”
温惟夏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演的什么剧本？愣神间，她已经被Joyce拉到了一个无人的会议室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