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车以后,自己就有种牢牢把她握在手中的感觉,这感觉挺好。
“不冷,我要醒醒脑子。啊,你会冷吧,我马上关窗。”
“我从前在部队冬训,大冬天一头扎进冰河里,那时候首长要是有你这么体贴就好了。”
“所以我当不了首长,因为我太心慈手软,整治不了你们这群刺头兵。”杨思情开着玩笑,还是把车窗关上了,伸着脖子照车顶的镜子整理被吹毛躁的头发。
她梳的是用两条麻花辫盘成的发型,一般已婚妇女才会梳这种发型,蓝巍猜她应该不懂这些。
稍微斜着眼欣赏她整理头发,看她用小小的手在小圆脑袋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憨态可爱,像三月里开在枝头的桃花,感觉看一辈子也不会腻。
“哦,我刚才没跟你说清楚,你不是要跟我一起住,我们不是要同居。我在军院有套机关发的干部房,因为我平常跟父母住在一起,那套房子就空置下来,我只是偶尔想一个人待的时候才会过去睡一夜。”蓝巍怕她会胡思乱想,有心理负担,特地跟她解释两句。
“真要同居也没关系。住‘猪圈’,还是跟又高又帅又正义凛然的兵哥哥同居,这是道送分题。我敢跟你走,就是把自己全权交给你了。你要同居还是要对我先奸后杀再抛尸,那也只是我发生的这么多倒霉事中的又一件倒霉事而已。你刚才不是说你有自己的判断力,我也有我自己的判断力,你再怎么样,总比那个骂我的毛刚靠谱吧。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啊。”
杨思情整理着头发,老神在在说着话,颇有一份历经人世浮沉后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泰然自若。
蓝巍爽朗大笑,夸她人小鬼大。
杨思情又甩头向他射去一记凌厉眼刀,黄牌警告他:“不过我也有听说‘十个军人九个淫’,部队嘛,都是男人,没有一个雌物。你光听我那样说感觉我好像是一个很随便的人,你要是敢对我霸王硬上弓,我凶悍起来飞出一记撩阴腿,可能会让你的“男性雄风”骨折哦~”
蓝巍捧场地陪她演对手戏:“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今晚就把你给办了。”
“你敢,我告诉你领导去!”
她通过杨思情B的日记本,也学到了不少阴损的小伎俩。
果然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好了好了,某些男女之间的有色玩笑咱们就点到即止。你知道我喜欢你,而你现在又落入我的手中,等下玩笑开过了头,我可能会……”蓝巍朝她抿起一个灰太狼之笑,让自己看起来就像“十个军人九个淫”的“军中饿狼”,正好也姓“蓝”。
杨思情咯咯直笑,笑得很甜很甜,像只熟透了的、一挤就爆汁的水蜜桃,吃了她可以得道升天。
蓝巍想她一定是把自己的话当成玩笑那样去笑,他却是把真话当成玩笑那样去说,他怕如果把男人天性中某些强烈的欲望赤裸裸地表现出来,会吓着她。
要知道猎物进笼之前,猎人需要做的就是克制和保持耐心。
“蓝巍。”
蓝巍正心怀鬼胎,冷不丁被猎物唤了一声,慌忙回道:“嗯?”
“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就晚上被骂的事为自己澄清一句,不能消极的寄予什么清者自清。晚上那个毛刚骂的是其他人,不是我。至于他为什么要对着我骂,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你让我知道那个男人骂的不是你就行了。我们认识时间还短,你对我有戒心,有些话不敢跟我说,这是合情合理的,出门在外最忌讳的就是跟相交不深的人谈心里话。尤其你长得还这么招人,你有这份机灵劲儿我就放心了。”
“你说教就说教,怎么还夸人呢,让我都不好意思埋汰你好为人师。”
“哈哈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你这个经过国家培训的口才,恐怕我脸上长十张嘴也说不过你。”
“哈哈哈,长十张嘴可不行,我会亲不过来。哎呀,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下场当然是被羞恼的杨思情报以一顿粉拳,边打边骂他讨厌。
等笑闹够了,陆军大院也到了。
杨思情这一被拐进去,今生就再也没能出来过,听一辈子嘹亮的起床号,彻底治好她的晚期赖床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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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瞧把她给能的
◎为了房子,要不要考虑跟我结个婚?◎
北京的军区大院主要集中在海淀区,海淀区又主要集中在复兴路,这一局面直到五十年后也没有改变。
吉普车在军院东营门的哨岗前停下,蓝巍解开安全带:“你在车里等我,我拿出入证给执勤哨兵检查。”
许是受到军院威严肃穆的气氛感染,杨思情脸上的嘻嘻哈哈一扫而光,特严肃端正地点点头,像个小战士。
把蓝巍乐得呀,都要以为她在一本正经地搞笑。
哨兵走下站台,与蓝巍互相行了军礼,接过他的出入证查看,再矮下头打量副座上的姑娘:“车里坐的是谁?”
蓝巍就还是拿晚上回答派出所所长的话回答哨兵:“是未婚妻。”
哨兵没有轻易放行,走到副座车窗边上,敲敲窗玻璃。
杨思情赶紧摇下窗玻璃,紧张地盯着持枪哨兵,亮晶晶的大眼中充满敬畏之情。
哨兵年纪也不大,被她看得腼腆起来,行个军礼:“同志你好,请把你的身份证明给我看一下。”
杨思情赶紧掏出杨思情B之前在供销社工作的证明给哨兵看。
七十年代还没有推行身份证制度,能够证明一个人身份的东西就是工作证、户口本、工作单位的证明开据,农村人则由生产大队开证明。
杨思情B是偷跑来北京的“盲流”,得到柜姐的工作后就让供销社给她开了张能够证明她身份的工作证明,这样她走遍全国都能挺直腰杆。
可惜工作证明只是个皮囊,改变不了她农村人的里子,该嫌弃她农村血统的照样嫌弃,比如刘老师。
这张工作证明现在落到她的替身手中。
虽然被供销社炒了鱿鱼,不过这张证明应该还能顶一段时间。
杨思情在七十年代是第一次用那个B的身份示人,又是在军院这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心里虚得慌。
好在哨兵很快归还她的工作证明并放行,否则再盘查久一点,她准会因为表情管理不当而露出马脚。
蓝巍上车,把车从庄严、高挑、气派的营门开进去。
外头街面上的路灯很少,都是隔一段老远的距离才有一颗昏黄的灯泡照明,有些街头巷尾天黑之后直接就是黑灯瞎火。
但军院里头沿途立着根根霓虹灯,照得四周很亮堂。
杨思情两只爪子搭着窗台,在车里吊高了眼领略这个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显得陌生而神秘的世界。
进来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气势恢宏,再一个感觉就是“大”,地表面积大,建筑物大,处处显得干净整洁,绿化也非常好,绕山绕水的,目测这里面的物质生活条件比外面先进许多。
这么说吧,军院是七十年代除了街上的茅厕,第二个让她大开眼界的地方。
Emmm,这个比喻味儿真大。
蓝巍抿唇笑看一眼副座上的“刘姥姥”,一手操作方向盘,一手伸过去碰碰她的肩膀。
杨思情回眸,一脸喜色:“这地儿真棒,我总算有点回家的感觉。”
希望明早你被起床号吹醒的时候,也能说得出“这地儿真棒”。
“回家的感觉,这么高的评价啊。”蓝巍跟她一样喜滋滋的,“院里住的都是军人和军人家属,比较封闭,一般不对外人开放。周边的生活配套很完整,食堂、商店、医院等等都有,你不想出去,可以一辈子活在院里。”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啦,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虽然我平时对军政方面不感兴趣。”从杨思情神采飞扬的声音中可以听出她有些喜形得意了,“对了,你父母的房子离你的干部房远吗?”
“我爸妈住在西院,我要带你去的是东院的干部单元楼,不过我们都叫它‘单身楼’,楼里住的都是单身干部。将来我结婚了,可以申请家属楼的家属房,那房子可比单身干部住的房子大多了。怎么样,”蓝巍不失时机地给她灌迷魂汤,“为了房子,要不要考虑跟我结个婚?”
杨思情没好气地眯起眼看他:“我又发现你一个优点,思想超前。”
现代也是一大票人为了房子结婚离婚的。
说到房子,倒提醒她了,反正她搞不来创业,要不要把那十万块钱拿去买房投资得了。几年后改革开放,房价随着经济一下子飙上去,十年时间应该可以涨不少钱。
“哦~又发现了我一个优点,这么说我在你心里还有其他很多优点,说出来让我‘骄傲使人退步’一下。”
杨思情哼切呸:“美得你。”呸完翻个清新脱俗有质感的小白眼,啧啧啧,瞧把她给能的。
打情骂俏间干部单元楼就到了。
蓝巍先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副座车门牵她下车,再从车后座拿出她的行李。
杨思情借着夜灯张望这栋红砖建筑物和周边景物,指着眼前枝繁叶茂、在夜风中摇曳的树,问蓝巍:“这是什么树?”
“核桃树,从新疆运回来的优良品种。可惜你来晚了两个月,今年结的核桃已经被摘完了,你等明年吧。”
杨思情嘴上蛮应一声,心里头说:住到明年我就得给你当老婆,就为摘个核桃,我至于嘛我。
“走,上楼。”蓝巍一手提一包行李,身后再领着一只美娇娘,两人前后脚从楼道口上楼。
在这种深更半夜背景的烘托下,他们的形象像不像贾琏偷偷用小轿抬着尤二姐从后门进贾府?
放心,杨姐的颜值就是跟尤二姐PK,那也是绝对很扛打的。
房子在三楼,蓝巍掏钥匙开门,往边上退一步:“你先进去。寒舍,不要嫌弃。”
杨思情进去,环顾着房子说:“你让我不要嫌弃就是在骂我,我凭什么嫌弃呀,感恩戴德还来不及。”
蓝巍关上门:“那你用以身相许来报恩。”
杨思情回头嗔骂:“不许趁火打劫。”继续看房子。
蓝巍就站在那里望着她露出老父亲式的亲切微笑,像耶稣,后脑勺挂着一圈圣洁光环。
白天他一下飞机就让接自己的军车绕道去中关村宾馆,问前台,前台说她前天已经退房走了。又问前台她有没有留下什么,前台说没有。又又问前台半个月前有没有一个小战士给她送信,前台说有。
她有收到信,但不接受自己在信中想和她进一步发展的提议。
他无法用语言阐述那一瞬间的失落,回家后闷闷不乐到晚上。
哪想柳暗花明又一村,前方传来捷报,没过几小时,她人就像变戏法一样站在了自己的房子里。
她这一晚上过得鸡飞狗跳,自己又何尝不是,心情大起大落的!
这厢蓝巍脸上花团锦簇,已成“望妻石”;那厢杨思情在房子里窜进窜出,没留意到他的精神状态。
房子是二居室,面积不大不小,进门就是小客厅,小客厅左手边是厨房,厨房一头通向小阳台,另一头通向卫浴间,有两间睡房,家具俱全。
正如蓝巍说的,房子他还真没怎么住,没有人气和烟火气,只是桌上有些花生壳和剩下半瓶的白酒。
像这种八成新又五脏俱全的房子,就是放在五十年后的北京租房市场,一个月房租也要大几千上万块。
她要是没穿越,一个刚大学毕业的穷鬼,想在北京住这样的房子,还得跟人合租呢。
杨思情非常知足,还有超出预期一大截的惊喜。
“蓝巍,这房子几平呀?”她笑问。
“80平。”蓝巍把桌上的花生壳扫走,猛然想起,“哦,柜子里没有盖的被褥!你等着,我去西院家里抱一床过来。”
“没事,我将就一晚……”杨思情话音没落,他人就一阵风般刮走,很快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发动声。
少了个人,80平的房子变得有160平那么空荡,而她的心,也有点空荡。
坐下来如释重负地叹一口气,撑着额头陷入沉思: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真实来历告诉蓝巍,不应该隐瞒他?
杨思情B之前作的妖就算全算到她头上,反正她在这个时代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顶多受些有苦说不出的委屈。
但蓝巍不一样,他是高级军官,有严格的军队纪律约束他的言行。
今晚他以为毛刚骂的人是她,才不由分说出手教训毛刚。
好在毛刚后面没真的跑去喊人过来,不然他先动手教训老百姓,事情由地方政府闹到军队,他肯定会受处分的。
一想到蓝巍有可能会因为杨思情B的那些破事而受到无妄之灾,她心里就怄得要死。
她可以忍受那些一开始就认识杨思情B的人把她当成杨思情B,但是蓝巍一开始认识的就是原原本本的她,她为什么要撒谎硬骗蓝巍说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把来历告诉蓝巍。
他被吓跑了,至少不会受到杨思情B那些破事的牵连。
他没被吓跑,再遇到类似毛刚的情况,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会再像今晚那样冒然替她出头,从而置自己于囹圄之境。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他等下回来就跟他坦白从宽!
结果再坏,总不至于坏到听完就大晚上把她赶出去睡大街吧。
那倒不至于,蓝团长听完以为你大晚上说单口相声逗他玩的可能性更大。
酒壮怂人胆,杨思情要干大事了,为给自己鼓气,打开那瓶白酒,扬高脖子就着瓶口咕咚一口。
妞啊,这可是五十度的高粱酒啊。
喝完果然被辣得直吐舌头。
但是壮胆效果显著。
从肚子里有一股热气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变得热乎乎的,充满力量。
杨思情双颊透出红晕,眼睛发亮地看着瓶身: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喝第二口,
喝第三口,
感觉天旋地转,
扑通,
趴下了。
三口不过岗。
作者有话说:
下本写现言《他的骨》,大家可以到隔壁收藏浅期待一下!
文案:
越北杰高中时暗恋隔壁校的一个女生,迟迟没有表白,高考后听说她去参军了,而他也去了国外留学。
留学一年学校放假,他回国到军营探望同样参军的高中死党。
站在军营人工湖边的白杨树下等候,久等不到死党出来,无聊点了根烟抽。
抽到半根,身后响起一道脆灵灵的铿锵女声。
“同志,你好!”
他嘴上衔着烟回头。
一眼入蛊。
乔英向眼前的男人行军礼,礼毕,大声说:“同志,军营里不能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