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贺莹专注地看着棋盘,淡淡说:“下棋不要一心二用。”
裴墨的心情也算不上美妙,无所谓的笑了笑:“反正我再怎么专心也赢不了你啊。”
贺莹居然点了点头:“嗯。”然后抬眼看他一眼:“但如果你肯真的用心,努努力,也许能赢过那天那个女孩。”
裴墨笑容不见了,盯着她,挑眉:“你的意思是我没用心?”
贺莹抬眼正视他:“你不喜欢下棋。”
裴墨艳丽的眉眼一点一点的冻住,突然把手里捏着的棋子丢在了棋盘上,把棋盘上几颗棋子都撞离了原有的位置。
他歪着头,嘴角微翘,艳丽逼人的眉眼带着几分冰凉□□的嘲讽:“有那么明显吗?”
“嗯,很明显。”贺莹头也不抬的说,随即把棋盘上那几颗被撞歪的棋用手指推回原来的位置,淡定的抬头看他:“还要继续下吗?”
从第一天当他的陪练她就察觉到了,他根本不喜欢下棋,下棋的过程就像是完成一项任务一样机械麻木。
她知道裴墨为什么会强迫自己下棋,是因为裴老爷子喜欢下棋,他只不过是投其所好。
她明白那种感觉,就像是她为了让妈妈也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所以她才会那么拼命的下棋。
直到那次少年全国赛,她已经进了决赛,而且很有机会夺冠,可那么重要的一场比赛,就因为贺康老师的一通电话,妈妈就丢下马上要比赛的她赶去了学校。
也是从那时开始,贺莹意识到,不管自己多努力,多优秀,在妈妈的心里,她都是比不上贺康的。
哪怕她比贺康聪明那么多,哪怕她完美继承了妈妈的天赋甚至比她更厉害,可是在他们心里,她永远都是贺康的附属品。
她没有参加决赛,也是从那天开始,她放弃了下棋。
裴墨大概也是这样,生活在裴邵和顾宴的阴影之下,无论他做什么,他在这个家里都是不被关注的。
在这个家里,他像是透明的。
越是透明,越是想要别人的关注。
裴墨瞳色很深的眸深深看她,然后笑了:“下啊,陪练钱我都给了。”
·
贺莹陪裴墨下了两局,走到门口的时候,被裴墨叫住了。
“对了。”
贺莹转头,看他懒散的站在门口,身形清瘦四肢修长,乌黑的发漆黑的眼,漂亮艳丽的脸庞实在精致的过分,就连身上那身略显宽松中规中矩的蓝白色校服都被衬托的像是什么洋气的潮牌。
她不禁在心里再一次感叹裴家的基因实在逆天,脸上却还是一副对他的美貌不为所动的淡然:“怎么了?”
裴墨说:“褚沅让我问你,那个香包做好了没有?”
贺莹说:“明天我给你,你帮我带给她。”
他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就把门关上了。
贺莹走到电梯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走另一边的楼梯,免得又撞上不该撞见的人。
然而她运气一向不好,刚准备走,面前的电梯门就开了,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下意识往电梯里望去,意料之中的,看见了一张最不想看见的脸。
电梯里裴邵那张冷峻的脸一沉,贺莹的脸也跟着僵住了。
“裴先生。”
贺莹心里越是慌乱,脸上就越是镇定,可看着裴邵那张面无表情却充满压迫感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解释起来:“我上来找裴墨......”她迅速找到借口:“上次他的一个女同学托我给她做个桂花香包,我是上来……”
裴邵从电梯里走出来,这次他没有无视她,而是走到她面前,甚至还屈尊降贵的主动开口和她说话。
他说:“你辞职吧。”
作者有话说:
贺莹: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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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反击
◎“裴先生大可不必每次见了我都要露出一副居高临下的面孔给我脸色看”◎
贺莹大概愣了两秒, 裴邵太高,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
这是裴邵第一次正眼看她,而同样的, 她也是第一次站在他的面前这么仔细地看他。
她才发现像裴邵这么冷酷的人,居然长着一双桃花眼,只是这双桃花眼却一点也不多情,空有其形确没有其神,瞳色是墨一样的浓稠幽深, 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不含任何情绪, 冷漠又高傲。
贺莹清冷明亮的眼睛直视他,忽然勾了勾唇,第一次在他面前撕掉温顺的伪装,露出尖锐的棱角和锋芒。
她问:“凭什么?”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再装温良已经没用了。
而且她实在是受够了裴邵这高高在上的傲慢。
凭什么?
凭什么你让我辞职我就要辞职。
凭什么你投了个好胎就能这么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裴邵微怔, 常年纹丝不动的面孔忽然皲裂出一丝裂纹, 显然也没有想到贺莹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本以为她会继续装下去, 但没想到她居然撕面具撕的那么干脆。
所以,她人前那些温顺老实的样子, 果然都是装的。
他并没有看错她。
裴邵眼神里溢出来的厌恶让贺莹胸腔里烧起来的火烧的更加旺盛了。
她冷笑起来:
“裴先生, 我不知道你那么讨厌我是误会也好,偏见也罢,我都不在意, 也懒得跟你解释。”
贺莹越是生气愤怒, 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平静, 只是笑是冷的, 眼神也全是寒气:“但我想告诉你,首先,我是裴老先生雇来的,其次,我是顾宴的护工,所以我的工作与裴先生你无关。如果我不想干了,我随时都能走,但真是对不起,我现在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如果是裴先生不想看到我,我的建议是您可以去找裴老爷子辞退我。”
裴邵面色微冷,一双冷淡的桃花眼盯着她,瞳色深不见底,下颌隐隐绷着:“你说完了吗?”
“没有。”贺莹学着他那样面无表情地说:“我是来做护工的,领工资干活,不是卖给你们家做奴才,裴先生大可不必每次见了我都要露出一副居高临下的面孔给我脸色看。”
她说完,却根本不给裴邵说话的机会,电梯也不坐了,扭头就往楼梯那边走。
只觉得最近在裴邵这里受的气一口气全都吐出来了。
心里爽快了,也不管明天是死是活。
想是这么想。
贺莹下楼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盘算起后路来。
也不知道裴墨之前说的话算不算数。
或者应该对林宙更热情一些。
她忍不住扭头往上看,却正巧看到裴邵站在栏杆处垂眸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离得远,他那双桃花眼,也好像有了温度,似乎还隐隐带着那么几丝困惑。
像是没想到她会回头,他的眼神分明躲闪了一下,随即留给她半张冷峻的侧脸,面无表情地走了。
贺莹冷哼一声,抬起下巴,也高傲地走下了楼梯。
·
裴邵回到房间,洗漱完,却没有出去,而是反常站在镜子前,端详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端详半晌,他皱了皱眉。
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从这张脸上看到什么所谓的居高临下。
可贺莹居然一脸讽刺的说他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还说他给她脸色看。
他从小就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情绪轻易不外露,什么时候给她脸色看了?
·
贺莹刚走到二楼,顾宴就发微信来了。
【在哪儿?过来把你衣服拿走。】
贺莹没回信息,直接敲门进去了。
顾宴已经洗漱完了,身上穿了身浅灰色的睡衣,正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她的风衣研究,看动作像是正在试图把它折起来,听到声音头抬起来看见她的瞬间,瞳孔都震了震,显然是没预料到她会突然出现。
贺莹看了一眼他手里折了一半的风衣,诧异地挑了下眉,嘴角微微弯了起来:“你在帮我折衣服?”
顾宴僵住,随即手忙脚乱的把好不容易才折好一半的风衣抓起来胡乱团成一团丢给她:“谁给你折衣服了?你想得美。”
贺莹接住衣服,习惯了顾宴的别扭劲,反倒看他慌乱的样子觉得可爱,不禁轻轻笑了声。
顾宴被她笑的有些恼羞成怒,气冲冲地说:“我要睡了,你可以......”一个滚字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可以走了。”
贺莹还是笑,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你头发还没吹干呢,我帮你吹完头发再走。”
他的头发只是用毛巾擦过,湿润胡乱的顶在头上,却比平时看着多了几分人气。
“不用你管。”顾宴说着自己掉转轮椅往床方向走,哼着声说:“你不是放假吗?我可不敢要你给我吹头发,免得你说我压榨你。”
贺莹忍着笑:“那我走了?”
顾宴闷闷地不吭声,但是推轮椅的速度明显放慢了,还是沉不住气,扭过头来:“你还不走?”
贺莹把风衣放在床边上,然后走过去说:“还是我来帮你吧。”
顾宴嘴硬:“我可不会给你加班费。”
“嗯嗯。”贺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我是自愿被你压榨的。”
顾宴的嘴角控制不住地翘了一下,又生怕被贺莹看到似的,抿紧嘴唇,把嘴角翘起的弧度飞快压了下去。
吹风机声音很大,贺莹站在顾宴身后仔细地吹着他后脑勺的头发,没听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顾宴也没听到。
但是他看见手机屏幕亮起来。
屏幕上出现一条微信提醒。
顾宴不想看的,但是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上面,然后眼神一下子凝住。
怪他视力太好,把屏幕上弹出来的名字看的清清楚楚。
——林宙。
顾宴的眼神一下凝住了。
不是说不熟吗?
不熟为什么会给她发微信?
而且都那么晚了。
他正兀自怀疑着,刚熄灭的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他看过去。
还是林宙。
紧接着,又是一条。
顾宴眉头一皱,忽然觉得林宙这两个字碍眼的很。
突然,吹风机声停了。
一只莹白的手插过来,把手机拿走了。
顾宴跟着扭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贺莹。
“等一下,我回个信息。”
贺莹一只手拿着吹风机,一只手拿着手机点开了微信。
是林宙发来的。
她挺意外的,本来以为林宙应该不会再主动联系她了。
他先发了个常用来打招呼的表情包。
一只鬼鬼祟祟从墙角探出头来的小猫。
林宙:【今天在顾宴家里看到你吓了一跳,都忘了跟你打招呼了。】
林宙:【你没生气吧?】
又发来一张可怜巴巴的小狗表情包。
贺莹眸光微闪,回复:【不会。没关系。】
林宙几乎是秒回:【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
接着又连发了好几条过来。
【没想到那么巧,你居然在顾宴家工作。】
【我跟顾宴是大学同学,也是好朋友。】
【你今天放假吗?】
贺莹刚想回复,就听到顾宴冷冷地说:“还吹吗?”
“马上。”贺莹回了句,然后手指飞快回了条微信:【在忙,晚点再聊。】
她把手机放在了床边上。
顾宴冷冷地瞥一眼:“别放我床上。”
“不好意思。”贺莹倒没多想,道了声歉就把手机从床上拿下来放在了地上。
顾宴反而难受起来了,质问她:
“你不是说跟林宙不熟吗?”
贺莹已经把吹风机打开了:“啊?”
顾宴:“没事了。”
贺莹也没追问,继续给他吹头,只是动作明显快了一些。
地上的手机又响了几声。
顾宴的脸色越发冷了。
贺莹很快就把顾宴的头发吹好了,把吹风机卷了放进抽屉里,然后弯腰捡起手机就准备走了:“那你早点睡,我先走了。”
顾宴操纵轮椅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你急着回去跟林宙聊天?”
贺莹愣了下:“没有啊。”顿了顿,她歪了歪头,笑着问:“想要我再陪陪你吗?”
顾宴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耳朵都发起烫来:“谁要你陪了?!”
他看着贺莹,恼怒地说:“你去回林宙的消息去吧,呵,还跟我说不熟,不熟他给你发那么多微信?骗子。”
贺莹忽然眨了眨眼,有些迟钝地发现顾宴的反应似乎有点过激了。
他似乎格外在意她和林宙的关系。
不想他们走的太近。
贺莹倒是不会那么自恋的以为顾宴就这么喜欢上自己了。
大概就是一种独占欲。
类似不想和朋友分享玩具的孩子。
但对她有独占欲,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往前进一大步了。
贺莹忍不住笑了:“我和他总共就见了两面,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我们的确不熟。他给我发信息䧇璍只是因为他在你家看到我很惊讶。你要是不信,我给你看我们两个的聊天记录?”
她说着,就把手机递过去。
但意料之中的,顾宴像是被侮辱了似的,瞪着她:“谁要看你们的聊天记录?!”
贺莹就势在他轮椅前蹲了下来,仰起头,清亮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地望着他:“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没有骗你,我也不会骗你。”
顾宴却被她这样的郑重其事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起来,好像自己真的冤枉了她,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心里却有种微妙的满足感,眼神闪烁了几下,脸莫名其妙地有点发热,只能别过脸去,佯装不耐烦:“知道了,你好烦,你快走吧。”
“那我给你倒杯水就走。”
贺莹去外面给顾宴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