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正得到乐队演出取消的消息的时候诧异了一下,得知是裴邵取消的时候就更惊讶了。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要知道裴邵往年可是连他的生日宴会都会借口公司有工作不会参加的,今天却不仅在家,居然还插手宴会安排了。
“不知道,只听说是小裴总过去看了一眼他们彩排,然后就把演出给取消了......可能是觉得演出效果不好?”
听到助理猜测的理由,裴行正忍不住笑出声来,反问道:“你觉得裴邵会在意这乐队演出效果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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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裴行正邀请的宾客开始逐渐入场。
一辆辆豪车驶进裴家大门。
今天天气好,虽然气温不高,但是还算干爽。
宴会主场也主要放在室外。
夜幕降临,花园里的树上都挂上了小灯串,鲜花簇拥、美轮美奂的庭院里灯火通明,非富即贵的宾客穿梭其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景象从二楼看下去像是一场盛大而又遥远的迷梦。
贺莹扶着二楼阳台的栏杆,看着楼下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在冷空气中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忙了好几天,真到宴会开始,反而闲了下来。
就连顾宴身边也不用她照顾了,今晚乔静书林宙他们都来了,还来了不少同圈子的同龄人,顾宴被众星捧月似的围绕着身边也没有她的位置,楼下又到处都是穿着高级礼服的宾客,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棉服,混在其中实在不伦不类,干脆跑到楼上来躲清闲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贺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周阿姨叫她吃晚饭了。
房子里今晚到处都是宾客,员工的吃饭地点就改在了花房那边,裴行正是个非常大方的老板,定的高档食材还留了一份给员工,今晚周阿姨掌厨,也算是员工福利了。
贺莹给周阿姨回了个消息,把手机揣回兜里就离开阳台准备过去吃饭了。
下楼下到一半,却遇到了端着两个餐碟上来的裴墨。
裴墨看到她,立刻停下脚步,皱眉问她:“你去哪儿?”
贺莹说:“周阿姨叫我吃饭了,我现在过去。”
裴墨却举起手里被各种食物堆得满满的餐碟:“我给你带了吃的,要不要跟我一起吃算了?”
他说这些话的表情冷冷淡淡的,像是无所谓她会不会跟他一起吃,可因为在意她的答案而微抿的嘴角却泄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贺莹犹豫了一下,问:“你不用在下面招待客人吗?”
裴墨反问:“你觉得会有人在意吗?”
贺莹接过了他左手的餐碟:“走吧,去哪儿吃?你房间?”
裴墨漆黑的瞳仁有细碎的光亮了起来,嘴角抿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又迅速压平:“就去阳台吧。”
他刚才就是在楼下看到她在二楼阳台“发呆”,才上来找她的。
贺莹点点头:“也可以。”
两人端着餐碟到了二楼阳台的小桌坐下。
裴墨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随便弄了点,你先吃,再看看还想吃什么,我再下去帮你拿。”
他倒是想给贺莹多拿点,但是实在装不下了。
贺莹刚刚过来的时候就看了,餐碟里堆满了食物,好多种类都有,笑着说:“够多了,吃吧。”
裴墨翘了下嘴角,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两瓶汽水,开了盖后先递给贺莹,然后再开自己的。
两人在二楼小阳台吃着晚饭,还可以看到楼下的热闹景象。
细看之下就会发现热闹景象之下,人人都在忙着交际应酬,真正放松享受的根本没有几个。
贺莹看了会儿楼下,忽然笑着转过头来,对裴默说:“有没有觉得我们这像贵宾席。”
裴墨面色冷淡的抬起头来,对贺莹的说法嗤之以鼻,然而当抬起头看到她笑盈盈的脸时却怔了一下,他迟钝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楼下。
楼下的宾客越来越多,视线掠过的时候,能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在他还小一些的时候,林冰玉非常喜欢带他出门社交,但他不喜欢,甚至厌恶,他厌恶那些人虚伪的笑脸,眼神里却充满了对他的打量
于是在某次爆发出一次激烈的争吵后,林冰玉放弃带他出门了。
他本来觉得他和贺莹两个边缘人只能躲开人群在这里吹着冷风吃饭挺可怜的,可是被她这么一说,就好像完全不一样了,楼下那些热闹的人群忽然变成了电影里的背景板,远处的演奏声也成了电影的BGM。
他收回视线,恍惚着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贺莹,有些模糊地意识到,他们也可以是主角。
“干杯。”贺莹笑着举起汽水向他示意。
裴墨拿起手边的汽水和她轻轻碰了一下,微微笑了起来:“干杯。”
少年漆黑淡漠的眉眼忽然在这冷冽的冷风中变得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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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不想见的人
◎“你表达歉意的最好方法,就是离我远点。”◎
“哎?贺莹呢?好像很久没看到她了, 她去哪儿了?”林宙端着酒杯四处张望起来。
旁边一个正在吃蛋糕的女生闻言抬起头来:“那个护工姐姐吗?我刚才好像还看到她在二楼阳台那边的。”
林宙抬头一看就看到了。
顾宴也一样。
透过栏杆的缝隙,他甚至能看到贺莹和裴墨在有说有笑。
林宙有些疑惑:“贺莹跟裴墨的关系很好吗?”
顾宴的脸色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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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一响她就知道是顾宴的电话。
这是顾宴专门拿她的手机设置的。
裴墨看着她问:“顾宴?”
贺莹点点头, 然后接起电话。
“喂,顾宴。”
电话那头的顾宴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你在哪儿?”
贺莹说:“我在吃饭,怎么了?”
顾宴冷冷地:“跟裴墨?”
贺莹愣了下,往楼下望去,视线扫过去, 就看到自助餐桌旁坐在轮椅上的顾宴正拿着手机冷冷地看着这边。
同时听到手机里传来他冷冰冰的声音:“过来找我。”
裴墨顺着贺莹的视线看了过去,也看到了面色不善的顾宴, 虽然说他挺乐意看到顾宴不高兴的,但他并不想看到贺莹因为他被顾宴为难:“你下去吧。”
贺莹转头看他。
裴墨耸耸肩,嘴角带笑:“不用管我,去吧。”
电话那头的顾宴听到了裴墨的声音,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贺莹又扭头看了一眼被人簇拥着的顾宴。
裴墨低下头去, 嘴角的笑容收了起来, 手里的叉子在牛排上戳来戳去。
很奇怪, 他的心情异样的平静, 好像忽然之间,没有了之前对顾宴的那种强烈嫉妒了。
只是胸腔里有股酸酸涩涩的失落。
什么主角啊, 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然后就听到贺莹温软的嗓音。
“我在吃饭, 可以等我吃完再下去吗?”
裴墨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盯着她, 漆黑的眼珠晶亮。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顾宴说了什么, 贺莹神色平静的听着, 然后面不改色地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看向他,笑了笑:“看什么?快吃吧,都凉了。”
“哦。”裴墨又低下头去,把那块快被他戳烂了的牛排送进嘴里,嘴角控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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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莹下来的时候,林宙和乔静书他们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就剩顾宴一个人坐在就餐区,面前摆放的食物没动过几口,盘子上都有了油脂凝结的痕迹。
他看了她一眼,就冷冷地收回了视线,低头玩手机。
贺莹像无事发生一样问道:“你还要吃什么吗?我去给你拿。”
顾宴头也不抬,面无表情,语气十足的冷淡:“谢谢,不用。”
贺莹并不在意他的冷脸,依旧好声好气:“这些都冷了,我去给你换一盘吧。”
自助餐桌那边有服务员不停撤下冷掉的食物换上新的。
顾宴没看她,也没说话。
贺莹就过去给他拿吃的了。
“那女的谁啊?
餐区原本已经坐了不少人在吃东西,穿着“朴素”的贺莹一出现就引起了不少人注意,更何况她还在跟顾宴“搭话”。
顾宴看起来一副不大想搭理她的样子。
“好像是顾宴的护工吧,之前看到她好像一直跟在顾宴边上的。”
“开什么玩笑,这么年轻的护工?”另外一人扭过头去,打量着走向自助餐桌的贺莹,嘴角一勾语气带着点意味不明:“还长这样。”
不远处的另外一桌却有人认出了贺莹。
“那不是之前在赵家老爷子葬礼上闹事的那个护工吗?”
“什么?”
“你不知道?前一阵闹得沸沸扬扬的,说赵家老爷子的那个护工骗了老爷子一套房,后来赵旭章跟他老婆知道了把房子弄了回来,那护工还跑到赵老爷子葬礼上去要钱了。”
听的人来了兴趣:“是个狠人啊,那要到了吗?”
“开什么玩笑,你当赵家是吃素的?赵旭章他老婆有多厉害你不知道?好像后来给了点钱打发了吧。不过这女的怎么那么有本事?出了赵家那档子事,居然一扭头进裴家来了。”
有人对此嗤之以鼻:“不可能吧,你这说的也太离谱了,真有这事怎么可能进裴家当护工?你当裴家不做背调。”
这话倒是引起不少赞同。
“赵家老爷子那件事当时我听了就觉得离谱,以赵老爷子的人品,要是真留给那护工一套房,那也是人家应得的。这赵旭章两口子倒是有意思,人赵老爷送的房子,老爷子一走,他们就厚着脸皮给弄了回来,不就是欺负这小护工没权没势吗。”
一道刻薄声音横插进来: “你知道什么,我可听说了,这护工野心大着呢,哄着老的还想勾搭家里的小的。”
贺莹听不到那些议论,但是却能够感觉到身后一道道带着审视的目光,她只当不知,拿着餐盘专心给顾宴拿吃的。
可惜她不想惹麻烦,麻烦却专找上门来。
“贺莹?”
一道犹豫着又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
贺莹一转头,就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赵靖正端着餐盘一脸惊讶地看着她:“真的是你?”
贺莹脸色微冷,她几乎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所以也就忘记了一直想继续抱住裴家大腿的赵家今天不可能不到场的。
在这里遇到赵靖并不算意外,只是她一时没想到罢了。
在贺莹拉黑赵靖以后,赵靖还拿别人的手机给她打过电话,每次只要一听到赵靖的声音,她就挂断加拉黑,不给他说话机会,给她发的“小作文”她也看都不看就删掉。
但没想到这么猝不及防的见面了。
贺莹虽然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牵扯,但也不想场面难看,只冷淡的点了一下头,就转身换了个方向。
赵靖却不识趣地跟了上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贺莹脸色冷下来,冷冷地反问:“跟你有关系吗?”
赵靖脸色僵了一下,还带着些对贺莹反应的讶异,到底还有些不死心,眼睛黏在贺莹脸上,嘴唇蠕动了几下,声音低低的带着几丝乞求:“你还在怪我吗?我一直想联系你.....但是你把我微信电话都拉黑了,我事后已经认真反省过了,我是真的想认认真真的跟你道歉。”
他从小品学兼优,再加上家世相貌,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身边不乏向他示好的优秀女性,他从来没有向谁这么低声下气过。
可是自从贺莹把他拉黑以后,他就像是丢了魂一样,自己的联系方式全都被贺莹拉黑,他又借来朋友的手机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又全都被拉黑。
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点都不了解贺莹。
事实上从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对她抱有偏见,甚至有些反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转变对她的看法的。
他只是越来越频繁的去看望爷爷,每次去了都忍不住想要跟她说点什么,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的越来越久。
在他的印象里,贺莹永远都是温柔又有耐心的,又细心又体贴,好像无论发生什么状况她都能不慌不忙的妥善解决。
可是自从爷爷去世以后,一切都变了。
父母一直对贺莹的态度都很客气友好,直到他们发现爷爷居然给贺莹留了一套房子,顿时勃然大怒,认定了贺莹用了肮脏手段才从爷爷那里骗到了一套房子,他对贺莹的维护反而成了火上浇油。
他是最清楚其中内情的,也很清楚爷爷和贺莹的关系没有半点龌龊,只是父母的强硬态度以及在他试图维护贺莹后展现出来的令他陌生而又恐惧的狰狞面孔让他退却了。
他从小到大,父母对他都是和颜悦色从没有和他发过脾气,他从来没见过父母这么可怖的模样,所以在贺莹找他帮忙的时候,他逃避了。
他给自己找借口,他只是不想贺莹和父母的矛盾激化。
他甚至想过无数次如果贺莹再来找他,他要怎么说服她。
可从那次以后,贺莹再也没有试图找过他,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只留给他一片死寂。
他也一直不敢给她发信息。
直到葬礼上她再次出现。
然后在收了他给她的“补偿”后把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决绝的不留任何一丝余地。
他一开始本来也以为没什么的,他的确喜欢她,可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跟她是没可能了,贺莹本来就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身边也并不缺优秀的女孩子。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却好像丢了魂似的,做什么都专心不了。
每天都在不断反复的挣扎纠结,自我怀疑。
贺莹越是这么决绝果断,他越是放不下。
赵靖今天穿了件银灰色的西装套装,这段时间瘦了些,人反倒是越发清俊了。
他这么低声下气的恳求她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可贺莹却没有丝毫动容。
她浑身都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你表达歉意的最好方法,就是离我远点。”
贺莹相信,赵靖这一刻表现出来的后悔是真的。
但问题在于,她根本就不在乎。
他后不后悔或者内不内疚,她都一点都不在乎。
她只想他离她远点。
说完这句话,她就准备走开。
赵靖这段时间魂不守舍,好不容易才见到她,心里的焦灼压抑不住,顿时脑子一热,也忘了这是什么场合,下意识就抓住了贺莹的胳膊:“等等.....”
贺莹转身,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带着厌烦:“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