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谁不言而喻,只是他们都没想到陆景曦会这么狠,让老太太用这么痛苦的方法死去。
一看就知道之前两人没少结怨。
“老大,”金竹丹拿着手上的仪器在附近转了一圈，压低声音道，“附近没有老太太的灵魂，也没有鬼差来过的痕迹，应该是被那人带走了。”
照这个死法，把灵魂带走持续折磨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原本想着陆景曦的目标一定是她的养母，却没想到她竟然转而将矛头对准了老太太。
华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反而好办了。
“陆三夫人还在吧？”
“在，”金竹丹回答，“在白顾问那边。”
“那就好。”他长舒了一口气，“让收尸的人过来，你们看好这里，我去找虞顾问。”
眼看他要走，剩下快吓傻的抖着腿，好半天才出声：“华……华局，您……”
华楠知道他想说什么，“这里会有人保护你们，别落单了。”
说着他对金竹丹点点头，金竹丹冷静颔首。
阳间警察局那边很快派人过来收拾尸体，即使看多了各种各样的尸体，看到这个尸体时，仍旧恶寒了好久。
看几个警察安静蹲在屋子里，把老太太残破的尸体装进裹尸袋，被惊呆的陆老三终于回过神。
他嘴唇颤抖，眼睁睁看着那个盛放着老娘的裹尸袋一点点拉上，老人家略显苍白的脸缓缓隐没在逐渐合上的拉链下。
一直到老太太被运走，整个陆家谁都没有说话。
“好了，这件事正式交由我们特殊事件调查局处理。”金竹丹递过去一份文件，“这里是知情书，几位谁来代表签一下？”
陆家人依旧没人出声。
只有缓过神来的陆老三恍惚看了眼她手上的单子，艰难问道：“警官，我母亲真是……我女儿害死的吗？”
看着他一下子憔悴了不少的样子，金竹丹抿了抿唇，垂眸看着那份知情书，“这个问题的具体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我能告诉你的时，现在你的女儿已经不完全是那个你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了。”
陆景曦有了她亲妈的记忆，但并不仅仅只是记忆这么简单。
最难搞的是她亲妈脑海中的记忆。那些记忆即使宝库也是毒瘤，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她的同时，陆景曦的神志也会慢慢被那些记忆渗透，甚至操控，完全被那些记忆中的情绪所影响，直到两份记忆融合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而这个漫长的过程中，陆景曦大概会为了躲避他们的追击和提高自身的实力而不断杀人。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特殊事件调查局和地府那边以及虞顾问并没有把完整的玄师管理条例整理出来，对陆景曦的惩罚都没有定下来……
想着，她把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去，拿着知情书的手对陆三先生晃了晃，“这份知情书，您要签吗？”
陆三先生眼神放空很久，最终接过了那份知情书，犹豫着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性命。
金竹丹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听见身边的陆大先生带着责怪的声音：“三弟啊，你说这，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
“就是啊，”陆二先生跟着帮腔，“娘早就劝你们把这个女儿送走，你们偏不听！现在连娘的命都快没了！”
他说着，不知道是真情实感还是装出来的，眼圈一红，声音中带了点哽咽。“就连娘死前，你们三房都还在跟娘吵架，亏平日里娘最疼爱你们，倒是把你们一个个养得……”
陆大先生也红了眼圈，狠狠叹了声。
慢慢的，人群里有了淡淡的抽泣，陆老太太迟到的哭丧这才传来。
陆大先生站在屋檐下，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亮起来的天，沙哑着嗓子道：
“老三啊，你别说哥哥怪你。这么多年了，娘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你们三房，我和你二哥都没说过什么。但是你们这次做得太过分，这一届的股东大会，陆氏集团董事长的职位，我和二哥不会再让你们了……”
*
另一边，虞缘跟着陆景曦来到了陆家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在陆家的顶楼，靠近房间边缘的位置被挑高做成了小阁楼，阁楼顶部是用玻璃封起来的，坐在书桌前往前看，不用仰头就能看见天上连成一片的星河，甚至还有人贴心在窗台上摆放了一个白色的望远镜。
但周围的摆饰复古有带着温馨，被褥是粉色的，上面布满了好看的蕾丝边，这应该是个女生的房间。
虞缘很快就明白了——这是陆景曦的房间。
“砰——”
衣柜打开的巨响传过来，虞缘感觉到身后的劲风猛地躲开，从衣柜里冲出来的陆景曦扑了空。
她沾了血的眼眶里懊恼，白色的病号服上满是鲜血，缓缓转过身，半张脸是全是血。
但那血不是别人的，而是她自己的——因为频繁使用鬼门又没法借助别的工具，她的半张脸已经溃烂了。
“虞缘……”
她拨弄了一下头发，把散乱的头发整理整齐，对着虞缘微微扬起了下巴。
“之前跟你见面都是在病床上，刚刚在医院也没和你好好说话。这大概算是咱们第一次站着好好说话吧？”
虞缘站定，眼神淡淡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危在旦夕的女人。
她之前频繁地使用鬼门，现在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此时唯一的方法就是用自己挚爱人的灵魂修复换来一个喘息时间，但是她有可能爱的人都已经被保护起来，陆景曦走投无路了。
但是虞缘并没有错过她话中的意思：第一次站着好好说话。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们好好说话的机会并不少，若不是陆景曦用词不恰当，那就是她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果然，陆景曦下一秒就略显癫狂的笑了笑。摊手示意她看周围的房间：“来看看，这原本是属于你这具身体的房间。”
她不顾自己身上血，一屁股坐在粉色的床上，顿时留下了一大片的印记。
侧脸对虞缘笑笑，腐烂的半张脸显得诡异又狰狞。“为了守住这个房间，守住陆家小姐的身份，我把自己整个人都赔进去了。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
竟然让吕掌门和那个所谓的亲妈算计了。
不然的话，她这个陆小姐，怎么也能再当几年。
她眼神不明一一扫过房间里的各种摆设，这些都是在她成长的过程中，陆母一点点为她添置的，每一个细节都很合她的心意。
但也许就是太符合她的心意，她更想留住代表着这个房间的身份。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今天。
虞缘在五步外冷冷看着她，只觉得她的话半真半假。
是你的东西争取没问题，但这种不是自己的东西偏要争取，就已经不是争取了，这叫抢，抢劫的抢。
而陆景曦，是个中好手。
见虞缘不吃她这套，陆景曦指了指她，好奇道：“虞大师？我应该是得这么叫你吧？原来的虞缘呢？”
她略带羡慕地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虞缘，“虞缘，真是令人嫉妒啊……”
原本的好家世被她抢过来了，后脚就来了个玄学大师帮她复仇，她命怎么这么好呢？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你觉得她命好？”虞缘原本冷淡的眼神一下子冷下来，“她活着的时候，生活还没有你百分之一的好。”
在原主还没成年，每天都在为下一顿饭发愁时，陆景曦在陆家有兄弟宠爱，妈妈无微不至地照顾；等原主成年了，在娱乐圈里摸打滚爬，被迫陪着一个又一个老男人喝酒只为争取一个角色时，陆景曦早就靠着陆家的人脉拿到了一个又一个女主角；在等原主意外怀孕，艰难抚养良良的时候，陆景曦早就成了豪门儿媳妇儿炙手可热的人选。
这样的陆景曦，竟然说原主命好？
真正命好的，明明是她才对。
她不过是担心自己身份暴露，担惊受怕了几年，就想抵消原主这么多年的苦？
故而原主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但是凭什么要求一个受害者完美？
虞缘原本还以为她有别的话想说，没想到翻来覆去就是在为自己开罪。
简直可笑至极！
她把手中的符咒甩出去，陆景曦还想逃，但房间就这么大的地方，窗户还在虞缘是很厚，不过两息之间，她就被捆了个结实。
“虞缘！这是我和那个人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来者凭什么插手！”眼看示弱起不了作用，陆景曦干脆破口大骂。
虞缘攥着那根绑着她的红绳，拉着她出去。
眼看大骂不行，陆景曦又软了语气。
“虞缘！虞大师！你看我有这么多法子，却还是没有伤害我妈性命，这不就相当于我还心存善念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
她又喊又叫，没一会儿又破口大骂，整个人跟疯了一样不断切换。
“虞大师，这不是我的本意啊……我也是被害的，我脑子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要怎么怎么做，这不是我想做的！”
“不是我！不是我！你凭什么抓我！”
“我是被逼的！你们都在逼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
陆家大宅的院子里聚了不少人，陆景曦破口大骂的声音远远传过来，一行人纷纷疑惑看过去，顿时瞳孔一颤。
陆景曦看到站在院子里的人，看了一圈没看到最疼爱自己的妈妈，转而恳求老爸：
“爸！你救救我啊爸！我不是要杀了奶奶的，杀了奶奶的不是我！”
“是别人控制我做的！真的不是我！爸……”
陆父原本一脸失望，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看向手牵红线的虞缘。
“虞……虞大师，我女儿真的是被迫的？”
第98章
◎尘埃落定◎
98
这被迫杀人和主动杀人,完全是两种性质。
他已经失去了亲妈，不想再失去女儿了。
虞缘亲手斩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若真是有人控制她做的,人家跟你母亲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杀了她？”
陆三先生眼中的光一点点消失。
是啊,为什么啊？
大抵又是借口吧……
陆家其他人神色各异看着疯疯癫癫，半张脸烂了的陆景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房的小女儿钻进姐姐怀里，眼神惊恐看着陆景曦。
她从小就跟陆景曦不对付,在知道她不是陆家的亲女儿后更是没少挖苦，现在格外怕陆景曦会一下子冲过来，把她像奶奶那样开膛破肚……
其他的陆家人看陆景曦的眼神也有些畏惧。
谁能想到曾经那么风光的一个女明星，最后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那可是杀人啊！
虞缘把又吵又骂的陆景曦推给华楠三个，华楠没想到在虞顾问手里纹丝不动的红绳到了他手里竟然有这么大力气，差点把他拽了个踉跄。
看他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虞缘担忧皱眉：“交给你,不会让她跑了吧？”
这里的人这么多，华楠自然没脸说会，艰难笑了笑,“虞顾问你放心吧，交给我没问题！”
实在不行，这不还有那只武力值巨高的老狐狸嘛！
虞缘：“我已经通知下面了，他们的人应该很快就能过来把她带下去，当时候你们就回去休息吧。”
陆景曦的亲妈是地府有名的恶灵,现在陆景曦吸收了那个恶灵,就不知道阳间特殊事件调查局能全权管理的事情了。更何况,她身上还有私开鬼门和吞噬陆老太太灵魂这两项罪名在,就更不能用阳间的法律来审了。
目前为止，还是要快点把管理条例什么的都干净制作出来。
*
等折腾了一夜的陆家大宅完全安静下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四点多。
夏天天亮的早，虞缘回家的时候，原本黑漆漆的夜色已经有了亮光，变成一种很好看带着一丝朦胧感的灰。
她重新洗了个澡上床，即使房间光线不太好，凭着她的视力已经能看清睡在自己身边的小家伙。
他抱着被子的一角乖乖睡在床上，一张小脸睡得红扑扑，大概是因为半夜有点冷了，小家伙自己拽着被子把小脚还有肚皮全盖了起来。
这时候感觉到身边有热源，迷迷糊糊吧嗒吧嗒小嘴儿，往这边挪了挪，小手环住妈妈的腰，又满足吧嗒吧嗒小嘴儿。
忙了一个晚上，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吃了两颗白子儒给的丹药。，她现在竟然一点儿不困。
干脆侧过身来盯着小家伙的睡颜。
小家伙小小一团，缩在她身侧的样子很是可爱。感觉到冷了就闭着眼拽拽自己的被子，嘴里含糊不清叫住“妈妈”。
说着，他顺势一滚，挨的虞缘又近了些。
“妈妈……”这次的小奶音倒是清楚了不少。
虞缘轻轻应了声，经过前两次的亲近，她对和人相接触的那种僵硬感少了不少，轻轻把小小一团儿的人环进怀里，拍了拍。
外面逐渐传来清晨的鸟叫声，虞缘闭上眼。
再睁开眼睛时不过一个多小时后，她却并不觉得困，一睁眼就看到虞良这趴在床上，短短的小胳膊托着小脸儿，正看着她。
“妈妈！”
见她睁开眼，虞良眼睛一亮，亲戚热热凑过来亲了亲妈妈的脸。
妈妈香香的！
“妈妈，”小孩儿窝在她怀里，仰头笑道，“我真的睡了一觉，一睁眼就看到妈妈了！”
虞缘难得的心情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妈妈没有骗你吧？”
“嗯！妈妈从来没有骗过我！”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里面倒映这虞缘缩小的脸。
看到这双琥珀色眸子，虞缘的心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昨天的白子儒。
这倒不是她犯贱，人家对她不冷不热了她又上赶着，而是她刚刚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周煜和孙涵出去去镇上买东西，恰巧见过白子儒一次。
当时白子儒说，他和他们门派长辈有些渊源，她倒是有些好奇跟门派内的哪位长辈有缘。
“良良，现在几点了？”
虞良小团子连忙摸出自己的手机，“妈妈，六点多了。”
时间还很早。
“良良，去换一下衣服，妈妈带你去你外公那边转一圈。”
虽说她和师父师徒情谊，但是在她心里，老头和亲爹也差不多，小朋友叫外公也差不多。
听到“外公”两个字，虞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是很快，他脸上的小表情就变了幽怨。
虞缘换好衣服，就看到他坐在床边，手里正有一下没一下玩着自己衬衫上的扣扣。
“怎么了？”虞缘现在很关心孩子的状态，想了想蹲下身，“良良不想去见外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