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不通,古乾国倚靠大巫,大巫使他们强盛,使他们无往不利。怎么会反过来谋害自己的大巫呢?”研究员摇头。
奥斯本在一边,倒是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研究员还是太单纯了。
殷老先生沉声道:“正是因为古乾国对大巫的依赖太过深重了。所有人都信仰大巫,以至于国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这是君权和神权的斗争。外国历史上有很多例子……”
研究员骤然明悟过来:“对!怎么换到自家历史上,我就没想到这个问题……”
“当时的国君是谁?”程冽飞快地问江惜。
江惜还有些茫然。
她坐在那里,甚至显得有一分楚楚可怜。
没有谁会想到,自己竭力付出的对象,到头来却可能是要杀死自己的凶手。
对于古人来说,君王的意义是不同的。
所谓“君父”,便是指在他们心中,君王也如父亲一般。
程冽的眉头越皱越紧,但他还是继续说:“只要确定了幕后动手的人,我们也许可以试试反下咒。”
众人闻声吐了口气。
对!
现在终于有个明确的方向了。
但江惜还是没有说话。
殷老先生见状,叹了口气,摆摆手说:“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
江惜其实也没有多难过,她只是感觉到一阵空茫。
今天她回了詹家。
缩在被窝里,连詹太太做的小点心也不是很想吃了。
最后是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她。
她本能地接起来:“喂。”
那头的人顿时长舒了口气,像是以为她不会接电话。
“江惜,我是柴老师。”
柴老师?
江惜艰难地运转了下大脑,然后才想起来,啊,对,她的射箭教练。
自打世运会后,就没再联系了。
“那个……之前运动会上出了事,我、我到现在还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我就是想问问你……那个,年底有个比赛,你……你还参加吗?”柴老师紧张地问。
她本来可以带出一个个人赛冠军,结果生生被意外毁掉了。
江惜恢复了点精神,她说:“可以。”
柴老师高兴坏了:“好,那,那你还来射箭馆训练吗?”
江惜看了看不远处的电视。
她现在竟然连看电视的兴趣也没有了……江惜想了下,低声说:“来。”
说去就去。
江惜翻身下床,就让人去给她收拾箭囊。
搞得那头柴老师都很懵,不由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这、这大晚上的……这、这也太热情了?
柴老师也没好意思拒绝,连夜跑去了训练馆等着给江惜开门。
江惜一走下楼,便见到了屠维几个坐在沙发上……他们在等她。
大概是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大好,连床底都没敢钻。
“我要出门。”江惜说。
屠维站了起来,又坐了回去:“我们……能一起吗?”
江惜:“能。”
虽然惜字如金,但还是让他们高兴了起来。
几个男人紧跟着她的身后,拥簇着她走了出去。
江惜刚走出去没几步,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冽?”
“嗯。”
“你又想到什么了吗?”
“没有。”
江惜觉得真奇怪,既然没有新的进展,为什么要守在这里呢?
不过没关系……
“我要去训练馆射箭,你要一起吗?”江惜问他。
“一起。”程冽顶着几个大魔王注视的目光,低声说。
江惜让人去准备车。
詹家人已经很有经验了,直接给整了一辆加长林肯。
不然太容易打起来了。
管家为他们拉开了车门,江惜先坐了进去,然后她冲程冽招了招手。
“你先进来。”
大魔王们磨了磨牙。
程冽:“等等,还有个。”
江惜:?
程冽:“……出来吧,不出来走了。”
宫决轻咳一声,这才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江惜:?
怎么一个个都守在她楼下?
“程冽连着很多天没到学校,我猜可能是为你身上诅咒的事……”宫决神色一严肃,“怎么样?没进展吗?”
“有进展。”江惜蔫蔫地说。
宫决还想问,但又觉得杵在这里不合适。
最后他干脆给自己选了个好位置:“我来开车吧。”
江惜点着头,招呼大魔王们也上了车。
要装下这么一帮穷凶极恶的人物,这辆车也是吃够了苦。
阏逢上去一个摆尾,差点把车门都给挤爆。
屠维皱眉:“长虫,你能不能动作轻一点?”
阏逢脸一拉,刚想骂他土鸡。
但下一秒,阏逢就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你怎么掉毛了?”
屠维:“你他妈还掉皮呢。”
“那是龙鳞!”
只听见“啪”的一声。
又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车里。
江惜低头看了一眼,黏糊糊的,还带着点水。
“柔兆,你的手掉了。”江惜轻声提醒。
车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住了。
几个大魔王对视了一眼。
“草,我真掉毛了?”
“我秃了一片。”
“……”
只有著雍正襟危坐,没有半点反应。
阏逢最先伸手去抓著雍的脖子:“是不是你嫉妒我们?”
著雍:?
他今天换了一颗头用。
这颗头的表情相当呆滞,以至于看起来显得分外无辜。
“别动。”江惜脆声喝止。
江惜左看看右看看。
今天训练馆也不用去了……
她吐了口气,怀疑地说:“也许是因为你们不属于这个世界,是被我强行召唤来的……时限到了,你们该回去了。”
这下车厢陷入了更长的死寂之中。
半晌,屠维的声音响起:“那我要死在这里。”
江惜揉了揉脑袋,有点头痛。
她的死亡还没有解决……
这下训练馆是不用去了。
程冽帮她打电话去给柴老师说了抱歉。
然后一行人又回到了詹家。
大魔王们清除了闲杂人等,客厅里只剩下他们几个。
“是能量的问题。”程冽猜测道。
“嗯?”
程冽顺手拿起一只玻璃杯,又从沙发枕里抽出大团的棉花。
他把棉花塞进玻璃杯:“这样,看起来勉强装进去了。但是……”他松开手,棉花立刻膨胀,飞出了杯口。
他指着杯子:“这就是这个世界。”
再指着棉花:“这就是他们。”
屠维不太满意:“我怎么会是棉花?骂人都骂绣花枕头。你这个该死的人类是不是在骂我?”
江惜:“不用理他,你继续说。”
屠维也只能闭嘴了。
程冽接着说:“而且,越是庞大的东西,需要摄取的物质也就越多。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很明显,这个世界没有他们能摄取的物质,所以长期滞留,必然会导致不可估量的后果……”
宫决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抿唇。
程冽一天天研究这些东西真他妈多。
“所以呢?要驱赶我们回去吗?”阏逢语气阴沉。
柔兆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程冽,像是在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程冽并不畏惧,他问江惜:“你只能召唤他们一次吗?”
江惜:“当然不是。”
程冽双眼一亮:“那他们更应该回去!回去帮我们验证,画下符咒的到底是不是古国的国君。”
江惜一怔。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们怎么忘了?明明很容易就能验证的!”程冽淡漠的面孔,骤然激动起来,他盯着江惜,笃定地说:“你会活下来,你会活很久很久!”
听到这句话,大魔王们一呆,彻底没有了抗拒的理由。
作为最后一个被召唤,被屠维他们嘲讽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著雍,这会儿反而成了最大赢家。
因为他来得迟,所以还可以再留久一点。
屠维三个人盯着著雍,嫉妒的目光几乎要凝作实质。
程冽觉得还是得劝劝。
“以后完全可以施行轮流上岗制。”他说。
“什么意思?”屠维冷冰冰地看着他。
“分批前来陪伴在大巫的身边,这样可以保证,那段时间内,永远只有你一个在大巫的身边。”
那不就是独自占有?
大魔王们眼底一亮。
这下最后的怨气也消散了。
既然达成了一致,江惜也就开始准备画送回的阵法了。
这次的阵法相当庞大,江惜足足画了五天。
面色苍白的少女倚坐在巨大的阵法前,目送着他们一个接一个踏入咒文串连起来的圆圈之中。
天空又一次电闪雷鸣起来。
就仿佛他们被召唤而来的那一日。
他们的身影很快彻底消失不见,江惜还想静静地呆坐一会儿。
但这次她的身后有人飞快地抄起了她,直接送上了救护车。
“先补血。”
“放心,没什么问题。”
人们嘈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而那一头的大魔王们才想起来一个问题:“我们再回到那个世界的时候,会不会出意外?”
“万一大巫不召唤我们了怎么办?”
“……应该不会吧。”
“乌鸦嘴,别说了。”
他们转过身,迎上了远处巍峨绵延的城墙。
第79章 【正文完】
◎(35更)十八岁……是新生!◎
因为大魔王们回去了原本的世界, 大家也曾忧心过江惜手边的人够不够用的问题。
江惜:?
江惜:“为什么会不够用?我还可以召唤别的人啊。”
“还召唤?”殷老先生听了都微微错愕,“难道古国还有很多个大魔王?”
江惜摇头:“那没有了。但是……埋入地下数千年的士兵们,只要我唤醒它们的灵魂, 它们就会从地底爬回到人间。”
大家听得瞠目结舌。
难怪古国的国君忌惮她, 而敌国的人们也畏惧她。
“大巫”这两个字, 实在包含了太重的分量。
既然安全无忧。
江惜便开始数着日子过了。
不清楚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否相同,为确保大魔王们回来的时候能带来他们想要的消息。
所以江惜选择了一年后再召唤他们。
天气很快入春又入冬。
著雍都学会给江惜扎辫子了。
一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江惜把著雍也送走了。
因为召唤也好, 送走也好,都需要用到她的血液。所以送走著雍之后, 她休息了足足半个月,才开始画新的召唤阵。
“这次先召唤谁呢?”江惜陷入了思考。
程冽提出了建议:“先召唤一个聪明的,他带来有效消息的可能性比较大。”
“聪明的?”
江惜想了想,想了又想。
然后和程冽大眼瞪小眼,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程冽:“……?”“他们……没有一个……聪明的吗?”
江惜低声说:“你知道我驯服他们的时候,我几岁吗?”
程冽:“几岁?”
“七岁。”
程冽:“……”
江惜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卡在这一环上。
“还是阏逢吧。”江惜快刀斩乱麻, 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能骗自己的哥哥来吃掉, 应当还是……聪明一些的。”江惜不确定地说。
“那就他吧。”
“唔。”
江惜缓缓画下了召唤的符咒。
然后他们坐在那里静静等待了一会儿。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别说电闪雷鸣了,连一丝风都没有吹起来。
“没有反应……”江惜呆了呆。
程冽脸色微变:“怎么会这样?”
他们坐在等了一个晚上, 也还是没有半点的反应。
之后詹家、许家、叶家都各自发来了反馈。
他们那里也没有什么异象。
这一下弄得殷老先生都跟着着急了起来。
“哪一环出了错?我们来复一下盘。”
江惜轻轻出声:“是因为……我正在接近十八岁吗?”
程冽艰难地挤出声音:“有这个可能。我们不应该等的,大不了只是多失一些血。”
但现在,却卡在这个环节进行不下去了。
江惜想了下:“要不……不用验证了吧?就按你的想法试一试。”
程冽面上如笼寒霜,没有说话。
没有得到验证过的公式,怎么能轻易地使用?
何况它不是书本上冷冰冰的字符, 它是不能容错的性命。
他们谁也没能说服谁。
这个决定也不是轻易能下的。
江惜越来越接近十八岁了……
还好这个时候, 国外也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
之前给格里菲兹下咒的举动, 实在给他们留下了太强烈的心理阴影。
江惜变得不自在起来。
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开始费尽心思地捧着她, 哄着她。
仿佛第二天她就会迎来死亡,他们再舍不得错过眼下的每一天一样。
又到了夏天。
江惜的召唤彻底失效了。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殷老先生沉着脸。
“去做点高兴的事吧。”江惜自己反而显得不怎么担心。
殷老先生无奈点头头:“好,不急,咱们还有时间。”他问江惜:“你想做什么?”
江惜去见了很久没见面的江家人。
江父像是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他的头发里甚至掺了一点白丝,看上去衰老了许多。
他看见江惜的时候,眼皮轻轻跳了下,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江惜从他的面前掠过,去见了江太太。
“江惜!是你,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