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拍了他一下,“我可不去,我要去吃杏仁茶。”
李骁脸色发沉。
如霜担心他耍无赖不肯认账,只好委委屈屈地被他拉进了布店里面,走楼梯到了二楼。
二楼宽阔,有五个雅间,雅间门上挂着签牌,兰花,茶花,桂花,菊花,荷花。
一路走过来,有三个房间门的紧闭,隐隐有声,应是有客。
尚远在前面走着,推开挂着桂花签牌的雅间。
雅间陈设干净,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里面放了一面大屏风,屏风上面绘着一副蟾宫月桂玉兔图,手笔不错。
如霜慢悠悠地站在外面打量,没急着进去,她吸了吸气。
是宫廷秘药的味道。
这玩意可是助兴……
如霜忍不住轻轻地打了一个喷嚏,抬头时瞟到最里面还有一间。
房门紧闭。
签牌上写的是牡丹。
她轻轻地抬袖掩鼻,跟着李骁进去。
心道:大白天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做颠鸾倒凤的乐事,兴致真好。
可惜李骁这冤种比吃人的豺狼虎豹还吓人,她可不敢引他做这些刺激的事。
她还是要点脸皮的。
尚远借故去拿茶叶招待,先行离开。
黄茶梨椅上放着一层绵软舒适的坐垫,桌上三足香炉里燃着上好的沉水香。
如霜拉开椅子坐下后便像懒骨头似的倚在木椅靠上。
得知要进城,她穿的是那套繁琐的衣裳,梳了个垂云髻,两根样式简朴的玉簪一左一右插在髻边。
她的仪态是宫里嬷嬷教出来的,哪怕翘起腿,那耳上垂下来的珍珠流苏耳也不见太大的晃动。
可惜李骁见不得她在外面露出这副慵懒随性的样子,面容严肃训斥她
“不要翘腿,坐好。”
“行了,这又没外人。”
如霜摘下帷帽扔给他,瞅着他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你也别训我了,说不定明日朝阳初升,我就要披麻戴孝,替你哭坟。”
她以袖挡住下半边脸,皱起眉头,装委屈脸,做小妇人哭泣状,嘤嘤嘤怪叫起来。
“唉哟!疼疼疼……”
只嘤嘤了两声,右耳便被他大掌捏住。
他那指腹粗糙似毛刺,刮得她耳朵又疼又痒,如霜只得往他手掌里靠。
“放手,快放手!我马上坐好!”
李骁俯身低头,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收敛一点,在外人面前要讲礼,别胡说八道,故意作怪。”
说完,眼睛被她耳上的珍珠流苏耳吸引。
银链子串起一颗莹润的珍珠,她低头时,珍珠能垂到锁骨肩窝。
与昨日的娇俏判若两人,今日的她清尘似仙。
李骁不懂耳是修正女子的仪态,他只觉得她今日肩颈格外修长,瓷白细腻,很想……用牙咬。
烙下一个又一个属于他的印迹。
让所有人都看见她身上有他的标记,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如霜点头后发现李骁并未松手,指腹反复地摩挲她的耳垂,神经末梢都感觉到过电般刺痒。
她受不住,怀疑是李骁故意折磨她,抬眸正好对上李骁那双灼热暗沉的眼眸。
脊背忽然像是爬上来一群小蚂蚁,酥麻感如电般流经全身,这……
大白天的,在外面呢!他别那么吓人好不好。
“我坐好了,你快放手!”
第68章 护妻如命
李骁眸光又变深了,一阵口干舌燥。
最后他还是慢慢松开手,视线挪到屏风上面,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指尖反复地摩擦着,怀念着刚才那莹润如玉的肌肤。
她月事最多还有两日……不急。
一无所知的如霜端正坐好,偏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亏她一番好心提醒他,他偏要狼入虎穴。
也罢,她也想瞧瞧他这位小弟背后到底什么来头。
尚远离去不过半盏茶,便捧着一个托盘过来。
托盘只放了两个茶杯和一个茶壶,尚远坐下后,主动递杯到李骁桌前,伸手邀请:“老大,今日你有口福了,这可是上等的雀舌。”
李骁没动。
尚远手收回去后,笑着劝说:“老大,这里没外人,你不会品贵茶,我不会笑话你的。”
他话刚说完,只见一只纤纤玉手拿走了李骁面前的茶杯,放在嘴边轻轻地嗅了嗅。
“确实是好茶。”
如霜垂头,抬袖掩嘴,假装抿唇浅酌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
“哪来的女子这般没教养,男人说话,你竟敢上桌!这茶是给我们老大喝的,你居然敢抢来喝!”尚远拍桌骂道。
他那急躁的模样仿佛如霜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
“尚远,住嘴,她想喝就喝,无妨。”李骁喊住了尚远。
尚远只好忍疼将自己这杯茶递给李骁,这可是贵人今日到访,带来的茶叶,求着泡茶的丫鬟才分给他两杯。
“你喝吧。”李骁推阻道:“我不渴。”
“他让你喝,你就喝,这可是上等的雀舌,你个粗人,一辈子也难喝到两口。”如霜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气死人的话。
那尚远一听,立刻纠结起来,面上也显出了犹豫,眼睛紧盯着李骁手里的茶杯。
“老大,你喝吧。”他有意炫耀:“这可是贵人来本店买绫罗,她喝不惯外面的粗茶,自带的茶叶,留下的一点给我。”
“只喝千金难求的贡品,的确是贵人。”如霜抿唇,似笑非笑。
尚远阴恻恻地瞅她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句话我也回敬给……”
“放肆!”李骁沉声喝道。
尚远站起来,指着李骁,痛心疾首道:“老大,我一向钦佩你有万夫难敌之威风,人人都赞你是再世吕布。吕布受貂蝉所惑,大业不成,终究成了别人的棋子,你可万万不能步他后尘!”
“我看你今日是找打。”李骁一掌提起尚远的衣领,像小鸡崽子似的将人提了起来。
如霜支颐而坐,看好戏。
尚远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理直气壮地责怪李骁:“老大,曹妹子对你痴心一片,至今未嫁。你怎能如此肤浅,这个女人,长得一副祸国殃民相,她就是一个迷惑男人的妖女!你怎么就中了……”
“闭嘴!我的女人,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没有资格指责。”
李骁说完就给尚远脸上狠狠来了一拳头。
如霜啧啧了两下,打得真狠,嘴角都青了。
脸都被打偏的尚嘉远转头,激忿填膺道:“我没说错!老大你今日打死我,我也要说。你还记得你的雄心壮志吗?老大,你不是说你要一辈子保卫边疆吗?!我们赫赫有名的十三营李校尉竟然为了一个妖女打他的弟兄!”
李骁扬手又给尚远另一边脸上来了一拳头。
这一拳头打得太狠,尚远站不住,直接被打倒在地。
李骁居高临下瞪他,斩钉截铁道:“她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不容许任何人对她有一点不尊重!”
闻言,如霜怔住,仰头望着眼前气势汹汹的男人,宛如一座巍峨高山,替她遮风挡雨。
他神情坚定果决,一点也不迟疑。
他的臂膀强壮有力,肌肉结实如硬块,仿佛天塌下来,他都顶的住。
这一刻,如霜心绪起伏,难以平静。
知道她是督公金钰的人,从始至终没有半分嫌弃过她的身份。
妻子……他真的把她当成了妻子。
理智的声音疯狂地回荡在耳边,警告她不要相信。
结发妻子……不过是他自以为是,他自个绑的那些死疙瘩哪能算得上是结发。
先不谈三书六礼,未拜过天地,不曾见高堂,不过是一场露水之欢,就可以做夫妻。
那欢场窑子里不知要出多少对夫妻。
尚远脸都被打肿了,心里自是害怕,冒着得罪忤逆李骁的风险,也要诋毁如霜,自是原因的。
他不能让李骁知道云雾绫里的秘密。
这可是他的聚宝盆!
"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反正我早就离开十三营,你也不是校尉了,管不着我。无媒苟合的狗男女会脏了我们滦阳城的地,请你们立刻离开!"
李骁还没说话,如霜怒起拍桌:“好大的口气!滦阳城是你一个人的吗?不要把所有人当傻子,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可笑!”
“妖女――”尚远面容狰狞地指着如霜。
“那些云雾绫上洒了什么禁物?”李骁低头问。
如霜淡淡地说:“已经亡国的玉丽特产的碧麻草,气味寡淡,却极易成瘾,多次吸入后会让人感觉自己精神百倍,彻夜难眠,最后神昏谵语。”
碧麻草晒干后磨成粉,人若吸食后,无药可解,只能强戒。
当今陛下登基后便下了严令铲除,大轩境内不许见此草踪影。一经发现,九族获罪。
“不是!什么草!我根本没听说过,你这妖女别想诬赖我!”尚远言语激动地驳斥如霜,他爬起来,抄起香炉便想砸她。
可惜被李骁大掌拧住手腕。
“啊!”尚远惨叫一声,慌张又恐惧地望着李骁:“老大,你相信我,我哪里有什么胆子做坏事……”
“立刻去将你卖出去的布收回!烧掉!”李骁急遽勒令道。
碧麻草可是差点让大轩朝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的亡国之物,陈老大人谈及过,先皇在世时,不少世家贵族都深受其害,导致礼崩乐坏。
废太子赵就是因谏言碧麻草乃是毒物,触怒先皇,幽禁雁山,郁郁而终。
先皇暴毙于太极殿,死时未留遗诏,魏王与齐王争夺至尊之位,天下大乱,南越和北疆也是此时进犯,各地烽烟四起,百姓流落失所。
后来幸得秦王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平定内乱,驱除外敌,才迎来如今的太平盛世。
尚远哪里舍得,他跪着哭求道:“老大,我求你当不知道吧,我上有七十多岁的父母,下有三子一女,他们受够吃糠咽菜的苦日子了,我不想他们一辈子苦到头。好不容易我出息了,终于能跟我过点好日子了!”
第69章 蠢货扎堆
“你读书练字一向用功,陈大人谈及碧麻草的危害,你应当比谁都清楚。别拿你的父母妻儿来当理由。”
李骁抓起尚远的衣领,迫使他抬起头。
“你一直都想要出人头地,又不敢上战杀敌,让你做伙头兵,你又嫌弃。钻研歪门邪道不成,嫌北疆凄苦,使尽各种办法也要回来。”
“我有什么办法!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我欠了债,逼不得已才逃到北疆。上战场那是玩命啊!”
尚远瞪着李骁,眼里血丝密布,高声嘶吼。
“李骁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我可听说了,自从我走以后,你就和薛家少主合伙做生意,如今赚得盆满钵盈。我呢,我回来,第一个婆娘跟人跑了!没钱没势,做什么生意都不成!走到哪里都被人看不起!”
越吼越气,尚远边哭边骂道:“想当年我对你百般讨好尊敬,甘愿给你当狗。张瑞贤战死,他无父无母,妻子也早已和离改嫁,朝廷发下来的抚恤银也有可能叫那些贪官没收。”
“我求你将他的战功记到我头上,让我混个兵长当当。你那时候若是答应,我哪里可能会当逃兵!”
李骁沉声道:“你欠债是我替你还的,就连你回滦阳,我也给了你五十两银子当安家费。尚远,我对你仁至义尽!你别再和我扯以前的破事,碧麻草你从何处得来的?你若现在去报官自首,我……”
尚远自知不是李骁的对手,只好点头:“老大,我知错了,我现在就去把那些布追回来烧掉。”
他痛苦认错的模样让李骁放下戒心,松了手。
李骁看着他说:“知错能改。”
尚远手抹着脸上的泪,走到门边,眼底浮起狠意,猛地打开房门。
“快!进来,这贼子想打劫!给我抓住他,扭送官府!”
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的两个伙计抄着家伙一拥而进。
李骁摇头,眼底闪过不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尚远,就凭你这区区几个伙计,能抓得住我?”
尚远瞧见如霜端正坐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脸上露出邪恶狠毒的微笑。
“递给你的那杯茶里我下了毒,你女人刚才抢过来喝了!”
李骁惊恐欲绝地回头。
如霜翘起腿摊手:“我没喝啊~那雀舌味道怪怪的,我吐到袖子上了。”
因她刚才装得太像,怕李骁担心乱了分寸,如霜特意添了句吐到袖子上。
她一说完,就见男人紧绷成弦的身体骤然一松,又惊又喜,眸光幽深地凝望着她。
如霜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她真不是要替李骁挡毒。
杏仁茶没喝成,她想喝雀舌润一润嘴而已。
可惜尚远没给她机会。
“不可能!她在骗你,李骁,束手就擒吧!不然这个妖女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尚远边说边叫伙计们抄家伙快上。
店里的伙计哪是李骁的对手,一上去就被打翻在地。
“有贼人打劫!快报官啊!”尚远扭头就跑。
李骁冲出去追他,一掌抓住尚远的后领,往后一拉。
尚远翻倒在地。
李骁一脚踩在尚远胸膛上,居高临下,厉声道:“尚远,你到底听不听劝!你若不听,我直接去报官!”
“你去呀,别以为我怕你!”
尚远有恃无恐地吼道:“你看知府敢拿我怎么样!你也不想想我一个小老百姓为何会有玉丽产的碧麻草,自是我背后有大主子在保我!”
如霜端着一杯茶走出来,摇了摇头:“果然是蠢货扎堆。”
眼睛扫了一眼周遭,刚才那三间关上的房门都打开了,里面客人应该已被请走。
果真是想关门打狗啊!
哟,里面那间那牡丹房还闭门着呢。
*
牡丹房内,旖旎气息浓郁。
头戴一顶紫金冠的俊美男子正拿着万金难求的宫廷御药替女人涂抹。
女人趴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复郎……你今日可真是太厉害了……”
“嫂嫂,原谅则个,太久没见你,我有些情难自禁。”男子温柔地说着,面上却无丝毫歉意。
女人闻言,娇声喘笑起来。
"哈哈……复郎……我也好想你啊!"
打斗声传进屋里外,男子微微惊讶,欲要起身去看,被女人拉住冠上垂下来的发绦。
“复郎,复郎你别走嘛……”
女人眷恋地靠过来,头枕在他肩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