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江厉应了一声,眼里泛着绯色的光,朝云绽迈开步子。
云绽还以为他要接自己上岸,乖乖地伸手,笑眯眯地在他肩上拍了几下安慰:“你呀别气馁,回家之后多练练,总能学会抓鱼的。”
云绽捂着嘴笑,故意曲解方清沅的意思:“河鱼最精你抓不了,快上来吧。”
小丫头皮痒了。
下午三四点正是山上太阳最烈的时候。
但这样一来,她的小腹、袖口、甚至大腿都毫无遮挡地被泼了满满的水。
江厉的进攻来势汹汹,丝毫不顾及她是个女生。
“你别。”云绽挡了又挡,恨不得躲到石头后边。
但江厉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她往河边跑,他就硬生生把她拽回来。握紧小姑娘手腕警告:“还敢不敢笑老子?”
方清沅早早地就寻了僻静阴凉的地方,掏了几袋子河泥,在边上砌炉灶。
云绽踉跄了下,很快就站稳脚跟。
江厉怕她发火,几乎是在她站稳的那刻立马松开她手,迅速后退。
躬身,拘了捧水往她身上扬。
他痞痞地笑,看她掉进河里看得神清气爽。
好不容易抓住一件江厉的弱项,她可得好好气气他。
云绽话里的调侃意浓。
江厉唇角微勾,握住她的手,猛然一扯。
她瞬间从石上跌到了河里,砸起不小的水花。
河水不深,大概能末过她的膝盖。
“还敢取笑我?”
云绽低低地叫了声,用手肘把脸挡住。
带水的指头在她额上弹了一下,轻轻的。
云绽潜意识后退,挣开江厉的手。
她往后躲了好几步,他迈开步子步步紧逼。
她再退,就会踏进比较深的水域,那里的深度可以轻而易举打湿她的大腿。
云绽堪堪立在浅水水域,回头望了望,又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江厉。
江厉直起腰看她。
下一秒,云绽趁江厉没有动静的时候猛地扑了过去,掬起一捧水,狠狠地泼到他脸上。
她似乎享受到了打水仗的乐趣,撒丫子满河里跑,哪里方便站哪里。
江厉笑了:“好啊,敢泼我。”
小白兔退无可退,刺猬属性瞬间迸发。
云绽怒了:“江厉!!!”
“就泼你,就泼你!”
阳光之下,波光粼粼。
高高的那个总能灌矮矮的那个一脖子水,但又故意让着,好几次明明能躲,却还是由着她掬起一捧水往他脸上泼。
水打在他脸上,江厉憋着笑闭眼。
方清沅刚生好火,回头正看见这样的画面。
他现在懒得用手捧了,直接从河里大瓢大瓢地往她身上攘。
水浪一股接着一股,水花四溅。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云绽头发被水淋得透透的,水珠顺着她的下颚线滴落下来。她抹了一把,更加卖力地泼江厉水。
这样的云绽既熟悉又陌生。
她的衣服裤腿湿了一大片,方清沅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披上吧,别着凉。”
云绽摇头,从一边把自己的针织外衫拿过来,还没来得及披上,就被一件黑色外套兜头蒙住。
到后来,她甚至借助体重优势,轻飘飘就跃到江厉背上,四肢紧紧缠绕着他。用手肘死死勾紧江厉的脖子,警告:“不许泼我水了,听见没有!”
凶巴巴的样子,可真吓人。
江厉握紧她的脚腕,把人硬生生扯下来:“听不见。”
说着,又是一捧水。
可恶!云绽几乎都要冲上岸找盆了。
记忆里小时候的云家妹妹就是这样活泼自信的性格,这次回来他只当女儿家女大十八变,并未深究她是否真变得文静,还是伪装。
此刻,云绽的性格毕露无遗。
江厉疯,她比江厉更疯。
水仗激烈,好在山顶的日头毒,太阳这样晒着,倒不觉得冷。
方清沅咳了声,叫他们:“泥灶砌好了,你们饿了就快上来烤鱼?”
云绽这才收手,后知后觉地看着自己湿淋淋的衣服,红着脸乖乖地上了岸。
江厉:“敢脱下来试试。”
方清沅拿出从河里捡来的平面石块,石块刚才就已经洗干净了,他往上面刷了点油,再撒上一层薄薄的调料。
油香扑鼻。
上次在公交车站他也是这样的,云绽郁闷地把他外套穿上。
她坐在火边,小心翼翼地把打湿的地方露出来烤。
江厉穿着他那身光膀子的宽肩背心,他身上湿得也不少,坐下之后,帮把她头发散开,小心翼翼地整理好。
泥灶的火越烧越大。
河鱼和虾都是处理好了的,他技术老练,两条鱼串起来放在一边,两条鱼放在石板上煎。
鱼刚放上石板,立刻响起兹拉兹拉水被蒸发的声音,空气里泛着胡椒、孜然、辣椒的味道。
把鱼翻一个面,才看见之前向下的部分已经焦红一大片。
他把其中一条递给云绽,刚想和江厉分吃另外一条的时候,江厉已经自顾自拿着一旁串好的鱼,放在火焰上方。
“我自己烤。”他如是说道。
云绽眼巴巴地看着石板,蹲得像个蘑菇似的,等待邻居哥哥投喂。
内脏都是掏空了的,这鱼不大,煎不了多久。等到两面金黄,便差不多了。
最后一步,方清沅往石板上撒上一层细葱。
哇――香!
方清沅也省得推辞,自己拿起剩下的那条品尝。
味道很好,又鲜又嫩。
江厉本来高高兴兴,但一路上看着方清沅和云绽相谈甚欢的样子,突然有些郁闷。
他烤鱼技术不行,烤的鱼不是糊了,就是生的,自己都吃不下去,更别说给云绽吃。
从吃饭开始,云绽就眼巴巴看着方清沅手下的食物。
云绽自诩独立,但此刻居然有一种被人当三岁小孩的感觉。
短短半个时辰,吃了鱼,吃了虾,还吃了枇杷,她觉得自己肚子里装满了东西。
就连衣服和头发都烘得差不多了。
她把头发扎好,把江厉的外套围在自己的腰间。
他特意只放了少许的调料,就为了保留河鱼最初的味道。
怕云绽卡刺,方清沅时刻注意她的情况。
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提醒,江厉比他干脆多了,直接上手帮她把鱼掰开,鱼肉整理好才放心地塞她嘴里。
几个人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好,垃圾清理了,这才照着原路返回。
路边有花,方清沅替云绽摘了满满一捧,递到她面前,云绽大方地接过。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前头。
一直到回家,云绽还在问:“这山有山禁吗?我们自己可不可以上去?”
瞧,她这是食髓知味了。
送走方清沅,云绽走回院子,合上门。
中秋在家里关了一下午,终于把他们等了回来,连忙甩着尾巴摇摇摆摆地跟着两人走。
云绽笑着蹲下,问它:“饿不饿呀?姐姐给你做东西吃好吗?”
江厉来得匆忙,自己的东西都没带,更别说狗粮。
云绽上街,给中秋买了些必需品。
想到江厉,她笑了笑,去男装店给他买了换洗的衣裳。
本来以为江厉看在衣服的面上,怎么也能露个好脸色的,没想到,他伸手在那里翻了翻,立马黑着脸关上袋子。
江厉一脚踹开大门,无视‘依依不舍’的两个人,往院子里走。
方清沅笑笑:“只要你不放火烧山,随时都可以上去。”
“好啊!”
“云绽,老子不穿内裤的啊?”
第37章 三七章
云绽眨了眨眼,当真没有想到这个。
她没有与异性单独生活过的经验,自然不知道除了拖鞋、衣服裤子、牙刷毛巾之外还需要买什么。
更加不知道,男性内衣裤应该按照什么标准去挑选。
江厉又翻了翻,叹息:“睡衣也没有。”
――你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导购员问我尺寸,我说的大号。
想到那次的窘迫,云绽足足愣了好几秒,红着耳尖打人:“你还好意思提!”
江厉抓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皮肤上细细摩挲,似笑非笑地:“我知道了,是不是你不清楚我的尺寸?”
云绽:“……”爱要不要。
他笑了:“之前我帮你买衣服,可是内衣裤都一起了的。”
他张开双臂:“过来,给你量量。”
正如当初,只看见云绽的一个眼神,他就能察觉到她对自己的逃避和疏离。
也如现在,即便云绽对他总是厉声喝气,但他能从中体会到云绽对他态度的微妙转变。
他没刻意点破,而是顺从着这个变化,一步一步朝她靠近。
云绽:“……”爱要不要。
他笑了:“之前我帮你买衣服,可是内衣裤都一起了的。”
他神色如常,依旧是痞痞的拽:“带路,老子自己去买。”
云山镇有专门用来买东西的长街,几乎所有的东西都集聚在这一条街上,在特定的日期或节日,这里会异常热闹,这也是老人常说的‘赶场’。
男生衣服好买,不用试穿,扫一眼就知道合不合适。
再加上江厉长得好看,身材好,就算是破抹布披他身上,也没有人会觉得丑。
小镇很多地方不让刷卡,电子支付的方式也并未完全普及。
小镇的人不管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都习惯赶早。
这个点,街上基本已经没人了,各路商贩都在收拾铺子,准备关门。
一家小型服装店里,江厉任意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内裤。
最后那套睡衣,是云绽付的钱。
云家小姑娘自个儿回云山的事许多人都知道了,云绽经常上街买东西,和商铺的阿姨混了个脸熟。
现在看她领着一个一米八几大小伙逛街,不少人明里暗里地偷偷打量。
她瞥了一边双手插兜拽得要命的江厉,他正拎着一件衣服,蹙着眉,似乎在犹豫这种面料上身会不会过敏。
还别说,城里回来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江厉买衣服的时候,有人问她:“云云,他是你同学嘎?”
云绽:“嗯,从淮序来的朋友。”
“长得好看,俊。”
云绽不想夸他,别别扭扭地憋出四个字:“也就那样。”
“你喜欢他不?”
云绽像是见了鬼,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只是同学,我没那个想法。”
这是在服装店门口,买完换洗的衣物,江厉还想去买点菜。
家里冰箱里只有少量的鸡蛋、蔬菜和面条。
云绽不会做饭,不想把东西搞得太复杂,但江厉拉着她的手,一句他做饭立刻让云绽收回了所有婉拒的话。
“那他喜欢你噶?”
“我不知道。”
老阿姨一脸上道:“那就是喜欢。”
“……”
看着江厉熟稔挑菜的背影,云绽心里也是纳闷――他一个养尊处优大少爷,怎么会对这种事情这么熟练?
云绽:“我真不喜欢!!!”
“……”安静了三秒,老阿姨激动了:“你真不喜欢他噶?那我可得把我家珊珊介绍给他,哈哈阿姨开个玩笑。”
“会做饭的男人可不好找,你为啥不喜欢他?”
“你喜欢人家就要说嘛,他是不是追着你才来的咱们云山?”
“瞧瞧,我们云云长得也好看,般配!”
云绽:“……”
长得高大又帅,还会买菜做饭。
长街上的阿姨见了更不得了。
很快,就有了第二批闲着没事的人找云绽搭话。
“云云,你这同学人太好了。”
她张嘴,想解释,但菜市场的阿姨嘴皮子厉害如斯,她还能说什么?
方清沅帮他妈给小姨家铺子送东西的时候,正好撞上他俩,来不及打招呼,他看见,夕阳下,江厉牵住云绽的手。
她挣了挣,没挣脱,也便罢了。
乡下微风轻柔,黄昏时分,树叶被风揉得沙沙作响。
小径清幽,江厉神态自若拉着人,云绽勉强跟上江厉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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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她们几十句话怼回来了。
最后,云绽淡定地点头,什么也没说,跟着买好菜的江厉就往外走。
身后老阿姨啧啧几声,三五个人围成一团,看着两个小年轻。
“啧,好看!”
饭后两人一起把厨房收拾干净。
以往云绽是要温习一下课本,然后准备睡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玩得太开心,以至于她到了夜间九十点,还是一脸亢奋。
洗漱好,她抱着中秋,窝在沙发前的毯子上――这地毯是江厉买的,深灰色,厚厚的绒,坐在上面一点都不觉得冷。
晚餐是一盘番茄炒蛋、一份热腾腾的苦笋肉片汤,笋片焯了水还是带着一股浓浓的苦味,云绽吃了一片,就皱着眉头不肯再碰。
幸好江厉做菜丰盛,除去那两道,还有另外两盘云绽爱吃的菜――清炒丝瓜和酸菜藕片。
这是云绽回云山之后吃得最丰盛的一顿,她像只猫似的,尝尝这个吃吃那个,吃得饱饱然后一脸餍足地摸摸肚子。
桌上摆了一个水滴形状的水晶瓶,里面水养了几支月见草,是他趁她洗澡的时候从山坡上摘来的,现在已经绽开了花瓣。
而水晶瓶里之前清沅哥送她的那捧早不知道被扔哪儿去了。
江厉洗完澡已经是十一点了,头发未干,新买的毛巾随意地搭在肩上。
看他从浴室出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云绽意识到自己占人位置了。
毕竟沙发现在是江厉的地盘。
她抱起中秋,拿起ipad,说了句:“我回房间。”
抬脚就要离开。
懒得和他计较,云绽凑过去闻了闻月见草的香味。
清香弥漫,闻着便觉得浑身舒展。
ipad里面下了许多电影,云绽随便找了部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中秋耳朵,认真地看剧。
江厉拉着她的手腕,把人带回来,低头:“看什么电影呢?一起。”
正好他也闲得无聊。
江厉擦了擦头发上的小水珠,坐到她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