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冷的天，她也不想做那些，手都冻裂了。
她想着，还是再过两天等天晴了她再去看看，记得以前过年的时候，她娘总是做了好多吃的，像肉丸子、地瓜丝、面麻花……
李知安咽了咽口水。
要是她会做就好了，她现在真的好想吃啊！
像是附和她脑子里的想法，“咕咕--”她的肚子叫了几声。
李知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
这么小声，周行应该没有看见吧？
想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周行，结果对方正戏谑地看着自己，嘴角还勾着。
啊！
李知安赶紧窝进被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探出头来，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是……娃娃饿了，不是我饿了。”
周行挑挑眉没说什么，放下木雕，穿起衣服就起床了。
可不能饿着他儿子了。
一出门，就感觉眼睛被刺了一下。天上地下都是白茫茫的，刚从屋里出来，感觉眼睛还有些不适应。
地上都堆了一层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感觉脚底板有点痒。
他小时候跟周览一起堆过雪人，也是丑兮兮的，不过还挺好玩的。只是那次晚上周览就发烧了，秀芝就再也不许他玩雪了。而他也再没堆过雪人了。
李知安怀的真的是个儿子的话，那再过个几年，他就可以带着儿子在雪里玩儿了。
周行突然很期待这一天。
雪继续下着，掩盖了地上一串串的脚印。
第30章 未命名草稿
饭还是在厨房吃的，边吃饭边烤火，倒也舒坦。
李知安手端着碗，往院子里看去。原本光秃秃的院子，下满雪倒是比之前好看多了。
因为看不起李知安是个傻子，从小就没什么人愿意跟她一起玩儿，也就是她屋后的那个男孩，因为不知道她跟常人不一样，一起玩过一次，却被他娘看见了。
当时，那个女人是这么说的。
“狗蛋儿，你给老娘快点回来!”等那个男孩走过去，她就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 “谁让你跟那个傻子一起玩的，也不怕传染给你，你也变成了一个傻子!”
说着就拉着自己儿子回家去了。
那个时候李家还没有围个院子，李知安直接蹲在屋门口玩，也听不见那对母子在说什么，只知道唯一的玩伴再也没找她玩了，还次次故意给她捣乱。夏天就丢虫子在她身上，冬天就踢坏她堆得雪人，每一次都叫她傻子。
李知安可讨厌他了。
现在看雪，突然就想起他来了。
当时就应该告诉娘那个男的欺负她。哎，她以前还是太傻了!
听见李知安突然叹了口气，周行有些莫名地看着她。
傻子也会有烦心事么？
唉声叹气的李知安不知道，她娘早知道屋后的男孩欺负她的事，甚至找进了他家，可惜说不过那个女人，看热闹的也都站在对方那边，只好忍下，第二天就让李德绍围了个院子，让李知安在院子里玩。
饭后，两个人都各自干着自己的活。李知安继续给娃娃准备衣裳，周行继续弄他的木雕。
……
腊月二十三，小年。家家户户都在大扫除，举着一根长竹竿将屋顶的蜘蛛网、灰层都弄干净了。
周行也拿着扫把在各屋扫了扫，不过就一间睡得屋一间厨房，两个人平时也都不干什么，尤其是李知安挺爱干净的，所以也就没什么需要特别清理的地方。
简单的扫了扫，周行就进屋了。结果一进去就看见李知安正拆着被套，便走上去，问道：“你要干嘛？”
“洗一下。不是说大扫除吗？”李知安低声答道。
今天天气还不错，周行想了想，也就没说什么了。不过等李知安抱着被套出去的时候还是说了一句“注意点”。
李知安应了一声就端着盆出了院子。
这时候村里也挺热闹，男人们都拿着竹竿子绕着屋子转，女人们不是去洗被褥就是挎着篮子往镇上走，老人们坐在屋前远离檐下的地方安心晒着太阳，小孩们围成一堆嘻嘻哈哈地玩着，各个脸上都带着笑，不时聊几句，当真是惬意极了。
等李知安到了塘边，就看见一群女人都在，也是来洗衣服的。她还是有些不适应生人多的地方，赶紧低头往一边没人的地方走，女人们都低头洗衣服，时不时跟旁边的人聊几句，倒是没有看见她。
一个女人眼尖看见了李知安，朝旁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等旁边女人转过去看之后，两个人又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她们的嗓门不用刻意就已经挺大的，李知安听见后身子一僵，加快步伐，赶紧往一边走。周围女人被笑声吸引都看见了李知安，都笑了笑就没再说什么了。
这好日子，没有人会嘴贱找不痛快。而刚开始的女人也只是跟旁边的女人感叹李知安的肚子罢了，然后聊起了少儿不宜的内容。
虽说太阳出来了，可水面上还是有薄薄的一层冰，手伸进去还是冻得通红。李知安刚开始还挺不适应的，这几天天天在烤火，还真没碰过冷水了。
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女人们，明明一个个双手通红，有的人甚至手都冻裂了，脸上还带着笑，你一句我一句聊的欢。李知安不明白，但大受震撼。
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李知安还是开始洗了。边洗边发出“斯哈斯哈”的声音，嘴边上都是呼出的冷气。
也许是动静太大，没一会儿那群女人就都好笑地看着李知安，有一个女人甚至笑着说了一句“这才哪到哪!”
李知安专心洗着被套，想着赶紧洗完回去，并没有注意到女人们的视线。过了一会儿，她们才转过头去，继续聊着天。
“真不是我说，我八九岁就来塘边洗衣服了，那时候天上还下着雪呢，穿着一身破衣裳，差点就回不去了！”
“谁不是呢，我娘走的也早，我六七岁的时候还踩着凳子做饭给我爹和我哥吃呢！”
“我也是没多大就上山砍柴，一个不小心把腿割着了，流了一路的血，回去之后也没钱叫赤脚大夫，就拿布包着，到晚上就发烧了，差点就死了，也是命大活到现在。腿上到现在还有一块疤子呢！”
……
女人们纷纷感慨小时候悲惨的经历，按她们说的，现在的日子比从前好多了。
聊了好一会儿，一个女人有些不快地说道：“这过年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啊！”
听到这话，众人也怕来年有个什么不好的，赶紧止住了这个话头，聊起了别的话。
李知安冻得手指都僵硬麻木了，才终于把被套洗完，揉了揉有些麻了的腿，才慢慢站起来。肚子越来越大，感觉有些重了，腰也酸的不行，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揉着酸痛的腰。
李兴国手里提着一包糖和一包点心进了周行家的院子。当时李知安正在晾着刚洗好的被套，将她的上半身挡的严严实实的，李兴国正往屋子里瞅，自然没看见她，还是李知安不经意往旁边看了一眼才看见。
好长时间没见，虽然之前关系不怎么亲密，但李知安仍然感到惊喜，走过去喊了一声“大哥”语气还透着些高兴。
“G，你在院子里啊。”李兴国倒是吓了一跳，想起自己刚一直瞅着别人屋子，一时间还有些尴尬。
“你怎么来了？”
“哦……这不你嫂子生了个儿子，二十六满月，要过客，我就来请客了。”李兴国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李知安接过来，点点头。
她知道她哥是什么意思，之前她哥结婚过客的时候就在厨房帮着洗碗干啥的，现在应该也是这样。
李兴国对她还是不怎么放心，想着还是要跟周行说一声，于是就问道：“妹夫呢？”
“妹夫？”李知安想了想，这家里就她跟周行，于是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说周行吗？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在屋子里吧。”
李兴国点了点头，准备往屋子里走去，这时候周行从屋后出来了，边走边提了提裤子，直接往厨房边上的水缸走去，舀了瓢水洗了洗手，很显然刚刚是干什么去了。
李兴国一时间尴尬的停了下来，等周行洗好手才出声道：“周行啊，那个……二十五你外甥满月，我来请客了。”
周行看了眼李知安手里的东西，点了点头，想了想加了一句“恭喜”。
李兴国应了一声，觉得这趟的事儿已经完了，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李知安将手里的东西放进柜子里，周行跟在她的背后，看着她的背影发起了呆。
才四个月，也不知道他的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这日子过得也太慢了！
周行在心里感叹道。
过的慢的日子一溜，就到了二十五，清早吃了饭，周行就提着东西带着李知安回李家了。
有家人正好在杀猪，一群男人将一头挺肥的猪压在地上，猪挥着又短又肥的腿不停挣扎着，嘴里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声。
经过的李知安吓得一哆嗦，直往周行那边靠。
李家也养了猪，以前她家杀猪的时候她都会躲在屋子里捂住耳朵，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杀猪，瞧着还怪可怕的。
将猪压好后，就又有一个男人拿着刀哥将它的脖子划一条口子，另拿一个桶在下面接着流下的血。
殷红的血直往桶里漏，看的李知安一阵恶心。一阵风吹来，那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李知安脸色一白，感觉要吐了。
听见身后的干呕声，周行往后看了一眼，不算很耐烦地揽住李知安快步往前走，等走远了才停了下来。
李知安呕了好一会儿，差点把早饭吐出来。又缓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
看着她眼眶红红的，眼底还含着泪，周行原本想说的话倒是咽了下去，只是等继续往前走时默默说了一句“矫情”。
李知安也不管他说的什么，只跟在他后面，轻轻拍着胸口，安静地往前走。
第31章 回娘家
他们来的还算早，这时候也就张桂兰她娘在屋里陪着。何婉给亲家倒了杯水就在厨房继续忙，李德绍在院子角落劈柴，李兴国就站在厨房口，正对着院子门口，来一个人就去倒水。
是以他是第一个看见周行两口子的，赶紧上前打招呼 “来了，快进去坐，我给你们泡水。”
周行朝着他笑了笑，依旧说了一句恭喜，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这种席可以给钱也可以带东西，周行昨天刚好去镇上拿之前定好的摇篮，顺便买了东西带来。
李兴国接过东西，领着周行进了堂屋。至于李知安她一进院子就直奔厨房，她知道娘一定在那儿。
果然，何婉就在灶前烧火，灶台前站着一个有些胖的女人，应该是大师傅，专门请来做饭的。厨房另一边搭了个桌子，上面一盘盘的菜，旁边站着一个女人，应该是帮忙摆盘的。
李知安对这情况还是挺熟的，毕竟她哥结婚，大妞满月都过了客的。也没不好意思，直接往何婉腿上扑。不过还好记得上次何婉说的话，冲过去的时候小心护着肚子。
“哎哟，注意火啊!”何婉放下手里的柴，没有直接用手碰到李知安的衣服，只虚抱着她。
“娘，我来了!”李知安抬起头看着娘，笑嘻嘻地说道。
“好好好，欢迎回家！站起来让娘看看有没有瘦。”何婉眼底带笑，温柔的看着女儿。
李知安赶紧从娘的怀里退出来，站的笔直，顺便还转了几个圈圈，然后昂起下巴 “怎么样，没有瘦吧，我可听你的话了，每顿都有好好吃哦!”
“嗯”何婉认真的点点头，又随口问道： “周行呢，进屋了？”
李知安点点头。
“去看了你侄子没有？肉乎乎一团，可招人疼了。去看看呗！”何婉拉着她的手，眨眨眼。
李知安不是很想去，她嫂子的娃娃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的娃娃，有什么好看的？
“你就去瞧瞧呗，不好奇你的娃娃是个什么样啊？再说了，你待在这有什么好的，油烟大，一会儿又呛着了。快去看看吧，你嫂子屋里还烧着火呢!”何婉轻轻推了推李知安。
撅了撅嘴，李知安还是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等她走了，大师傅才笑着打趣道：“我瞧着你这闺女怪黏你的，一来这儿就往你身上贴。”
“这不管闺女多大，在当娘的眼里，那都是孩子，天下哪有不粘娘的孩子呢？”
大师傅笑了几声 “是这样。”
另一个女人却说了一句 “这哪有这样的，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哪能跟没嫁人一样呢，把娘家当自己家？”
何婉脸上的神色淡了淡，但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种人在村子里才是多数，闺女没嫁人前叫她“赔钱货”，嫁了人之后就是外人，是“别人家的人”，何婉也懒得跟这种人掰扯，她们只会觉得你是错的，她才是对的。
大师傅也只瞟了一眼女人，没说话。
虽然她也认为闺女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但不会当着何婉的面说，毕竟村子里谁不知道何婉把这个傻子闺女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这种得罪人的事，傻子才会干。
女人见何婉和大师傅都没有说话，以为她们是说不出来了，一时间还有些得意，可以加大了嗓门，继续说着：“不过虽然闺女嫁人了，但娘家的事儿可不能不管，就说这兄弟结婚啥的，凑也得凑钱出来，不然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打光棍？好歹老子娘也是养了她一场……”
李知安往堂屋走去，就只有周行一个人在那儿坐着，她只看了一眼就往李兴国屋子里转。可能是怕冷屋门关的紧紧的，李知安敲了敲门。
“笃笃--”
敲了没两下，里面一个大娘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敲啥门啊，直接进来吧!”应该是张桂兰她娘的声音。
“估计是我婆婆吧”也只有她这么客气。
李知安这才打开门进去。
一进屋，第一眼就是床脚的一个小火盆，里面还放了几个红薯，空气中都是一股特有的香甜味儿。张桂兰和她娘坐在那儿烤着火，见人进来了就往门口看。
“小妹来了，快坐!”张桂兰笑着起身让开凳子 “我再去拿个凳子进来。”
李知安也笑了笑，叫了一声“嫂子”，然后就往凳子上坐，和张桂兰她娘面对面。
张桂兰她娘不过四五十岁，长得却比实际年纪要大，头发几乎都白了，脸色蜡黄，一脸的皱纹。她正烤火，露出来的两只手上都是冻裂开的口子。
“你是兴国的妹啊？长得真俊!”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李知安，之前的两次席压根就没注意她，只知道李家有个傻子女儿，没想到长得倒是挺好，一点也不像傻子。
李知安微微低头，她也不爱和生人说话，只是笑了笑。
“你男人呢，没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