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慧进屋的时候，何婉依旧在和李知安说着什么。
见有人进来了，母女俩个都抬起头，这一下，张小慧有些愣住了。
她这个弟妹长得俊，尤其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不过，她多大了？看着像没长大一样。张小慧心里疑惑道。
她又看向何婉，怪不得这弟妹这么好看，她娘长得也很标志，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虽然穿的普通，但感觉就像大家闺秀一样。
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别人看不礼貌，张小慧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余光却瞥向了床边的碗。就说道：“已经吃了啊。还以为没吃，就送了碗过来。”
何婉也笑了笑：“刚周行送过来的，你就是他嫂子吧，可真是贴心。”
“哪啊，还说没照顾到呢，今天早上来晚了，都没请你喝杯水。”
两个人客气了几句，张小慧又说道：“弟妹长得真是俊，是哪家的好姑娘？婶子，你还有别的女儿不，真想介绍给我弟。”
何婉知道她就是客气客气，回答道：“我女儿，知安，李知安。我倒觉得啊，知安要是能有你一半聪明会说话就好了！”
……
晚上，张小慧一边对着一块有些花的铜镜抹着雪花膏，一边对半躺在床上看书的周览说道：“没想到你这个弟妹看起来还挺好看的，皮肤那么嫩，除了有点黄以外，真是一点都不像农村的。”
没听见周览回答，张小慧撇撇嘴，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腹诽道：真是一个个人，脸都是天生的，那个李知安，也没见用什么香膏，皮肤就是那么好，她每天都不落的抹，还是雪花膏，结果皮肤还是不够光滑。
想着，她又看了看周览无可挑剔的侧脸，然后想到了自己，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周家两兄弟长得都挺好看，不过周览长得比较秀气，身上书卷气很浓，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的，而周行五官凌厉，看着就不好惹。那个李知安也挺好看，安安静静的，就跟古代的大家闺秀似的，而她……
以前她还觉得她家世好就可以把很多农村的女人比下去，现在，一想到以后两家人站在一起，她就是被比下来的那个，她就不是很高兴。而且，晚上吃饭时，周行和李知安坐在一起，多登对啊，要是她也再漂亮点就好了。
在这之前，她总是刻意忽视当年她和周览在一起的细节，而现在，她忍不住问自己，如果她没有那么好的家世，周览会不会看上她？
应该不会吧。
张小慧垂下眼眸，脸上有些落寞。
但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会的。毕竟，她也不差啊，只是没有很优秀的外表而已，更何况，周览还是个瘸子呢！
尽管如此，张小慧还是不敢去问周览当年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正当张小慧陷入失落的情绪中时，周览叫了她一声。她回过神来，却避开周览的眼神，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还不睡？”
周览温柔的声音在张小慧耳边响起，她心里有些酸涩，幸好周览是一个很有责任的人，为了芸芸也会好好和她过日子的。
这样想，张小慧心里依旧有些难受，面上，她扯出一抹笑，说道：“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等她躺下后，周览才吹灭了一旁的煤油灯。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张小慧往周览那边移了移，手摸过去 ，从男人的胸膛慢慢往下移。
周览呼吸顿了几瞬，声音却依旧如常 “这房子不隔音，娘还在隔壁。”
晚上吃了饭后，秀芝就叫他们在这儿住一晚再回去，他们也正好这样想的，就留下了。
张小慧也没那么想要，她只是想证明什么，听到周览这样说，她也只点点头，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周览。
“那睡吧。”
等身旁的呼吸渐渐平稳，张小慧才转过身来，借着月光看着周览，心里一阵酸涩。
从结婚到现在也有两年了，可她跟周览深入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她主动的。
张小慧想到，他是多么不喜欢她，才会连碰她都不情愿？外人只看着周览多么温柔，以为他们多么幸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对于周览就是年龄到了的一种合适的选择……
她伸手轻轻拂过男人的眉眼，也许是累着了，男人并没有反应，依旧沉沉的睡着。
……
周行和李知安从秀芝家出来之后，径直回了家。他也没管李知安，走到屋里拿了最后剩的一瓶酒，就出去了。
李知安等周行走了之后，把屋子转了一圈。
堂屋空荡荡的，就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厨房就更不用说了，李知安都担心以后她有没有饭吃。
将几个屋子都看了一遍，李知安打了个哈欠，想烧水洗澡，发现都没有柴，她低声骂了一句；“懒货！”又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吸了吸鼻子。
最后她只勉强打了点冷水洗漱。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晚上还是有点凉的，以前在家里她都是每天中午放一盆水到院子里，等太阳晒热以后再洗。
想起了在家的日子，李知安又吸了吸鼻子，憋了好半天，才把眼泪逼回去。
然后，她看着仅有的一个屋子，仅有的一张床，有些不敢躺上去。
万一周行打她怎么办？上次周行就把她打的那么惨。
原谅李知安对这种事依旧迷迷糊糊，何婉的确跟她讲过夫妻之间应该做的事，但是她当时也只是讲的很委婉，并且担心李知安对破屋的事留下阴影，就没有提上次和周行的事。
李知安站在床边犹豫了半天，又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最后才爬上去。
一个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本来就很害怕，但是早上起的早，没一会儿，李知安还是睡着了，而周行提着酒去了李大牛家。
第9章 吃饭
“我说，你这新婚之夜，不去和你老婆一起，跑这儿来干什么。”李二牛看了一眼他娘的房门，轻声打趣道。
娘的，就跟偷情似的，搞得他忒不自在。
周行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后者笑了笑，拿出两个杯子，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碟花生。
两个人就这么喝了起来，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可以听见屋内传来的呼噜声。
李大牛看着周行沉默的样子，觉得他活该的同时又有些同情他。但也许旁观者清，结都结了，他劝道：“行哥，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话又说回来了，李知安长得又漂亮又是你老婆了，不比你找别的女人强？再说了，都是你老婆了，也不讲究那么多，管其他的干啥，就给她一碗饭也碍不着什么。”
周行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是好歹是正经娶了的，怎么可能好打发，难道他真的要跟一个傻子过一辈子？
现在这时候，村子里就没有一对过了半辈子的夫妻说不过了的事儿！
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周行，想法自然也是一样的，结婚了，就得一起过。
他之前在心里不是没有劝过自己，但如果有用，就不会来这儿了。
周行将杯子倒满，一口闷下去，再倒酒时忍不住咳了几声。
李大牛看着他这样子，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倒着酒，陪着一起喝。
男人之间不用那么多安慰的话，一杯酒，一碟花生就够了。
一瓶子酒喝的差不多，周行已经醉的不行，但他还是挣扎着站起来，准备回去。回头发现李大牛已经趴下了，又将他推起来，这才踉踉跄跄的出去了。
深夜的乡村格外静谧，除了几声蛙鸣，就什么听不到了。
抬头望去，一轮圆月默默挂在天边，如水的月光静静泻下，将这无边黑夜衬得像是黎明，使人迷迷糊糊的，分不清白天黑夜。
周行呆愣在那儿，心里忍不住想到:这是梦吗？
这一定是梦吧？！
如果是梦就不要醒来了吧！
他仰着头，痴痴地看着月亮，整个人仿佛静止了，看起来有些傻。
周围不断地有青蛙的叫声，一阵接一阵，吵得周行默默收回了目光。
他盯了好一会儿，眼睛都有些酸了，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蓦地，他挑起一边嘴角。
“呵！”
他又抬眼看了看月亮，这才抬起腿往回走。
到了他院子门口，伸手推了推，门没开，周行骂了一句，脾气上来了，一脚把门踹开，歪歪扭扭的进去了。
到屋里，他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也没洗漱，就躺下了。
……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知安就醒了，换了个地方，她一晚上都睡得不怎么踏实。
因为周行爱睡懒觉，所以窗户上盖了一层草帘子，所以就这么躺在床上，李知安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刚醒，没反应过来她在哪，还以为是在家，于是先伸了个懒腰，手却碰见了个什么，她吓得立马缩回了手，凑过去看，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头。
她又掀开被子，才看见男人的脸。
一晚上过去，下巴上又是一层青青的胡茬。
李知安撇撇嘴，松开了被子。
昨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高兴此刻又重新占据她的心头。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和周行一起，她也不愿意跟周行一起。
想到以后不能天天见到娘，一阵泪意袭来，李知安努力吸了吸鼻子，从枕头边找出衣服迅速穿上就起了床。
娘说过了，她要听话，不能总是只想着哭。
李知安一向很听她的话，所以尽管很难过，她还是没有哭出来。
起床之后，李知安习惯性的找好草纸就要去厕所，可是当她把这个小院子看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找到，摸了摸肚子，她往院子外看了几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去了。
刚出院门，走了没两步就正好碰见了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儿，李知安看了看她，一张圆脸，脸有点黄，嘴唇厚厚的，很普通的样子，咬了咬唇，还是走过去了。
“大婶儿，厕所在哪啊？”她的声音有点小。
那大婶儿看了看李知安，有点不明白，“你说啥厕所？”
李知安握紧拳头，心里给自己打气 “厕所就是茅坑，大婶儿，你知道厕所在哪吗？”
大婶儿脖子往前伸了伸 “哦，茅坑啊，咯，就在那儿。”她伸手指了指，又说道：“茅坑就茅坑，说啥厕所。咦，真是傻子……”
她撇撇嘴，也没看李知安，继续往前走。
李知安刚看了一眼大婶儿说的厕所，仰起脸，露出一抹笑来，正准备道谢，就听见了大婶儿的最后一句话，她撅撅嘴，很想大声的告诉大婶儿她不是傻子，可是她就那么走了，她也没机会说了。
哼，我就不跟你说谢谢了，谁让你说我的。
李知安有些生气地想到。
明明就是娘教她的，就是厕所，娘说了，厕所好听一些。
在李知安的心里，何婉说的都是对的，她都会听。
……
等李知安回来，正准备洗手，就听见了有人敲门的声音。刚回来的时候，她顺手就把院子门关上了。
李知安家和周行家都有院子，这在村子里是比较少见的，平时何婉就总是嘱咐记得关好院子门，这个习惯，李知安一直保留着。
李知安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大婶儿站在那儿，脸上没什么表情。
见门开了，秀芝看了一眼李知安，说道：“饭好了，你们两个过来吃饭。”
李知安瞄了瞄女人的神色，又听她的话，心里灵光一闪。
难道是周行的娘？
毕竟娘说了，周行只有一个娘和一个哥，除了这两个人，再也没有别的亲戚了。
想到这里，李知安轻轻应了一声。
秀芝看着她的这个样子就来气，扭扭捏捏的，一股子小家子气。
也懒得再说，准备走，又忍不住催到“快点，就等你们了！”
李知安关上院门，走到厨房打了点水洗了个手，才有些犹豫的回屋了。
叫醒周行？她有点怕，万一周行不高兴，会不会打她啊？
李知安抓着衣角站在床边，看着周行依旧熟睡的样子，有点想哭。
又挣扎了一会儿，她还是伸出了手推了推周行--她饿了，想吃饭。打就打吧，总比饿着肚子好。
推了几下，见周行没有什么反应，李知安咬咬牙，暗自用力，又使劲推了几下。周行哼了几声，迷迷糊糊地张开眼，见床前站了一个人，一下子吓醒了，又看见是李知安，他的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
“有病么，一大早上的,发什么疯！”
李知安害怕的往后退一步，小声的说道：“你娘叫你和我去吃饭。”
听见这话，周行愣了一下，而后没好气的说道：“我知道了。”拿起一边的衣裳，斜了旁边的人一眼， “没看见老子换衣服么，滚出去！”
李知安皱着脸，眼睛里都是泪。怕周行真的打她，有些委屈地出去了。
她正在刷牙，周行就出来了，都没看她，直接绕到屋后，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李知安看的他的表情，赶紧擦了擦脸，然后将水倒掉让开了位置。
厨房门口有个小槽，这就是刷牙的地儿，旁边有个树桩，上面有个盆，用来洗脸。巧了，李知安家里也是这样的。
李知安也不敢看周行，带着牙刷牙缸就直接回了屋，然后将被子叠好，又将昨天换的衣服放到她带来的一个盆里，想着吃完饭后就去洗。
见周行还没有弄好，李知安就想收拾一下她的东西，这些几乎都放在她带来的柜子里，而那个柜子，昨天李大牛帮忙搬的时候就直接放在了周行柜子上面，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地方放，就没有动。
她娘收拾的仔细，她喝水的缸子，梳子，还有一小面磨得有点花的镜子……用到的几乎都带来了。这些东西李知安也不敢放在屋里，怕周行说她，就没有动，这样看来看去竟然没有要收拾的，李知安撅撅嘴，觉得一点都不高兴。
“咕咕咕”
李知安摸着她得肚子，忍不住往屋外瞄了一眼。
没一会儿，就听见了外面周行不耐烦的声音“呆里面干什么，快点滚出来!”
李知安有些委屈的撅了撅嘴才出去，见周行已经出院子了，又赶紧跟上去。
周行在前面快步走着，他不想和傻子挨着，而李知安也不想靠近周行，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路上都是些去地里干活的人，见这对新婚夫妇出来了，都一个个盯着看，笑着和旁边的人说些什么，隐隐约约传到周行耳里。
“G，那不是周行和他的傻子媳妇么？”
“你们说他俩有没有干那事儿？瞧着那傻子还好好的呢！”
“傻子能懂那些么！”
“傻子不懂，周行那狗崽子懂啊，他不是还哄着傻子去破屋么!”
……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周行脸色越来越难看，脚步也越发快了。而李知安虽然并不在意那些人的话，只是被一群陌生人盯得有点害怕，就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