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煲汤？”苏溪忽然坐直了点，敏锐地抓到了一丝重点。
“你知道这叫什么？”
苏溪的酒意褪了点，凑近了点，“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夏栖言一副失足模样，“那时候我就应该发现的，就不该被荷尔蒙冲昏头脑。”
俩爱情小白在旁边愣愣的，各自想到了一些片段，酒意都吓退了点。
夏栖言咬牙恨恨，“你说他就不能好好的图老娘的钱么！”
“夏栖言！”林然一声喝，夏栖言差点一个腿软震桌子底下去。
“你……”林然就这么直直瞪着她，夏栖言从来不认怂，一脸无所谓，看的林然的瞳孔骤然缩了缩，好半天，才挤出字道，“算你行。”
有一瞬间，鹿梨觉得对方咬牙切齿想骂的夏栖言熊的，看那离开的背影就觉得气得不轻。
鹿梨叹了声：“你造孽啊。”
夏栖言一下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趴在了吧台上，含糊嘀咕，“我能有什么办法，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后面的酒，就有些喝得没滋味了。
夏栖言走的时候，把顺路的苏溪一块给捎上了，清吧里只剩下鹿梨，稍微又坐了会，正要打车回家，却在路边看到了两位熟人，还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那种。
傅盛京的小女友穿得还是那么清凉动人，正和对面的男生说着什么，可男生却像是木头似的，毫无所动。
小女友使上了杀招，一双漂亮的眼睛沾染了水汽，任谁看了都心疼那种，怯生生地拉住了男生的袖口，“你找到工作了吗？”
男生拂开了她的手，声音冷淡：“没有。”
“你还在为那件事生我的气？”岑瑜看了眼自己的手，缩了回来，眼底里腾了几分受伤，“我只是……”
“我们没有熟到聊这些的份上吧。”男生直接打断她，说完就走。
独留下岑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表情有些伤心。
然后就看向鹿梨，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吃瓜被瓜主找上，鹿梨觉得这个路口可能和出租车有仇，等半天都看不到一辆。
岑瑜在她面前站定：“你都看到了。”
鹿梨露出一双酒窝：“我又不是瞎子。”
岑瑜一噎，还有些红通通的眼睛像是幽怨地瞪了一眼，又很快恢复了小白兔的纯良，“他是我前男友，当时我选择出国进修，就分开了，他现在过得不太好……”
鹿梨恍然想起，这位小学妹也是S大的，不由多打量了她两眼，才道：“你跟我说这个，该不会是想让我去安慰他吧？”
岑瑜觉得鹿梨有病，匪夷所思地瞪了她一眼，张了张口像是还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踩着细高跟飞快走了。
此时夜有些深了，鹿梨孤零零地站在路边，回想着那人离开时的侧脸，流畅的下颔线和画报里如出一辙的精致。
开过了两辆出租车，都没停下。
她摸了摸胳膊，大概是入秋了，有点冷。
第十五章
徐兮鹤再来接鹿梨下班的时候，鹿梨勾着车钥匙的环扣示意，“上周五出去办事，顺便把车拿回来了，以后就不用让你当司机来回跑了。”
徐兮鹤愣住，定定看着她，鹿梨下意识躲了目光，但这一躲就有些虚了。
男生一双浅褐色的眸顿时腾起无措，看着旁边白色的Macan，又看了眼自己的摩托，虽然一句话没说，但那小模样，让鹿梨觉得自己很过分。
“那个，不当司机，在工作室里当兼职也挺好的。呵呵。”鹿梨往回找补，“你在，她们效率都变高了，拿你当缪斯。”
“那姐姐呢。”
“嗯？”
“姐姐是后悔了吗？”徐兮鹤逼近一步，鹿梨不禁往后退一步，这一下的动作导致男生的眼眸愈发深邃了。
一八五的身高压制，和他站在一块的鹿梨相对之下显得娇小许多，后背要靠上车身的一瞬，被徐兮鹤扶了一把。
“对待这段感情我是认真的，虽然开始的有些随意。”男生说着，脸有些微微红，但仍鼓足勇气，“绝对不是随便的关系，但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
鹿梨轻挑了下眉，男生忽然泄了气似的，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瓮声道，“那只能你多多包涵了。”
鹿梨被这反转给气笑了，这小孩耍无赖的行径，却一下消除了那晚撞见后带来的隔阂，“是谁说自己没有感情经验的？”
这不挺会的。
徐兮鹤的耳根都红透了：“平时不这样。”
鹿梨心里一动，直接问： “那岑瑜呢？”
徐兮鹤明显愣了下，“关她什么事？”
“出国留学的前女友回来，奔向更好的前程……”鹿梨想说服自己不在意的，尝试过后，还是觉得像是被一根鱼刺卡了喉咙里一样难受。
为什么就偏偏是岑瑜。
徐兮鹤错愕两秒，接下来说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我跟岑瑜，仅限于知道对方名字的关系，什么时候成我前女友了？我的第一次都是你，这事你最清楚，怎么能听信这种谣言！”
“我是和她同一届，但不同系，在学校见面的次数大概一只手数得过来，就是每次碰上，她都一副肠胃不适的表情，我想建议她挂内科，但想想不熟就算了。”
鹿梨那一腔百转千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于整个人有些呆的“啊”了一声，那岑瑜自导自演，她图什么？
还没想明白，就被徐兮鹤忽然禁锢在了臂弯下。
四目相对。
徐兮鹤微微眯起眼：“所以姐姐刚才跟我闹别扭，是在吃醋？”
“我吃哪门子醋，呵。”鹿梨哼唧反驳，但否认太快，反而像是在掩饰。
对面站着的徐兮鹤笑起来，又凑近了一寸，逼得鹿梨和自己对视。
那轻而易举就能牵动自己所有情绪的面庞，染了薄红，一点一点蔓延至耳后，如热情的玫瑰掀起夏日午后所有的旖旎。
“我……”
手机铃声骤然打断这极好的氛围，也打断了徐兮鹤精心筹措后的话，独独救了心跳加速到快要跳出嗓子眼的鹿梨，“师母？”
“嗯，我中秋没事，不回去……会不会太打扰你和老师了……上次穿的那套……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鹿梨看向徐兮鹤，“你刚要说什么？”
徐兮鹤回了“没有”，已经错过了时机，等下回再告诉她好了。
鹿梨觉得一个个都神秘兮兮的，师母是，徐兮鹤也是，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
不过，徐兮鹤和岑瑜之间没关系，让鹿梨心情大好，甚至从岑瑜的动机上分析了一下，脑补了一出她爱他，他爱她的四角狗血恋。
原本处于食物链最底端的鹿梨，因为徐兮鹤，一下到了塔尖。
鹿梨按了下嘴角，差点没按住逐渐猖狂的笑。
与此同时，灯火通明的盛京，所有人各自忙着手头的事，几乎屈从于本能的，和高强度工作达到一种平衡感，那是鹿梨留下的习惯。
哪怕鹿梨离开，所有人还是像上了发条一样，维持盛京的运作。
岑瑜进公司三个月，经历最初的磨合期后，逐渐上手。
就像她想的那样，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少了谁而停止运转，也没有人是不可取代的，除非，取代她的那个，没本事。
岑瑜将发到自己邮箱的官方邀请函，转发给各部门抄送傅盛京，然后端着手里的咖啡杯，走出了总监办公室。
“大家停一下，有个好消息分享。”岑瑜弯起嘴角，“感谢大家这阵子的辛苦努力，大家的心血没有白费，我刚刚收到了SNS官方的邀约。”
格子间里短暂的静了片刻，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岑瑜颇受感染，就看到了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傅盛京，她举起咖啡杯，朝他遥遥点了下，“这么大的喜事，傅总是不是得请大伙吃饭犒劳一下啊。”
灯火阑珊，傅盛京竟有一瞬的恍惚，好像是几年前年轻气盛的鹿梨站在那，那样的张扬明媚，让人晃了下神。
只是一瞬，傅盛京就回过神，走到岑瑜身边，笑道：“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收拾一下，十点半，绣丽见。”
随之响起的，又是一阵欢呼。
比利时风格的餐厅，巴洛克的门廊和充满童话色彩的室内壁画，傅盛京包下整个场地，开了自助餐。
一锅海虹肉质肥嫩，汤汁鲜香，蒜蓉奶油汁的青口贝，黄油烤制的蜗牛拌着刚烤出炉的法棍，用当地黑比利时啤酒做的弗拉芒烤肉……以及各种各样的比利时巧克力制成的甜品。
岑瑜身穿酒红色丝绒短礼服裙，复古优雅，坐在傅盛京身边，享受着傅盛京对她的贴心服务，像极了欧洲的贵族小姐。
对于拿下SNS时装周门票，所有人都很高兴，尤其是傅盛京。
毕竟去年被刷，就像是已经站在圈子里的人，忽然被告知，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一样，在风头最劲的时候，被人打了一耳光。
傅盛京看着岑瑜，就像看着他的小福星。
他殷勤地帮岑瑜剥了个大虾，“宝贝，你可真是我的Tyche。”
旁边一桌，有人悄悄撞了下隔壁的胳膊，“Tyche是什么？”
“古希腊里的幸运女神。”那人看了傅盛京的方向一眼，“傅总唯一那点墨水，都体现在泡妞上了，还以为这次又要鹿总收拾烂摊子，谁想到两人直接掰了……”
“一个女人陪一个男人走过青春年少，一起奋斗，你说图什么，换谁能忍。说到底，是傅总渣！”
“不能忍又怎么样，把白手奋斗来的一切拱手送人，换我我才没那么大度。鹿总的ali和Buzzar这次搞这么大，也得到了SNS的邀请，这不就巧了么。”
话题一下就引到了鹿梨和她的工作室，大家来了兴致，毕竟之前ali和盛京分出去，所有人都觉得鹿梨会元气大伤，从时尚品牌做起，却没想到她竟然用高端定制线，和Buzzar联手，直接一把封神。
这就跟爽文女主被虐谷底，直接开挂翻身的节奏。
“要不还得是鹿总，够魄力。”一名盛京的老员工喝了口啤酒，感慨道。
那声音不小，令周遭倏然静了下来。
大家下意识看向傅盛京和岑瑜那桌，气氛无比尴尬。
傅盛京握着刀叉，正替岑瑜切牛排，动作有一瞬停顿，有些不自然地继续。
反而是岑瑜举起酒杯，“设计师各有各的想法，但时装周就是百花齐放才好看，我对盛京一直都很有信心，也以加入盛京为荣。”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傅盛京身上，“我也相信，之后会有更多优秀的设计师加入，能够走得更远，因为它是包容万象的，当然也无惧风雨改变。”
傅盛京猛地抬眸，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人，清楚感知到心底某一处的陷落，裹挟着某种熟悉且隐秘的剧烈震颤。
又像是从心底被唤起，那样深沉而浓烈。
第十六章
今年的中秋，鹿梨要忙工作室的事就没回家，爸妈寄来好几箱大闸蟹，碧螺春茶和干果蜜饯，还有一些新鲜百合莲子，让她自己炖汤喝。
老两口知道她不回来，也没闲着，立马订了机票，飞去喀纳斯湖领略祖国大好河山之美，实在是被疫情给憋坏了。
鹿梨拎着都包装好的大闸蟹和茶叶礼盒，去的赵导家。
两进的苏式四合院老宅子，庭院一半是花花草草，另一半是绿油油的菜，还有爬了一墙的风车茉莉。
“都说了让你人来，又带这么多东西，下回要还这么来，你看我让不让你进。”师母嗔怪着把人领进来，鹿梨和穿着卡通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的老师打了招呼，就看到满满一桌子丰盛的菜。
“师母还说我呢，每次都张罗一桌，老师做的菜还那么好吃，吃的都要松裤腰带。”
“老赵赶清早去的菜场，那鱼都可新鲜，就一些家常菜，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不是在外头吃就是叫外卖，哪有时间给自己弄顿好的，要不赶趟，你天天过来，老赵还更开心呢。”
师母拿着鹿梨送的湖水绿手工披肩，颇是爱不释手，披在身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真好看。”
“主要是师母你皮肤白，人好看，衬得就更好看了。”鹿梨今天穿的是一条湖水绿的改良旗袍，立领处用一颗颗圆润莹白的珍珠点缀，整个的造型清冷淡雅又特别的端庄。
和师母一块站在镜子前，就像是母女装，师母看得就更乐了，“要不怎么说闺女招人疼呢，我怀阿让的时候就想着是个闺女，谁想是个皮小子，现在人还跑了国外，就连我那小孙子，一年都见不着几回。”
“让哥和嫂子说忙完这次的项目，要带豆豆回来陪你们过年，商量一下豆豆在这上幼儿园的事，到时候啊，就有您二老忙的。”
赵导从厨房端了热菜出来：“忙点好，这把年纪了，就想着看你们一个个的成家立业，要没工夫带小孩，我和你师母都空着呢。”
“老师你这步骤跳的，一般不是先催婚的？”哪有直接催生孩子的。
“我倒是催了，可这不没动静好几年，索性啊，就都一块。”老赵摆上四副碗筷，一边招呼她们坐下。
鹿梨看着，“还有客人来？”
“哦，阿让同学，俩人感情好，阿让出国后，逢年过节都会来，一块吃个便饭。”师母拉着鹿梨坐了自个身边，把她旁边的位置特地给空了出来。
这阵仗，让鹿梨一下反应过来。
敢情今天是相亲宴，难怪每次上门都要自己精心打扮下。
鹿梨有些哭笑不得：“老师，师母，其实……”
没等她说完，门口就来人了，同样两手拎得满满的男人看到她的刹那，一下愣住了。
“梁维奕？”
“鹿梨？”
两人同时出声，赵导和老婆对视了一眼后，迎了上去，“维奕，你和小鹿认识啊？”
梁维奕也着实没想到，赵叔叔说的得意门生竟然是鹿梨，“这不巧了么，要知道是你，我就过去接你了。”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让哥同学，走的完全不同路子。”鹿梨轻轻‘啧’了一声，正笑着呢，就看到梁维奕坐了自己身边，一下反应过来。
客户变拉郎配的对象，对方还不知道，那尴尬的只有鹿梨一个。
果然，赵导笑眯眯地发了话：“我看啊这就是缘分，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
梁维奕一愣，瞥见鹿梨的窘迫，嘴角的笑意倏然加深，语带双关道：“是啊，兜兜转转的，很有可能只是当下没发现。”
鹿梨这下确定梁维奕懂了，还很懂，和老赵头聊着自己上学时候的糗事，那副听得认真的模样，让老赵头把她的老底儿扒的是一点不剩。
“真看不出来，小鹿总还有这么……好玩的时候。”还显得意犹未尽。
“也看不出梁总这么八卦。”鹿梨小声回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