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眉眼清冷,衬着张风流桀骜的俊脸,可对上鹿梨的刹那,气质似乎发生了变化,他扬了扬眉,往她的空酒杯里倒杯矿泉水。
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奶酷:“姐姐,这么巧啊。”
鹿梨这一晚上对“姐姐”这个称呼麻了:“你是……”
“要赔姐姐修理费啊,就只好出来打工了。”
凑过来的距离,仿佛只有一个拳头那么远,鹿梨能够清晰看到男生眼尾那几乎看不见的一点针尖大小的痣,却勾曳出无比的性感。
皮夹克里面内搭的纯黑色,领子拉得很低,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配上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一下就秒了房间里所有的小鲜肉。
纯纯的荷尔蒙诱惑。
鹿梨没出息,就着红酒吞咽了下:“那个,你外形条件还可以,可以考虑来我们公司兼职,平面模特。”
她摸了张名片给他。
夏栖言在不远处看见,挑了下眉。
“这道天菜谁带来的?”夏栖言好奇问身边人,她在朋友圈里组的局,就没见过这么绝顶的。
林然看了一眼,又把她的脸给掰了回来:“小四师兄,刚开始说没兴趣,后来听说你带鹿梨,就过来了。”
夏栖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而林然却误会她春心萌动,毕竟她萌的次数海了去。
夏栖言不满意一再被掰回来,眯着眼明明是笑着的,笑意却没达眼底:“泥垢了,游戏要遵守游戏规则,不然会被判出局哦。”
林然忽然怔住,盯着她,陡然松开了手。
夏栖言倚靠着他胸膛,这安全感十足的邦邦硬,小鸟依人:“我是个被爱伤透了心的人,所以呐,没有心,只有钱。”
“憋说话,图我的钱就可以了。”
“……”
这边,男生双手接了名片,夹在了两指间,指尖灵活翻转了两回,眼神却没离开过鹿梨,那过分强烈的注视感,让鹿梨感觉自己就像是他手上的名片……
“我考虑。”
鹿梨深呼吸一口,欲拒还迎深深拿捏了,偏偏,她就吃这套。
“你叫什么名字?”
“徐兮鹤,双人徐,君之来兮鹤自九皋。”
那脸凑得有点近,还有点野,鹿梨一下就记住了。
再后来,从喧闹酒吧转换到寂静无声的房间,一切就失控了。
分不清是谁主动吻上了谁,还是荷尔蒙驱动,那薄唇上沾着酒渍的潋滟水光,幽邃的眸,呼吸交错,像极了在堆满草垛的地方,碰擦出来的火星子,眨眼就以燎原的势态,席卷了一切感官。
男生带刺绣的皮夹克下是一件无袖黑色背心,露出流畅的手臂线条,在酒精的作用下更显少年硬朗气质。
鹿梨玩心大起,将那黑色背心从裤腰的边缘处开始卷巴,一点一点的往上推,指尖贴触到结实的触感,滚烫一片,手感真是好极了。
殊不知男生的眼神早已变了,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碎得四分五裂。
沉底陷落情欲交织。
鹿梨就像是浸在酒里,眼里尽是被熏染过后的迷蒙,又像是光着脚踩在了软乎的云团之上,深一脚浅一脚,随之而来的失重与拉扯,爆发出极大的欢愉。
理论上的老司机,头一次实践,简直就想给对方五星好评。
从米白色格子大床上醒过来的鹿梨,脑海划过这一念头,就被四周的环境吸引了注意力。
这儿并不是酒店,看样子像是那男生自己的公寓,极简的风格,没有丝毫多余的东西,却十分舒适。
鹿梨套上床尾准备的白衬衫,光着脚走去了客厅,同样风格的装修,大理石的桌子台面上放着三明治和牛奶,连荷包蛋都是爱心的形状。
她有点理解夏栖言的爱好了。
牛奶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早饭在桌上,我上课去了。
鹿梨的手抖了一下,她记得昨晚临门一脚时问对方成年了没有,对方发狠地啃了她的肩膀,身体力行地证明了成年男子该有的实力。
视线落回在纸条上,鹿梨脑海里登时警铃大作,立马套上了自己皱巴巴的小裙子,飞也似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第三章
路上,鹿梨不停给夏栖言打电话,直到进家门才打通,电话那头传来夏栖言艰难醒过来微哑的声音:“宝,这么早啊。”
紧接着响起机械的电子女音“支付宝到账3055元”“支付宝到账5625元”……响个不停。
“又是美好的一天呢。”夏栖言醒了醒神,正经问,“你刚刚要问什么?”
“……徐兮鹤。”
夏栖言一下来了精神:“我想起来,昨晚送你回去的天菜,机车帅小伙!你俩深入交流了?可以啊,鹿大梨同志!那孩子技术怎么样?”
鹿梨瘫在沙发上,忽然一个激灵,红了脸:“别提孩子,我有职业道德底线。”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之前刷到的高铁搭讪小帅哥,对方掏出小天才手表的画面,太凶残了。
“得了,不就是S大客座教授,一年两场讲座,底下一堆书呆子,追着你要微信居然是探讨论文选题,简直是暴殄天物。”夏栖言忍不住吐槽。
“你说的那帅哥大概00年的,和林然他们一届,是林然一个朋友的朋友,好像在读大三还是大四,我也想打听呢,结果林然跟个锯嘴葫芦一样,多的一点不肯透露。”
一个海后,和池塘里的鱼打听另一条鱼,是条鱼都怀疑动机不纯。
鹿梨听到是大学生稍稍放心,反正露水情缘,双方愉快就够了,她是这么给自己做建设的:“行了,这事就这么过了,不准提了,荒唐一回就够了。”
“你这说的我好像一直荒唐似的。”夏栖言又立马反应过来,“你该不会又想回去给傅盛京当老妈子吧?”
“傅盛京虽然不做人,但盛京也是我的心血。”鹿梨叹了口气,当下那一刀是快,但要割舍下的,是真正连皮肉带着筋骨,能让人萌生退意的痛。
“所以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还能有多少个十年?再说了,傅盛京那狗子不就是皮相好点,昨天的天菜那可比傅老狗年轻时候高好几个level ,抱你都不费劲的,再说了,年轻人腰好精力更好,能带你体验很多……”
鹿梨老脸一红:“泥垢了。”
“项目。”
两人同时,夏栖言在那头激动了:“鹿大梨同志,我是说,年轻的小伙砸能带咱们玩很多年轻人喜欢玩的游乐项目,开开眼界,你老实交代,刚刚想哪儿去了,你思想很危险啊……是不是解锁了很多新姿势,小天菜同志是不是帮你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嘟嘟嘟!”
鹿梨输了,把手机一扔埋进了沙发的毯子里,没脸见人。
十分钟后,从毯子底下伸出一只皓白手腕把手机捡了回去,鹿梨滑到了徐兮鹤的头像点进去,还是那只简笔手绘的猫,不过从睡觉摆烂的状态变成了吃饱餍足揉着肚子的憨厚样子。
已经被夏栖言摧残过一波的鹿梨这会儿已经什么都不想了。
点开了右上角省略号那,看着红色“删除联系人”愣了神。
“姐姐的车那么贵,我这一次怕是不够抵债,以后,常来常往啊。”年轻的小鲜肉几乎是咬着她的耳垂说的,无比撩人且暧昧,气息交融时,旖旎一片。
最终还是返回了微信的主页面。
她把话撂了傅盛京面前,就该迎来新生活了。
光是ali脱离盛京独立运作,就够她忙的了。
就在这时,她的秘书苏溪连着发来几条微信――盛京出大事了。
一个小时后,鹿梨一身白色高定版西装,干练的西裤到脚踝,露出纤细白皙的线条,踩着十厘米镶钻高跟鞋,烈焰红唇,气场十足出现在盛京。
原本还像菜市口闹哄哄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鹿总好。”“鹿总好。”
一路上经过,下属纷纷打招呼,等人一过去就用眼神开八卦大会。
前天老总作死,昨天鹿总预告单干,今天老总带新欢巡视公司,还要把前任副总办公室改总监办公室,前任副总就杀回来,这多刺激啊。
鹿梨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前,门没关,她曾经的顶头上司,舔过的男人,正想拐真皮椅子上年轻漂亮的小美女放弃总监的职位,当他一个人的小秘书。
“我那间办公室更大,环境更好,给你单独做个隔间怎么样?”
“不,我就要这间,这儿能看到江景日落,还是你舍不得?”小美女长得有点像洋娃娃,不知道混了哪国的,上过新晋设计百大,也有过几次提名,在这个年纪实属出挑。
的确有傲气的资本。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只是担心,你沉迷工作,我怎么办?”傅狗子说。
为避免接下来看到什么不干净的,鹿梨站在门口敲了敲,清了下嗓子道:“两位,打断一下,目前这间办公室的归属人还是我,可以麻烦这位小姐从我的位置上滚下来,以及,滚出去吗?”
里面两个人的表情同时僵住,傅盛京随即深深皱起眉头:“你不是请了长假休息?”
鹿梨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这么快物色到接班人选,傅总真效率。”
“不是你想的那样。”傅盛京像是有些受不了她说话口气,“对了,还没好好正式介绍过你们俩认识。”
小美女主动站了出来,伸出手落落大方:“岑瑜,久仰鹿学姐大名。”
傅盛京跟着,像个操心的老父亲解释道:“是比我们小三届的学妹,和你一个专业,人送外号小鹿梨,你说是不是很有缘分。”
很好,一句话,得罪两个女人。
鹿梨笑了笑:“我在S大的名声不太好。”
傅盛京听懂后脸色微微变了下,有意无意地往岑瑜面前挡了挡,岔开话题道:“公司创立四年,主要的设计师团队一直都是由你负责,所有的决策也都证明你是最适合担任这个职务的,但近一年来营业利润的阶梯型下降,分析模型报告,都在说明一点,公司需要注入新鲜的血液。”
“直到年初,我在酒吧碰到岑瑜,对于设计,时尚这块聊得十分投机,当时就想过招揽。不过那时候她还要回法国,一个月前才回来。”
傅盛京说了一长串,像是极力要证明,自己是为了公司花费了多少心血和精力,而不是众人印象里一事无成的花花公子。
鹿梨仍是捧场地点了点头,她身边的秘书苏溪犀利开口:“岑小姐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才能,这样的交际手腕,真是令一众实习生望尘温及,还十分‘羡慕’。”
“毕竟设计这东西,靠天赋。”岑瑜笑道。
“我总觉得做人,更看重人品。”苏溪回道。
傅盛京哪舍得小女友落了面子,好好地把人送去了隔壁他的办公室,才出来,和鹿梨好好掰扯:“公司又不缺这一间两间办公室的,你那间小了,之前就说要给你换,你一直不肯,这不正好趁机会,给你换个带隔间的,能让你自由发挥的。”
“她还是个没毕业的小姑娘,又是我们学妹,她对你可崇拜了,说你是她的偶像,论资历也算是她业内前辈,何必这么小气。”
这话听得苏溪倒抽了口冷气。
有人摇头,有人翻了白眼。
鹿梨看着他,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傅盛京,挺好的。”
她没舍得割断的,被人连着骨头一块分离得彻底。
“苏溪,收拾东西,走吧。”
“鹿梨?”
鹿梨的目光径直越过了他,看向办公室里的布置:“也许你忘了,当初我们只租的起这一半的格子间,我和你也只有这么一间像样的办公室,后来慢慢好起来了,才一点一点多了起来。”
“鹿梨,有必要闹成这样么?”傅盛京压低声音,他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从没有想过去改变我们的关系,我们是好兄弟,人生知己,我曾以为是一辈子都不会变质的。如果你觉得岑瑜的资历不够,或者,能力不够,也还有试用期,一个总监而已,整个公司难道我连一个职位,都要请示过你?”
仿佛这一切都是鹿梨在无理取闹,是她放弃了自己的心血,以及,和傅盛京的“友情”。
“接下来就是春夏高定,我们去年就被刷了资格,现在有岑瑜帮你,不好吗?”
鹿梨看着眼前的人,她对他十年的熟悉和了解,此时却有了无尽的陌生,她露出笑容,看了眼隔壁办公室,小女友正“好奇”打量四周,支着下巴缱绻旖旎的靠在了办公桌旁,并透过玻璃门,朝她露出友好笑容。
“那希望,她能助傅总更上一层楼。”鹿梨强忍着心底迅速发酵开的酸涩,说道。
“我们之前不一直都这样吗?你在这个节骨眼上闹什么脾气,公事上你从来都不感情用事的。”傅盛京顿了顿,眼底难掩责备,“你这样,我真的很失望。”
鹿梨忽然很想笑,再多的抗辩到这时,多在他身上浪费一个字都是对她自己的侮辱。
“傅总当初给了我一个展示平台,我帮你挣的也够还的了,以后再见面,就别提朋友两个字了,我们最多也就是共过事的同事。”
傅盛京一愣,忽然的陌生感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边苏溪很快收拾好了东西,不过一个瓦楞箱大小,抱得过来。
鹿梨带着人走出了办公室,用最大诚意道:“ali的主创团队愿意留在盛京的,不勉强,跟我走的话,目前可能只有一份最低保障,但以后,绝对不会亏待。”
傅盛京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脸铁青。
稀稀拉拉站起了三四个人,收拾了箱子,默默跟在后面走了。
苏溪回头看了一眼,都是这几年一起打拼过来的革命元老,忍不住红了眼眶。
“鹿梨姐,我们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学姐,那傅盛京过河拆桥,咱们还不受他这个鸟气,我们跟着你干!ali就像是我们的孩子,傅盛京想给品牌找后妈,恶心谁呢!”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以后的日子还长呢,看不起谁呢。”
鹿梨朝着这些人深深鞠了一躬,再抬头,看着那一张张熟悉面庞,依稀回到刚创业的时候,重重“嗯”了一声。
她现在所拥有的,远比那时候多的多很多。
――我们就是最佳拍档,你有设计天赋,我有钱,你尽管放手去做你喜欢的,就是赔光了,我们也能再重来!
――要维系一段感情很难,有时候只是晚接了一个电话,又或者,没有送她纪念日礼物,总之,她们会要的越来越多……她们要是有你一半懂事,该多好啊。
那时候看着傅盛京身边的莺莺燕燕,鹿梨想,傅盛京就是天边的流云,想要抓住他太难了,而自己能够一直待在他身边,哪怕被挑衅,被诋毁,都不足以撼动她最后赢家的地位。
现在想想,真是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