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让创盟里的人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鹿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求利，这不可耻，但自己人品不行，还要甩锅别人，这不是欠打么。”鹿梨勾起嘴角，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站在徐兮鹤身侧，那一刻的气场，令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一个局外人看，徐兮鹤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相反，他在努力践行他的承诺，带你们做好《圣域》这款游戏，对得起团队，对得起支持他的玩家，可以说，《圣域》是你们共同孕育出来的孩子，也倾注了你们的心血。”
“《圣域1》不够完美，所以有了更好的《圣域2》，既是情怀，也是延续，别人可以不懂，你们怎么会不清楚，这游戏代表着什么。个别人的别有用心，恶意揣测就让你们动摇信任基础，真是让我这个外人看着都觉得可笑。”
“他这人闷葫芦性子，什么话都憋心里头不说，但我不是，我这人从不爱吃亏，还记仇。”
鹿梨撂下一番霸道的话，就把徐兮鹤带走了。
创盟里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焱怪兽几个，狠狠地瞪着赵平远，“老大比任何一个人都在乎《圣域》，在乎公司，他怎么可能背叛公司，放弃我们！你们倒是挺能，眼一瞎，就往人身上插刀。”
“赵平远，你特么脑子被驴踢了又埋粪坑里被糊住了，战雪的烂口碑在那，想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换皮换汤，改的能让亲爹都不认识！拿别人的心血去慷慨，我草你大爷的！”
怪兽怒骂完，周焱看了犟着神情的赵平远一眼，“从工作室到公司，人越来越多，规模自然也会越来越大，改制的事情老大早就在考虑，所以才会有注资的事。”
“我只能说个人因素只是催化一切的极小的一部分，老大的个性你们难道不清楚。”周焱苦口婆心，然后就想到刚才那一幕，气噎了一下，又看向鼻青脸肿的始作俑者，“还有你，外人别有用心对付公司，你这傻帽就往上凑！”
“老大早就在公章用印上做了双保险，还说不可能用上，结果出了你这么个叛徒！你盖的那份是无效的，别说揍你，送你吃牢饭都行！”
赵平远这才变了神情，慌张起来，“不、不可能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然而周焱望着他平静的神情已经注定了结局。
夜幕垂落，城市灯火绵延，天上只有依稀两三颗星子，寒光烁烁，忽明忽暗，最终被乌云吞灭。
岑瑜一身复古的白裙，抱着胳膊，目光凝着窗外虚无处，闹钟突兀的震动响声，她忽然像是受了很大惊吓，倒退了几步，待发现是闹钟响后，关了窗，同时脸色沉重地摁掉了闹钟。
随后，她走到客厅的吧台柜上，打开了上面放着的摄像头，调整了下角度，正好对准了客厅里多出来的一台新三角钢琴。
“开始吧。”
中年男人沉稳的声音突兀响起，岑瑜的背随即绷紧，坐在了钢琴凳，摸到冰冷的琴键，不知是缠着绷带的手触碰到，还是别的，兀的抖了一下。
一遍又一遍的旋律在房间里响起。
一个小时过去，岑瑜近乎麻木地弹奏着，然而远远达不到男人的要求，她几乎能想到他皱眉不悦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遍体生寒。
“对、对不起。”但伤口碰到琴键实在是太疼了，而且这画面，也太诡异。
然而中年男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在她开口后，气氛顿时下降许多，仿佛打破了什么，惹得对方极为不快。
好半晌，在岑瑜僵冷却不敢回头的状态下，中年男人才开口道，“不要顾此失彼，你应该好好练。”
“我知道了。”这是岑瑜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换取能够去到徐兮鹤身边，得来现在拥有的荣誉，而条件就是穿着男人送来的衣服，每晚给男人演奏钢琴。
看着有些泛黄，破旧的琴本，明显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和年代感的服饰，寒意再次爬上岑瑜的心头。
她咬牙忍下。
“但赵平远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徐韫文又道，“人就是这样，需要经历过失去，挫折，才能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奇妙的，同时也是脆弱的，你想要得到他，就不能一味的迁就他，而是要懂得松弛有度，当然还可以用一些手段。”
“被信任的朋友背叛，或者被最心爱的人伤透了心，要想完全得到他的心，你先要打破他的这层自信，他引以为傲的，然后，才是你真正该靠近他，让他感受到温暖，那时候你才有可能真正得到他。”
岑瑜听着徐韫文所谓的方法，心底隐隐有种驯兽的错觉，可提到徐兮鹤，她的脑子便嗡的一下，只剩下那人冷峻清冽的神情，漠然看着自己，犹如陌生人。
不――
她不甘心！
只要能得到他，不管是用什么手段，付出多大代价，她都愿意！！
第五十五章
暮色下沉，绵延海岸线的灯火与星光争辉，白色的Macan停在一处观景平台的停车场。
附近，夏天的小摊车变成了简易棚子，垂着连片防风的透明门帘，里面两个小太阳发足了力，烘得热乎乎的。
鹿梨和徐兮鹤面对面，坐在同样简易的小木桌前，点了些吃的，就看着老板忙活。
“先喝点暖暖身子。”老板给两人各送了一扎姜汁可乐。
鹿梨抿了一口，味道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奇怪，“这么冷的天，来这儿的人应该不多，开到这么晚么？”
“是没什么人，可是这挨着海，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好看，就想着在这扎着了。”老板抽空回答了一声，质朴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其他，“我这就是个小驿站，走累了的人过来歇歇脚，喝点热乎的，有可能有些事就过去了。”
棚子角落里的小音箱里正放着凤凰传奇的《海底》，那一声声，就像是救赎，是有人拼命在拉扯着你回到岸上，岸上有人在等。
鹿梨和徐兮鹤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有些微的触动。
两人没说话。
被煎得金黄冒油的鱿鱼滋滋作响，烟火气萦绕着吊顶的灯泡，这一切应该都是人间好时。
老板把吃的端到两人桌上，又看了看两人，把音乐给关了。
“这天儿估计是没人了，你们俩随意，我回趟家，要有事打我电话就行。”他指了指桌上潦草写的一串号码说道，显然不是头一回干这事儿。
鹿梨假装没看出来老板是故意给他们腾地方，脸颊被食物的热气熏得微微发热，就听到对面一声低低的笑。
察觉她瞥过来的目光，徐兮鹤勾起嘴角，“老板是个好人。”
男生眉宇间的褶痕仿佛被熨烫平了，恢复了几许轻松的神情。
徐兮鹤抿了口扎啤杯里的深色液体，大概是不如酒来得得劲，又放了回去，缓缓开口“赵平远是我和周焱组建了创盟后第二年来的，年纪和周焱差不多，我们叫一声赵哥，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他都乐意帮。”
“也是我们这群人里面结婚最早的，现在女儿都两岁了，每次看到我都要抱抱。”
“过年的时候把我们这些人拉去他家，嫂子会做一大桌的菜，图个人多热闹，其实是看我们这些人可怜没地儿去。”
“……”
鹿梨安静听着，她不太会安慰人，但知道徐兮鹤需要把憋在肚子里的那些倒出来，所以她把人带来这儿。
合着不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徐兮鹤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又带着一丝迷惘，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说变就变了。
“他怎么能把《圣域》卖了。”
那疑问里夹杂着一丝委屈，鹿梨察觉到，也意识到，眼前的男生也不过二十几，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什么都不在乎，相反，他比任何人都看重感情两个字。
“人很多时候会有一念之差。”鹿梨安慰他道，“每个人都只是做了自己的选择罢了，只能说大家各自追求的东西不同。”
徐兮鹤有些沉闷地应了一声，他懂，但一时间难以接受。
尤其被徐韫文刺激过后，不得不否认，那些话就像在他胸口扎下根刺，只要稍稍牵扯，就无法抑制的想起赵平远的背叛。
男生脸上的淡漠渐渐被偏执阴鸷的情绪取代。
他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他打错主意了。”
鹿梨握住了他的手，碰到一片冰冷，如同后者的眼神，她叹了口气，“换个角度想，他无法再左右你，只能通过别人来影响你，这算不算是他的无能狂怒？”
徐兮鹤被她新颖独特的说法吸引，怔了一瞬。
“没有人有权利掌控别人的人生，天王老子也不行。”
鹿梨霸道地撂下话，手就被一股力道紧紧反握住，男生的眼神无比漆黑，忽然燃起了一簇湛亮的光，一眼不错地凝着她。“我、周焱……我们都在呢，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徐兮鹤的眼眸暗了暗，却只是握紧了她的手，什么都没说。
通过官网发布的征集比赛，短短三日的报名期限，报名人数却远远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征集活动甚至上了热搜，因为自来水疯狂安利，游戏又一次火出圈。
一月中旬，公布入围作品的日子，从百来个设计中选取了人气最高的前二十名，放在官网首页进行第二轮投票。
鹿梨的拉斐尔战袍和岑瑜的魔女莉莉丝毫无悬念地挂在第一页，投票数咬得很紧，不分伯仲。
“岑瑜的选角太讨巧了。”苏溪看着官网上又一次超过鹿梨的魔女莉莉丝，因为角色性感大胆的穿着和美艳得不可方物，使得cos人数远远超过《圣域》的其他角色，因此也有了庞大的粉丝基础。
而岑瑜的设计，显然狠狠拿捏住了这点，还刻意放大了。
黑色薄纱下闪耀的金色缎面裙摆，宛若暗夜从中盛开的玫瑰，后背和腰线处恰到好处的镂空设计，紧致贴合的V型裁剪，后开叉的性感设计使得腿部的线条若隐若现，搭配细闪的钻光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她是有实力的。”鹿梨评价道，只是太功利了，这点在盛京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如果她能够沉下心好好磨砺几年，会慢慢成长为这个行业里年轻设计师里的翘楚。
而不是费心要去证明自己，消耗自己的匠心与灵气。
鹿梨看着落后于莉莉丝几十票的拉斐尔，他安安静静，在一众以白色为主旋律的设计作品中并不抢眼，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鎏金权杖流线钉珠，连下摆都叠满的蕾丝上布满重工钉珠，使得拉斐尔圣洁中带有威望与权利质感，纯洁而有韧性，将神秘的浪漫倾注于奢华的面料上，轻灵又梦幻。
那是鹿梨的灵感缪斯，而只有真正驻足的人才能发现那惊心动魄的美。
作品底下那些发自内心的呐喊与共鸣，让鹿梨的嘴角不自觉往上扬，“话说回来，我还真该谢谢她。”
苏溪当然清楚谢什么，在岑瑜费尽心思想要证明什么的时候，鹿梨已经从那样的状态里解脱出来，就像是苦心修炼宝典挥刀自宫的林平之，却发现令狐冲已经冲破了另一个境界，能把人活活气吐血。
“看得出你在享受这个过程，但是答应我，对付这种心机婊，出手该多狠就多狠，千万别留余地。”
鹿梨笑笑，她本来就这么打算的，岑瑜触到她逆鳞了。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比起傅盛京被抢走，徐兮鹤“被欺负”这件事更让她火大。
就在这时，桌上的座机电话铃声响起，鹿梨顺势接起，却因为那头传达的消息，而愣在了当下。
直到电话被挂断，“嘟嘟”的响声才拉回她的注意，她活像是梦游一样，看着苏溪，把后者看得一个激灵，“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师找我。”
苏溪满脸问号，“哪个老师？你别吓我？咱们毕业很久了……”
“你知道ANDAM。”鹿梨的语气里压抑着激动和复杂，带着些微轻颤，和梦幻一般重复念了一遍，“Award of First Collectionsof the ANDAM。 ”
“法国时尚界的大奖？”苏溪有些了解，狐疑问道。
鹿梨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才道，“就在刚才郭老师说看了我的作品，她说我成长了许多，然后问我有没有兴趣，让ali作为独立品牌去参加。”
苏溪倒抽了一口冷气，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滚圆，好半晌才憋出一个“靠”字，“我错了，郭老师是天使来的！”
第五十六章
郭敏让鹿梨去，但还有个附加条件。
除了要提前半年动身以外，还要在那边待三年，相当于一次进修，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那就是过完年走，至少要在法国待三年半，时间有点长。”苏溪听完附带的条件后，禁不住皱眉道。
鹿梨也从那巨大的兴奋里清醒过来，恢复了冷静，显得有些沉默。
苏溪看了她一眼：“虽然机会是不错，但意味着要暂时抛下国内的一切。”
她指的不单是工作室，还有某个人。
鹿梨听懂了，手指无意识地微微蜷了下，最终叹声道，“让我想想。”
苏溪轻耸了下肩，确实值得好好考虑清楚，于是就没再打扰鹿梨，只是在临出门前停了下来，回头对她说道，“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工作室的事你尽管放心。”
而这些年，正是有苏溪坐镇后方，鹿梨才能够在前线冲锋陷阵，毫无后顾之忧。
“谢了。”鹿梨嘴角有了一丝松快笑意，眼底不乏认真。
苏溪像是受不了似地摆了摆手，“我只在乎年底的红包够厚就行。”她顿了顿，随即道，“你家那位是不是跟人斗法来着，我听周焱说闹挺狠的，不过年轻气盛过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本来是担心他没正经工作，未来不安稳，结果这小子和周焱还挺能耐。
酷爱游戏的苏溪得知徐兮鹤就是king后，破防了下，然后想到送给温雅君儿子的那套绝版，就都解释得通了，是她们过于迟钝了。
要看这样的天才折在这种琐事上，苏溪觉得可惜。
鹿梨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作为唯一知晓内情的人，她并不会劝徐兮鹤放下或如何，她能做的只是让事态不那么糟糕。
她想帮徐兮鹤赢。
隐藏在宽巷的一家两层楼的琴行，二楼窗几明净的琴房里摆着一架通体白玉，泛着莹润光泽的三角钢琴，今天傍晚它将会搭乘飞机，前往某个收藏家的家里。
徐兮鹤站在钢琴旁，拂过琴面，这架从他出生后就被封锁在那间房子里的古董琴，终于重见天日。
“这架钢琴是你妈妈嫁给你爸爸的第二年，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她的，当时因为情人背叛，父母责怪她不懂事，患上抑郁症，但那时候我们不懂。”
“她跟我说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好像什么都错了，只有弹钢琴的时候，才能觉得心里是平静的，才能忘记那些不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