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根本不听课啊。”亓星子彬彬有礼的答。
班主任立马拉下了脸:“嗨!城里娃,真是……”转身拿着个茶杯出去了。
没一会儿,放学时间就到了,亓星子起来收拾书本。老亓中午就去镇政府查资料了,喊她去政府食堂吃晚饭,亓星子不想去,自顾自在老街上找了个牛杂店,刚点好吃的,一群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就走了进来。
亓星子坐在角落,抬眼一看,有些疑惑。且不说缪伦在里面,就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校服混在一起这点,就有些违和,不过看他们大多数都搂搂抱抱的,顿时又不奇怪了。
她也就看了一眼,转头继续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英语完型阅读专项练习册,拿出铅笔翻到最新一篇,埋头做了起来。这种熟能生巧的活她是最喜欢的,几乎不带犹豫的做完,刚对完答案,她的牛杂汤和牛肉煎饼就上来了,完美掐点。
亓星子刚提筷子,旁边忽然过来个穿着初中部衣服的小姑娘,扎着丸子头,过长的袖子遮住手又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着对她嗲嗲道:“学姐你好。”
学姐?!虽然逻辑上没毛病,可亓星子还是毛骨悚然了一下,她抬头看她,满眼都是“有何贵干”。
小学妹瑟缩了一下,还是道:“那个,我们想问问,啊我是说,你愿不愿意一起吃饭,然后,吃完饭,和我们一起去唱歌?山友哥请客,今天他生日。”
她说着,还微微转身朝自己那桌示意,那边男生女生见状,纷纷朝亓星子挥手。
亓星子嘴角抽搐了一下:“为什么请我?我不认识他们呀。”
小学妹天真的眨眨眼:“可我们都认识你呀。”
“额……”
“而且,你可是高中部的校花,不是都说,好看的人就要和好看的人玩吗。”
“……”W.T.F?!亓星子瞳孔地震,“我是啥?校花?!”
小学妹歪头:“对呀,哦,我是初中部的,我叫……”
“打住,”亓星子猛地伸手,看着香喷喷的牛杂,忽然食欲全无,“可以了,我知道了,谢谢,就这样吧。”
“啊?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唱歌吗?”小学妹眼睛咕噜一转,突然凑过来,无视亓星子僵硬的姿态,神秘兮兮的硬咬她耳朵道,“我跟你说哦,山友哥暗恋你好久了!上次强哥说你坏话,山友哥还跟他打架呢!”
那边虽然听不到她说什么,可还是有人大声警告:“嘟嘟!不要乱说!”
哦,花名儿嘟嘟啊,亓星子已经麻木了,甚至想到自己在他们那个圈里的花名儿不会叫“星星”吧。
呵,呵呵。
有个高中部的大男孩突然跑过来,扯着嘟嘟往回走,一边很紧张的跟她此地无银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她胡说的,你别信。”
“所以请我唱歌也是假的咯?”亓星子冷不丁道。
“哎?”男生手一顿,满脸惊喜,“你愿意去吗?”
“你是山友哥?”
“哦,咳,我叫李山友,我高二来着,比你小。”
“没关系,寿星最大,”亓星子笑笑,“不过这都快考试了,我忙着复习,其他娱乐活动都只能暂停,只能祝你生日快乐了。”
“啊,也行!”李山友不掩失望,“谢谢。”
亓星子摆摆手,低头吃自己的牛杂。
一边一人慢慢食,一边急着去唱歌,两边吃完居然是差不多时候,亓星子收拾了书包出去时,刚推推搡搡出去的一行人竟然还站在门口。
见到她,李山友又一次招呼:“亓星子,一起去唱歌啊。”
亓星子晃晃手中的耳机:“不了,听新闻了。”
“你还听新闻?新闻联播?!”那边一阵哄笑,甚至还有人哼唱起新闻联播的开场音乐“铛,铛铛铛铛”。
“谁叫我不自量力想考国传呢,”亓星子坚定的把耳机塞进耳朵,微笑,“这些多听一点都是分数啊,回去还要练英语听力,实在抱歉,没法跟你们玩了。”
说罢,她转身向着学校走去,身后哄笑渐熄,转而一片死寂。
第10章 亓教授的女儿就该优秀
作为自觉的代名词,亓星子是一点都不以努力为耻的。
以前的中学也流行过一阵白天装摆烂晚上熬夜奋战,然后考出高分或者低分的时候说“哎我也没看什么书”or“这几天都没复习”之类的谦虚之词。
但亓星子就很喜欢别人问起自己怎么考这么好时,她指着眼睛回答“你看看我黑眼圈!我熬夜背公式来着!”,或者考砸的时候直接就地砸书“靠!亏我看了整晚,屁用没有!”于是大家其乐融融。
她这么整久了,班里居然也不藏着掖着了,一个个开始明目张胆的拼刷题,真面目一来,比起惨来那叫一个不留余力。这个一晚上刷半本真题刷到流鼻血,那个瞎定一个一周一本五三的计划结果叫苦连天,有亓星子这个卷王在,全班半个学期让她耗出了百分百的黑眼圈覆盖率,班主任都开始劝她别那么上头了。
现在亓星子到了这个学校,没有名师和雄厚教育资源倚靠,她只能靠自己,自然更加埋头苦干,把自己卷生卷死,一度让亲爹都怀疑她有心理疾病。
她有一定的优秀强迫症,这是肯定的。但鉴于目前她的这个强迫症对她来说利大于弊,老亓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新高三的班主任则更是乐见其成,反复劝她把全班都卷起来。
她也确实卷了起来,空降第一周模拟考霸占总分第一后,接下来的所有大小测,她都笑傲江湖,甚至她还不甚满意,觉得考的题都太老了,或者老师选的题都太简单,用她的话讲,是过于仁慈。
她要求难,还去跟任课老师理论,引经据典企图证明光光符合高考的难度是完全不够的,得分点都是难题大题,必须以那个为标准多学多练多考!
“你看这个,九八年的XX省卷,最后一题!为什么其他题都有12分,只有它10分!因为它难!难到有些学生不得不牺牲!但是10分啊老师!10分能把你排名往上拉多少!这题我们那都快被出烂了,到这我考三回了都没见到类似难度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也不看看那是XX省!我们省要求不一样!大家分数相差多少!”
“可考在本地大专和考到外地大学可能就差这十分啊!我们要求不能这么低啊!”
“那你会做你可以自己多做呀!你要求拿来考试干嘛!?同学们碰到一个卷子十道题五道做不出,什么心情!?”
“诶不是!这是学校又不是精神病院,考虑心情干嘛!成绩才是关键啊!”
就在亓星子和数学老师吵到要拍桌子的时候,办公室门突然开了,缪伦强装镇定的探头进来,低声说了个报告。
他怎么来了?
仿佛街头被拉架,两人同时站直,各自装模作样。
亓星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下来,站在办公桌前和数学老师一起瞥着他。
“什么事?”数学老师喝了口水,努力柔声问。
“我刚才敲门了,你们没听见。”缪伦打开门,有些失措的站在门口,还是那身短了一截的旧校服,只不过鞋子换了,不是NIKI,换Adadas了。
“进来说!”数学老师不耐烦了,又对亓星子道,“你说的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这是赶人了。
亓星子咬咬牙,放下一叠A4纸道:“这是我自己整理的历年经典最后一题,各个省的,全国的都有,还对比了一下重合度,五星的就是不同区域不同年份都出现过的同类题,老师你看看能不能用吧。”
数学老师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她给的资料,微叹一声,这下真的柔下声:“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上课吧……有心了。”
亓星子能听出他话里的诚恳,转身路过缪伦往外走,耳边听数学老师问:“什么事?”
“额,哦,没,没事了。”
“啊?”
“我先去上课了。”
“诶?”
于是缪伦和亓星子差不多一起出的办公室,感觉好像是特地来给她台阶似的。
亓星子想起前几天他还跟同学们一起去唱K,又想起自己莫名其妙成了高中部的“校花”,把远在安州的大云笑出猪叫,心里就一阵好笑,问:“是不是我耽误你正事了?”
缪伦方才一直绷着脸在她旁边走,看起来相当不自在,几乎要同手同脚,此时被她一问话,像是炸了毛,突兀道:“没!没有!”
“哦。”亓星子点点头,她也是想化解一下这尴尬,可看起来他好像更不自在了,便很贴心的不再说话,反正一会儿到了楼梯口,她就要上楼,而他则直走,通过过道到隔壁初中部去。
这么想,好像她的数学老师同时还是他们初三的班主任,也是够忙的。
此时他们走到了连廊处,亓星子老远就看到连廊那等了几个眼熟的人,她挑了挑眉转身上楼,没走两步就听到昨晚那个初中部校花嘟嘟一蹦一跳过来到缪伦面前,嗲嗲的道:“怎么样怎么样!走了咩?!”
“老李批了没?”有男孩的声音。
“肯定批了!我们几个请假班主任最开心了。”
“哦耶!我们去喝奶茶吧!强哥我想喝那个麦芒芒的珍珠奶茶!”
“走了走了。”
“走个屁!”缪伦粗声粗气的,“回去上课!”
“啊?!”一众。
“没请出?不会吧?!”
“老李转性了?你说什么的?不是肚子疼吗?”
“不是让你说感冒吗?”
“要你们管!”缪伦声音很响,“你们去吧!我回教室了!”
“啊……”悠长又遗憾。
“要不别管了,直接走吧!”那个嘟嘟又建议,“老李不会说什么的。”
“就是,以前直接走他也不管啊。”
此时上课铃响了,在一众“走吧强哥”“强子快来”“管他们干嘛”的妖言中,缪伦居然很坚定的:“你们快走!别管我了。”
等人声哄闹的离开,缪伦一个人孤零零站着,忽然抬起眼,正和在拐角探头偷看的亓星子对上。
他猛地转回头,气鼓鼓的往连廊走去,亓星子却没觉得自己偷看哪里不对,反而还叫住他:“喂!喂!小学弟!”
缪伦一顿,艰难的转头看她。
亓星子走回几步,确定他能看到自己,然后猛地露出笑脸,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棒!”
缪伦瞠目结舌,青筋都跳了几下,可还是翻了个白眼,嘴角抽搐着转身,往自己的教室跑去。
亓星子回去把今天的事和老亓一说,他好笑之余也很是无奈。平日里他自然是和其他老师交流得多,清楚的知道这儿的孩子多无心学习。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对他们来说非常虚无缥缈。确实,打工时换来的钱更能给他们改变生活的感觉,而那些纸上的数字、文字,连他们当下的生活都用不到,更别提让他们想象用这些东西去改变自己的人生了。
“你知道你有多幸运了吧。”老亓难得有了教育女儿的机会,语重心长,“好好学习!”
亓星子差点把手里的卷子砸过去:“全镇最刻苦的就我了!你还让我怎么好好学习!”
“好好好!”老亓端着锅逃出去,“夜宵吃挂面啊!”
“怎么又挂面啊!”亓星子惨叫。
“加两勺辣子!”
“成!”
几天后,出人意料的,老亓居然行动了起来。
他动用自己在安州的老伙计的能量,组织了一个公益活动,就是选一些学生去大城市玩几天。选人的标准就是品学兼优――至少这些人有走出去的动力和可能。
所以初三和高三的学生都去了几个,他们是分拨的,高三的被直接带去首都参观清北,初三的则是去省会的重点高中参观。出发的架势很大,前有校长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念稿子,后有两台大巴绕操场一圈缓缓出正门,全校师生夹道欢送,那叫一个红旗招展敲锣打鼓,仿佛唐太宗送玄奘去取经。
亓星子当然是没的去的,一来避嫌,二来清北她都不知道逛了多少回,便也一道看着热闹,还有点骄傲,感觉自家老爹还挺会来事儿。
人送走了,剩下的学生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一批批企业赞助的学习用品被送过来,由每个班班长或者班委上台领,有意思的是,其中还夹了一个外国大叔,据说是正好到安州大学老亓那儿访学的学者,对老亓的课题感兴趣,顺便过来看一看,他也站在一排桌子前,一起跟着发物资。但不知道是不是怕和他交流的缘故,学生宁愿其他大叔阿姨那儿排队,也不到他前头。
亓星子不是班委,但偏生班委都去“游学”了,她便被赶鸭子上架,上前领物资。她当然是没什么社恐的,看外教面前空,便径直走了过去,接过了物资,就着道谢随便聊了两句。
外教还当她也是本地姑娘,惊讶的表示她英语挺好,亓星子自然表明自己是“Lao Qi's daughter”,外教便立马失去了兴趣,笑着目送了她。
亓教授的女儿,反正怎么优秀都是应该的,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下主席台的时候,她一抬眼,就看到正前方正看着自己的缪伦。
他是他们班的旗手,像个人体旗杆一样站在那,板板正正的,旗子鲜红,他表情却是黑的。明明他先看她,但当她朝他笑着点点头时,他却撇过了眼,腮帮子鼓着。
很是冷漠。
今天不高兴的同学多了,毕竟再多物资也赶不上一次见世面,亓星子压根没当回事,笑了笑回到自己班里。
第11章 强子!是强子吗!?
之后的生活差不多就是亓星子一个人带全班平推副本的过程。
身为高考移民,她承受的压力比预想的更大,她不是少数民族,也没有特长可加分,而她想考的大学每次在这个省分配的名额极少,偏偏这还是个高考大省,年年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在这个教育资源不充足的地方,想要脱颖而出很容易;但是当放到全国背景下时,这个地方能给她提升的竞争力就极为有限了。
本来在沿海老家机会还挺大的她,陡然意识到自己给自己点了个怎样的DEBUFF,但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咬牙吞下苦果,埋头逆天改命。
几乎每天她都像机器一样学习着,刷题,纠错,背英语,听听力,追着老师解题,还到处借卷子练习。
连带着她的同班都被她的节奏带了起来,当时互联网上资源还没那么好拿,得益于自己辛苦整理的高考卷的灵感,亓星子灵机一动,恬不知耻的问母校的老师那儿要他们考过的卷子。作为曾经省内重点高中的学生,亓星子很清楚教育资源的差距在哪里,她没法凭一己之力让两边平衡,她至少能让自己不落下太多。
幸而母校的老师也很心疼她,几乎有求必应,所以那边学校组织名师自编的练习卷,组织的模拟考,押得题,凡是想到的都会和亓星子分享一份。亓星子也不独享,她干脆自掏腰包,自己打印复印,让班主任约个时间,给全班组织模拟考。但凡能大家一起用的,就和老师商量着在上课之余见缝插针的共享,有时候她还要根据各地不同的高考政策自己来判断手头的材料是否真的有用,时间久了她自己都快成了一个高考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