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礼垂着眼睛,眉头不自觉地一皱。
他合上眼睛,这家伙果然不靠谱。
不靠谱的人还在继续:【整一条!整一条穿给她看!】
谢宴礼简直一个字也不想跟他说多,他正准备放下手机开车去前面看看,一抬眼就看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她怀中抱着一大堆东西,似乎是在打车。
谢宴礼长眸微敛,手指勾动汽车变速杆,启动车子上前。
车子停在楼阮面前的时候,她微微一怔,还以为自己挡路了,正准备抱着东西离开,那辆车的车窗就缓缓落了下来,露出了谢宴礼精致绝伦的侧脸。
她呼吸凝滞了一瞬。
那人停下车,转头看了过来,目光看向了她怀中的物品。
楼阮:“……”
她沉默了两秒,正准备开口说话,就听到车里的人先发制人:
“下班回复?”
楼阮站在外面呆滞了好几秒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是在指责她没有履行诺言,下班回复他的微信。
她站在原地,试图开口解释,但却看着那人垂下眼睛,动作矜贵优雅地解开安全带,伸手打开了车门。
他从另一边绕了过来,走到了她面前。
淡淡的乌木气味笼罩了过来。
“我今天有点忙,中午午休的时候在处理事情,下午下班……临时出了点状况。”
楼阮抱着沉甸甸的东西,低声解释道。
谢宴礼今天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里面穿着一件不那么正式的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样式发旧的牛仔外套,他的衬衫就只随意扣了中间两颗口子,下面和上面都没好好扣,她这个视角,正好能看到对方雪白精致的锁骨。
谢宴礼动作自然地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接过了她手上的物品箱,随意瞥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你这是,离职了?”
楼阮恍恍惚惚地将视线从他诱人的锁骨上挪到他脖子上那串夸张的银链子上,有些呆呆地点头,“哦…离职了。”
谢宴礼抱着箱子,缓缓挑了挑眉梢。
楼阮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正准备挪开眼睛,对方就忽然俯身下来,与她平视――
“周氏的离职办得挺快啊,一天时间就能走了?”
第43章 现在开始,重新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凑得很近,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尖。
楼阮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近距离看这张脸的时候,她心跳得更快了。
而且不只是脸,他一弯腰,领口的缝隙更大,她眼睛一垂,白衬衫下的风景就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眼前。
别说腹肌了,两条若隐若现的人鱼线也给她看到了。
一些死去的醉后回忆再次攻击她。
楼阮:“!”
她蓦地后退,和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随后,才在那双似乎带着钩子的潋滟黑瞳下,认认真真点了头,“对,挺快。”
谢宴礼保持着那个姿势,殷红的唇角微微上翘,戴在右耳上的黑曜石耳钉起耀眼的光芒,“怎么忽然就离职了。”
他慢腾腾地抱着怀中的东西直起身子,语气慵懒随意。
楼阮抬起眼睛看他,似乎是在想要认认真真回答,还是开个玩笑,让气氛活跃点。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前者,毕竟她实在不算幽默。
“我以前,和周越添的事情,你知道吧?”
谢宴礼抱着东西站在那儿,唇角噙着懒洋洋的笑,在她开口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
随后,他单手抱住箱子,打开了后车门,弯腰把楼阮的东西放了进去。
关上车门后,他直起身子看她,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语气,“不知道,什么事儿?”
楼阮抬着眼睛看他,她清澈的眼瞳中出现了一丝错愕,不过转瞬即逝,又在下一秒变成了了然。
她自顾自地点点头,“也是,像你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关注那些事情。”
谢宴礼替她打开了车门,斜睨着她问道,“我这样的人?”
楼阮看着他的动作,还是弯腰坐了进去,自己扣好了安全带。
谢宴礼很快就上了车,他扣上安全带,看着前方启动车子,“我是什么样的人。”
“就……”楼阮坐在那里看他,他自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她斟酌了一下,认真道,“天之骄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嗯,不会关注八卦,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玩上。”
“嗤。”谢宴礼忽然笑了一声。
楼阮好奇地看过去,她说的不对吗?
这种天才的人生,不都是这样吗?
她真没见过哪个天才天天八卦,天天玩这个玩那个的,一般智商超高的天才,都不会过度沉溺玩乐吧?
“你听谁说的?”谢宴礼问。
“……还用听谁说吗?谁都看得出来啊,这难道不是有目共睹的吗?”楼阮茫然道。
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她和同学每一次听到他的名字,都是他什么什么竞赛第一,几校联考第一,什么什么辩论赛第一,获得了什么什么专利……
谢宴礼转过头来,“不对。”
“不对?”楼阮轻轻重复他的话,似是在呢喃。
谢宴礼坐在驾驶座上,身后是京北的高楼大厦,他脖颈上夸张的银链子正安静躺在漂亮雪白的锁骨上,男人黑眸沉沉,语气认真,“楼阮,你以前看到的不对。”
“现在开始,重新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和你,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那辆黑色宾利被谢宴礼开回了家,楼阮的东西也被放在了上面。
他带着楼阮走向了车库另一端。
车库另一端,蓝色的灯带下,十多辆机车整齐摆放在那里,安静等待着它的主人。
谢宴礼回头看身后的人,侧目道,“喜欢哪一辆?”
楼阮完全不懂机车,完全看不出好坏,只能看出颜色和大小不同,不过她知道,谢宴礼的东西一定不会不好。
她以前从没有坐过机车,偶尔见到有人骑机车也是在京北的深夜。
谢宴礼见她不说话,又问道:“选不出来?”
楼阮:“……嗯。”
谢宴礼歪了歪头,像是随手指了一辆,“那就这辆。”
楼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一辆白色的机车,上面带着些黑色地小涂鸦,还有一些简单的英文字母,不过看起来像是乱画的。
谢宴礼走过去,不知道按了什么开关,蓝色灯带下,黄色灯光骤然亮了起来。
楼阮定睛看过去,是一格又一格的柜子,一格里面一个摩托车头盔,五颜六色的,全都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谢宴礼站在那儿,似乎是认真挑选了一下,最后打开了一扇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只白色的女士头盔,上面还带着两只同样色系的小耳朵。
像猫耳。
“这个怎么样?”他拎着它回头问。
楼阮就是再不懂,也能看出它是女士专属,一瞬间有些犹豫,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我可以戴这个?”
蓝调的灯光映在谢宴礼脸上,不仅没有显得很死亡,反而显得那张脸更加完美精致,无可挑剔。
谢宴礼像是想到了她心中所想似的,拎着那只头盔低低笑了几声,他回头看过去,对楼阮介绍身旁的柜子们,“这些都是新加的,我让唐叔特意给你准备的。”
顿了一下,像开玩笑似的,他勾着唇角说,“我的机车后座,只载谢太太。”
楼阮脑子嗡了一下,轻软的嗓音中带着一丝错愕,“让唐叔,特意准备的?”
她看过去,摆放头盔的柜子的确有新有旧,左边的明显比右边的旧一些。
“你……”
她以为他们的联姻,只会是那种……相敬如宾的联姻,等到不需要的时候就会离婚,好聚好散。
就像养父和养母那样,一年之中所有的见面都只是为了相互帮助应付家人。
可他竟然还让唐叔做了这些……
楼阮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中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是过往二十多年都从未有过的。
她站在光线幽暗停车场里,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嗯,特意让唐叔准备的,”谢宴礼拎着那只小猫耳朵头盔走上前来,把头盔扣在她脑袋上,垂着眼睛给她戴好,他唇角勾起,慢条斯理地拉长了语调,“不过呢,你也别太感动。”
“我有条件。”
戴上头盔以后,楼阮觉得整个脑袋都沉压压的,她被裹在里面,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但因为有了头盔的掩饰,似乎也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看他了。
第44章 没来过没事儿,今天不就来了?
她抬着眼睛,隔着头盔看他,半晌才茫然问道,“条件?”
谢宴礼勾起冷白的手指,抬手拨弄了一下她头顶的雪白猫耳,懒洋洋地点头,“对。”
因为隔着头盔,所以楼阮听到的声音有几分不真切,有些闷闷的,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似的。
“爷爷他们都很喜欢你,”谢宴礼垂下眼睛,狭长的黑眸中映着浅浅的蓝光,“所以我们需要表现得,甜蜜一些。”
楼阮听着谢宴礼的声音,轻轻垂下眼睫,很轻很轻地点了头,“喔。”
原来是为了这个。
这样就正常多了。
商人嘛,无利不起早。
正常的。
楼阮刚刚骤然加快的心跳缓缓平复,脑袋上这个头盔瞬间戴的理所当然起来,她认认真真地点头,“可以,我会配合。”
婚都结了,表现得亲密一点当然也是可以的。
谢宴礼垂着眼睛,冷白的锁骨在停车场蓝色灯带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性感。
他站在她面前,似乎是舔了舔唇,殷红的薄唇上泛起了一层瑰丽的水光,哪怕是隔着一层,楼阮也能感受到它的诱人。
谢宴礼勾了勾唇,“行。”
-
机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大道路灯明亮,楼阮坐在谢宴礼的机车后座上,可以清晰地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月亮高悬,机车仿佛一下子窜了出去,楼阮下意识伸出手,环住了谢宴礼的腰。
速度实在太快,楼阮完全没有生出半点旖旎的想法,满脑子都是不要掉下去。
她脑袋贴近谢宴礼,转过头看向江对面繁华的京北夜景。
灯光璀璨的渡轮在江上慢慢行驶,楼阮看着一闪而过的风景,忽然在这个瞬间放下所有。
明明耳边还有风在呼啸,但她却觉得时间好像骤停了似的。
这条路仿佛没了尽头,而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她和谢宴礼。
前面的谢宴礼微微回头,他双手落在把手上,唇角缓缓勾出愉悦的弧度。
-
这个季节的京北晚上温度正好,不冷不热。
楼阮默默摘下了脑袋上的头盔,她精心打理的发丝被头盔压得有些乱,她拎着头盔,随意撩了一下发丝,看起来仍然有些懵懵的。
她忽然发现,她都已经忘了问谢宴礼,他们要去什么地方……
不过这附近……好像有音乐声。
楼阮转头看向声音来源,还没看清楚,手上就一轻,头盔被人拿走了。
她回过头,是谢宴礼。
他头发也乱了,但京北的风好像都偏爱他,随便吹一吹,就能让那个顶着一头乱发的男人散发出动人心魄的气质。
他拎起她的猫耳朵头盔,“在这儿等等。”
楼阮点点头,软白的脸颊上只剩下了茫然。
似乎是她表现得实在太懵,逗笑了谢宴礼,他拎着那只头盔歪了歪头,嘴角勾出格外灼眼的笑,“吹懵了?我很快回来。”
楼阮站在他面前,夜风袭来,适时地吹乱她的发丝,那抹灼眼的笑容转瞬即逝,她抬起手,别过发丝,安静点了头。
谢宴礼回来得很快。
楼阮也是等到人到跟前了,才收回了目光。
那一边,昏暗的路灯下,两顶头盔并排放在机车上,一黑一白,白的顶上还带着两只软萌的猫耳,放在一起时,看着好像……
“走吧。”谢宴礼说道。
楼阮点点头,又问道,“我们去哪?”
谢宴礼低下头,像是有些诧异似的,“前面是小叮当游乐园,你没来过?”
……小叮当游乐园。
楼阮听都没听过。
这里算是京北的最西边了,他们一路过来路上都没什么车,这地方算偏僻了。
不过京北那些不这么偏僻的游乐园,楼阮也只是听过而已,从没去过。
从没有人带她去过游乐园,长大以后有能力了,也没想过要去。
谢宴礼顿了一下,说道,“没来过没事儿,今天不就来了?”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楼阮看着地上的样子,先是微微一怔,又抿唇笑了一下。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交过朋友的。
除了周越添以外,当然也是有别的朋友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只不过她的运气似乎不那么好,每一次遇到的朋友都不是同频朋友。
读大学的时候,她全寝室决定一起去酒吧。
她说自己没去过时,她们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甚至还有人直白地开了口:【楼阮,你没事吧,酒吧都没去过?】
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次次都是这样。
她没做过的、没去过的地方似乎很多很多。
她和她们,好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和他们走在一起,很像异类。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说,没来过没事,今天不就来了。
以前,就是周越添,也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其实仔细想想,周越添和他们的区别,大概就是他们会说出来,而周越添不会直接开口说。
所以那时候她总觉得周越添是不同的……
谢宴礼见她不说话,漆黑碎发下,瞳眸闪烁,他低下头看着他们的影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补充道,“这地方是有些偏,没来过也正常。”
楼阮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他。
还真是……头一次听到他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话。
怪不习惯的。
回忆中不愉快的记忆仿佛在一瞬间被横扫而空,她眼睛眯起来,很轻很轻地开口问道,“你还会来游乐园吗?”
“怎么不会。”谢宴礼歪头看了她两秒,轻嗤了一声,懒洋洋道,“这游乐场我来了几百次,你今天就是给我蒙上眼睛,我一样能从这儿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