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资源短缺,飞沙走石,气候干燥到,钟意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星期,总是一直打喷嚏,莫名其妙流鼻血。
不过钟意还是牵着他的手,郑重地告诉他,“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无所谓。”
钟意觉得,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战胜万难,再艰苦的条件,她都不在乎。
因为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和爱的人朝夕相伴,更让她幸福。
钟意是典型的浪漫主义者,从小衣食无忧,是以只在意精神富足。
她毅然决然放下二十年的生活圈子,放下朋友家人,随他去了一个陌生城市。
到了淮东,他顶着赖氏太子爷的头衔,就算是被“发配”过来,也是人前人后簇拥,没人敢不给面子。
再加上有手段有能力,是以不久,迅速打通了人脉关系,结识了新的知己朋友。
每天忙于工作,还有各项酒局应酬。
淮东的冬天很冷,又凄凉又萧瑟又冷,她每天困在一套大房子里。
白日里,钟意除了画画,就是托着腮。
透过落地窗,望着楼下枯黄的草坪,一个人发呆。
早上赖司砚去公司,钟意会恋恋不舍把他送到门口。
晚上赖司砚下班,钟意会像一只站在门口,摇着尾巴期待赖司砚下班的宠物犬,每次都是卡着点,一直等到他开锁,推门进来。
再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腻在他怀里,说很想他。
是真的真的很想他。
因为那个时候,钟意的世界一片荒芜,就只有他。
如果这天下班,赖司砚打电话说自己有应酬,钟意还会很伤心,因为应酬就意味着他会很晚才能回来。
可能两人说不上两句话,他就满身疲惫睡着了。
钟意好想跟他多说说话,因为她害怕时间久了,自己会退行,会得失语症。
不过,赖司砚总是那么多的应酬……
钟意只好理解,只好默默忍受。
因为她明白,赖司砚付出很多,从高高在上的继承人,沦落至此,都是为了她。
所以钟意从不抱怨什么……
好在钟意一向不怕孤独的,也一向很耐得住孤独。
她可是个实打实的宅女,不喜欢社交,不喜欢到处跑,最喜欢把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天马行空,然后把自己的激情幻想,落于画纸。
其实只要等五天,等到周末,赖司砚可以休息一天,这一天,他都会用来陪她,带她出去逛街,吃饭,买东西,看电影。
每个月四天,钟意最开心的四天。
后来赖司砚开始出差,两三日,三五日,到后面,动不动一个星期。
钟意最开心的四天,自然也没了。
不过没关系,他出差的日子,她学会了数日历。
艺术路上的孤独与寂寞,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几人能懂。
长夜漫漫,赖司砚在床上睡熟,她一个人睡不着的夜晚。
也顶多内心一片荒芜。
喜欢掀了被子下床,趴在窗台上,透过窗子,仰头看着那遥远家乡的方向。
痴痴发呆。
她心甘情愿成了被圈养的金丝雀,在淮东那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被赖司砚娇藏在家里。
代价就是,对于画画,从一开始的激情澎湃,慢慢变得消极怠工。
就连经纪人都说她:“钟意,你的画风很乱,水平高低起伏,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现在是你的事业上升期,一定要坚持住啊。”
是了,虽然钟意对外说,是从三年前开始不创作的。
其实从淮东开始,钟意都一直在透支自己的天赋。
因为执念,她不甘停下,就只能挤牙膏一样,拼命地往外挤。
其实,梦想啊追求啊,钟意都被这样的日子,迅速地消磨殆尽了。
其实钟意很有事业心,非常有事业心。
但如果梦想和赖司砚,只能二选一的话。
钟意大概率会舍弃从小到大坚持的事情。
在她的整个人生中,赖司砚是唯一一个可以跟钟意的事业心抗衡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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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区别对待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便到周一。
钟意一身干练职业装,拎包出门。
到公司八点多,人事部有人接应。
路上就开始介绍:“秦总监负责管理整个设计团队,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不懂,你可以找他,当然,你也可以找齐经理,不过最近齐经理在休假。”
职位上的区分,钟意还是懂一些的,在企业所有权层次,设计总监大于䧇璍部门经理,位于总经理和部分经理之间,是直接接受董事会授权,对董事会负责的存在。
是以,英文翻译时,往往把“总监”翻译成“董事”。
钟意初到大公司,分级明确,按理说,就算是工作上遇到棘手事情,也断然不存在动不动去找总监的道理。
谁知人事就在这个时候告知她:“对了,秦总监亲自带你。”
钟意倏然抬起头,眯了眼眸,“什么?”
对方笑笑,“我们秦总监想亲自栽培人才,搞不好,未来就是总监接班人,你可要好好学习。”
不管大小,只要是个领导就会画饼。
钟意觉得人事经理的话,多少当不得真,不过设计总监亲自带新人,在小公司会发生,在这样的大公司,可谓是天降祥瑞,且独独降到了钟意头上。
换作以前,钟意还信自己本就属于得天独宠的命,现在成熟了,不会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她蹙着眉思索,想事情太投入,以至于没跟上人事经理的步伐。
对方回头扫她一眼,“还不赶紧的,我带你去见总监。”
钟意回神儿,用力深吸一口气,抿唇跟上。
到设计部,直奔设计总监办公室。
敲了敲办公室门,下一秒房门打开。
长发高束,眉眼精致的女子出来,她转身把门带上,对他们温柔地笑,“张经理,我们秦总监不在。”
张经理指了指钟意,“怎么不在,我说了,今天带新人入职,他徒弟。”
高挑女孩子瞧过来,人事经理指了指钟意,“钟意,咱们顾总亲自挑的人。”
对方递过来手,“梁兰。”
钟意抬手,跟她握了握。
就听梁兰说:“你把她交给我,等秦总监回来,我告知他?”
张经理想了想,“那也行。”
转了转手,钟意的工位就被安排好,梁兰说:“张经理已经派人去帮你办入职手续,你现在还没工作牌,得明天才能办好,不过等下就有人带你去录指纹,也免得你中午出去,还要麻烦前台才能进来。”
钟意的工位,距离秦总监办公室最近,地理位置那叫一个得天独厚。
入职第一天,钟意又是新人,梁兰就送过来一堆资料,“随便看看,了解下公司的背景。”
是以,整个上午,钟意也没干什么正事。
都说新人到公司,那得有眼色,还得殷勤,半年之内,免不了要帮前辈打印资料,跑腿买咖啡。
不过这些,钟意都没遇到,所有员工各司其职,各自忙碌,压根没人搭理她。
一直到下午,梁兰敲了敲桌子。
钟意仰起似水秋眸。
梁兰微笑,“秦总监让你过去。”
办公室诺大宽敞,清新淡淡萦绕,一组会客沙发茶几,一组办公桌椅,略显气派。
秦一然拎起来水壶,慢条斯理沏茶,看了看钟意,“不要拘束,随意坐。”
钟意踟躇两秒,坐到对面。
秦一然问:“听说你没有工作经验?”
钟意目光落到茶具上,点了点头,“我是第一次找工作,虽然毕业很久。”
秦一然拿起来简历,“还挺有才,以前是个画师,入过省美术家协会。”
钟意也不知怎么,每当有人提起往事,就下意识逃避。
因为不管再怎样,那都是过去的事。
好汉不提当年勇。
她不喜欢吹嘘,更不想拿过去的荣光时刻吹嘘,反而衬托现在的狼狈。
于是这么回答秦一然,“只是运气好罢了,德不配位,所以现在不太想提过去,可能是羞耻心作祟吧……”
说完,淡淡垂下来眼。
这番回答太过谦虚,秦一然落在简历的目光,不由地一顿,随后看过来。
怪不得是顾遂钦点的姑娘,果然跟普通人不一样。
就冲这个宠辱不惊的境界,不管在任何行业,就注定不会简单。
秦一然倏然丢下简历,“你觉得自己,哪一块需要特别学习?”
钟意低下头,“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所以然。
上学的时候老师说,不怕学生说自己不会什么,就怕学生压根不知道自己不会什么。
钟意此刻不能更感同身受。
好在秦一然很精明。
支起来脸庞沉思片刻,“从今天下午开始,你每天拿出来半天时间,来我办公室,我亲自带你。”
说着,就站起身。
走到办公桌上,从一堆设计图纸中,挑挑拣拣。
选出一张最简单的设计图,丢给钟意。
“先看看,看不懂的地方,随时微信问我。”
钟意愣愣接过去,内心一片震惊。
有生之年,都没见过这么尽心尽力的领导……
除了尽心尽力,还格外平易近人——
“我有事先出去,你到办公桌上看,”
“哦,左边那台电脑没密码,随便用。”
“渴了,这里有茶具。”
房门一开一合,秦一然关门离去。
钟意愣愣站了片刻。
现在的领导,都是如此对待员工?
总觉得,好过头了……
*
赖氏总办。
桌子上一盘新鲜水果,又红又大。
赖司砚低着头,捏着水果刀,不紧不慢削果皮。
光线打在他手上,骨节分明,指尖修长而白皙。
他静静听着李泽林说话:“运营部新来的姑娘,确实漂亮,和刘经理之间也是最近才有苗头,我已经暗示过刘经理了。”
赖司砚削好一个苹果,拿起来看了看,放到一边果盘。
动作如闲云流水,又拿起来下一个苹果继续削。
李泽林的视线,不经意看了看那四五个,削好果皮,整齐堆放在盘子里的苹果。
咽了咽口水。
赖司砚也是个平易近人的老板,因为他偶尔闲下来,就爱给助理秘书们削苹果吃。
只不过,三年如一日,从来不换花样。
赖司砚低着头,“那小姑娘叫什么?”
李泽林想了一下,“叶暖。”
赖司砚说:“开了。”
李泽林顿了一下,“我去通知人事部。”
李泽林走后,坐在赖司砚对面的顾遂,目光这才转过来。
好笑道:“不就和领导谈个恋爱,至于这么铁面无私?”
赖司砚停下刀子,看他一眼,“办公室恋情,平级可以,跨级不行,公司规章制度上,明确写着。”
顾遂吐槽,“这都什么年代了,恋爱自由,你们这恋爱不自由也就算了,竟然还搞等级限制?”
赖司砚笑了笑,垂下眼眸,“员工影响管理层在公司的精力和在公司的稳定性,你我都知道,新人不稳定。”
说话间,手里苹果又削干净,他朝顾遂递过去,“况且,特殊关系的存在,会扰乱其他员工的日常工作稳定,比如日后叶暖加薪升迁引发的议论和不满情绪……总之,非常不利于企业管理。”
顾遂接过去苹果,“咔嚓”大咬一口,扬起来眉梢,“真甜。”
对于赖氏的规章制度,他自然是认同的,“也是,从公司利益考虑,得开,从管理员工出发,不患寡而患不均,也得开。”
赖司砚笑笑,没说话。
顾遂歪着头,也笑起来,坏笑。
“你公司里面不能搞特殊,却跑来我公司提了一堆要求,破坏我这边的管理制度,你安的什么心?怎么就那么坏呢你?”
赖司砚这才放下水果刀,抿唇看他两秒,又来那一套,“阿遂,这次确实委屈你了,我知道欠你许多——”
“又整这个,叫我顾遂,”顾遂翘着腿直接打断,懒洋洋往后一靠,“我可说了,是我的一个妹妹,现在上行下效,就连秦总监,都格外认真带她……”
赖司砚拿纸巾擦了擦手,神色慵懒,沉声说:“改天请你吃饭,去汇客局,你最喜欢的餐厅?”
擦干净手上的苹果汁,赖司砚扔掉纸巾,又拿起来水果刀。
“得了吧,一顿饭就想打发我,”顾遂咀嚼着苹果,看他一眼,“既然离婚了,你还那么关照她干嘛?”
赖司砚的理由,可谓是冠冕堂皇:“一日夫妻百日恩。”
顾遂“切”了一声,这次却没反驳。
办公室陷入安静,赖司砚继续垂着头,专注削苹果。
而顾遂,边吃苹果边喝茶。
再赖司砚递过来第三个,削好果皮的苹果时,顾遂才不耐烦。
直起来身子,“我都吃了两个了,你还让我吃,你当我是牛?”
赖司砚看着他,顿了顿才把苹果收回来。
顾遂吃了个苹果饱,扶着肚子皱眉,“我说,你老削苹果做什么?”
赖司砚答:“静心。”
顾遂好笑:“削苹果静心?”
赖司砚一本正经睨他,“不然呢?”
顾遂点了点果盘,“我记得你以前手笨的很,可干不了这些……一次削这么多,又没人吃,浪费不浪费?”
赖司砚放下刀子和苹果,拂袖往桌子上一撑。
“没事,秘书们和助理们,都喜欢吃,他们都吃了三年了,还没吃腻。”
吃了三年苹果,都没吃腻?
顾遂心想,这一公司,都什么人啊?
从上到下,就没几个正常人吧……
又想,你削的。
吃腻了,敢说吗?
作者有话说:
钟意拿着镜子左顾右盼,“你说,他们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就这么人见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