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她拿走自己平板,叶琼是有些生气的,但想起陆行屿交代的,也没敢大动干戈对她发火。
只想暗暗和她作对,给她找不痛快。
可她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还喂她吃饭。
从小到大,就从没人喂她吃过东西,陆见山固然很疼她,但平时很忙的,陆行屿就更别提了,他脾气比自己还臭,她如果不吃饭,只会不耐烦地说“爱吃不吃”。
“不要这个土豆片,要牛肉丁。”她又喝了一口,开始指使道。
“这个煎饺里的汤好烫。”
“那凉一会儿。”
伺候小祖宗吃完早饭,温书念终于一哄二骗地将人带进了房间,少女的书桌很乱,明信片,胶带,贴纸丢得四处都是。
温书念替她整理了一遍,拿出初一的数学书,补习讲义,习题册,还有一本草稿纸,拉过旁边的椅子。
“温老师,我问你一个问题。”刚坐下,少女撑着下巴,一脸好奇地盯着她问。
“你说。”
“你结婚了吗?”
“......”虽然猜到她不会问学习相关的,但也没想到是这种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考虑的婚姻问题。
“没有。”
“那你有男朋友吗?”
“没。”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都对感情憧憬又好奇,以前高中的时候,班里的女生私下也喜欢讨论这个。
不止讨论,她们还喜欢在那种一看就是广告的网站上做各种情感测试,研究和自己喜欢的人星座匹不匹配。
她同桌廖晚晚就是个测试爱好者。
有次课间,拿了几张自己打印的“理想型测试”给她们座位周围几个人做,温书念没逃脱,只能一目十行地应付。
等做完所有选项,她习惯性地瞟了一眼答案:高傲,张扬,重情重义,表面玩世不恭,有潜在的领袖气质......
她第一次那么认真看和学习无关的东西,而且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么像后座的人。
廖晚晚也是个狂热的八卦份子。
怕对方胡思乱想再口无遮拦,她赶紧将那张纸对折,塞进了作业本里。
等廖晚晚问起,只说自己忙着写作业没做,也没有理想型,她只喜欢自己。
大概是觉得无趣,廖晚晚又转过头问后桌的方波。
“有正义感,直率大胆,怜悯心......”男生拎着纸,读着上面的字,“廖大碗,你这个是不是不准啊,我明明喜欢腰细胸大腿长的。”
“你是傻逼吗?这测的是性格和品质,内在懂不懂,谁管你腰细不细了!”
两人大着嗓门,争来怼去,吵醒了旁边睡觉的陆行屿。
少年支着手臂坐起。
“你们在干嘛?”脸上还残存着睡意,声音懒洋洋的。
方波:“做题,廖晚晚非得让我做这个什么理想型测试,一点都不准。”
“很准的!”廖晚晚又拍了张新的测试纸到陆行屿桌上,“陆大佬,你要不要也测测?”
陆行屿拿起那张纸,扫了一眼,课桌下的脚踩上她椅子的横杠,将她连人带椅子轻轻往后拖了拖。
温书念回过头,瞪他。
他晃了晃手里的纸,问:“你做了?”
“没,”廖晚晚替她回答,“念念忙着写作业呢,她说她的理想型是她自己,陆大佬,你别打扰她,不然我们组的作业就交不了了。”
少年“哦”了一声,扔下纸:“那我也不做了,我和她一样。”
方波起先还一愣,反应过来,拍了拍他肩膀:“我屿哥就是自恋哈,怪不得林槐佳那种大美女也看不上,不过学委你怎么也这么自恋,被传染了?”
温书念其实是为了遮掩随口说的。
没想到他会学自己。
她当时有些尴尬。
好在廖晚晚及时替她说话,又臭骂了方波一顿,说美少女喜欢自己天经地义。
“我没有理想型。”
温书念后来其实不是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每次一想,大概是受到那份不靠谱的测试题的影响,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某人。
于是,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哎,你怎么和我哥一样啊,都这么敷衍。”叶琼叹了口气。
“那我们干点不敷衍的事?”温书念翻开教学讲义,少女的脸色一秒垮下来。
接下来的一天,温书念都在和她斗智斗勇。
这位小祖宗虽然基础不好,但脑瓜子挺聪明的,接受能力也很强,只不过容易没耐心。
温书念也不指望她一天内能学会多少,尽量从简单基础好理解的内容讲起,试图唤醒一点点她对学习的兴趣。
可惜,效果甚微。
这一天,她过得比高考前一百天还要殚精竭虑。
到了下班时间,也没有留下吃晚饭。
不是她不饿,也不是她们家阿姨做的饭不香,而是照小祖宗那个磨人的吃饭速度,陪她吃完饭,可能地铁都要停运了。
而且从她家小区到云陵壹号,并不是地铁直达的,中间还需要转一趟公交。
她今早过来花了差不多两小时,道阻且长。
只能尽量将吃饭时间压缩在路上。
在赶去地铁站的路上,她进了路边的一家便利店,准备潦草地填饱肚子。
店内,大部分都是和她一样赶通勤的下班族。
温书念随便选了一盒便当,一盒鲜奶,去收银台排队,轮到她时,温若华的电话正好打过来,问她今天怎么不在家。
找到工作的事,她只和温书远说过,温书远也暂时替她保密,她今天只顾着出来上班,都忘了怎么应对家里了。
一时也想不出完整的借口。
后面有人催促。
“爸,我在外面呢,等回去再说。”她赶紧挂断电话,打开支付界面。
“刷我的吧。”
一只冷白的手先她一步,将付款码递到了扫码枪下,骨骼分明的小指上,尾戒泛着清冷的光。
作者有话说:
方波:屿哥,你好自恋。
陆行屿:你好傻逼。
有人懂陆哥哥那句话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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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日
◎温热的掌心贴上她额头。◎
是他。
那熟悉的嗓音穿过发丝,落到耳边的一刻,温书念就听出来了。
和叶琼一样,陆行屿的声音辨识度也是极高的。
有少年人的清润,但声线比班上青春期的男生更低一些,加上他以前说话总是带着点懒洋洋的腔调,很容易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错觉。
不过也是好听的。
廖晚晚曾经就在她耳边叨念过“好想听陆大佬唱歌啊,都怪方猴,上次我们去ktv话筒都递到他手里了,结果歌被方猴给切了。”
那次是校运动会他们班拿了团体第一名,搞了个班级聚餐。
温书念没去,但也听其他人说起过这件事,那天晚上,陆行屿在一群人的起哄下点了一首《喜欢你》,结果前奏刚响就被沉浸在自己歌声里的方波手快给切了。
大概是被破坏了兴致,他后来也没唱,待了一会儿就提前走了。
面对她的一脸怨念,温书念也不知道怎么开解,只笑着说以后毕业宴上肯定有机会听到。
可后来,温书念没想到那场高中最盛大,人来得最齐的一次毕业晚宴,唯独少了他。
回过神,温书念思绪依旧有些飘散,小心翼翼地转过头,陆行屿正好也在看她。
眼眸还是和以前一样,漆黑又浓郁。
只不过没了以前那种或散漫或张扬的笑意,平静到透不出丝毫波澜。
时间真的会沉敛一个人的气质。
支付界面上,收款码终于老牛拉破车般地缓慢加载出来,她想说自己付,扫码枪“滴”的一声,从男人的手机上扣走了她的账单。
“走吧。”他淡淡提醒了句。
为了不耽误后面排队结账的人,温书念拿起自己的东西,识趣地退到一边。
便当很快加热好。
用餐区,正好还有两个相邻的空位,她和陆行屿走过去。
坐下后,她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身边的人,心里默默组织过几遍语言,试探着开口:“刚才,你付了多少钱?”
“你一定要在吃饭的时候和我算账吗?”
行吧。
她撕开自己的便当,先吃饭。
也不知道今天在黄历上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家教的小孩阴差阳错是自己酒吧撞见过的就算了,现在随便走进一家便利店,又碰上他。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顶个油头出门”遇上熟人的概率大,自己每回碰上他,场面不是尴尬,就是狼狈。
今天也没好到哪去。
虽然早上出门化了个妆,可一整天的工作摧残下来,现在不用想也知道是焉了吧唧灰头土脸的。
温书念低头吃了几口,突然没什么食欲了。
再看旁边的人,还在捣腾他那个自热锅。
好像是不太会弄?
也是,大少爷平时可能没吃过这种平民食物。
其实温书念至今也不知道他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但高中时,偶尔听周围的同学聊起过,他能进二中靠的不是分数,是钱,至于花了多少钱,无人得知。
而且原来他身边的朋友大多都是宋洋那样的二世祖。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年平安夜,他送自己的礼物就不太平凡,是个漂亮的手镯,起初她以为是个仿真的饰品,藏在校服外套里偷偷戴了两天,后来上体育课,被廖晚晚看到,对方一脸羡慕地握着她的手问她花了多少钱买的。
她才知道是某个品牌大火的明星款,是真金,上面镶嵌的钻石也是真的。
下课后,她赶紧把镯子摘了下来。
想找个机会还给他,可稍一想少年那张生气的脸,又没勇气了,只能悄悄锁进抽屉里。
总之,他家境应该是很不错的。
也清醒地知道他不可能像自己对林槐佳说的那样,考不上大学,日后变成一个街头混混。
那些话,或许也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我帮你吧。”温书念瞥见他轻蹙的眉心,挪过他面前的自热锅,熟练地撕开调料包,米线,依次倒进上层,又将自热包放到底下,拧开一旁的矿泉水。
水漫过自热包。
她立刻将上层放进去,盖上盖子。
响起水沸腾加热的“滋滋”声。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
陆行屿抿了抿唇,错开目光:“你先说吧。”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怎么也在这?”
“我住这附近,你呢?”他声音沉沉的。
“我过来给家教的小孩补课。”
“就是上次刘妍给我介绍的那个。”
上次在云亭山吃饭时,聊起过这事,温书念怕他不记得,又补充了一句。
他眼睫微垂,几秒后,又眨了两下,抬起,似乎想起来了:“怎么样,那小孩听话吗?”
这个问题着实难回答。
她能说那小孩的厌学情绪都快赶上当初的你了吗?
而且相比之下,叶琼好像更棘手一些。
陆行屿是那种说不学就不学,言行绝对合一的人,也不会给你搞暗戳戳的小把戏,叶琼则是表面会服软,会配合,但给了人希望之后,立马反悔干起和学习毫不相干的事。
想批评一句吧,她又顶着一张无辜的乖乖脸,先发制人地说自己知道错了。
承认,但是不改。
而且叫人舍不得说重话。
但在外面不能说雇主不是的原则她还是有的。
“挺听话的。”她昧着良心苦笑了下。
“是吗?看你这表情,还以为受了什么大委屈。”似调侃的一句玩笑话,但大概是他望着自己的瞳色太深,温书念竟然从里面看出了几分隐隐的关切。
她鼻尖突然莫名泛起一阵酸软:“没,没有。”
“你的自热锅好了。”男人目光没有移开,她垂着眼睫,岔开话题,伸手去揭盖子。
滚烫的蒸气翻涌而出,喷洒上她指尖。
烫得她手指立马颤了颤,没来得及抽回,被男人握住:“没事吧?”
他声音不似之前的平静无澜,也没有半分云淡风轻,有种情绪积压得几欲爆裂开的焦躁。
温书念愣了下:“没,没事。”
手还被他握着,指腹按在自己被烫到的那一处,像是安抚似的,轻轻摩挲了一下。
她冷不丁地蜷缩了一下。
他马上松开手,端过自热锅,目光似在她手上又停留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我自己会开的。”
所以他其实是在嫌自己多事?
温书念噎了噎:“嗯。”
男人不再说话,埋头,慢条斯理地吃起东西,大概是底料太辣,他又不能吃辣。
吃了两口,温书念看他耳朵尖都辣红了。
犹豫了一会儿,起身。
他立马放下筷子,侧头瞥了她一眼。
“我去买点喝的。”
他凝神思考片刻,点了点头。
逃脱有些僵固的气氛,温书念站在冷藏柜面前,其实她心里也没有表面上那么波澜不惊。
倒不是因为刚才陆行屿的反应。
而是他的手握过来时,自己居然没有躲开。
上次在酒吧也是,被他牵了一路都没挣脱,最后还是他先松的手。
心里有种扯不开的乱。
刚刚被他指腹按过的那一处又发烧似的烫起来,还有些微微的麻,任冷气吹了好一会儿也消退不下去。
她无奈,将指尖轻轻贴在冰冷的金属饮料瓶上。
自她起身,陆行屿的目光就跟了过去。
他不知道女孩子挑东西是不是都这么慢,陆行屿看她在冰柜面前都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了,依旧没选定。
起初,他告诉自己要耐心等着。
但很快,一个背着黑色双肩包的男人走到了她身边,围着她左右攀谈。
他吃掉最后一口咸得要死的土豆片,盖上盒子,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大步走过去。
有些人的存在感天生就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