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零砚【完结】
时间:2023-05-26 14:40:01

  隔壁的小男孩大概是睡了,病房彻底安静下来。
  “困了就靠着我睡会儿。”陆行屿拨开她脸颊上的头发。
  温书念其实毫无睡意,但还是放松地靠进他怀里,听着他胸口有力又让人心安的心跳声。
  “陆行屿。”她伸手摸了摸他下巴,“你怎么不问我?”
  “什么?”
  “我是怎么猜到姜月出事的,她今晚的事是不是和我有关?”当时事发突然又震撼,他一心想着救人顾不上问可以理解,但到医院这么久了,他都没质问一个字。
  包括两人下午在派出所到底发生了什么,换做普通人,肯定会耐不住好奇心。
  陆行屿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你想说会告诉我的,还有,我永远不会怀疑你,温书念。”
  “可如果真的是我造LJ成的呢?”
  “那我只能给你善后。”他声音淡淡的,在夜色里有些清冷落寞。
  温书念鼻尖突然又酸了酸,一开始,自己真的没打算把姜月的事告诉他,但没想到转眼就不可控地发展到了这个境地。
  她深思着一会儿,最终还是小声地将来事情的龙去脉告诉了他。
  本以为他和自己一样震惊或者思考姜月轻生是不是因为袒露了这件事觉得难堪,但没想到,他脸色蓦地沉下,握着她的手都不禁用力了几分。
  “你有没有这么想过?”黑眸紧紧盯着她。
  “什么?”温书念疑惑。
  他声音喑哑地又重复了一遍,眉宇间的阴郁浓稠得化不开。
  温书念猛然明白过来。
  他是在担心自己当初也有过这种轻生的念头?
  “没有,我——”她抽了抽自己的手,认真笃定地看着他,“我真的没有,陆行屿,如果我有,当初就不会...利用你,我只想我讨厌的人去死。”
  虽然很阴暗,但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她曾经千百次地诅咒过齐元清,希望他出门意外被车撞死,被台风吹下的广告牌砸死,或者意外查出不治之症时日无多,总是他一定得死在自己前面。
  “陆行屿,”她埋进他颈窝,声音有些闷,“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谁说的?”
  “我没那么善良。”
  陆行屿手指轻轻穿进她柔软的发间,梳着她的长发:“不伤害别人就是一种善良。”
  “你在安慰我。”
  “不是安慰,是喜欢,很喜欢,反正你在我这最好。”男人声音没了之前的阴沉,融进夜色的细腻温柔,“也不是利用我,是我心甘情愿想保护你。”
  温书念早知道的,他看着冷硬又傲娇,实际上心最是柔软。
  她眼眶酸酸的,在他脖子里蹭了蹭:“你说,今天如果不是我鼓动姜月去报警,是不是就不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
  陆行屿:“你有逼她吗?”
  温书念想了想:“没有。”
  “那就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且多亏了你及时发现,不是吗?”陆行屿掌心摁住她脑袋,“好了,别蹭了。”
  温书念突然感觉到难以忽略的温度和轮廓,乖乖不动。
  “我还是下去吧?”
  “......不用,缓一缓就好。”
  _
  半夜,姜月醒来一次。
  病房的窗帘是不遮光的,她借着阳台外洒入的光亮,眼神逐渐聚焦,看清自己病床旁坐着的高大男人,以及伏在他胸口睡着的女人。
  男人并没睡着,两人目光在昏暗中对上。
  “这是在医院,你不用紧张。”陆行屿压低声音,先开口。
  姜月沉默着点点头。
  陆行屿:“要帮你叫医生过来吗?”
  “不用。”她声音透着虚弱,也不想面对,比起自杀,没成功或许是让她更崩溃的。
  陆行屿也看出她的颓败和逃避:“我都听说了,虽然说命是你自己的,但这个世界上,唯独死是没办法重新做选择的,一旦死了,一切就不再有重来和弥补的机会,你是不是应该慎重考虑?还有如果你真的死了,你有没有想过,温书念会多自责。”
  姜月瞳孔睁了睁。
  陆行屿和她坦白:“她觉得是她今天劝说你去派出所报案,你才会承受不住压力自杀。”
  “不是。”姜月没底气,小声反驳,“我——”
  “怕你父母责怪你?”
  责怪是家常便饭了,她更怕的是盛美洁看自己像看脏东西一样厌恶鄙夷的嘴脸,还有姜磊失望透顶的眼神。
  稍一想,就似乎有无形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她。
  “我不知道。”她声音透着满满的抗拒。
  陆行屿想起上次开家长会,只有她的座位是空的,连这种重要的场合也不来,家庭关系大概是不和谐的。
  “没关系,你只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伤害你的人的问题,是他犯了罪,你父母如果爱你,就肯定会站在你这边保护你,如果不爱,你还有你自己,你要学会自己爱自己。”
  陆行屿没想到自己这个曾经有名的问题学生,还有给别人讲大道理的一天,“还有叶琼,她说过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你出事了,她肯定会很伤心。”
  “现在...不是了。”姜月眸光亮了一瞬,又灰暗下来。
  陆行屿不想打击她,也不能随便替叶琼做决定,“你可以再试试,她不是小气记仇的人,如果你还真心把她当朋友,礼物,你应该自己送。”
  她像是在思考,许久后,点了点头:“叶琼哥哥。”
  “怎么?”
  “你就是温老师说的那个对她很好很重要的人吗?”她突如其来地问了这么一句。
  陆行屿有些云里雾里:“什么?”
  姜月小声地把白天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她说她很后悔?”
  姜月:“嗯,她说因为自己没报警,最后伤害了保护她的人。”
  怪不得,她今天要背着自己偷偷去派出所,就是为了这事。
  自己不是没有注意到,每次只要一提起这事,她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说不清驱不散的阴霾里,但他一直以为是她对那段记忆生理性的厌弃,原来是对他的愧疚。
  陆行屿垂眸看着怀里睡着眉心还轻蹙着的人,指腹轻轻抚了抚。
  抚不平,又低下头,心疼地吻了吻:“笨蛋。”
  作者有话说:
  陆行屿:没想到我才是最治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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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日
  ◎你男朋友也有点累了,不陪他回去睡会儿?◎
  盛美洁是清晨赶到医院的, 一路奔波,神色疲惫又仓惶,然而等走进病房, 看见病床上的醒着的人无恙时,眼底瞬间烧起怒火。
  三两步冲到她面前, 将人拉起来。
  “姜月!你故意没事给我找事是吧?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 你都学会了什么!”
  “撒谎,谈恋爱,还谈得不三不四的, 小小年纪,你还有没有羞耻心, 要不要脸啊!”
  女人暴怒的声音尖锐刺耳,隔壁病床的人纷纷被吵醒。
  窝在陆行屿怀里的温书念即使被他捂着耳朵,也睁开了眼,失神了几秒,看着病床前突然多出的女人, 赶紧从他怀里起来。
  “您是姜月的——”
  “我真是上辈子造了孽才会生下你这种女儿。”
  女人连珠带炮,每个字都刻薄又诛心,少女一言不发撇开她的手, 背过身去, 然而这个举动更惹怒了盛美洁, 强硬地掰过她肩膀,巴掌眼看着就要落向那张苍白的脸。
  忽然,手腕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 不由分说地扯到了病床外。
  盛美洁看着面前压迫感强大的男人, 扯了扯嗓子:“你谁啊, 我管教我女儿, 你掺和——”
  “管教人也要看场合吧?这是医院。”陆行屿实在不想和这种蛮横无理的父母多言,按下了病床前的呼叫铃。
  值班的医生护士很快赶过来,将盛美洁“请”了出去。
  病房又恢复安静。
  温书念看着床上面色冷淡得透不出一丝情绪的人,忽然间,好像就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做出“自杀”这种别人看来荒唐不能理解的举动。
  “姜月,”温书念轻轻叫了她一声,想安慰却发现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就好像一张已经被粗暴揉皱的纸,无论怎么抚平,也没办法让它崭新如初了。
  “你渴不渴?”千言万语到嘴边,变成了一句最普通的询问。
  少女点了点头,温书念倒了杯温水,扶着她坐起,苍白的唇被润出些许生气。
  她安静地喝完,低头盯着手上的纱布看了良久:“温老师,对不起。”
  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小孩。
  一个连自杀都会觉得愧疚的小孩。
  温书念揉了揉她脑袋:“行,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不过你最对不起的应该是你自己。”
  少女眼睫眨了眨,空洞中闪过一丝错愕。
  “你想想,现在离开学还有多久,熬了四个多月才盼来的暑假,你懒觉睡完了吗?想吃的东西吃够了吗?还有存的零花钱都花光了吗?”
  生命的意义太过深远,理想和信仰也太过崇高,温书念不想和一个才十四岁的孩子高谈阔论这些自己活了二十多年都没领悟明白的东西。
  对于大部分平凡的人来说,支撑他们继续喜欢,留恋这个世界的或许是一些看的见,感受的到的令人期待的小瞬间。
  明天准备去吃一顿火锅,下个月要给自己买一条新裙子,攒够钱就去喜欢的地方旅游......
  人这一生看似很漫长,但拆解成满足喜悦的瞬间,却又很短暂。
  “姜月,你还小,再试着往前走看看,说不定前面会有广阔天地。”
  “会吗?”她懵然片刻,又问了一句。
  温书念:“会啊,你现在才上初中,得按时上课,天天回家,等上了大学就不一样了,你可以选一个离得远远的大学,可以化漂亮的妆,戴你喜欢的首饰,周末和室友出去唱歌看电影,做你曾经喜欢但做不了的事。”
  虽然很多人都表示不想长大,长大会有许多烦恼。
  可总有人是期待长大的,他们的烦恼就来自于儿时,长大后,他们发现很多事情原来是可以选择的。
  “我知道了,温老师。”其实醒过来后,陆行屿和自己说了那么多,她也想了一夜了。
  其实吧,刀割破皮肤还是很疼的,她也很害怕。
  “我不会再做傻事。”她小声承诺。
  “对嘛,小姑娘多好的年纪啊,”隔壁的老大爷听了半天,大概也搞明白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了都还想再活二十年呢,不要想不开,你妈妈要是骂你,你就装聋子嘛,你老师说的对,人啊,除了生死,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老大爷说着,起身走到阳台门旁,左右活动了一下胳膊,又看向温书念:“你这个老师可真好真尽职。”
  第一次被人这么夸赞,温书念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
  “多大了啊?二十出头吧,有没有对象?”老大爷笑呵呵的,“我孙子看着和你差不多大,待会儿他要过来给我送早饭,很孝顺,长得也很端正的。”
  说着,就有了介绍对象的那味。
  陆行屿脸黑了黑,自己不至于存在感这么低吧,而且自己之前抱着她,这老头没看见吗?
  “她有男朋友了。”陆行屿搂过她肩膀,一把将人扯进怀里。
  老大爷“哎”了一声:“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她哥。”
  “......”
  温书念怕老大爷再说下去,会把某人给气死,轻轻握住他的手:“大爷,他是我男朋友,您孙子,可能得找个更漂亮的。”
  “哎呦,他可没那福气。”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最漂亮的已经被自己追到了,陆行屿心说着,搭在她肩上的手捏了下她的脸:“尽职的温老师,走吧,先送你回去。”
  故意损她的吧?
  温书念瞪了他一眼,摇头:“姜月她——”
  “我没事的,温老师,你们先回去吧。”
  “放心吧,医生会和她妈妈好好沟通的,你也不能一直在医院睡吧,”陆行屿凑到她耳边,声音轻了轻,“昨晚口水都流到我衬衫上了。”
  “陆行屿!”
  “好,不说了。”
  陆行屿及时打住,忍着笑,“你男朋友也有点累了,不陪他回去睡会儿?”
  “嗯。”
  _
  两人走出病房,迎面正好碰上回来的盛美洁。
  不难看出她真的很疲惫,厚重的眼袋下两个黑眼圈明显得难以忽视,但一想起她刚才在病房张牙舞爪的架势,温书念还是心有余悸地叫住她。
  “姜月妈妈。”
  女人回过头,失魂般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几秒,慢慢聚焦:“你们是送我女儿来医院的人是吧?”
  陆行屿“嗯”了声。
  “谢谢啊,医生说要不是你们及时发现,月月可能就——”她没了之前凶悍的气势,声音也有些嘶哑,抬手捂了捂眼眶,又放下,长叹了一口气,“你说她...她怎么会这样呢?”
  父母不理解孩子为什么心理这么脆弱。
  孩子同样不理解父母的无力和辛苦。
  对固执封闭着自己内心,彼此间不愿倾听也不愿表达的母女来说,这或许就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温书念也不擅长处理家庭关系,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可能她觉得你不爱她,没人在乎她。”
  “怎么会呢?”盛美洁想不明白,“从小她要学什么,我们都是给她报最好的培训班,初中,也让她上资源最好的私立,我现在辛苦赚钱都是为了她。”
  将期望和付出都强加在孩子身上,对小孩来说,或许是很沉重的。
  温书念:“或许这你认为的爱,不是她想要的,你刚刚在病房里说的那些——”
  “我那是气上头了,”盛美洁事后想想,也觉得后悔,“她没事吧?”
  “看着还好,但心里肯定难过。”温书念想了想,又问,“你和她爸爸离婚了是吗?”
  “没呢,分居了,她告诉你的?”
  “算是吧,”温书念再三斟酌,还是决定不隐瞒,“她说你们离婚都不想要她——”
  “怎么可能,她是我女儿。”
  温书念:“她听到你和她爸爸争吵只想要弟弟,她可能觉得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个吧。”
  “没有的事啊,两个小孩都是我生的,我都想带走,但是她爸爸就是不肯把小儿子让给我,她,怎么会觉得我不要她......”盛美洁回忆着,越说越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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