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暖烘烘的体温,她抱紧自己的胳膊。
“别哭了。”他开口,声音淡淡的。
“?”
他在和自己说话?
温书念疑惑。
头又被轻轻拍了拍:“先起来。”
这回,她确定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但她肚子是真的疼得站不起来,只能无奈地抬起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这么巧,你也在这,你是在这——”
“上班”两个字还没到嘴边,他目光陡然暗了暗。
“你怎么了?”
再开口,声音也没了先前的平静。
“我——”温书念也不知道该怎么从善如流地和他解释这个特殊时期的特殊状况。
他眉心拧了拧:“我送你去医院。”
“?”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用,我没事,就是肚子有一点不舒服。”温书念咬着牙解释。
陆行屿认定她就是在逞强,如果是其他事,自己可以任由着她,可现在她脸惨白得就像医院偷跑出来的重症病人,单薄到估计风一吹吹就能倒。
他真得恨不得不由分说地马上抱她去医院,但是不能急,会适得其反。
他告诫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情绪:“能站起来吗?”
等了一小会儿,没等来回答,只有细微疼痛的抽气声。
他也顾不得冒犯或者吓到她,握住她手腕,稍稍用力,将人拉了起来。
温书念蹲太久,脚已经麻了,又始料未及,眼前一阵发黑,但有他扶着,终归是摔不着的,就是额头在他胸前磕了下。
有点晕,也有点想吐。
缓了一会儿,才缓过劲。
头依旧靠在他胸口,有淡淡让人安心的气息。
“真的没事,我就是——”
“能站稳吗?能的话我现在去把车开过来,不能,我现在抱你过去,你自己选。”他打断,一贯散漫的性子难得这么咄咄逼人。
温书念噎了下。
“你不选,我替你选。”他揽过她的肩,温书念抵开他的手,退后两步。
乌黑的眸子好似涟漪着水光,定定看着他。
他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收回,抿了抿唇:“你站稳,我去开车。”
很快,黑色迈巴赫缓缓在她身旁停下,她走向后座,手刚碰到车门。
“坐前面。”男人的声音从车窗里飘出。
也是,把别人当司机很没礼貌。
她乖乖坐进副驾驶。
车子驶入高峰期拥堵的街道,前排的暖风吹得小腹的疼痛好像减缓了一些,她终于可以抽出思绪斟酌说辞。
途径漫长的一个红灯。
她悄悄瞄了眼男人冷峻的侧脸,试探开口:“陆行屿?”
他视线转过来:“很难受?”
“没有。”对着一个男人,即使做过心理建设但还是会不好意思,她只能别开脸,默视着窗外,“我其实...是那个生理期,不太舒服,不用去医院。”
一句话说得含糊又结巴。
她也不知道他听清楚没有,不敢回过头看他。
直到后面汽笛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她眼珠子才稍微往他那边转了下。
他安静地垂着眸,手搭在方向盘上。
前方已经是绿灯。
“可以走了。”她小声提醒了句。
“嗯。”
车子驶过路口,他有些心不在焉,温书念也尴尬,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车内安静得可怕。
“那个,你看哪里方便把我放下就行。”她酝酿着开口,打破僵固的气氛。
说完,车子拐进一条街,靠边停下。
这也太干脆了。
“谢谢。”温书念皮笑肉不笑地解开安全带,去拉门把,一声轻响,门落了锁。
“?”
陆行屿将滑落的西装外套盖回她腿上:“我下去买点东西,很快。”
作者有话说:
叶逢:你长得不像我们老板女儿,像他老婆~
感谢在2023-03-03 23:14:29~2023-03-04 21:3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叮咚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第六日
◎“别哭了。”◎
原来不是要把她扔下车啊。
说不上为什么,温书念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看着下车的陆行屿,视线透过车窗,默默跟随过去。
下车后,陆行屿进了旁边的一家便利店。
正值下班放学的高峰,店内的人不少,他站在货架间,没一会儿,两个原本在用餐区的女生起身,抱着手机,犹犹豫豫地朝他走了过去。
毕竟隔着距离,温书念听不到她们在攀谈什么,但大概能猜出在要联系方式。
他好像一直挺招人的。
温书念记得当年文理分班的时候,自己和他分到一个班,又恰好坐他前桌,每天早上到学校,经常能碰到外班女生进来偷偷往他桌里塞礼物和情书。
有时候碰到胆大的,还会让她转交。
她其实不太愿意插手有关陆行屿的事,但自己是个不会拒绝人的性子,每次只能应允。
但陆行屿那边,也不是好交代的。
一次两次,他还会开玩笑问:“温书念,你是不是想要这些东西?你想要自己留着就行,不用转交给我。”
她摇摇头。
少年一股脑嫌弃地丢给了他同桌。
后来,次数多了,他大概也不耐烦了,她刚放下,他转头就丢进了垃圾桶,还不算完,早自习故意不时地踢一脚她椅子。
温书念假装没感觉到,他就把自己的试卷练习册全部丢到了她桌上,态度恶劣得要命:“温同学,你这么乐于助人,不如以后都帮我把作业抄了吧。”
她默不作声地理好那些练习册,花了一整个中午,替他抄完了作业,第二天一早,偷偷找老师换了座位。
搬走后,陆行屿没再为难她,依旧天天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作业也有人替他写。
生活回归风平浪静。
直到平安夜那天,晚自习下课,大家一哄而散,只有她,不慌不忙地留到最后。
检查完门窗,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和往常一样走下楼梯,拐角处,少年双手抄在校裤口袋里,懒懒地倚着扶手,听见动静,转身朝她看来。
她打算若无其事地借过,可在经过他身边时,被拦住了去路。
他也不说话,一双漆黑得让人发冷的眼眸就那么淡漠地看着她。而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了,脑子一空,眼泪就掉了下来。
再后来,少年慌了,立马给她让开了道。
可她抱着手臂蹲下来,哭得更凶了。
他大概是束手无策,跟着蹲下来,说自己今晚来找她是因为上次的事想和她道歉,语气放得又轻又缓,完全没了平时的嚣张恶劣。
他难得温柔地道着歉,还哄人似的拿出了一个小礼盒,说是送她的圣诞礼物。
可她还是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为什么会那么伤心,可能是最近一次大考没考好,也可能是温若华今年忘了她生日,总之,突然找到了一个发泄契机,心里积压许久的委屈全部借着眼泪宣泄了出来。
“别哭了。”陆行屿一开始还耐心地哄。
后来,知道哄不好,也不说话了,默默地陪她蹲着,最后等她哭完,送她回了家。
温书念事后想想觉得挺丢人的,第二天回学校都刻意避着他,但他好像把这事翻篇了,又和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过来问她接不接受自己的道歉,如果接受的话,要把礼物收下。
她怔然着点点头。
少年又肆无忌惮地笑了。
车门被拉开。
出神间,陆行屿已经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还有一杯咖啡。
他把咖啡递给温书念。
温书念以为他要自己替他先拿着,接过,立马坐直身子,生怕待会车子启动,一个不小心撒了。
陆行屿见她一副端端正正,手还没收回去的模样,忍着笑:“你是想喂我喝吗?”
“?”
怎么还有这种要求?
温书念垂下眸,虽说他开车是不方便拿杯子,可这自己来也太越界了。
“会倒出来的,你还是,到了再喝吧。”她找着理由婉拒。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她抬起头,发现某人掩着唇,手臂搭在方向盘上,笑得差点弯下腰,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逗自己的。
温书念不由得皱了皱眉,语气都变得硬邦邦的:“你自己拿着。”
“给你暖手的,不是手凉吗?”
他停车是为了这个?
其实他不说,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纸杯的暖意透过冰凉的指尖,一点点渗透进胸口,她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握紧杯子:“谢谢。”
他没说话,低头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包暖宝宝,撕开,拿出一片,丢到她座位上。
“自己贴。”平静无澜的。
温书念不知道他从哪知道的这些,诧异了片刻,摇摇头:“不用。”
“我怕你在我车上痛死再赖上我。”他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
温书念怔了怔,抬起头,窥见的只有他眼底闪过的几分明显的戏谑。
刚涌进身体千丝万缕的暖意一瞬间被剥离。
心一点点往下坠。
自从两人上次意外在酒吧碰见,他帮自己解围,又替自己免单,加上这次,撞见自己不舒服又施以援手,她险些以为他已经宽宏大量地将前尘往事都翻篇,不再记恨自己了。
甚至还因为刚刚那句“手凉”,生出了一点奇怪的错觉。
但现在看来,只是她的臆想。
他屡次在她狼狈时出现,或许只是想看见她不堪的一面,然后顺便再彰显一下自己现在的成功和大度,好在不时开玩笑嘲讽她一句,让她无话可说。
温书念突然有种很想下车的冲动。
可当她下意识将手移到门把,才反应过来车门一直是锁的,而且车也开了出去。
她又装作无事发生地收回。
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就不是曾经那个会慌张向她道歉的少年,她也不是那个控制不好情绪眼泪说掉就掉的少女。
“没那么严重,这点痛是死不了人的。”她盯着窗外,眨了眨眼眶,酝酿出无关紧要的语气。
他大概是没料到,沉默了几秒,才没什么情绪地吐出一句:“随便你。”
“住哪?”他又问。
“文安小区,要导航吗?”
“不用。”他声音越发冷。
温书念心情倒好了不少:“对了,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那?你在隆江国际上班?”
“没有,过去找个朋友,你呢?”
“我也是,很巧。”
原来不坦诚也可以对答如流。
陆行屿发现自己现在真是小看她了。
“男朋友?”他就着她的胡编乱造,继续问。
“不是,”温书念叹了口气,马上又换上一副温柔的语气,“不过你有合适的可以介绍给我。”
陆行屿眉心一瞬间拧紧,但很快又舒展开,冷哼了一声:“没有,应该都配不上你。”
“还好吧,我要求也没那么高。”她替自己辩解。
陆行屿不说话了。
温书念悄悄瞄了一眼他逐渐绷紧的下颚线,其实心里也没多畅快,但就是忍不住:“你呢,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介绍,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算了吧,我名声不好,你知道的。”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咬重了后半句,就好像在提醒她当年害得他名声不好的罪魁祸首是谁。
温书念没办法在这个话题上和他抗衡,沉默地别过头。
一路到目的地,两人没再说话。
下车时,她脑子里演练了一路,挤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今天谢谢你,这个咖啡和上次酒吧一共多少钱?我把钱转你。”
倒不是自己赌气。
是两人目前这个关系,也不好占人家便宜。
但他好像挺看不起人的,面无表情轻嗤了声:“不用。”
温书念也不生气:“要的,你支付宝多少?我转你支付宝。”
“想要我号码就直说。”
“......”
如果没有之前惊醒梦中人那一句话,她可能真的顺势就要了,但现在,她拿出钱包,抽出里面备用放着的几百现金,递给他。
他没接,脸色沉了沉:“我说不——”
温书念也不等他说完,直接扔进副驾驶座里,转头走进小区。
_
“你去哪了?”刚进门,厨房里的温书远听到动静,背着身问了句。
温书念都忘了今天周五学校放假了。
“出去签了个合同。”她老实答。
大概是听出声音有些虚弱,温书远关了火,从厨房出来,果然,她脸色苍白得不对劲。
“你怎么了?”将人拉到沙发上坐下,温书远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有点烫,“我去给你拿药。”
温书念没来得及说不用,少年转身进了房间。
和周围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生不同,她弟弟好像完全跳过了叛逆期,以前小时候还会乖乖跟在她身后听她的话,自从上了高中,两个人身份好像反过来,他成了哥哥。
惆怅间,温书远已经泡完药过来。
棕褐色的液体,热气腾腾,药味浓重,她没喝就开始嘴巴泛苦:“没感冒,就是淋了一点雨,我去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你没带伞?”
本来是想逃避,他这一问,温书念突然想起自己下车时走得太急,伞好像落在陆行屿车上了。
她又站起来,朝玄关处看了一眼。
真的没有。
“怎么了?”
温书念摇摇头,接过杯子。
“快点把药喝了,待会儿冷了,”温书远看出她犹犹豫豫,“不苦,就是感冒灵,我同桌都干吃。”
“......”
现在小孩的压力都这么大吗?
温书念屏着呼吸,咕咚咕咚几口闷完,放下杯子。
“你厨房在煮什么?”
“面条,你要吗?”
刚刚一整杯热的入胃,她肚子舒服不少,但依旧不想吃东西:“我不饿,对了,爸妈呢?”
“回老家参加表哥婚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