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好几种原因,斯内普依旧没能找出一个确切的理由,只能继续加快脚下的步伐。
斯内普将诺思交给他的灵魂安定剂死死地攥在手中。仿佛这样做就能获得一点平复内心焦躁的力量。
霍格沃兹的校服因为他的快速走动而扬起凌厉的弧度,黑色的袍子在空中翻滚涌动,正如它主人现在的情绪一样极不稳定。
医疗翼,那些斯莱特林的学生站在半敞开的门口,努力伸长脖子张望着里面的情况,有窃窃私语声从他们之中传来。
碍于里面的庞弗雷夫人和邓布利多校长,这些人都不敢进去,也不敢在此高声讲话,可他们又担心安娜的情况,聚集在这里不肯离开。
“麻烦你们都让一让。”
有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中的冰冷气息像是有一条毒蛇正张开嘴巴,对他们「嘶嘶」吐信,使得所有斯莱特林的学生背后不由自主地渗出了冷汗。
一股莫名的威压笼罩在他们心头,还不等看见刚才出声的是谁,就主动让出了一条通往屋内的小道。
没有多说些什么,斯内普借着小道走进屋内,还未等他找到安娜的床位,就感受到了一股溢散在空中的混乱魔力。
向着那个魔力溢散的方
向走了几步,就能隐隐听见邓布利多的声音。
“噢,都是我的错...
这么多年了,我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我总是在伤害他们,我怎么能对她说出那句话,不...”
老者的话中充满悔恨与呜咽,像是融合了一生中所有的苦痛,过往的记忆与此刻交织重叠,他在不停地忏悔着。
经过三四个隔开的床位,斯内普终于赶到安娜所在的位置。
当他见到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的她时,双瞳微微紧缩。
那人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床上,原本柔顺富有光泽的银发失去了以往的光彩,变得有些凌乱,随意地倾洒在洁白的床单上。
她的脸上有明显的泪痕,紧闭的眼眶边缘微微泛红,有一滴并未流下的泪珠挂在眼角处,将落未落。
她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像是摆在橱窗中的木偶,原本鲜活的灵魂被压抑在了躯壳的最深处,仿佛有牢笼囚禁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见过她开心时的样子,生气时的样子,温和安抚圣徒们的样子,嘲讽伏地魔时的样子,装作无辜实则明里暗里将矛头死死对准卢修斯他们的样子...
也见过她全身心地,信赖着他,与他签下契约时的样子...
可与安娜相处的这三年多的时光中,斯内普从来没见过,她如此脆弱的样子。
被邓布利多强行压制的魔力依旧环绕在她的周身,奔腾在她身体的每个角落,似乎在下将她撕扯成碎片。
不...
内心的念头一闪而逝,斯内普冲上前去,拔开水晶瓶的塞子,将剔透无暇的冰蓝色药剂灌进了她的嘴里。
被邓布利多压制的,围绕在她身体表面的***魔力猛烈而凶悍,如同刀割一般划破他正在喂药的手,瞬间就有鲜血从伤口溢出。
鲜红的液体流淌过他的手背,一滴,一滴地滑落到安娜的脸颊旁,浸染了她银白色的长发。
还在混乱中的安娜潜意识里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在魔药触碰到她嘴唇的瞬间,就开始下意识地收拢自己不听话的魔力,因此斯内普只受了这一道伤。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旁边的邓布利多和正在配置药剂的庞弗雷夫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那一瓶灵魂安定剂就已经见底了。
“天哪,你在做什么?”
在被庞弗雷夫人拉开治愈手上的那道伤口之前,斯内普眼眸微垂,伸手带走了她眼角旁的那滴水光。
第32章 血迹
天气阴沉,周身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
有浓厚的乌云在头顶聚集,不多时,大滴大滴的水珠争先恐后地从高空落下,如同连接天地之间一条条长线,汇聚成铺天盖地的暴雨。
连绵不断的雨珠砸落在她的脚边,溅起泥泞的水花。
她的面前伫立着一座新坟,两张照片上的人笑容温暖,却不带丝毫生命的温度,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冰冷。
那是她前世的父母。
像是想起了什么,撑着黑伞的女孩蓦然抬头。
大雨倾倒之间,有一位身穿黑袍,被宽大帽檐遮住脸庞的神明,正与她遥遥相对。
安娜想起来了,这是她与那位死神,第一次相见时的场景。
在前世的时候。
即便现在回想,安娜依然清晰地记得他们之间的对话。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女孩轻声回答,向掌管死亡的神明许下诺言。
病床之上,女孩细软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微微颤动,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随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也许是因为刚才久远的回忆,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
安娜只觉得自己的全身都酸痛无比,这是魔力***后留下的后遗症,她已经有六年没品尝过这种滋味了。
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变得暗沉,现在大概是傍晚时分。
低下头去,银色的发丝散落在她面前,有一处已经干涸的褐色血迹沾染在发间,异常显眼夺目。
这是谁的血迹?
她的嘴里还残留着灵魂安定剂的味道,自己储物戒中的那几瓶丝毫未动。而霍格沃兹的医疗翼里也肯定不会有这么贵重的药剂。
撵起这一小簇被鲜血沾染的头发,安娜从储物戒中掏出剪刀,「咔嚓」一声将其剪断,收到了一个水晶瓶中。
想到昨天在国王十字车站,诺思可能和斯内普谈了些什么,安娜攥紧手中存放着银发血迹的瓶子,隐约猜到了真相。
自己引发的魔力***有多么危险,在几年前几乎摧毁纽迦蒙德地下室一切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了。
就算当初格林德沃用全部的魔力压制,也在给她喂下稳定剂的时候受了不轻的伤。
这血迹,难道是...
将瓶子收回储物戒,安娜伸手揉了揉弥漫上酸涩的双眼,心中长叹一口气。
空旷的医疗翼中十分寂静,忽有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由远及近,伴随着压低音量的说话声音,进入了这间屋子。
斯内普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到已经醒来的安娜正欲下床的动作。
他的眉头跳了跳,还未等说些什么,身边的莉莉就冲了上去。
“安娜!你现在还需要好好休息,不能下床!”
看到红发的小女孩脸上带着怒气与担忧地冲到她的床边,双手叉腰,像是一头奶凶奶凶的小狮子,她不由地轻笑出声。
“好吧,咳咳咳...”
她喉咙干哑,只是说了一句短短的话,便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莉莉脸上的怒火立刻变换成了慌张,手忙脚乱地拿起床头的水壶倒了一杯递给她。
“谢谢你,莉莉,我感觉自己好多了。”
喝完水后,她舒了一口气,安抚着身边的女孩。
“对了,邓布利多校长呢?我刚才肯定吓坏他了。”
安娜明白,自己魔力***的样子肯定会让他想起不好的过去,可左右张望了一圈,
都没发现那位老者的身影。
“安娜小姐,与其担心那个老蜜蜂,我觉得你还不如替自己多操心一下比较好!
上课第一天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照这样下去,就算有一百瓶灵魂安定剂都不够你挥霍的。”
斯内普双臂交叉横在胸口,站在一旁冷冷开口道。
“西弗勒斯!”
莉莉转头瞪了他一眼,随即继续和安娜说话。
“他这是在担心你,安娜,在听到你魔力***这个消息的时候,西弗勒斯是第一个冲进医疗翼的,我跑在他后面怎么都追不上。”
莉莉很干脆地就把某位老教授给卖了,这话逗得安娜忍不住笑出了声,在死亡视线的直射下才慢慢收敛住。
她的视线在斯内普身上扫了一圈,可碍于对方将手压在胳膊底下,她没能看见那道已经愈合,但是仍然有受伤痕迹存在的手背。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她坐在床上,背后靠了几个柔软舒适的枕头,脸上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比中午见到时好了很多。
至少不再是那副了无生气的样子。
学生们已经开始在一楼礼堂享用晚餐,两人带来了一些比较好入口的食物。毕竟她连午餐都没吃,又经历了一场魔力***,现在身体虚弱得很,肯定要好好补充才有力气。
两人拿了椅子来坐在床边,莉莉和她讲述着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
“邓布利多校长在西弗勒斯进去后没多久就出来了,他赶回了校长室,一个下午都不在学校。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好多斯莱特林的学生站在门外,直到下午快要上课才肯离开。
对了,今天下午我们上了魔药课,内容是制作疥疮药水,还是很简单的,安娜你也不要挤,这个课程你肯定一学就会,不过格兰芬多那边居然有好几个炸锅的学生。
”
小口吃着两人带来的食物,耳边是莉莉念念叨叨的声音,安娜的心情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对了,西弗勒斯,你等下把魔药课的笔记给安娜讲解一下。
我和你说呀安娜,今天他上课制作的魔药得到了斯格拉霍恩教授的点名表扬,有他给你讲解,保证不会让你落下太多课程的。
好啦,我先回宿舍啦,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再来看望你。”
莉莉悄***地走到床头,轻眨双眼,仿佛是在给她暗示一般。
??
对于姬友的隐晦暗示,安娜有些摸不着头脑,微笑着说着再见。
医疗翼的门扉被贴心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西弗勒斯,莉莉说的笔记呢?”
“安娜小姐,我不认为经过普林斯家族课程指导的你,还需要这种最基础的东西。”
“好吧教授,我只是开个玩笑。”
第33章 格林德沃到来
屋内再一次陷入了寂静,两人都在琢磨着如何开口询问对方。
“西弗勒斯,你的手...”
“你究竟和那只老蜜蜂谈了什么?”
眼看天色越来越昏暗,安娜和斯内普知道再这么沉默下去,等来的只会是庞弗雷夫人的驱赶,于是同时开口问道。
听到对方的提问,两人双双愣住,空气中回荡着些许的尴尬。
“一道小伤口而已。”
即使嘴上这么说,他也丝毫没有把手从胳膊底下抽出来的意思。
由***魔力弄伤的绝对不是什么小伤口,那种混乱的魔力会持续停留在伤口表面,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难以抹除的伤疤。
见他不愿多说,安娜也不再多问。
她记得专门治疗这种伤痕的魔药配方。到时候可以让诺思寄些草药过来调制。
“谢谢你。”“受人所托而已。”...
说完这几句话,两人之间再次安静。
安娜斟酌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邓布利多给我看了厄里斯魔镜,我没在里面找到自己。这让我觉得有些害怕,就引起了魔力***。”
正如斯内普自己没说实话,她口中轻描淡写的描述其实也不是很准确。
更为确切的答案其实是,她觉得自己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这里,她找不到可以寄托心灵的地方,因此质疑自身的存在。
“呵,厄里斯魔镜,他的老把戏。”
斯内普想起邓布利多给哈利波特的考验中,就有这么一关。
可是什么叫做没在魔镜里找到自己?
斯内普清楚地知道这面镜子的能力,它能真实地反映出每个人心中最深切的渴望。
如果没在里面看到自己,那么就说明,她的愿望无关自身。
心中最渴望的祈愿却与自己毫无关联,她是圣人吗??
“你在里面看到了谁?”
斯内普继续问道。
“有很多人,你,莉莉,诺思,艾丽莎,我父亲,还有邓布利多,一些我见过的,印象深刻的圣徒,我还看到了哈利他们三个人,好像还有德拉科·马尔福,就是面容太模糊了,看不太清。
哦,对了,还有伏地魔,他在镜子里被打得可惨了,哈哈。”
安娜掰着手指一一细数,旁边的斯内普听到这些人的名字,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能在镜子里看见还未出生的哈利他们,说明这正是她所渴望的未来!
可是未来中,没有她的存在。
这算什么?潜意识中觉得自己不该存在于未来吗?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当时的安娜只顾着对邓布利多讲述自己的身世,并没有立刻意识到这一点。
现在回过神来,她也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女孩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漆黑的契约花纹安静地铭刻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啊...原来是这样。
除了质疑自身的存在,她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个可怕的,深埋于心的想法。
与死神签订契约的她,又能在这个世界上呆多久呢?
因为这个原因,她始终把自己排除在了未来的美好场景之外。
“你...”
“这没什么的,西弗勒斯。至少现在你们都在我的身边。”
压下心底的忧伤,安娜将
手放回被子上,轻声打断了他的话。
也像是在回应着自己的内心。
本来斯内普还想说些什么,医疗翼中忽然响起一声凤凰的轻鸣,惊得他站起了身。
有两道人影出现在凤凰的火焰中,其中一位是消失了一下午的邓布利多,另一位则是...
“父亲,您怎么出来了?”
安娜惊喜地呼喊了一声,双眼之中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是盖勒特·格林德沃。
斯内普意识到来者的身份,自觉地站到了旁边。
匆匆而来的格林德沃忽略了房间里另一人的存在,他快步走到床边,宽厚的手掌抵住安娜的额头。
有熟悉的魔力从上至下缓缓流淌而过,熟练且仔细地梳理着她身体中每个角落的魔力流动。
待到确定自家女儿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将手移开,放到了她的小脑袋上,轻轻地抚摸着。
“你绝对不是什么禁忌的存在!
阿不思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不是那个意思。
你永远是我唯一的亲人,在你诞生之后,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是一种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