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地心玉这种宝贝,也随手就扔给我们了……”
几个人拿着地心玉面面相觑。
“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宗门禀报吧。”观昱向其余三人建议。
“嗯,我们走吧。”
几人一路返回长白仙宗,却不知那枚地心玉上早已被灵泽种了印记,若是几人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她便能及时感应到。
这地心玉虽不算绝无仅有,但其可以聚敛灵气的作用,对一般的魂灵妖灵而言,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了,几个小家伙儿修为最高也不过入微而已,若是碰上什么魂灵集体抢夺,这地心玉怕就是他们的陪葬品了。
灵泽还在长白之时,担的便是宗门新晋弟子的授业之责,因而也被长白弟子称呼为“授业道君”,往日教导小朋友教导惯了,今日见到这几个初下山历练的长白弟子,又是故人的徒弟,实在忍不住关照一二。
送走了观昱几人后,灵泽又回到了明阳城中。
虽然那块地心玉里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但也不算一无所获。
那个恶鬼方才说过是“物尽其用拿走它们”,既然是“它们”,那就说明从那个刘员外家带走的宝贝,不止地心玉一个。而且这恶鬼修为低下,屠杀普通凡人或许绰绰有余,但对上入微期的修士却连跑都跑不掉。
方才在城中,恶鬼明显是提前便察觉到观昱几人,这才能跑在他们前头,若非有人通风报信,凭这恶鬼自己的感知能力,绝对是做不到的。
而这通风报信的人能够不被观昱几人的感知发现,神不知鬼觉地向恶鬼传信,那就说明,此人要么是个修为高深的魂灵,要么就是个凡人。
灵泽踏进刘员外在城中的宅邸,因被恶鬼肆虐,奢华的宅院中早已充满了鬼气,若是放任不管,假以时日必定会恶鬼横生。
只不过这就不是灵泽能管的事情了,她是鬼王,不是修仙人士,这里自有当地的修仙门派来管。
灵泽将灵识放出,强大的灵识覆盖了整座宅院,只是她里里外外搜寻了好几圈,也未找到任何其他宝物留下的踪迹。凡有灵气的东西皆逃不过灵泽的感知。既然宝贝并未存放在这里,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城外明阳城义庄――
此时距离天亮还早,义庄周围聚集了大大小小各种无意识的游魂跟一些初具灵识的小鬼,灵泽不再收敛自己的气息,属于鬼王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在这小小的义庄之上,小鬼们均被这威压惊得四处逃窜,无数深深浅浅的灰色的影子在义庄周围奔走逃窜。
灵泽伸手随意吸过一只小鬼,抓着小鬼的脖子将其拎到眼前:“城里刘员外一家的尸体可是停放在这里?”
这等小鬼只能生存在阴气环绕的义庄或者坟地周围,对这里的情况肯定最为清楚。
鬼魂是不需要呼吸的,因此小鬼即便被掐着脖子也不会耽误他回话,只不过被鬼王如此拎在手里,那份打心底里的恐惧依旧让他紧张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磕磕巴巴地回答:“有……是有,十四个……”
灵泽也不会难为这种小鬼,得到答案后便放其离开了。小鬼一经松手便一溜烟地跑了,跟其他鬼魂们一起躲在一处角落里,连抬头探究都不敢。
灵泽走进由茅草搭建的破败义庄,只见不大的屋子里拥挤地停放着十几具尸体,想来便是那刘员外一家了。她再次放出灵识探查,果然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发现了蛛丝马迹。
灵泽一把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白布之下是一具略显肥硕的中年男子,男子因被恶鬼残杀而面色青紫,双拳因生前受到过度惊吓而紧缩,灵识探查到的灵气痕迹恰好便出自男子的左手上。灵泽俯下身子凑近观察男子的左手,左手的拇指上赫然有一道明显的印子,看上去像是之前佩戴过扳指,只不过如今那个位置却是空空如也。
纤长灰白的手指在那处印子上摩擦了几下,将上面残留的灵气痕迹附着在指尖。意念一动指尖骤然划开一道口子,流出一滴黑红色的血液,将那一丝灵气残留包裹其中,如此她便可以跟随这滴血液的指引,找到那枚扳指的方位。
灵泽催动暗红色的血珠,血珠浮在指尖之上发出阵阵红光。缓缓移动着方位,当血珠对着正北方时,红光骤然明亮,将苍白的手掌都染成一片赤红。
灵泽挥手将白布重新盖在尸身之上,出了义庄后便向着正北方的护城河畔飞去。
待她到达护城河边时,东方天际已有了一丝亮光。
天马上要亮了,空旷的护城河边毫无人烟,就连以往停靠在岸边的渡船也早已不在了。
第3章 长白
观昱回到长白之后,将此次外出历练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己的师父,也就是寒止道尊的徒弟,如今长白仙宗的大长老,长青道君。
“你说你这次下山,碰上灵泽了?”长青圆润的娃娃脸上满是震惊,脸颊两侧的婴儿肥也跟着抖了一下。
“是,确实是灵泽师叔本人。”
随后观昱又将先前灵泽让他所传的话,“委婉”地说予了长青。
长青道君撇嘴白了一眼自己这个有些木讷的小徒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为师之前说什么来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条能顶什么用,就应该用为师特意为你寻来的寒铁锁链来炼制缚灵索!”
观昱十分为难地看着自家娃娃脸师父,说:“可是……徒儿现在只是入微修为,那寒铁锁链,实在是扛不动。”
长青那条寒铁锁链长约五米,重达三百多斤,别说是长期带在身上了,就算是原地扛起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灵泽也是,堂堂鬼王,出手怎地如此小气,见着自家师侄就不能给点有用的东西,就给一块地心玉,这地心玉能比得上我长白灵脉吗?”长青道君嫌弃地将地心玉往桌上一扔。
这地心玉也就对那些魂灵妖灵还有非长白弟子有用,真个论起来,天下哪还有什么聚灵的宝贝比得上这长白山上的灵脉。其实也不能怪灵泽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谁能想到她出来一趟,竟会碰上长白的弟子师侄呢。
“不过也还算她有点良心。”长青道君用手指戳着观昱的脑门,“你们这几个孩子,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揣着能聚灵的宝贝,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往回走,要不是这地心玉上有你师叔的印记跟气息,这一路上光是来抢东西的魂灵就够你们死上好几回了!”
这地心玉往手里一拿他就感觉到了上面的印记,想来也是灵泽不放心这几个孩子特意印上去的。
“行了行了回去吧。”长青不耐烦地摆着手,“你师叔说的那什么天罗锦回头我找给你,这几天就好好待在宗门里修炼吧。”
“是,弟子告退。”观昱早就习惯了自家师父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见他发话了,便乖巧地行礼离开了。
倒是让长青郁闷了一下。以他的性子,当初怎么就收了观昱为徒,他统共收了三个徒弟,就属这个小徒弟最木讷。
长青拿着观昱带回来的那块地心玉,来到了长白仙宗的藏书阁,也不敲门,直接一脚踢开了藏书阁的大门,嘴里吆喝着:“云老头云老头,给你带东西来了!”
只见一名满头银发的老者怒气冲冲地从藏书阁上层跑下来,指着长青的鼻子就开始骂:“臭小子!你把藏书阁当什么地方了!知不知道进来前先敲门!”
长白仙宗的藏书阁不仅汇集了长白一脉所有的法术要诀,更是珍藏着多年来搜集到的法器珍宝,宗内弟子若想进这藏书阁查阅典籍,必须手持宗主或者二位长老的印信方可入内。
不过长青便是这二位长老之一,虽说进门的方式不拘小节了些,但云老头也知道,对着这个臭小子发火,最终只能让自己更生气。
长青熟练地侧身避开云老头喷过来的唾沫星子,一脸的不以为然,显然是经常被他骂了。
“哝,灵泽送回来的地心玉。”长青将地心玉掏出来递给还在吹胡子的云钟老头。
“就一块地心玉而已,也值当往藏宝阁里……等等!”云老头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揪过长青的衣襟,“你说谁送回来的?灵泽?灵泽回来了?”
就知道这个老头肯定关心灵泽的消息,长青故意拉长了声音回答:“是――灵泽给我小徒弟的。”
云老头深深吐出一口气,松开了长青的衣襟并推了他一把,也不说话,就这么瞪着他,两只眼睛好像马上就要冒出火来。
长青赶紧安抚解释了一通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完之后云老头摇头叹了一口气:“唉,几十年了,终于是又有了这个丫头的消息。”
“行了,知道你肯定关心灵泽的消息,我这才过来告诉你一声,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消息带到了,长青便不再多留,径直离开了藏书阁。
长青走后,云钟将那块地心玉拿在手中,摩挲了好久才放入一个盒子中收了起来,随后也关上藏书阁的大门走了出去。
长白山脉终年积雪,长白仙宗更是以恍若冰雪仙境一般的景色著称。宗内镜湖湖水是最好的淬剑寒泉,宗门弟子们所用的仙剑便是出自镜湖湖底。剑阁身为长白仙宗宗主的居所,也坐落于镜湖之上。
天下修仙者皆知,长白仙宗宗主寒止道尊乃当今修仙者中第一人,论修为无人能出其右,传闻早在十年之前便已是大乘期圆满,距离登仙只差一步。
更难得的是寒止宗主不仅修为高深,带领的长白一脉更是以守卫天下安宁为己任,但凡世间出现妖鬼作乱,长白仙宗定首当其冲,前去除害。但不知为何,自从四十五年前寒止道尊突然杀死了宗内的灵泽道君,这四十五年间便再未下过长白。
众人震惊之余,各类猜测也开始流传出来,有人大胆猜想莫不是灵泽道君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寒止道尊碍于宗门颜面不方便公之于众,只好亲自出手格杀。也有人的想法更是荒谬,竟猜想寒止道尊处于大乘期圆满却迟迟未历劫,四十五年间更是深居简出,莫不是早已经走火入魔了?四十五年前说不定也是因为入魔才暴起杀人。
然而说出此等猜想的人很快就被打脸了。就在前不久,寒止道尊亲自出席了由各修仙门派联合举办的问剑大会。大会主要意在显摆各家最新一代弟子的修行成果,最终毫无意外地以长白仙宗弟子胜出而收尾,而寒止道尊也借此亲口宣布,今年长白仙宗弟子招收即将开始。众人观寒止道尊依旧端得是无双风华,道意凛然,于是都默默更倾向于第一种猜想――定是这灵泽道君犯了什么事儿。
此时此刻,一袭白衣的寒止正端坐在剑阁庭院当中,他静静地守着跟前桌上的一小株梅花,长发高束,眉眼乍看如温润秋水,实则秋水上覆盖着一层经年不化的寒冰,几点雪花簌簌地落在雪白的衣襟上他也不曾理会,整个人宛若一枚被冰雪包裹的白玉。
云钟无视这剑阁内的层层禁制,大摇大摆地直接进到庭院内,直接坐到了寒止的对面。
“你总是责骂长青随意进出藏书阁,自己却又同样不守规矩。”寒止声音略显清冷,带着一股冷漠。
“你可知晓,此次孩子们下山历练,正好碰上了灵泽丫头?”云钟仔细盯着寒止脸上任何一点变化,企图从中看出些什么,然而即便是提到了灵泽,对方也未表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云钟泄气一般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道:“我也是一时糊涂了,居然盼着能从你嘴里知道点什么。”
云钟一下一下地捶着自己的手掌心,话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恳求:“四十五年了,整整四十五年了!你到底为什么要灵泽死,总该给个说法了吧!”
寒止依旧垂眸看着桌上的梅花,一言不发,仿佛眼中只有这株花了。
无声的静默持续了片刻,云钟再也无法忍受寒止这般态度,猛地起身跺了一下脚,便欲离去,就在即将踏出剑阁大门的那一刻,身后才传来对方那宛若叹息的声音。
“若是我说了,只会让她再死一次。”
云钟豁然转过头来,看到的仍是寒止方才那副恍若冰山的样子,好像对方从未开口说什么。
他惊讶于寒止方才的那句话,几十年来,他不止一次地想要得知当年寒止对灵泽丫头出手的真相,然而这还是寒止第一次有所回应,即便只是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立在原地细想了半晌之后,才严肃地对寒止说:“那就永远别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第4章 墨城
墨河乃是当今天启朝最大的入海河,其入海口便位于墨城。周边无数条河流皆汇聚于墨河一同涌入东海,明阳城外的护城河便是其中之一。
因与海相接,墨城周边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渔村,众多渔民世代生活在此以捕鱼为生,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日子。
张大海便是这墨城边上一个普通渔村的渔民,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更有出息,能进城里念书,这几天他不得不日夜劳作,天还没亮就出海,直到深夜才回到家中。可即便如此,孩子的学费还是差着一大截。
这日,他依旧出海捕鱼到深夜才驱船回家,今日收获不多他正在发着愁,忽然他感到船头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由于深夜昏暗,只能隐约看到水面上浮着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渔船上只有一盏渔灯正放在他脚边,于是他只好拎起渔灯过去查看。
水面上一片风平浪静,只有水波打在渔船上发出的些微水声。他举高了手中的渔灯,借着昏黄的灯光探头看向那团影子。
这一看却吓得他三魂丢了两魂半,只见那团黑影不是什么别的东西,而是一个人!还是个甚是美貌的女人!
张大海自小生活在渔村,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不过可惜了,看那毫无起伏的腹部跟苍白的脸色,这女子应该早就已经死了。
靠水生活的渔民们都有这样一个说法――若是不幸落水身亡的人,尸身一直泡在水里无人打捞,那这个人就会永生永世被拘在水里当个水鬼。于是他本着行善积德的心理,便想着把这个女子的尸身带回岸上安葬。
他嘴里不断念叨着“莫怪莫怪,带你入土为安,莫怪莫怪……”,努力壮着胆子捞过船桨,想要把尸身拖到船上。可当船桨碰到尸身的那一刻,本该死透了的人竟然猛然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盯着张大海。
这下张大海哪还顾得上什么积德不积德,吓得他直接大叫一声,扔了手里的船桨手脚并用地向后躲去。
“啊!!!有鬼!有鬼!救命――”
小小的渔船根本经不住他这番动作,终于他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倒在船沿上,随着渔船一阵剧烈摇晃,直接一头掉进了水里。
即便他水性极佳,可在慌乱之间也难免灌了几口水。深夜的水里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透过模糊的水面,只能勉强借着船上微弱的灯光辨别渔船的位置。那恍若萤火般的灯光此时此刻就像是生的希望,他拼了命般地划着手臂,向那个方向游去。双脚不停地摆动着,就像一尾游鱼的尾鳍,吸引着水下其他物什的注意力。
就在即将蹿出水面的那一刻,他感到双脚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握住了,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那冰凉的东西竟是一个面容惨白的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