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骁坚定地神色,缓缓放开盛姝,转身就去唤人,当着盛姝的面吩咐安福寿,即刻就去办。
盛姝有着片刻的失神,已分不清他的薄情和炽爱。
后宫中一个个美艳尤物,似是而非的枕边人,那些相伴的情谊呢......
盛姝心里清楚,她根本不能忍受自己的所有物被共享!
哪怕只是暂时的属于她,也只能是独占的。
她不喜欢脏东西,人就更不行!
更何况,她也是顺手在解救这些身不由己的可怜虫罢了,一举两得。
燕北骁摸向她的脸颊,感受着掌心的娇软,笑着问道,“姝姝,你在想什么?”
“想你可真是个无情的人,对美人都不怜香惜玉,你这样的人,真的会爱人吗?”
凉薄淡漠的笑,似乎变成了盛姝最常见的保护色。
“孤不会再爱别人,此生挚爱也唯有你一人。”
燕北骁目光灼然似火,低头便重重吻了下去。
良久,他抬头,水色的眸子波光潋滟,带着丝丝迷离问她。
“为何不连静妃也一起赶出宫去?日后,孤的后宫便只有你一人,就只有彼此,好么?”
盛姝抿唇沉默,对上他的目光,不自觉流露出些许微不可察的哀愁和悲色。
只可惜,燕北骁看不懂。
第298章 放权
午后,燕衡特意送来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支有些年头的老山参。
各国间的统一并不是仅仅存在于降书和形式,燕衡对于盛姝提出的见解也有所感悟,思虑一番也曾向燕北骁商讨过。
所幸的是,在此法之行上,叔侄二人很是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如今若要施行,摄政王再如何大权在握,可总是有诸多限制,必得君上的鼎力支持方可。
燕北骁自从任命他为摄政王起,竟意外地生出了些放任不管的姿态,连他这个人也是懒得见。
可当下的很多事情,燕衡也都无法完全随心所欲的去掌控。
于他而言,时机也并未成熟......
而这送山参便是一个好的由头,燕衡这才得以见到燕北骁,顺势提及当下紧急要务。
盛姝在自己的地盘,似是比那晚更为嚣张,很是不屑地将燕衡送的锦盒打开随手丢在一边,简直挑衅意味不要太明显。
燕衡也不多言,目光有意掠过盛姝,总是多了几分他意。
燕北骁看在眼里,却仍是纵着宠着,也不肯多说一句重话,无条件地信任。
“王叔但说无妨。”
燕衡一脸无奈为难之色,“新政推行起来总是没那般容易的,本王本打算从小国开始,小范围先逐步实施,可谁知才刚开始便非议声一片。
商人多狡诈,私底下依然沿用先前货币,更有迂腐顽固文人学子游行抵制,如此一来,百姓之间就更是难以施行下去了。”
那是必须的!
自古以来,哪个朝代推行新政简单了?
这个过程绝非易事。
盛姝讥笑,神情难掩嘲讽,“王叔这摄政王当得可真好啊,这才多久,事情没做成几件,倒是先到君上这里诉苦来了。”
“姝姝......”
燕北骁轻蹙了蹙眉,给了一个眼神示意。
盛姝无所谓地低头,却也不再说了,随手在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剥了起来。
燕北骁又继续问道,“那王叔可有应对之策?”
“凡事欲速则不达,此事还当从长计议,目前当以安稳为主,若引起积怨乱了人心,便是得不偿失了。”
“那就等王叔的孙儿来推行此政吧,反正慢慢来,就是不知本宫和君上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这一日了。”
盛姝阴阳怪气地在一旁接话。
燕衡面色立时沉了下来,“王后如此说,可是有更好的办法解决?”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王叔,凡事可要先自己动动脑筋才行,多为君上分忧才是正事。”
“你......”
这二人一来二去,燕衡直抬手指起了人,“大战”似乎就要一触即发。
“王叔,不必动怒,王后性子直率,王叔也是一心为南陈和孤着想的,既都是一番好意,该是好好坐下来心平气和才是。”
燕北骁两头安抚,手下却是拿过盛姝正在剥的橘子,三两下剥好皮,满是宠溺地掰开一瓣送往她唇边。
偏心程度明晃晃!
盛姝轻哼一声,才不情不愿地一口咬下,燕北骁便顺势柔声哄着她说出自己的见解。
不说别的,有了她之前的肃州之治和一些政事见解,燕北骁还是很想再听听她的一番玲珑心思。
他的姝姝原本就是一个妙人来着!
“治理国家在本宫看来,某些时候与治理后宫也堪比同理,需要的便是刚柔并济,软硬兼施,既然软的不行,为何不来点硬的?”
“哦?那姝姝觉得如何才算硬的?”
一说起政事,她眼中的光彩是异常绚烂的,容光焕发的动人模样,是燕北骁记忆中的灵动少女之态。
他喜欢看她充满生机和活力的样子,更何况一开口,说的还是与自己不谋而合的处理思绪。
他们明明就很般配,天造地设的一双!
“君上都囊括四海了,铁腕手段早已传遍九越,本就该借着这一势头立即推行新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上行下效,先从上面的人开刀,杀鸡儆猴,本宫倒是想看看,又有谁的脖子比刀还硬呢?”
待盛姝说完,燕北骁还是很诧异的,她将这般“强硬手段”说得过于直白,嗜血而狠戾,有着他不曾看到过的陌生。
与曾经一心为百姓而大胆治水的良善之态大相径庭。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燕衡双眼微眯了眯,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小女子,试探性问道,“失道寡助,王后如此强硬之举,就不怕群起而攻之吗?”
“群起而攻之?那也得群起得来才是,本宫也说了软硬兼施。
货同币,商贾皆为利来利往,本不必强逼,一经发现可由官府登记造册,直接提高赋税值就是,反之,可减轻三成或更多纳税标准。
至于书同文,更容易了,先从科举考试开始,试问这天下学子又有几人甘愿放弃自己的仕途呢?
若是如此,还能剩下那些顽固不化不变通之人,那也是死有余辜,并不冤枉!这世间本就大浪淘沙,适者生存!”
燕北骁和燕衡顺着她的话意,不觉陷入深思之中,这番格局本不该是一个女子所有的。
倘若她是男儿身,必不会是如今这般处境了......
“孤觉得姝姝说得也有些道理,王叔,孤近日身子似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对于这些政务也是有心无力了,王叔尽管放手去办,倘若有任何难处,孤定然全力支持。”
燕北骁说着,不禁掩口咳了起来。
“哎呀,君上怎么又发病了呢?政事再重要哪里比得过身子康健,还是快些让臣妾扶您去休息吧。”
盛姝忙递上一块锦帕,似是有些担忧之态,可在燕衡看来,却是敷衍得很,一双眼眸根本毫无波动。
燕北骁摆了摆手,“不必了,姝姝,孤的身子,孤自己心里有数。”
话音刚落,又是忍不住咳了几声。
“行了,别逞强了,你既如此信得过王叔,我也无话可说,那便尽早放权给王叔,好好将养身子不好吗?也顺带多陪陪阿辞,只当......”
盛姝毫不避讳直言,却在最后对上燕北骁投来的目光欲言又止。
燕北骁眸色微动,眼中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是消失不见。
“只当如何?姝姝为何不继续说下去了?”
盛姝抿唇不言,只是从他手中夺下那方锦帕,随手抖了抖丢在桌上。
那一抹殷红之色,若红梅盛开。
第299章 静妃
燕北骁皱眉,下意识转头,正对上燕衡深有意味地目光。
燕衡忙起身,一脸焦急询问,“君上,这是怎么了?本王这就去传太医。”
燕北骁强扯出抹笑意,面色也似是比刚刚更差了些。
“王叔莫见怪,孤只是心火瘀滞,静养调理一段时日便好,并无大碍。”
盛姝顺着燕北骁的话,面上多了些不耐。
“王叔还是先回去吧,君上自有本宫来照料,就不必您忧心了,还是快些推行新政,也好让君上看到些成效,早日安心。”
燕衡看向燕北骁,低垂着眼眸不语,似也是默认之态,便识趣先是退了下去。
燕北骁拉过盛姝手腕就坐在自己腿上,将头靠在她肩头,目光就落在桌面那方锦帕,有气无力地说道。
“姝姝,孤感觉自己好像活不久了,居然都开始呕血了,你日后可以对孤好一点吗?”
盛姝嫌弃地抖了抖肩,“那你想我怎么对你好?等你入土了,在你坟头多烧点纸?”
“无情!孤的心口又开始痛了,需要你揉一揉才能好。”
燕北骁一脸痛色,握住她的手就放在自己心口,暗暗加重力道,盛姝根本无法挣脱开。
无赖!
盛姝突然勾唇,动了动指尖,轻轻戳着他胸口,温柔娇媚,却也多了几分威胁之意。
“你确定?我可不会是揉一揉就能收手的......”
“你舍得吗?”
“你先放手,看我舍不舍得......”
猝不及防一阵滚烫的热意落在唇角,燕北骁轻啄而下,蜻蜓点水的吻,只发生在须臾之间。
“这样你还舍得吗?”
他温柔润彻地嗓音缓缓流淌于她的耳蜗,总是带着丝撩人之感。
“我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盛姝的态度突然就冷了下来,移开目光看向地面,所有的暧昧在这一瞬变得索然无味。
燕北骁收起笑意,眉间盛着关切,“孤陪你一起走走。”
“不用了,你身子又不好,瞎出去晃什么。”
盛姝起身要走,燕北骁从身后圈住她的腰身。
“你分明就很在意孤。”
“我在意的只有阿辞!”
盛姝面无表情拿开他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了。
宫内流言四起,议论着后宫一夜之间仅剩一王后和一嫔妃的奇事。
朝臣们本欲再送人进来,可自从得知燕北骁身体欠安,甚至都不上朝了,只看送进来的折子,朝堂上的政事大多都是摄政王在操持。
当下心中不免多了些不定猜测,又摸不准燕北骁的心思。
安插于后宫的女子又几乎都被送了出来,消息也并不能全然准确掌握。
静妃不得不迫于压力来到揽月殿。
燕北骁有些意外,却也不动声色命人带她进来。
其实他也十分好奇,为何盛姝将所有人都赶走了,却偏偏要留下这个静妃。
“臣妾见过君上。”
静妃一如既往地神色淡淡,与燕北骁保持着不算远,却也并不近的距离感。
“你是来见王后的?还是来找孤的?”
盛姝才离开没多久,她便来了,这意图也确是太明显了些。
燕北骁对于静妃这等平日里乖顺又有意疏远他的女子,只能算是不讨厌,若说信任什么,也是谈不上的。
她的身后是三品通政使尹书奉,此时前来,总是会想要带回点消息走的。
而他,乐意之极。
“回君上,臣妾前些时日言行不当,受了王后的罚,却也感念王后的体谅,今日来是特意给王后请安的,又听闻君上病了,也......想看看君上是否安好?”
静妃不卑不亢,说到后面却反而有些目光不定地闪躲。
“静妃有心了,王后刚刚才出去,你今日来得可不是时候。”
燕北骁说着又是忍不住捂着锦帕轻咳了几声。
“君上可是染了风寒?”
“嗯,前些时日贪凉,无妨的。”
燕北骁目光稍稍打量了下静妃,他记得当日静妃可是同梅妃一同受了杖刑,此时看着行动上却并无任何不妥。
“静妃受了杖刑何不在寝殿多休养些时日?”
“其实......王后并未打臣妾。”
静妃迟疑片刻,还是抬眸,决定实话实说。
燕北骁虽是意外,却也有大半在猜测之中,“哦?那是为何?”
“因为臣妾告诉她,臣妾从未真的给君上侍过寝,君上的心中已有挚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燕北骁眸色有一瞬波澜起伏,握住锦帕的指尖不自觉收紧。
“那她......可有说什么?”
“娘娘一开始似是不信的。”
他就知道,她从来都不肯相信他。
燕北骁绷起的肩背有一瞬松垮,还是免不了那些失落感在心头。
“可王后娘娘也试探性问过臣妾是否想要真正的恩宠,想来一番思虑下应还是信了的。”
燕北骁眼中多了丝光彩,却又在瞬间隐了下去,面上阴晴不定。
“你告诉孤这些到底是何用意?”
静妃提起裙摆,突然跪了下来。
“臣妾并无他意,只是王后娘娘之所以答应臣妾留下,便是看中了臣妾不争不抢的性子。
可如今王后娘娘深得君上恩宠,后宫只剩下臣妾一个嫔妃,君上该知臣妾的处境,还请君上给臣妾指条明路。”
前方朝堂之事,她并不想掺杂其中,作为尹氏家族的女儿,从进入宫中的那刻起,她的使命就已经完成了。
换来一颗已然死去的心。
燕北骁早知她性子直率,她若先坦诚,他便也开门见山了。
“那你想如何?可是也要出宫?”
“不,臣妾愿意留在宫中,无论是伺候王后娘娘,还是久居于永乐殿,臣妾都无任何异议,只是臣妾不愿再见父亲了。”
静妃倔强的目光异常坚定,无情淡漠,眉宇间浮现出股哀愁之色。
很好,她并未提出要伺候他,也算乖觉识趣。
燕北骁不可否认,她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些像盛姝的。
当年初见之时,她也是这般冷淡的神情,还有侍寝当晚,她倔强而惧怕,始终离他远远的......
既然这嫔妃非选不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这样的女子似乎更适合留在他的后宫中,也好省去那些应付的麻烦。
“孤知道你的意思,不必替你父亲担忧,孤不会动他。”
静妃伏地叩头再起,“多谢君上,只是您也该清楚,臣妾的性子,并不会撒谎......”
燕北骁将锦帕掩唇蹙眉,“无需撒谎,你只要告诉他,孤的身子每况愈下,无心朝政,更无心什么美人,这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