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里不仅白虎凶残肆虐,又多成群结势,百年以来也皆无人胆敢贸然进入。
如今九越战火四起,各国不得不求以保全,皆是生了吞并弱小,顺应大势之意。
赤尘揽下投名状及时出现助攻,无疑是解决了和朔当下最大的心病。
容霄先是急切向父王邀功,满眼都是眼前这抹身影,看着便再也无法挪开。
赤尘眸色微动,微不可察地暗下去几分。
容霄虽是在某些神韵上有些像盛姝,却无脑殷勤至极,看着只觉多生出丝丝莫名厌恶来。
是以,赤尘就只是微微垂下眼睑,并不愿多与她对视片刻。
在和朔看来,二人之间更似眉目传情,便试探性开口。
“嗯,如此英勇多智谋之才,当真不可得,赤尘,倘若你有什么所求,尽管向孤开口,孤定当如你所愿。”
赤尘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有些出人意料。
“在下斗胆,向君上求得一名俘虏,惟愿消了平生心头之恨。”
和朔深有意味地看着他,“你要的可是姜古国君王阿勒隼?”
“是。”
容霄不可置信地皱眉,“赤尘?”
她的心意他不是不知,他分明还对她说过的,一旦他立下赫赫战功,有了身份地位,就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了......
这难道不是承诺?不是求娶之意?
“所以你愿意助孤破了白虎密林,从一开始便是为了这样的私仇?”
“君上明鉴,如今姜古国于君上已无任何阻碍,阿勒隼也不过是区区一介俘虏,且这些私人恩怨也自是不必多提,免得扰了君上试听,在下虽淡泊名利,却也是有仇必报的!”
赤尘开门见山,坦然应对,不卑不亢地作答。
和朔眸色深沉,定定地看着他,随后却是浅笑。
“孤先前就听闻先生说过,你素来性子洒脱,快人快语,嗯,孤倒是有些欣赏你这份坦诚,那便如你所愿。”
无论他最终目的如何,也算了破了当下的局面,于孟远国无害,和朔也并不在意用一个亡国战俘来做了这顺水人情。
“父王……”
“容霄,今日孤带你出宫已是难得,莫要再任性了!”
和朔神情端肃,立时打断她要出口的话。
堂堂一个公主,即便眼前的男子如何不凡,也是断然不可折损王室颜面的!
赤尘不先提及,此时便不能算是良机。
“多谢君上应允。”
赤尘如愿,轻跃而起,衣袖翩然间就再坐上了白虎背。
三日后。
姜古国王宫,赤尘高坐于昔日正殿宝座之上,一手撑着头侧,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下方被押解而来的人。
“要杀便杀!孤身为一国之君,早已不畏生死!”
阿勒隼被五花大绑,却也一身凛然肃杀之气,丝毫不愿屈服。
侍卫一脚重踢下他的后膝,他也只是身子微动了下,似硬如钢铁,并未曲膝跪下来。
“嗯,还是副硬骨头,就同你那心肠一般呢!
不过呢……我还偏想看看,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手段更硬呢……”
赤尘轻笑,随意抬了抬手,身侧的宫人便端着一个盏托缓缓走下。
上面却是放了一把刀,和十来根粗而长的铁钉。
阿勒隼不屑地扫了眼,轻哼一声,“你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下一刻,宫人便蹲下身子,先是划破他的衣衫一角,便捏着粗铁钉直扎入他的膝盖中。
整个铁钉几乎都没入内里骨缝之中,一阵鲜红血液似水般,霎时间便汩汩涌出。
阿勒隼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赤尘,双鬓青筋暴起,眼底也是泛着血色猩红。
宫人手下并未停止,一根根刺入,直到最后一根铁钉穿透了他的后膝关节。
阿勒隼的忍耐早已到了极限,双膝血肉模糊,连带裤腿和鞋袜也尽数被血液浸湿,脚下正是踏足在一片湿渍之内,且依然滴落不绝。
扑通一声,疼痛过后反而有些麻木,阿勒隼再感受不到第一枚铁钉没入肌肤时的痛苦,更无法控制双腿发软掉落而下。
他知道,自己的这双腿定然已经是废了的。
他还是跪了下去。
赤尘满意地扬起抹畅快笑意,邪魅,也越发美艳妖冶,连连点头,还不忘冷嘲热讽了起来。
“啧啧啧,你看看,这不还得跪在我脚下了,高贵的君上,滋味如何啊?”
“哼,孤早该猜到了,你便是那妖孽!”
阿勒隼一开口,唇角便有血渍渗出,刚刚非常人的忍耐力,早已暗里将唇舌咬破,却还能在此时保持着丝笑意。
“妖孽?是呢,那年我才不过十五岁,又生得这般绝色,母亲又是贵妃,好事都被我占了!嫉恨的也是大有人在……
别人还不是随口一说便就是了,所以我也就活该被扔到白虎林,被百虎撕咬,死无葬身之地!”
赤尘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尽管面色平静,步履却缓慢而沉重。
“妖孽就是妖孽!居然只身在白虎林也能苟活至今!”
阿勒隼似突然想起来一般,咬牙切齿,“是那个贱人骗了孤!你会兽语!所以她才故作大义,将原本的火祭改为白虎林赎罪往生!”
“是又如何!没想到吧,我天生便通晓兽语,五岁之时这一能力就先是被母妃发现,经由她多年提醒告诫,就将此事隐了下来。
哪知有朝一日,这竟会成为我侥幸逃生的保命符……”
赤尘双眼微眯,周身立时散发出阵阵嗜血的冷戾。
“带上来。”
随即便有两名侍卫入内,拖上来一个血淋淋的物体,随手丢在了阿勒隼面前。
分明就是个四肢残缺的人!
手脚全被砍掉,耳朵也没了,口中鲜血直流,双唇颤动却也张不开,仅剩下一双眼还睁着,充满了恐惧和空洞。
阿勒隼有些不敢认,“国师?”
“不错!就是当年那个满口胡言,昧着良心害我至此的奸贼咯。”
赤尘一脸嫌弃地拿出一方锦帕轻掩着唇。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吃点苦,受点小惩罚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对吧,君上?”
第227章 残忍
“孤没想到你居然阴毒至此,早知如此,孤当日就该亲手了结了你这祸国害人的妖孽!”
赤尘在阿勒隼眼中看到的依然只有冰冷地仇视,从前如此,当下更甚。
可是没关系,他要的本也不是什么毫无意义的忏悔和轻飘飘的歉意。
“哦,差点忘了……我觉得君上很有必要再见几个人呢!”
赤尘略加思索,便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殿门口吩咐了起来。
“快点都带进来,免得君上可要急死了呢。”
话音刚落,便又有六人被带了进来,齐齐跪在地上。
女子一声惊叫,便先是掩口哭了起来,其余几人皆是面色煞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哎呀,有什么好哭的,人都还没死呢!当年害人那会不是挺厉害么?现在怎么跟滩烂泥似的,还真是让人瞧不上眼呢!”
赤尘揉了揉太阳穴,慵懒的眼睑半垂着,不屑地睥睨着几人。
阿勒隼即便是跪在地上,一身傲骨依然。
“你若要报仇尽管来找孤!他们于你而言又有何用?”
“怎么会没用呢?君上都说报仇了,那可不得一个一个来嘛,让我看看,先从谁开始呢?”
赤尘饶有兴味地抬起纤细白皙的指尖,来回缓缓移动挑选,几人更是若惊弓之鸟一般。
“就你吧……楠图……”
赤尘话音刚落,便疾速抽出侍卫的佩剑,一个利落的转身拂袖,面前的男子便双目圆睁僵在原地。
接着脖颈突现出一条红痕,血液四溢奔涌而出,不过抽动两下便一头栽倒在地不动了。
“啊!楠图……”
女子颤抖着身子,软软地半倒在地上低声哭泣,显然恐惧更甚,便连上前查看也是不敢。
阿勒隼张口便痛骂,“你……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连亲弟弟也杀害!他又何时害过你?”
“这样就禽兽不如吗?呵呵,那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杀的人又算什么呢?禽兽中的禽兽?哈……太好笑了!”
赤尘一手握着血淋淋的剑,一手轻掩着唇边,笑得肆意,若地狱之花,艳丽无边却又危险异常。
“再说了,他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当我弟弟?跟他母亲一样,一肚子坏水,活着也是个祸害,还不如早点去投胎的好!”
阿勒隼视线开始有些模糊,拼尽胸腔中的那口气,极力维持着当下的气势。
“疯子!要杀便杀!痛快点!”
“哎,别急,慢慢来才有意思,下一个到谁了呀?”
“求您饶命啊!奴婢只是听从惜妃娘娘的吩咐,什么都不知道啊!”
侍女梦儿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甚至还没明白眼前这个掌握众人命运的人到底是谁。
但为了保命,唯有先撇清责任。
赤尘似是不信,故作微微疑惑,不解询问。
“哦?那又是谁去给国师送的礼呢?还想出了火祭这么个好办法的?”
“是惜妃!这一切都是惜妃娘娘指使奴婢做的!”
梦儿立即扭头直指身旁的女子。
惜妃面色大变,饶是害怕,却也不愿下一个惨死的人是自己!
“你这个贱婢,为了活命居然跟疯狗似的乱咬人!本宫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好吧,我也不介意再帮你重温一次了。”
赤尘勾了勾食指,便有宫人上前先是用锁链锁住了惜妃的手脚,又递上一个翠色陶罐,里面盛着发亮的水色液体。
赤尘一手接过,哗啦从头而下便整个都浇在了惜妃身上,一股浓重略微刺鼻的煤油味瞬时弥漫开来。
惜妃并未从这异样的状况中反应过来,双手直抱着头,吓得大叫起来。
“真是矫情!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就会装柔弱这一套。”
赤尘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火折子,随手轻轻一弹。
刚掉落而下,轰得一声,惜妃的身体就窜起了小火苗,不过瞬间就转为大火,将她整个身子都包围在了火焰之中。
痛苦的惨叫声在大殿中不绝于耳。
惜妃本能扭动身子挣扎想要逃离,却被宫人两头拉住铁链,唯有在原地生生承受着这痛不欲生的折磨。
赤尘默默后退两步,笑得格外兴奋,还鼓起了掌来。
“不仅精彩,还十分大快人心,真是舒坦!”
阿勒隼忍不住嘶吼咒骂,“你这个魔鬼!你倒还不如直接一刀杀了她!”
“我~偏~不!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公平不过了,我觉得甚好,惜妃应该也很满意才对。”
阿勒隼眉头皱成一团,闭眼别过头去不愿再看这样残忍的画面。
“怎么?看不下去啦?你这样对待亲生骨肉的时候也没见你有半分不忍啊,这会又何必装出一副菩萨心肠呢?虚伪得很!就问你骗得过自己吗?啊?”
赤尘故意到他身前半蹲而下,似笑非笑地打趣道,仿佛在他眼里,这会还是格外轻松的氛围。
阿勒隼紧闭双目,抿唇不答,更是充耳不闻。
“就没话说了?那股劲被吓没了?”
赤尘轻笑,随手丢下长剑,又从袖口掏出来把短剑,冰冷的刀尖顺着阿勒隼的手臂逗弄似的轻轻划下。
到了手腕处才是停了下来,赤尘目光锁定了一处位置。
一个用力便鲜血涌溢滴落,利落地割断了阿勒隼的手筋。
阿勒隼一声闷哼,蓦然睁眼,沧桑疲惫,浑浊迷蒙,仿佛经历了一生之久的沉重,再无力承受住了。
“无论你如何恨,孤也始终是你的父亲,给个痛快吧!”
“别再侮辱父亲这个神圣的称呼了,问问你自己配吗?杀人莫过于诛心才痛快,想死?可是没那么容易呢!”
赤尘勾唇,手起刀落,毫不手软,又将他另一只手的手筋也割断。
“骄傲如你,强大如你,那我就让你尝尝当一个废人的滋味,日后毫无尊严的苟活于世!
放心,我可是精通医毒,不会让你轻易就死的……”
“拂若……”
阿勒隼抬眸,再不见那些狠厉之色,似乎突然平静了下来,或许更应该说是绝望,面如死灰。
他双唇微张,声音也变得虚弱而低微。
赤尘微怔,四目相对间,不禁恍然回忆起最初的往事和他的模样来。
作为父亲,他也曾用结实健壮的手臂抱过自己,对自己笑过,那一身血腥之气让人毕生难忘……
“啪”的一声,赤尘蓦然回神,果断甩了他一个巴掌。
“你连我母妃也一起杀了,你根本不配叫我名字!”
赤尘愤而起身,又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冷冷地看着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像个死狗一样不动了。
第228章 心病
次日。
孟远国乖乖奉上了降书。
和朔都还未从扩疆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更来不及休养生息,南陈大军便已大肆压境而来。
当下时机全然不对,南陈那般快的动作,就似是与谁商量好了一般,只等着此时趁虚而入。
孟远国以求和上贡的方式谈判,对方也依然不肯退让,态度坚决。
南陈当下已是吞并多个小国,势头和兵力在九越已是无有匹敌。
即便是硬碰硬,和朔自知,以孟远国的实力,也是讨不到半点便宜,他也不得不降。
姜古国王城近郊,赤尘头戴斗笠,骑着一匹马停在了马车一侧。
马车隔着一层柔雾暖色纱帘,隐约可见一男子身影,开口嗓音润彻沉达。
“不必再送了,此处是你的故土,多留些时日也无妨。”
“嗯。”
赤尘应声,却不自觉抓紧了手中的缰绳,指节泛着些许微白之色,才再开口道。
“她......近些时日可好?”
“一切都好,只是这两年都不怎么作画了,我常在外辗转,又不便带着她在外奔波劳累,或许她也是孤单了些,没了心思......”
赤尘微微垂头,隔着面纱也是遮不住的落寞。
“先生抽空还是多回去陪陪她吧。”
“无妨,她总能找一些别的法子来消磨时光,虽不作画,却是多读起了兵书来了,讲起那些计谋来头头是道,我还曾笑着问她,莫不是想当个将军了?”
马车里传来阵轻笑,男子语气温柔,仿佛在分享着一件日常幸福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