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尘立时抬头,指节更是凸起泛白。
“先生放心!我定会尽快助你完成大业的!
她......一心为你,对她好些吧......”
“如此便好,大业一日未成,我与她也总是会聚少离多,实属无奈,我知你们往时便情谊深厚,过段时日你便去见她一面吧。”
赤尘心头一喜,眼角眉梢皆是不自觉弯起好看的弧度,可随即却是浮起阵阵苦涩。
“她大约也不会想见我的吧......”
男子语气温和,“自然不会,前些日子她还来信问我,你是否安好,定然也是想念你的,你们二人这次也有两年未见了,莫要生疏了才好。”
“她......真的......”
赤尘欲言又止,及时咽回要问出口的话,果断应下。
“嗯,好,待我忙完手上的事,就去一趟湖州!”
南陈王宫。
燕北骁先是接到战捷之讯,对于归降书的迟早也是不太关心了,局势已然大定。
江山靠着谋略和手段一路势如破竹,越发的强盛稳健。
只唯独心头的那个人,却始终成了他最大的心病。
派去的人到今日都还未找到她的踪迹,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燕北骁更加认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只待某个成熟的时机进行等价交换。
他宁愿这一天早些到来,哪怕用一切去换,他都在所不惜。
惟愿她安好,平安顺遂......
“父王,儿臣觉得当下的官员选拔还尚有不足之处,我南陈日益壮大强盛,定然需要选贤任能才是,你看这奏折上所书,委派人员尚缺,选拔补足都还需时日。”
南辞皱着小眉头,小手指正指着桌案上的奏折,一副忧心的模样。
燕北骁拉回偏远的思绪,既诧异又觉好笑,抬手抚了抚他的眉心。
“阿辞!孤让你来是吃点心的,顺带陪陪孤这个可怜的孤家寡人,你怎么还偷看起孤的奏折来了?你倒是说说,这不足该如何解决啊?”
南辞眼底突现一阵光彩,胸有成竹地拍拍小胸脯笑道。
“父王,你算是问对人了!这个问题正好阿辞可以解决。”
燕北骁抿唇收住笑意,微微颔首示以尊重。
“嗯,小谋士请讲,孤洗耳恭听。”
“好,其实这事也不难,只要父王颁布一道诏令,设立科举制度,广纳天下贤能,不论出身家世,以才能实力当先。”
燕北骁眸色微动,神情立时端肃了起来,隐下眼底的迫切,握住南辞的小手,定定地望着他问道。
“阿辞,你这些所思都是从何而来?你可知何为科举制度?又可知我南陈是如何选贤任能的?”
“嗯,娘亲曾同我说过,南陈的官员现下有两种途径任职晋升。
一种是自上而下推举而来,还有一种便是世袭官位,不能否认其中的优势,可却多了些考验人性的成分,这其中的公平也有待考证,甚至还易生结党营私之事,并非长久之计。”
果然是她......
燕北骁就知道,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说出如此政事见地!
“还有呢?”
“还有就是阿辞说的科举制度,便是每年由考官征得父王的同意制定考题,天下学子都来应考。
能通过的自然都是真才实学,这样的人,父王就是用起来也无须处处担心和顾及这些官员身后的家世,还有一些牵动的势力。
哦,对了,若是父王不放心还可以再多加一场殿试的!”
应该就是这些了,南辞努力回想,确定好像没有漏掉什么重要信息,才放心地点点头。
“这些可都是你娘亲教的?”
燕北骁心头一阵暖意和窃喜。
这般有理有据又思路清晰,定然也是费了心思的,分明就是暗暗关心他的!
他只觉仿佛又找到了些新的证据,只为证明她的真实心意......
燕北骁立即将南辞抱坐在腿上,递上一块糕点作为奖励。
南辞接过嘿嘿直笑。
“阿辞就知道终究还是逃不过父王的火眼金睛。
娘亲还教过阿辞很多道理,她说在宫里生活就不能像个傻白甜一样,人要有危机感!
阿辞是王子,就得要多学多看,有了自己存在的价值,父王才不会有一日......”
南辞说着,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低头咬了一口糕点,也不再说下去了。
燕北骁捧着他的小脸转过来,嗓音温和似水,满目宠溺之色。
“有一日如何?在父王这里还要瞒着什么话不说吗?”
“有一日会厌弃了阿辞,觉得阿辞是个没用的王子......”
南辞眼神闪躲,却也忍不住察言观色起来。
燕北骁心头一窒,原本还生出了些虚妄的感动,还以为她打心底里还是在意他关心他的,才用心教阿辞替他分忧……
不成想她怕的不过是他对阿辞生厌......
可他是阿辞的亲生父亲啊!
哪怕阿辞真有一日学无所长又能如何?
他又怎会嫌弃自己的孩子!
说到底,她就还是不信任他......
第229章 进展
燕北骁心疼地将阿辞紧紧抱在怀中,自己的一颗心更是受伤不已。
“不许胡说!父王永远都不会厌弃阿辞!阿辞是父王的孩子,父王疼爱都还来不及,哪里舍得!
你娘亲不过是怕你不乖才故意如此说的,日后孤为你作主,再不许你娘亲吓你了!”
南辞立即抬头,一本正经地望着他,“那父王要发誓!”
这小模样和神情,燕北骁不禁想起那晚她醉酒,她也是这般非要让他发誓……
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好,父王发誓!”
燕北骁抬掌而上,目光坚定。
南辞马上欣喜地攀上了他的脖颈。
“父王,阿辞真的很爱你,也很爱娘亲!阿辞不想跟你们任何一个人分开!你一定得把娘亲找回来,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燕北骁眸中光彩闪烁,却也带着丝丝黯然忧色,只要一天未找到她,这颗心便始终悬在空中。
此时想来,也只怪他太过心急,又过于靠近,才会让她憎恶更甚,只想逃离,落入了他人陷阱之中......
稍后,安福寿进来添茶水。
燕北骁一手撑着头,眼睑半垂,心不在焉地翻阅着奏折,南辞已是靠在他怀中睡着了。
“君上,不若老奴去将凝霜请来,带王子先下去休息。”
“不用了,孤稍后会陪他一起在内殿小憩片刻。”
安福寿抬眸小心翼翼的瞧了眼,“老奴看君上近日总有些疲色,可是身子不适?”
燕北骁面色沉了沉,带着几分不悦,“孤身子向来康健,并无不适!”
小孩子睡觉一向很沉,前几天打雷,都叫不醒的小家伙,燕北骁也不并不担心几句话就能吵醒他。
云九适时前来,只侧头看了眼安福寿,他便十分识趣就退了下去。
“君上,属下近日在外寻得了多个名医,可对这蛊毒知道的却是甚少,并无所获。”
“这毒既是医毒仙处所出,想来定是非寻常之人能解的,无论如何,孤中毒之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是!属下定然竭力在宫外为君上早日寻得解毒之法!”
安福寿正停驻在殿中的格挡雕木屏后,唇角微勾,这才脚步轻快匆匆退至殿外。
——
都律国王宫。
谌厉澜都在忙于政事,再加之为了尽早促成,有意回避,也是有几日未见到盛姝了。
王越进来询问准备传午膳。
谌厉澜略加思索便果断起身,抬脚就出了勤政殿,对着身后的王越随口吩咐。
“传膳栖月殿。”
“是。”
王越见他脚步匆匆,一边应声,一边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快要到栖月殿门口,谌厉澜才是放缓下来脚步,慢悠悠地上前。
“不必通传。”
王越刚张口,谌厉澜便抬手拦下。
他很想看看,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
最好还有看到他时,那一脸惊讶的可爱模样......
谌厉澜不禁唇角轻扬,已是靠近庭中的书房前。
“哎,别加碳粉了,够了,等会都会变成哑巴炮了!”
“试试嘛,我们的配方也不一定准,继续摸索总会有所精进的。”
谌厉澜闻声看去内里,只见盛姝手中正握着小匙,小心翼翼在往桌案上的一个约拇指大小的褶皱小纸包里添置黑色粉末。
元离就立在她身侧,却是有些无奈的神情,直摇头,似是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谌厉澜唇角轻扬,目光下意识在盛姝身上流转停留。
“二位这般用心研制也是辛苦,孤心甚慰,不妨稍作休息,先用午膳。”
“君上......”
元离忙恭敬行礼。
盛姝也是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四下张望才随性地笑道。
“请恕臣下失礼,得先去洗个手才行。”
说着便要趁机溜出去。
谌厉澜移步拦在她身前,面上似笑非笑。
“这等小事让宫人去做便好,盛女官又何须来回跑,多麻烦。”
盛姝后退两步,低头打着哈哈,“臣下出身普通人家,其实也不习惯事事都要人伺候。”
王越来的路上已吩咐好了,这会听到君上说用膳,便要宫人们依次端着菜色入内了。
“啊,吃饭了,我还真挺饿的,元大人,你不是早说饿了吗?今日君上过来,我们二人可是跟着要有口福了。”
盛姝借机忙走向元离,与谌厉澜更是拉开距离。
“可是平日里的膳食不合口味?怎么倒似是孤亏待了你一般。”
谌厉澜明显感觉她躲着自己,一张脸也是拉下来几分。
盛姝保持礼貌微笑,“自然不是,只是君上一来,我们这里蓬荜生辉,臣下觉得这午膳似乎都更加可口了!”
假得很!
谌厉澜下意识指尖微动,很想给她额头来一下,小小的惩罚下这个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此时有元离在,就先放过她了。
“嗯,不知这几日可有什么收获?”
谌厉澜并不急着入座,缓步来到她面前,端着张脸,故意先是问起了进展。
“有!我跟元大人心有灵犀,又志趣相投,一拍即合,自然是小有所得的!对吧,元大人?”
盛姝侧头望向元离,眼角眉梢都晕着甜甜地笑意。
只是这样的目光似乎多了些其他的东西,谌厉澜说不上来,却很是不喜欢。
“孤问的是你,你看元离做什么?你指的小有所得是什么?”
元离正要开口,见谌厉澜如此说也只能默默闭了口。
盛姝眸色微动,很是满意谌厉澜的反应。
这样拿捏一个人的状态,危险,却也让她更能准确试探出该把握的尺度……
“君上,不是要用膳吗?不妨先等用完膳,臣下再跟您详细禀明。”
盛姝对他笑得一脸单纯,灿然明媚。
谌厉澜心头的阴云才似消散了大半,眉间稍稍放晴,先是入了座。
盛姝很是敷衍地洗了洗手,便自觉挨着元离坐下,却也不得不与谌厉澜面对着。
谌厉澜先是动筷,盛姝就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肉到元离碗中,笑眯眯地说道。
“这几日辛苦了,我也是没少惹你生气,只当赔罪了!多吃点补补身子!”
元离余光打量着前方,只觉压力倍增,眼睑肌肉微动,微不可察地对盛姝使着眼色。
既然微不可查察,盛姝也只当看不见。
“不知盛女官如何惹元大人生气了?”
谌厉澜语气无波无澜,只是将玉箸略重放下,发出清脆之声,虽面上不动声色,却也足以表现出些许不悦来。
这丫头惹人生气还知道赔罪?
那惹了他又怎么算?
第230章 火药
“臣下性子娇纵,言语又多是凶蛮,怕是没少让元大人受气!好在他性子极好!既耐心又细致温柔,能跟他一起共事……甚好。”
盛姝低头莞尔一笑,似还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柔温婉。
谌厉澜只觉她似乎对元离是有些不同的。
无论是举止还是看他的神情,都让他察觉到了些许细枝末节的暧昧来。
“元大人,可是如此?”
“君上明鉴,盛女官言重了,她不过是心直口快,哪里会给微臣气受了?并无此事。”
元离对上谌厉澜阴晴不定的眼神,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笑着应付。
盛姝并不多言,凡事点到为止。
谌厉澜如此聪明,又心思敏感,刚刚的态度便也够了。
“嗯,这话倒是不假,孤也是领教过盛女官的能言善辩的,她那张嘴也确是得理不饶人的!”
谌厉澜暂且隐下心中的疑虑,瞥了眼桌上的汤盅,又望向盛姝,其意不言而喻。
盛姝假装看不到,目光在一瞬的交汇后就埋头扒了一口饭。
“盛女官,今日这汤可合口味?”
“啊?挺好的......”
谌厉澜开口叫她,盛姝便鼓着脸颊抬头,口中含糊不清的应声。
谌厉澜唇角微动,及时绷住了表情,端着一本正经的模样。
“吃点菜!又没人跟你抢,这般心急做什么?”
盛姝更是坦然对着他连连点头,只愿让他看得更清楚自己这毫无吃相的德行!
她才不信这种有身份的人会喜欢举止不得体的女子,毕竟像燕北骁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能有几个?
想起燕北骁,盛姝的心情就变得有些沉重,也越发思念起她的阿辞来。
谌厉澜的心思更多的还是他们二人所研制的东西,是以并未花费太多时间在用膳和探究其他之事上。
他有些好奇的看着面前立着的这个竹筒。
元离正将桌案上不同颜色的褶皱纸团捏起边边包裹好,先是连着两个小团依次塞入竹筒中。
盛姝则拿起一根细捻绳,也放入内里,留下两指长的绳尾搭在外面。
这捻绳似是经过处理的,并不同平日里见到的那般软,竟还可以半立在空中,外面还附着一层光亮的油脂类东西。
不等谌厉澜再多看,元离便又填入最后一个小团进去,二人在一刹那相视会心一笑。
“可是做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