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不脏。”她有些恼。
“怎么脏?”他一本正经,似乎有些困惑,“亲过了,不脏。”
装吧他。
闻柚白就不理他了,她觉得她不和他这样,他只会更变本加厉,他们不合适,她未来的人生设想里,不应该有他。
他们之间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该是剑拔弩张,或者虚伪麻木地相处,像之前那样。
她一走神,她的脖子就被他略显冰凉的鼻尖碰触,湿软的,冷硬的,敏感得让她微颤,他缠着她的手指,趁她不注意,在她的手指上塞进了一个东西。
冰凉的,环形状的,圆圈的。
她能猜到是什么,一瞬间的恼怒涌了上来,低头却不是。
第330章
闻柚白的怒意无法发泄出来,只能生生地憋住,脸颊便有些红,不是羞,是恼。
她沉着脸就要去扯下那个可乐罐拉环,她也不知道此刻的怒火为何如此明烈,她用力脱下拉环,甩在了地毯上,拉环落地无声,重量轻盈得连翻滚都不曾。
“谢延舟,你无聊吗?”
谢延舟笑道:“就是一个易拉罐的拉环,你觉得是什么?戒指么?我知道你不愿嫁给我,求过婚,也被你扔过很多个戒指,定戒指的速度都比不上你扔的速度。”
闻柚白推开他,就要往卧室里走,她走了一半,又折回来拿了笔记本电脑走。
谢延舟被她推开,顺势就坐在她刚刚坐过的椅子上。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喊住她:“他是怎么向你求婚的?你为什么就答应同他结婚了?”
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漆黑的瞳仁冷淡地盯着他,她记得他今晚没沾任何的酒,不是在发酒疯,神智也是清醒的。
“哪里有为什么?我喜欢他,所以我嫁给他,我愿意和他结婚,所以我就和他领证了。”她的声音很平静。
就是这种平静,才会更轻易地惹怒吃醋的疯男人,他傲慢自我又狂妄,素日没少被人捧着,他眉眼沾上了几分戾气嚣张:“喜欢,愿意?”
话里有几分讥讽。
她想,这个王八蛋估计又要嘲讽别人的感情不值一文钱了。
她只道:“徐宁桁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情绪稳定,他会好好说话,他懂得平等待人,而你不会。”
“我现在就在好好说话。”谢延舟现在哪里敢气急败坏,他从前冷气冲天,脾气臭,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痛快地发过火了。
更何况,只要她还愿意同他讲话,他什么火气都自动消失了,贱骨头。
老话骂的都是对的,从前她贴着他,他就故意犯贱远着,吊着,测试她,现在风水轮流转,他除了哄着、捧着,还能怎么样呢?
他启唇:“我承认我不喜欢他,徐宁桁他身上能有什么让我喜欢的么?”
闻柚白用那种“你在嫉妒”的眼神冷漠地瞥他,谢延舟笑:“要不是你,我还不至于嫉妒到他身上,小时候就是我身边一个小跟班,他天才,我就不是天才了?你看我身上多少个学位,多少个荣誉勋章,就我赚的钱也比他多,他离开了他家,他就不是徐宁桁,我离开了谢家,我仍是谢延舟。”
闻柚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谢延舟之前是傲得根本不屑提起他的荣誉,现在还会自吹自擂了,虽然……他说的都是实话,若是让其他的豪门家族在徐宁桁和谢延舟之间选,定然会选谢延舟。
谢延舟平静下来,还倒打一耙:“你性子太急,脾气太坏,我方才是想说,那你从前也想嫁给我,也是喜欢,也是愿意。”
“王八蛋。”
这是两人的关系禁区,她当初在婚礼被他放鸽子后,就绝了对他的心思,他现在却想用这种轻松的方式重新提起来。
他知道,光是表面的伤口愈合是没有用的,内里早已腐烂。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目光沉而稳,稍稍低头,对上她的眼,能清晰地看见她眼中的厌恶和怒意。
谢延舟道:“我不是为自己辩白,说我无耻自私、自以为是,都可以,我的确如此,那时候我也是愿意和你结婚的。”
他倒是把无耻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能别扭,我也会别扭的,你说你想跟我结婚,你说你喜欢我,我也会想,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谢太太的位置,你是真的想跟我结婚,还是想跟你写信的那个徐宁桁、被我假冒的人结婚。”
闻柚白气得胸口起伏,想说什么,又被面前这个霸道的男人阻止。
“先听我说完,闻律师,你说我不珍惜爱,我现在想明白了,其实是我太想要爱了。”曾经冷血狂妄的谢少爷现在也满嘴爱不爱的,“我当时要的不过就是你的一个真诚,你要爱的是我,而不是谢家的谢延舟,也不是那个写破信的。”
“你先撒谎骗人,你现在还来反咬?”
闻律师工作来,见到形形色色、爱撒谎的当事人,论双面人的本领,还得是谢延舟。
谢延舟笑了笑:“我当时其实已经说服了我自己,既然这么多安排,都要让我们结婚,那我们就是天定的姻缘,我们该结婚的,后来婚礼我是想取消的,没想让你难堪。”
他抿了抿唇:“柚柚,将心比心,如果你当时发现,马上就要办婚礼了,我还在跟别人一起算计你,你会心甘情愿么?尽管我后来知道,你是被闻阳威胁了,可我们都是局中人,我没有上帝视角,我是人,有情绪的、傲慢的人,我也会犯错,做了那样不成熟的事。”
闻柚白沉默了下来,唇角平直,脑袋里乱哄哄的。
谢延舟拿出他工作时候的谈判技巧,思维理顺了之后,就不好糊弄了,她前面骂他疯,让他去看心理医生,他可能还真的去看了。
她觉得有点累。
不仅是因为面前的这些事。
“谢延舟,你说的这样轻松,是因为你身处高位,所以,没多少难听话会落在你头上,你觉得人言不可畏,但对很多普通人来说,唾沫如钉,尽管你现在再伏低做小都一样,我们就是不合适的。”
从前是鄙夷地说她,不知廉耻、嫌贫爱富、攀龙附凤、连婚礼都被鸽了,连情人都算不上。
现在呢?说她和谢延舟不清不楚,钓着好些个男人,不被谢家认可。
有什么意义呢?她何苦受这个罪。
不用她提,谢延舟也知道,男人的表态很重要。
“你信我,柚柚,这一次不会了。”
闻柚白面无表情,谁又愿意一次又一次地踏入同一条河流,她又不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
但谢延舟是。
当闻柚白被他抱到了一间空屋子里时,还是觉得荒谬,她拒绝过多少次他的求婚,前半小时的争吵就是因为拒绝求婚引起的。
第331章
屋子里是满满当当的玫瑰,橘粉色的奥斯汀朱丽叶玫瑰花,是他让人空运回来的,她从前少女心泛滥的时候,也幻想过收到这样的花,她的花语是纯洁真挚的爱情,因为足足耗费了五十年才培育出来,她有繁多的九十瓣花瓣,房间的角落里还有倾泻落地的玫瑰瀑布,白玫瑰,浪漫的厄瓜多尔北极光玫瑰,她被花香淹没。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谢延舟知道她不喜欢被众人包围的、虚假的求婚,像逼婚。
她身上穿着柔软宽大的睡衣,素颜,戴着黑色框架眼镜,留在了他身边,他最近把她养得好了些,脸颊上终于挂了点肉,垂着眼看着地面,脸上有几分茫然和无措。
“柚柚。”他叫她。
他准备的这些,试图串起两人漫长的这么多年,在记忆中。
她脚下的第一样东西是在盒子里的鹅卵石,还有一张照片,她不知道是什么鹅卵石,但那张照片她认出来了里面的那条河,她老家附近的河,小时候她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路过那儿,再小一点,没脸没皮那会,她还会下河里抓鱼虾。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我掉入河里,不会游泳,怎么可能真的恨你不救我,你只是个小孩,是气恼,恼你根本心里不记得我,也不肯帮忙喊人过来。”
闻柚白面无表情:“喊人?不管真相如何,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看见人掉河里,连喊人都不肯,那你也是蠢得没药救。”
谢延舟承认:“我的确蠢笨如此。”
闻柚白看向了第二个盒子,雪景,棍子,啤酒和过敏药,她轻嗤:“谢叔叔打你的鞭子么?”她好像看见了少年跪在了雪地里,漆黑的瞳眸却如深渊一样盯着她,试图吞噬她。
后面是校服,奶糖,痛经的止疼药,他在校运会抱起她,那个除夕夜两个无家可归的人在小院里一起看了烟花,没有月光,却像月光笼罩。
还有印章和信件。
他有偏执、霸道和吃醋,可他依旧说:“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还是要谢谢徐宁桁的,谢谢他的印章和信件。”让他拥有了她。
他坦然又无耻,直面自己的虚伪。
闻柚白身体微微紧绷,在这一刻,她察觉到了自己的退缩。
后面还有他们曾住过的那个小套房,她记得他去打球、骑马、聚会,偶尔也会让她跟在身边,还有很多很多鲜花钻石,他为了弥补而送给她和小惊蛰的,他这些年为她买下的,他也买下了她老家的房子,还有种类繁多的合同,他的股份,他的海内外房产,他的私人现金流……
他道:“闻柚白,我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我的身家都在这儿了,你是律师,我也没必要跟你玩法律漏洞、虚假转让,真情虚无缥缈,瞬息易变,但金钱利益不会。”
这是他的诚意。
闻柚白没回他,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头纱,婚纱,一套男士结婚的西服,她认出来,这是她曾经穿上过,然后孤零零站在那,接受嘲讽的婚纱。
偏偏谢延舟俯身近她,他温热的呼吸是编织起来密集的网,将她圈在怀中,他手上拿着那个头纱。
她身体紧绷,下意识地抗拒,眼角微红,扬起手,就刮过他的脸。
她指甲没修,一下就抓过了几道口子,她面无表情,谢延舟有疼,但没怒,他反倒握住了她的手,贴近了自己的脸。
轻声叹气:“打吧。”他顿了顿,“这头纱不会再用。”
他出歪主意:“我戴上这头纱,不挡脸,在谢氏集团里走一遭?或者等我们办婚礼的时候,头纱也我戴着,让宾客先嘲笑我,也让媒体进来采访。”
闻柚白最近做项目的风险审核已经成职业病了,她下意识就道:“谢氏的股价不管了?”
“或许掌门人更亲民,反倒股价反着涨。”他脸上的伤痕渗透出了血珠。
她又沉默了下来,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她走出生死关开始,她就有一种无力感,她试图用从前一样的办法激怒谢延舟,却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丁点回馈,她也和他陈述过她的痛苦,可他却依旧固执,好像他的爱意只能释放在她身上,他说他不会再伤害她,无论是哪一种方式,
她深呼吸,在脑海中列出了思维导图,里面是曾经受过的真实存在的伤害,他们现有的矛盾,而慢慢填补了空白的,是现在的他。
他像她少女时期幻想过的那样,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里,在一个寻常的却又温暖的夜晚,在他们亲密地吃完同一份夜宵后,他半跪在她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了不知道多少枚戒指。
钻石的,宝石的,玛瑙的,色彩艳丽的,多的就像是她童年时在小卖部买的玩具戒指。
他的求婚话语里没有孩子,没有小惊蛰。
孩子不该是婚姻的理由。
他的头上还挂着那个可笑的白色头纱,在开口前,他还特地扶正了样子:“柚柚,我稀里糊涂活到这个年纪,家里老太太、哥哥和谢家把我纵得傲慢,我自认无需情爱,却早已深陷其中,在多年前,我在闻家见到你开始,你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
年少的绮梦,瑰丽了一生。
“我不该那样对你,让你受伤……我知道,你觉得我们不合适,可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人,我们曾经相爱,你总说人生要往前走,是,往前走,我再往前走,不管多远,都是你。”
她不在的时候,他常常回头,想要寻找那双眼睛,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婚姻需要爱和责任去经营……”
“我知道。”在她没说完,他就开始承诺,“合格的丈夫,优秀的父亲,你可以写一个表格来帮我具化。”他嗓音温柔又耐心,极具蛊惑人心的力度。
“至于小惊蛰……我的确不喜欢孩子,但她不一样,她是你生的孩子,宋和你血脉相连。”
第332章
“说句自私的话,我从前是只想要你,我不喜欢孩子,是因为我担心我做不好父亲,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我知道你受了许多苦,这些苦是我作为一个男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是女人成为母亲的艰难。这些年也是你,替我承担了许多,让我现在能轻轻松松地做一个爸爸。”
“婚姻是一块试金石,你同我结婚,大不了测出我是个垃圾,我们再离婚,你签下这些协议,离婚的时候,不会亏的。”
“你不喜欢我父母,你也不会常见到他们,他们是生养了我,责任本就只在我,我来孝顺就好了。”
“奶奶很喜欢你,一直都希望我能和你好好地过,只是我辜负了她。”
“至于温岁,我以后不会再单独和她见面,上次你受伤那件事,能找到的证据都已经交给了警方,温元厚不想让温岁遭受非议,所以,他没打算公开温岁母亲的真实身份。”
可是,要偏袒温岁的话,就要委屈柚柚。
亲疏远近,他还是分得清的。
“温氏的董事们打算明天放出消息,那个温先生……就是温元鹤,和温家有关的许多消息都是他放出来的,他很早就恢复记忆了。”
他的这一番话,既从感情和现实因素,都分析好了他们婚姻的合理性。
沉默凝滞在空气中,她没有说话。
但没有拒绝,就是谢延舟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
他做过那样多的混账事,本就没奢望过一次就求婚成功。
*
谢延舟心里有个详细的计划表,当他理清了思路,认清目标之后,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狗头军师,反正,他总归是要把绕在她身边的困扰,一个个地铲除掉,他从前顾虑太多,什么都想要,分不清什么才是他最想要的,所以,才弄丢了她和小惊蛰。
当许茵才是温老太太的女儿的消息流传了出去之后,一开始,众人除了震惊,还有惋惜,惋惜她在老太太去世这么久之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没办法享受温老太太的疼爱和温家大小姐的泼天富贵,毕竟众人都有眼睛看到,温元笙是多么的受宠。
剩下的便是说一些风凉话,还好老太太不知道许茵才是她亲女,不然棺材板都压不住,一无是处又只会勾搭男人的小三儿,没有半点遗传到老太太铿锵玫瑰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