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舅舅只会跟她说:“你把舅舅当做爸爸就好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就连闻柚白能跟着父亲姓,都嫉妒过,她想爸爸是不是会更喜欢闻柚白,因为男人都想要自己的孩子跟自己姓,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家里的顶梁柱就是男人。
温元厚脸色沉得能滴下水来,他周身弥漫着冷冽气息,不怒自威:“闻旭,闻家要是不想要岁岁,早点说,我会让你们闻家早点收拾东西,滚出南城!”
闻旭脸色扭曲:“大哥,我哪敢有这个意思啊?我这不是嘴一时说差了,岁岁可是我们闻家的掌上明珠,大家都是心疼嫂子,才让岁岁跟着姓温的。”
温元厚冷笑,没给他台阶下:“岁岁是闻家的掌上明珠?她姓温。”意思就是闻家不配。
闻老爷子脸色难看,他多少还有点骨气,仗着长辈身份,没去贴温元厚:“元厚,大家都是亲家,可以了。”
温元厚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了闻柚白身上。
第054章 造孽
温元厚对闻柚白的心思很复杂。
说句实话,他有时候挺欣赏她的,因为她其实挺优秀的,有个聪明的脑子,至少比岁岁聪明多了,谁让岁岁随了她母亲,他妹妹,看着强硬,其实内心柔软,也做不成什么大事,只能让他这个舅舅多多帮忙了。
恰好,闻柚白天生和岁岁就站在了对立面。
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其中一个是不被父亲承认的私生女,对岁岁来说,闻柚白就是她父亲背叛了母亲的产物,偏偏两人又都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跟同一个男人有感情纠纷。
温元厚不是没劝过岁岁,但根本劝不住。
他作为舅舅,为了过世的妹妹,也只能护着她了。
只可惜,谢延舟也不是任人摆布的,现在又多了个变数,闻柚白居然生了个小孩。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当初不管谢延舟如何插手,他就该为了岁岁,在四年前就把闻柚白送回乡下,或者送出国,如果不是他一时心软,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当初的谢延舟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根本阻止不了他。
温元厚思及此,沉沉的目光笼罩着闻柚白,然后,又盯着她怀中的那个小女孩。
看不清脸,小小的一团缩在了她怀中,只看得见白嫩又肉乎乎的侧脸,还有她圆润漂亮的后脑勺,应该是个可爱的孩子。
但这个孩子的存在,现在阻碍到了他的岁岁了。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了些许,淡淡地开口:“这就是延舟的女儿?”
在场的人都沉默着,没人回答,一时间只有电视节目的声音,好像大家都有点忘记了,今晚是除夕夜,满桌子的菜都还没怎么动过,没人说祝福的话,也没人给红包,只有彼此放狠话。
温岁有点不高兴地扯了下她舅舅:“还没确定呢,这个小孩我之前就见过了,延舟都没承认是他女儿,闻柚白只告诉他,是她老家亲戚的小孩,怎么一下就变成了延舟的女儿?”
她刚刚哭过,声音还有些哽咽:“这份亲子鉴定书还没确认真伪呢。”她声音变小了一些,“是不是爸爸也被闻柚白骗了?她这几年在上学呢,怎么生?”
温元厚倒是觉得,这份亲子鉴定书就是真的。
闻柚白和闻阳都不是傻子,做个假的有什么意义?至于这个孩子是闻柚白的,他现在也不觉得奇怪,闻柚白是有这个本事。
温元厚安抚她:“舅舅再让人去做一下鉴定,好不好?”
温岁想做一件事,就一定要做到,她现在想跟谢延舟结婚,便很快说服了她自己:“舅舅,要不就算了,这个小孩就让谢阿姨领回谢家吧?就当闻柚白帮我们生了个孩子,反正我要跳舞,也没办法生。”
温元厚眼皮一跳,不知道她怎么说出这种话的,这小孩都三岁了。
他不好骂温岁,只好甩锅:“谢家要儿子的,女儿有什么用?”
温岁想想也是,她在舅舅面前就是一个不用自己脑袋思考的小女孩:“那舅舅,你会帮我解决的吧,那这个小孩不重要了吧?”
温元厚很无奈,恰好他抬眸,看到了谢延舟从二楼走了下来,他黑眸平静,神色淡然,还打了个招呼:“温伯父。”
温元厚叹了口气,声音放柔:“延舟,你看看怎么处理吧?今天大年三十,也不好闹得人尽皆知,不管怎么样,年还是要先过的。”
谢延舟也没去看闻柚白和小惊蛰,抬手看了下时间,淡淡道:“我母亲在家里催了,我得先回去了。”
温岁立马看向她舅舅。
温元厚神情宠溺,拿她没办法,便道:“延舟,这丫头我是留不住了,她想去你家吃年夜饭,没半点女孩子家的矜持。”
谢延舟眉头拧了一下,又松开。
温元厚又道:“刚刚我过来遇到你母亲了,她让我叮嘱你,带温岁回去。”
谢延舟没说话。
温岁立马跟了上去,嗓音温柔:“我就知道伯母在想我,今晚真的是,好好一个年夜饭被坏女人弄成这样。”她轻声抱怨着,“算了,我们不去管她了。”
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
闻柚白垂下了眼眸,睫毛轻颤,脸色微微泛白,像是在隐忍着心里的疼。
闻阳把她推了出来,用她来威胁谢延舟,却根本没有一点用,要不是因为岁岁讨厌她,温元厚都忍不住想帮一帮这个可怜的女孩了。
*
闻柚白带着张婶和小惊蛰离开闻家,闻老爷子让司机送她们回去。
许茵从老宅跟了出来,她裹了裹狐狸毛披肩,漂亮的脸上神情冷淡,她说:“闻柚白,你胆子比我还大,但我只警告你一次,别对男人动真情,我知道你喜欢谢延舟很多年了,他可不是什么好男人,你跟他玩玩就算了。”
许茵看了眼张婶,大家都是老乡,就算她很多年没回去过了,她很淡地笑了下:“张婶,这么多年谢谢你了,小时候你照顾我女儿,现在你还帮着照顾我女儿的女儿。”
张婶听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只好讷讷地笑了两声:“我就是工作,以前你给我钱,让我帮忙,现在柚柚请我,让我帮忙。”
许茵勾着唇笑。
闻柚白面无表情地合上了车窗。
小惊蛰哭累了,早就睡着了,小手紧紧地攥着闻柚白的衣服,就算睡着也不肯松开。
张婶还处在后怕之中,她怔怔然地开口:“你妈妈这变化也太大了,完全就是富太太了,气场吓人,我都不敢说话,这富人家也是造孽,大年夜吵成这样。”
她没听到闻柚白的回答,转头去看,看到她脸色憔悴狼狈,有些心疼,说:“我来抱小惊蛰吧,今晚你爸爸让人带走我们,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跟着走了,柚柚,婶子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跟你没关系。”闻柚白闭上眼,“我先休息一下,有点累。”
*
半夜,闻柚白半梦半醒间,就察觉到有人掀开了她的被子,躺在了她的身侧,但没有搂她,也没碰她,只在黑暗中盯着她看。
她就知道他今晚会来,根本没有睡熟。
第055章 胡扯(300钻)
寂静的夜里,窗外是不断绽放的烟花。
现在这套房子隔音比元旦那次跨年夜的房子好多了,那个老房间会不停地听到外面传来的吵闹烟花声、人群欢呼声,衬托得在室内睡觉的她格外凄凉。
她今晚身心俱疲,不像元旦那么有精力去矫情了,那时候还会可怜自己,觉得自己形影孤单,被谢延舟抛下,她今晚只想着,等会谢延舟来,她要怎么做。
谢延舟好像也不想吵醒她,他没出声,就在暗夜中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临近零点,他手机里一堆跨年的祝福信息,他挑选了几个重要的客户信息回了,剩下的都是群聊信息。
不少群里都在发红包,他没去抢,有人在群里喊他:“延少呢,今晚没出来?跨年在家太无聊了,我爸妈又在念叨结婚,谁愿意结啊?”
“延舟是不是跟岁岁在跨年,所以没空出来?”
“怎么跨年啊?”这人语调暧昧。
“话说,闻柚白最近你们是不是也很久没见到她了,她好像很少回老宅,也不怎么来参加宴会了。”
“人家去当律师了,还有空?阿正呢?他是看延舟要跟闻柚白分开,打算去捡漏了是吧?我都撞见好几次,他巴巴地跟在闻柚白的身后。”
“实不相瞒……我也想……这么漂亮你们不想啊?说实话!”
“蛇蝎美人,我是没那个胆子。”
祁之正很快就出现了:“说话尊重点啊,一群大老爷们在背后说女人,今天还是过年呢。”
“哟,以前没见你这样啊,祁大少,现在来当网络暖男了?”
谢延舟没回复,面无表情地浏览完了,就把手机关上,打开了床头灯,他垂眸,看向了身旁的女人,凉凉开口:“闻柚白,我知道你醒着。”
他笑了下,有点毛骨悚然:“你把我当傻子,是吧?”
闻柚白睁开眼,正好对上床头灯的光,不耀眼,但她在黑夜中太久,偏过头,适应了一下光线,这才看着谢延舟。
谢延舟眼皮垂着,睫毛在眼下覆了阴翳,他薄唇淡淡:“不解释一下么?”
“解释什么?”闻柚白嗓音沙哑。
她也从被窝里坐了起来,靠在了床头,她把被子往上拉了点,遮住了胸前的风光。
“你觉得呢?”谢延舟的情绪在今晚起伏了好几次,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呢,能忍到现在爆发,已经是控制过情绪了。
闻柚白睫毛颤了颤,笑意很浅:“那就一个个猜测吧?是我跟祁之正,徐宁桁走得近,让你不高兴了?”
他眼眸沉了下,凉凉讥讽:“你真看得起你自己。”
“那看来就是,我今晚没等你,先睡了,让你不高兴?”闻柚白又笑。
他转过身,睨着她,伸出手,掐了她的脸颊,淡漠:“再继续胡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看看清了她的脸,她脸色苍白,似乎很不舒服,眼圈通红,鼻尖也是哭过的痕迹,细看她的眼眸里还生出了红色的血丝,偏偏她不愿意落泪,看着他的神态,平静得让人更易心疼。
她说:“所以,你是想知道小惊蛰的事情么?”
谢延舟喉结滚动:“你怎么做到的?”
“这不重要。”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句话说出来,谢延舟觉得有点熟悉,前一次他们吵架的时候,他就这样说,然后挨了她一顿骂。
她这次大概是真的有点累,也没骂他:“我跟你说过了,她是我女儿。”
谢延舟眉心沉沉一跳,有了点模糊的印象,闻柚白倒真的是从头到尾都跟他说,小惊蛰是她女儿,但是,她以那样的方式讲出来,他的确一开始没信,后面才想着去查,只是因为内心那几率小到可怜的怀疑。
他怎么也没想过,闻柚白真的生下了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
这个词很陌生,他小时候被谢冠辰打的时候,他想过自己这辈子就不要小孩了,既然没办法做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何必让小孩出生来受苦?他一般也都会做好措施,只有那一次,唯一的一次,失去了意识。
但,这个词又很柔软,冲击得他心口隐隐作疼,又有一种不知该如何描述的隐约欣喜。
生气、愤怒和欢喜都有,也有担忧,还有更多不知名的情绪。
谢延舟冷淡地看着闻柚白,想从她这边听到更多的话,见她没打算开口,他又问:“为什么要生下她?”
“为什么?”闻柚白笑了下,眼泪从眼角滚落,“你说为什么?”
她转过头,盯着他,眼神里都是燃烧的恨意,就算灯光柔和,却也倏然照亮了她眼中明媚的火光。
“我当时恨死你们了,我说过了,我不会要那个孩子,我只要我的前途,我都去了那样的诊所里,我不要她了,我要上学,我有美好的未来。”
这些话她之前都说过,她抿直了唇线,眼圈通红:“生下那个孩子只会害了我,那算什么生命?”
谢延舟下颚线绷直:“那的确是个生命。”
“杀了又怎么样?”她语气残忍冷漠。
他视线冷冷。
她低下头,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埋头进膝盖,哽咽声溢出:“可是,我害怕了,谢延舟……我不敢了……还没做手术,我一闭上眼都是血淋淋的画面,还有小孩喊妈妈的声音,我想去找你,可是,我联系不到你……”
她声音呜咽:“所以,我离开了那里……我想生下她,我会照顾好她的……她可能会很可爱,可是我低估了怀孕的痛苦……”
“还有呢?”谢延舟哑声问。
“还有什么?”她抬起头,泪流满面,眼底情绪复杂,声音沙哑,“你觉得我生下还有什么原因?”
谢延舟没说话,他脸色依旧寒如凛冬,却弯腰过去,将她连同被子,都抱在怀里。
她哭得泣不成声,捶着他的胸口:“谢延舟,你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你看了我的日记,你就仗着我对你有感情……”
第056章 欲望
人在生死之间,才会觉得生命伟大,人之渺小。
这是闻柚白四年前感受到的,她一直都很爱惜自己的命,没人爱她,所以她很努力地爱着自己,但当她疼得筋疲力尽,躺在冰冷的床上,鼻尖都是血腥味的时候,一度有了放弃的念头。
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一条命,她不要了,她不要再这么痛了。
……
除夕夜的热闹在这间卧室里,没有丝毫的显现,寂静得只听到她压抑的啜泣声,卧室的热气扑面而来,她却冷得牙关打颤。
她哭得狼狈,却也难掩美人春色,泪珠不过是给她的面孔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氤氲的泪光是雪山湖泊里的浮冰。
痛是真的,泪是真的。
但她的心是平静的,她在想,自大是大多数男人的通病,何况谢延舟这样的天之骄子,习惯了被人捧着,又永远不缺贴上来的女人,她只要露出一点喜欢,他就会自动带入很多很多的爱。
何况,这份喜欢,持续了多年,从懵懂暧昧的少年时期到熟男熟女的打直球阶段。
已经到了零点,又是一年农历新年,有人倒计时,有人吻爱人,有人和家人守岁,外面的烟花点亮了夜幕天色。
谢延舟的手机屏幕又在不停地亮起,他不缺别人的祝福。
闻柚白在他的怀中,抬起了眼睫,浓密的睫毛因为润湿,越发显得漆黑,她问他:“你记不记得我高二那年的除夕夜?”
谢延舟没回答,神情淡淡。
她也不在乎,很浅地笑了下:“因为温家的人要来过年,所以,他们送我回老家,然后,许茵嫌麻烦就没让我回,帮我找了个酒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