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律师脸色阴沉,猛地一拍工位的桌子。
闻柚白对他笑了下,道:“林律师,你把走访的单子发给我吧。”
她和赵澄下楼去买咖啡,赵澄还是很生气:“这个林傻子,不是第一次了,我上次要找一个实习生干活,他就非要跟我对着干,立马去抢走那个实习生,这种小肚鸡肠的男人还留在律所,真希望他被开除。”
闻柚白回应:“我反正就实习一段时间,不怕他,得罪了他又能怎么样,不怕找不到工作,反倒是你,要小心这种小人背后放冷箭。”
“这小人在低年级律师圈子早被人吐槽烂了,他逼走了好多个实习生。”赵澄压低了声音,忍不住笑,“之前网上论坛小组里,有好多个他的吐槽贴,他的经典奴役言论,什么想有个人时间就别当律师,当律师就是要一天工作14个小时,然后,他还会搜索自己的名字去删帖,最好笑,他当时怀疑是他手下一个实习生吐槽的,很生气把人赶走了,那个实习生刚离职就又去写了个吐槽贴,可气死他了。”
赵澄说着,还在手机上问合伙人,果然,合伙人根本没想安排闻柚白去走访。
但闻柚白不想林律师把仇恨引到赵澄身上,她匆忙把手里的活赶完,来不及吃午饭,就出去走访了,她负责50家企业,不知道要多久时间。
外面雪化了,空气温度格外低,风吹过来,都是刻骨的寒冷,地面上布满了积水和冰块,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她裹紧了围巾和帽子,小心翼翼又快速地在各个企业之间往返。
晚上七点,大部分企业已经都下班了,她才收工,走出了她今天去的最后一家公司大门。
寒风吹来,她鼻尖冻得发疼,吸了吸鼻子,胃空荡荡的,疼得像是有根冰冷的铁管插着,她走到了公交站,觉得疼得受不了,便蹲在了一旁,用手压着胃,缓和一会。
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按了两下喇叭,见她没抬头,车上的人便把车子开到了附近的空位上,不影响公交车的运行路线,急匆匆地下车,跑着过来。
“柚白?”
闻柚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了徐宁桁的眸子,他的瞳色也是黑的,只是隔着眼镜片,颜色变得显得浅了一些,他微微蹙眉:“你怎么在这?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想把她拉起来,一碰到她的手,冷得渗人。
闻柚白:“走访核查,你呢?”
徐宁桁说:“我这次回来就是有个实验室项目,实验室就在这边,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他说着,很自然地拉了她起来,把她的两只手握在了掌心中,轻轻地摩挲着,他神情坦然,没有一丝欲色,只是真的担心她不舒服。
“是不是没吃东西?你要不要去我实验室那边。”徐宁桁又补充,“没让你真的进实验室,那边有个接待办公室。”
闻柚白拧着眉头:“麻了。”
“什么?”
“我的腿。”
徐宁桁垂眸,视线落在了她的腿上,他抿了抿唇,说:“那我抱你。”话音落下,他就已经打横抱起了她。
如果心声能传达,便能听到他说:徐宁桁,就是要这样。
第074章 怀春
闻柚白坐在徐宁桁的办公室里,他办公室的风格很简单,没有多余的复杂装饰,除了一些她看不懂的器材、器皿外,最多的就是书了,她连他的具体研究方向都不太知道,印象中他高中就参加了很多比赛,拿过很多奖项,也有不少知名院校联系过他,但他出于研究方向的考虑,最终选择了国外的院校。
徐宁桁说他出去买点吃的,让她在这边等他。
闻柚白手里捧着一杯热水,她的手心温度太低了,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隔着薄薄的塑料杯,滚烫的水温传了过来,却并不觉得烫手。
她轻轻地吹了会,这才抿了一小口热水,水流顺着食道进入了胃,稍稍缓和了那种胃酸腐蚀带来的钻心刺痛。
她低头看了眼身下的这张椅子,很普通的那种,估计也就是一百多元。
都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她想到极致讲究的谢延舟,她没去过他的办公室,但家里的书房就算他不常来用,也花费大功夫改造了,桌椅、台灯和书架都是他请意国百年家具品牌的工匠定制的,少则数十万,多则百万,一张看似普通的沙发,价格也不会普通。
他是不会委屈他自己的。
如果现在是谢延舟在,他不会亲自去买,反倒会打个电话,问她想吃什么,他让人送过来。
但闻柚白忽然想到,徐宁桁也可以不用去买,天气这么冷,他们可以点外卖。
徐宁桁很快就回来了,他一边手上提了份热粥,另一边则是两杯热奶茶和软欧包,他把粥推到了闻柚白的面前,清润的眸子里浮现了笑意:“生滚牛肉粥,先吃点暖胃。”
他对奶茶不太熟悉,抿了抿唇:“这是楼下店员推荐给我的,她说这款很多人都爱喝,卖得很好。”
闻柚白笑了笑:“谢谢。”她拆了吸管,插进奶茶里,然后递给了徐宁桁。
徐宁桁怔了下,便接了过去,他吸了一口,说:“这是我第二次喝奶茶。”
闻柚白抬眸看他,见他眼里仿佛有着笑意,他对着她的视线,没有移开:“第一次是你请我喝的,这么算来,这一次也可以算得上是你请我的。”
“是你买的。”闻柚白好笑。
“是你递给我的。”徐宁桁很认真,“高中你请我喝奶茶,我是第一次喝这样软糯黏糊的东西,但还算不错。”
“那后来怎么不自己去喝?”闻柚白随意问。
徐宁桁的回答也看似无意:“因为再看到那些奶茶,都觉得少了些什么,就没有想喝的念头了。”
闻柚白眼皮轻轻地颤动了下,她笑着,没再说什么,鼻尖除了食物的香气,就剩下他身上衣服阳光晒过的暖暖味道。
他在说他这个年做的事情:“谢家祭祖,徐家也在祭祖,我不讨厌仪式,就是过着年却吃了两天的斋饭,那个师傅的厨艺不错,但毕竟是素食,还挺寡淡的,家里人太多,主事的也不是我,初五一到,我就回实验室了。”
“这可以算劳模吗?”
办公室里开着灯,灯光映得他面孔轮廓深邃,不管什么时候,徐宁桁好像都是简单的白衣黑裤干净模样,他最适合的地方是校园和实验室,教授或是科学家,他不疾不徐地笑:“我是为了躲避家里的人情往来。”
闻柚白看着那些瓶瓶罐罐的器皿。
徐宁桁问道:“你当时组互助小组,你为什么没写我名字?”
闻柚白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高中时,她数学科目的确相对薄弱,有时候解不出最后一道大题,徐宁桁看见了,便会主动教她,她那时觉得这人应该挺喜欢当老师的,她要是做对了,他还会像幼儿园老师那样给个奖励,送她一瓶草莓牛奶。
后来,班主任想让班上同学组对子,互相进步学习,为了调查同学们的想法,让每个人写下自己想要组队的人名,大家都交完了之后,班主任气到头发冒烟:“看看看,差不多全部女生都写了徐宁桁的名字,他就一个,还能分裂吗?我这是让你们写互帮互助对象,不是让你们写暗恋对象!就闻柚白一人没写他!”
但老师没说的是,她谁也没写,因为她怕写了也没人会选她,又何必写出来去让自己难受。
闻柚白只笑:“徐天才,选你的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个。”
徐宁桁说:“就知道,你又要这么说。”他现在也没再纠结这个话题,抿了抿唇角,“你和谢延舟要结婚了吗?”
“你听到的消息应该是订婚吧?”
“嗯。”徐宁桁嘴角微动,好在是订婚,订婚而已,结婚了都能离婚,又何况只是订婚,他得感谢现代社会的文明进展和观念改变。
闻柚白淡淡道:“为了孩子,为了年少的爱情。”
徐宁桁仍旧唇角带笑,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他想给她介绍他的研究项目,便站了起来,恰好此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一个外国面孔的老头,见到闻柚白,显然有些惊讶,他跟徐宁桁的对话说的不是英文,而是闻柚白听不懂的小语种。
徐宁桁很快回复,闻柚白觉得还挺好听的,是那种冰冷中的温柔。
两人对话完了之后,外国老头忽然切换了英文,对闻柚白道:“欢迎你,桁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徐宁桁很无奈,那老头又笑了:“只是个玩笑,桁说你是他的追求对象。”
闻柚白也笑:“我已经有个女儿了。”
老头笑:“真爱至上,就算你有丈夫。”他又跟徐宁桁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徐宁桁轻声叹气:“这是我老师,他比较爱开玩笑,也比较浪漫,他之前找了个小女友,还连着包场了多家剧院,为了给小女友过生日。”
“20多岁的吗?”闻柚白问。
“50多岁,跟他有十多岁的差距。”
那的确是小女友了。
吃完之后,徐宁桁送闻柚白回家,他坐在车里,看着闻柚白的背影走进大楼里,他仰头看着门口的那盏路灯,光线氤氲而开,昏黄而温暖,像月亮,他拿出手机,拍了张,发了个隐晦的朋友圈。
谁说只有少女怀春,男人也一样呐。
当然谢延舟也看得懂这是他家楼下。
第075章 公主
徐宁桁不喜欢谢延舟,谢延舟自然也不会喜欢他。
但两人有彼此的各种联系方式,也能看得到彼此的动态。
两人都算很少发朋友圈的人,工作学习繁忙,没什么时间发,同样的,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发的。
徐宁桁一发,就有不少人点赞评论。
“这不是我们徐天才吗,徐博士,你这发的月亮是什么意思呀,难道你要转行研究登月了么?”
“可能宁少发的朋友圈都需要研究生学历才看得懂,没有本科都不许评论。”
“别想太多了,宁少是告诉大家,他在这个公馆买房了。”
“想晒买房,怎么不晒大平层高层海景、城市夜景呢,发个月亮也太低调了吧。”
谢延舟沉着脸,漆黑的瞳孔里怒意浮沉,他下颚线紧紧地绷着,眯眼盯着那条朋友圈许久,他在想,徐宁桁是不是又去找闻柚白了,闻柚白有没有跟他见面,又做了什么?
他没多想,就给她打了电话,没人接。
他这时候才突然想起,他没留闻柚白那边的张婶和另一个阿姨的电话,现在想找人也找不到,他去问了助理:“上次有个小女孩给我打的电话,还有记录么?”
说的就是小惊蛰。
助理记得那个小孩,自然也留了个心眼,备份了那个电话,很快就找出来。
谢延舟给小惊蛰打了个电话,她刚洗完澡,擦了香香,沐浴乳和护肤霜的味道都是甘蓝柚子香气,淡淡的,却又不腻人。
她坐在床头,手上捧着一本有声读物,是上次“粑粑”给她买的,她想听哪里,就点哪里,还会给她讲故事。
张婶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哄道:“咱们该睡觉了,小惊蛰。”
小惊蛰睁着黑白分明的水眸,小小声地说:“我要等闻姐姐,我今天还没有跟她说话噢。”
张婶看得心里柔成一滩水,小孩子有没有得到爱真是太明显了,小惊蛰之前跟着她在乡下生活,每天就是怯生生的,很胆小,被吓到就会忍不住哭,也不怎么爱说话,哪里像现在,突然就会说了好多话,样子就像个真正的小公主。
张婶忍不住想试探:“小惊蛰,上次你跟闻姐姐去那个叔叔的家里,有没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呀?”她是想知道,为什么都到现在这样了,谢家还是没给小惊蛰换户口、改名,也没让她改口,她现在依旧喊自己的妈妈叫姐姐,多混乱呀。
张婶心里担忧多,她的思想比较传统,总觉得孩子没被父亲承认,就完蛋了,何况谢家是有钱人家,是不是想让小惊蛰一直当私生女?不喜欢她?
小惊蛰眨眨眼睛:“阿婆,没有人跟我说什么呀。”她躺了下来,翻了个身,撒娇,“阿婆,挠背背。”
张婶在心里无声叹气,乖乖给她摸背,老一辈的人就算没读书,也知道她这样睡前一定要挠背背,也是缺乏安全感的一种表现。
当初户口是闻柚白找人帮忙的,挂在了张婶儿子的名下,所以,她现在的大名还姓陈。
张婶念叨:“你还笑这么开心呐,知不知道现在改户口很麻烦,再不改,上了小学,你就要一辈子姓陈啦。”
小惊蛰被挠得一直咯吱笑:“我叫小惊蛰。”
然后,她就听到她的手表有铃声响起,有人给她打电话了,她很快就爬了起来,在床上小跑着去另一边的床头,拿起手表。
她声音奶呼呼的:“喂喂喂,我是小惊蛰,你是谁呀?”她以为是黎姐姐或者一喃姐姐,结果却听到了一道淡淡的男声:“小惊蛰,我是谢叔叔。”
小惊蛰的热情没了,她“哦”了一声,听到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她就想起了之前的委屈,谢叔叔不喜欢她,让别人接她电话,还不理她了,她才不要喜欢他。
谢延舟:“你在做什么呢?”
“睡觉。”她是个有礼貌的小朋友,老师说对长辈要有礼貌。
“闻姐姐呢?”
小惊蛰听到就更失望了,她就知道谢叔叔真的不喜欢她,虽然她也很喜欢闻姐姐:“洗澡澡。”
谢延舟轻笑:“这样啊,那你睡觉吧,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明天叔叔买给你?”
这是他从谢冠辰身上学来的,想要补偿孩子的时候,就给孩子送点有价值的礼物。
虽说道理没错,爱一个人,就会给那人买东西,送礼物,但他没用心地想,他面对的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她对钱和物品的贵重没有概念,她想要的只是最初最简单的关怀和陪伴。
“不要,谢谢叔叔。”小惊蛰挂断了电话。
她现在不想当好孩子了,问张婶:“阿婆,我不要他给我打电话,怎么办?”
张婶对电子产品也不了解,很茫然:“要不你问问闻姐姐?”
闻柚白从浴室出来,就见到手机屏幕一直亮着,谢延舟打了几个电话,她刚想放下,电话又进来了。
谢延舟声音凉凉:“闻柚白,今天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闻柚白语气更凉:“你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
他原本想提起徐宁桁的,但又想到小惊蛰刚刚的声音,那种火气就压了下去,只是胸口还是有些发闷,郁气难消,他不喜欢这两人见面,会让他觉得他在盗取别人的东西。
但明明是闻柚白自己贴上来的,他给过她很多次选择的机会。
他淡淡开口:“明天你请个假,我们去给小惊蛰换名字和户口。”
这天晚上,大家又刷到了另外一个朋友圈,也是几乎不发朋友圈星人,谢延舟。
他发了一张小女孩的背影,她穿着毛绒绒的衣服,穿着蓝色的防护服,小心翼翼地靠近着熊猫,不知道她和小熊猫相比,谁更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