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两秒,灯打开,电梯门打开,盛怒中的温岁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旖旎,她仿佛被人背叛,眼睛通红,神情震惊:“你跟她同居在这里?”
电梯又被人按走,再次打开的时候,站在里面的是保姆和小惊蛰,小惊蛰穿着白色的舞蹈裙,裹着羽绒服,开心地朝闻柚白跑了过去。
温岁声音倏地尖锐:“闻柚白,你当年生下了那个孩子?”
第030章 你先分手
整个客厅都是安静的,静得让人心慌,外面的汽笛声突兀明显,这是城市深谷里的噪音。
闻柚白站着,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手指掐紧了又松开,她从小到大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早已经习惯如何伪装成面上的波澜不惊,尽管她心脏沉沉地跳动着,手指冰凉,后背一身的冷汗。
谢延舟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听到了这个问题,冷冷地看向了闻柚白,视线凌厉,却不说话,叫人猜不出他想干什么。
温岁深呼吸,胸口起伏,她瞳孔瑟缩:“你真贱,你怎么这么贱,你怎么敢的?你才几岁,你就这样下贱,你怎么敢生小孩的?爷爷不是带你去做手术了吗?”
闻柚白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小惊蛰就先被吓哭了,她本来胆子就不大,性格乖巧内向,好不容易才养起了点勇气,就被紧张的气氛和温岁的嗓门吓哭了。
她哭泣的时候,也只是红了眼圈,浓密的睫毛湿了些许,眼睛湿漉漉的,一眨眼,泪水就顺着眼角滑落,小嘴抿着,委屈得让人心疼,她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闻柚白的腿,然后偷偷地用手背抹了下眼角。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特殊,很少见到爸爸妈妈,张奶奶会养她,但是闻姐姐会来看她,给她买好多东西,张奶奶让她要跟闻姐姐亲亲,因为是闻姐姐给钱养的她,她还问过张奶奶,她妈妈是不是闻姐姐,但是张奶奶说不是。
她不敢哭出声,怕惹人烦,她不要被讨厌,不要被赶走。
闻柚白低下头,看到她瑟缩害怕的模样,心里一软,她俯身抱起了小惊蛰。
小惊蛰埋头在她的颈窝里,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
闻柚白声音很温柔:“怎么了?吓到了吗?别怕。”她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小惊蛰的后背,动作生疏且别扭。
小惊蛰小小地抽泣了下:“没有。”
温岁被眼前的这一幕刺眼到,她笑意讥讽:“闻柚白,你真的跟你母亲一样不要脸,想靠孩子上位,靠孩子留住男人,结果,你们的命运一样,都生不出儿子,没有儿子,有什么用。”
明明灯光并不苍白明亮,却将她脸上的狰狞都照得一清二楚:“不,你比你母亲还恶心,至少她知道自己的自私自利,从不表演母爱,而你呢,却在这边演什么?”
闻柚白睫毛轻颤,抿了抿唇,没理温岁,抱着小惊蛰进屋。
保姆也不敢说话,连忙跟了进去。
闻柚白进了小惊蛰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脱掉了鞋子,笑了笑:“跳舞开心吗?”
“嗯。”
闻柚白又道:“你先跟阿姨去洗澡澡,乖乖睡觉,等会我进来陪你。”
在她转身的时候,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衣服,声音软乎乎的:“不要出去,她会骂人。”
闻柚白很轻地笑了下,深呼吸:“不怕,我去赶走她。”
等她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脑海中也过了好多个解释和说法,她相信自己。
但客厅什么人都没有了,谢延舟和温岁都不在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怔了许久,然后,扯了下唇角,眼底是明晃晃的荒唐和讥讽。
*
地下停车场的车子里,车顶灯开着。
谢延舟开着车窗,手肘横在了窗沿上,他抿着唇,没什么表情,喜怒难辨,静静地听着温岁的话,然后他从中控台拿出了一包烟,漫不经心地咬在齿间,没问一声,就点燃了起来。
火苗亮了下,又熄灭,猩红的烟头闪了闪,烟雾就开始缭绕,他深邃的轮廓隐在了白色的雾气后,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温岁愤怒之后,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她盯着停车场的灯:“凭什么呢,为什么我的人生甩不开闻柚白,没有她的时候,我就是所有人的小公主,有了她之后,她什么都比我好,他们说她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优秀,她为什么要是爸爸的女儿,爸爸为什么要背叛妈妈?”
她忽地崩溃,声音哽咽:“延舟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不要输给闻柚白,为什么你要帮她,为什么你要跟她在一起,你以前答应了我妈妈,要永远保护我,她现在应该在乡下,应该嫁给老男人,她凭什么过得好?生来带罪的人。”
她转过了身,咬着下唇,扑进了谢延舟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眼泪扑簌簌地滚出:“我真的那么差么?我比不过闻柚白么?”
谢延舟把烟灰弹在了窗外,没动,低眸看着她抱着自己,却忽然想起了一小时前,闻柚白也像这样抱着自己,不,是不一样的,她不会只单纯地抱着他,不安分地手指总是会撩拨他。
温岁再问:“我比她差么?”
谢延舟神情淡淡,语气更是风轻云淡:“她跟你没得比。”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温岁笑了起来:“那你要继续宠我。”
谢延舟很轻地笑了下,似是心不在焉:“我还不宠么?你要办巡回,舔着脸送了那么多张票,你闹脾气找了个男朋友,我也拿你没办法。”
温岁擦了擦眼泪:“谁让你找闻柚白气我的。”她现在冷静了下来,但又突然被烟味呛到了下,她咳嗽着,撒娇:“不要抽烟呀,我不舒服。”
谢延舟没当一回事,神情淡漠地抽完了那根烟。
温岁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之前闻柚白不让谢延舟抽烟,他脸色虽沉,却也很快就灭了烟头。
她忽然开口说:“我跟男友分手,你跟闻柚白也分手。”
谢延舟没什么表情,语气冷淡到极点:“你先分手。”
温岁听出了几分赌气又吃醋的味道,她又满意了:“我就知道,你不喜欢她那种女人,不过就是玩一玩。”
谢延舟扯唇笑,瞳仁漆黑,他和闻柚白本来就只是一场交易,谁都不是善男信女,何必掺杂感情骗局。
“你不要被闻柚白骗了,这个小孩肯定不会是她生的,她肯定告诉你,这个孩子是她生的,对不对?”温岁现在也想明白了,“她以前说过,她很讨厌小孩的,她的人生绝不会复刻她妈妈,真不知道她在骄傲什么,而且她为了保持身材,也说过不会生孩子的。”
第031章 世上没有好男人
谢延舟把玩着银色的打火机,下颔线缓缓地绷紧,然后他就听到温岁继续说:“当年,你们发生了那次意外后,我出国,你陪着我出去的那段时间,她怀孕了。”
他手上的动作顿住,一动不动,浑身的血液好似也在一瞬间凝固住了。
“我是偷听到的,闻柚白都不肯承认,爷爷说她毫不犹豫地就打掉了,那段时间她还跟徐宁桁走得很近,说不定孩子就是徐家的,人家不认。”
“闻柚白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上好大学,想攀附上一个有钱男人,嫁进豪门,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孩子,毁掉了她的人生?”
停车场寂静到令人心颤,这些声音清晰又响亮,明明无风,传进谢延舟的耳朵里,却是破碎的。
*
闻柚白洗了个热水澡,冲去了他停留在身上的暧昧,她吹干了头发,小惊蛰已经睡着了,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盯着她的睡颜,神情复杂。
从出生到现在,她没亲手照顾过小惊蛰,没有哺乳,没有陪伴,专家分析过,说母爱来源自女人怀孕期间身体分泌出的,名叫催产素的化学因素,所以不管那人多讨厌孩子,在看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身体的本能就会让她爱上孩子。
但她并没有。
那时候,她就想,或许她是真的冷漠无情吧,她看着出生皱巴巴、红通通的小惊蛰,心里只有恨,身体只有疼,疼到五脏六腑都挤成了一团,差点她以为自己的人生终结在那一年。
肌理撕裂,鲜血淋漓,灯光刺眼,她躺在冰凉的床上,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怀着孩子的容器,把自己的隐私都暴露在陌生人的面前,失去了所有的尊严。
她真的恨,恨自己的人生被毁,恨自己不得不生下这个孩子,恨自己不够狠,她连自己的未来都不知道在哪。
很小的时候,她就想,她一定要好好努力,走出这个村庄,走出私生女的阴影,她的人生会是体面的,她会对她小孩很好很好,很多爱和很好的教育。
但是,全都没了。
她未婚有一个小孩,她身体破败,她拒绝给小孩哺乳,拒绝看小孩,甚至听到小惊蛰的哭声,她烦躁得想要去掐死她。
那时候,黎白和沈一喃陪着她,黎白胆子小,看到她一个人站在阳台边缘,冲上来抱着她哭泣:“柚柚,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会好起来的,我有钱,喃喃也有钱。”
沈一喃家境好:“柚柚,产后抑郁是很正常的。”
闻柚白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再去看过小惊蛰,她情绪不稳,手会颤抖,吃了很多药,失眠呕吐,却还要在外人面前装体面阳光。
她依旧在学校里出现,正常上课,活跃社团,参加考试,甚至还要去应付从温岁那边回来的谢延舟。
闻柚白回过神,睫毛迅速地颤抖着,她眼眶微热,忍下了眼泪,深呼吸,都过去了,不是么?
温岁说的没错,她天生贱命,不然怎么没死,还熬过来了呢?
她走出了小惊蛰的卧室,隔着落地窗看到了外面下起了雪,大概明天起来,这座城市就会笼罩在一片白之下。
大一那年今日,她怀着孕备战期末考,裹得严严实实,还好她瘦,还好大一上学期的课程少。
她走到阳台上,一阵凛冽的风刮来,如刀一般,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身上只有薄薄的丝绸睡衣。
她垂眸看着这座城市,灯火璀璨,车流霓虹,物欲横流,资本快速积累,道德是最为缺乏的东西,她没有也不需要。
不过很可笑的是,男人犯的错,男人没道德,但最后却只会责怪女人不知检点。
男人得到宽容,女人得到枷锁,那些人还要踩女人两脚,你自爱你会受伤吗?
那为什么不让男人学会不去伤害人?
*
谢延舟送了温岁回了闻家,闻阳见到他,还很热情,他只在乎谢家是能够借用的关系,不在乎是哪个女儿跟谢家扯上关系,而且,他也从未承认过,闻柚白是他的女儿。
倒是闻老爷子看到他,就冷哼一声,中气十足:“别再来闻家,看到你小子就烦。”
温岁有心替他说几句话,闻老爷子就瞪她:“这种男人你还给他说话,他是家世好,工作好,个人能力强,但他有真心吗?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很爱你吧?”
温岁脸色淡淡:“爷爷,这世上没有真的好男人的,哪个男人不出轨?他心里有我就够了。”
谢延舟像是没事人一样,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开车回了市中心的公寓。
这个公寓是他18岁的成年礼物,他外公送的,当时大家还调侃,这么好的地段以后就用作他和温岁的婚房,但现在已经在闻柚白的名下了。
不过只是一套房子。
闻柚白还没睡,她还在电脑前工作,这个电脑还是某一年她过生日的时候,他送的,当时她收到礼物后,气得一直挠他的背,骂他是个双标狗,对待以前的女人都那么大方,手指缝隙一漏就是几十万,对她就是万把块的电脑。
他当时还故意一本正经地羞辱她,送她电脑是为了让她上进学习。
她工作过于认真,就连他站在身后,也没有察觉到。
谢延舟垂眸盯着她的电脑屏幕,知道她在写尽职调查报告,她对这些法律术语掌握得很好,写出来的材料语句通顺、字义明确,对关键问题一针见血地分析和论证,完全不像大学考试都是低分飘过的人。
他记得她大学还旷过不少课。
闻柚白要喝咖啡的时候,这才发现她身后有人,她没被吓到,或许早就做好了他会回来质问的准备,反倒很淡定:“你回来了。”
她身上穿着丝绸睡裙,松松垮垮地绑着腰带,蓬宋的长卷发散在肩头,就这样坐着工作,都有一种风情万种的慵懒感,胸前的白皙若有若现,她从不吝啬于展示她的美,也自知性感。
谢延舟从身后抱住了她,经年健身而略有薄茧的手指抚过,他的吻顺着她的耳垂一路往下。
她笑了下:“跟你的岁岁刚结束,就来找我了,嗯?洗过了么?”
第032章 恨吧,因爱生恨
她没抗拒。
他散漫地发出了个鼻音:“没兴致。”
“跟我就有兴致?”
“也没。”他说的是实话,就是想吻她就吻了,但他的确没兴致做完一套。
“没去找其他女人。”
他轻哼:“有你,何必舍近求远。”大概是嫌弃她烦,又轻贱道,“你一个人就比她们一群都勾人,谁都没你会玩。”
他修长的手指已经顺着摸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她就算坐着,小腹也平坦得没有一丝赘肉,似有若无地在上面停顿了会,轻轻地抚摸。
她心脏跳快了一拍,笑问:“想看我生完孩子,肚子有没有疤?”
谢延舟如同羽毛一样轻抚她的肚皮:“什么时候生的?”
“小惊蛰几岁,往回倒不就行了?你觉得她像不像我们?”
他漫不经心:“不像。”
“你妈妈要是知道了,该不会要抢走她吧?”
谢延舟淡淡道:“她不会要你的孩子,何况,你觉得她会喜欢女儿?”
闻柚白脸色微微发白,语气却依旧淡定,甚至还站起来,回过身,亲了下他的脸颊:“那我的豪门梦又一次破碎了。”
谢延舟嗤笑:“那你还挺厉害,不用怀胎十月,也能生下一个女儿。”
闻柚白从没有长久地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过,虽然大一的时候,她存在感很低,但很多人都见过她,没人发现她有什么不一样。
他像是抱孩子一样,抱起了她,倒在了床上,他扯掉她的丝绸睡袍,灯光下,她的肌肤光洁如瓷,他的大掌仍旧覆在她的小腹上,语气淡漠:“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闻柚白眉心一跳。
“别想着骗我。”他眉目凛冽,薄唇寒凉,“你当时为什么生病?”
她心脏一缩,太阳穴的神经突突地疼着,胸口发闷,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破罐破摔地想,他知道就知道吧,他要做什么,就让他做吧。
可她到底压不住心底深处的怒意:“你什么意思?”
“你去找了徐宁桁。”谢延舟想起徐宁桁说的话,他吻过她,他手指紧了几分,缓慢而用力,眼底浮现了一片戾气,她和徐宁桁在一起的时候,是路人都会夸赞的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