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糖看着程霄走过来，却没听到他开口，静默了片刻后，她的尴尬终于大过了她的胆子。
抿了一下唇，她轻轻捏住了小面包的一角，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坦然：
“张老师让我来叫你们快点回去彩排，别耽误了，你、你们快回操场吧。”
说完也不等程霄的反应，转身小跑着赶紧离开了。
程霄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虽然这次辫子没有甩起来……
但真的挺像一只小绵羊的。
他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后收回目光，扭头对着赵旭他们说了一句：“走了，回操场。”
然后自己就先插着兜先走了。
离开前还要留话：“把地上烟头捡起来扔垃圾桶。”
琴房前的中二少年们此刻面面相觑，盯着程霄散漫走远的背影，都忍不住问赵旭：
“霄哥这是怎么了？”
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他不是向来不在乎么。
赵旭也摸不着头脑：“我哪儿知道？难道是觉出了走方队的乐趣？”
但这能有什么乐趣？？
赵旭也不明白，虚心求教也准备回操场的季辞远：“你说呢老季？”
季辞远白他一眼：“这题超纲了，赶紧走，一会真撞上老师看到你们这烟头，就等着周一新生大会上去念检讨一炮而红吧。”
几个中二少年装逼归装逼，但也是刚升高一，还不想那么快就被老师盯上。
也就今天上午操场管的松这才翘了跑出来偷懒。
-
阮糖是一路小跑着回到操场的。
休息时间还没过，3班的同学还散在操场上的树荫下闲聊。
苏圆圆上了厕所回来没看到她还在到处找，这时候见她从外头跑回来便走了过去。
“糖宝你去哪儿啦？我找你好久哦。”
“唔，我去小卖部买了个小面包，张老师让我顺便去找人。”
“找谁啊？”
“就是……几个没在的男生。”
阮糖没说程霄的名字，怕苏圆圆一会八卦的火苗又被点燃了她有点应付不来。
苏圆圆还准备问什么，就看到不远处主席台下站着的教官走过来，看来是休息时间结束了。
阮糖拉着她提前到了班级位置站好，教官也吹响了集合的口哨。
在尖促嘹亮的哨声里，几个男生走进操场，很快回到队伍中来。
教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一天也没为难他们。
阮糖看到程霄插着兜慢悠悠地站到了最后一排，目光散漫微垂，没有看这边。
她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他没看过来，所以刚刚找过去撞见他们在抽烟应该没关系吧？
她肯定不会告状的！
这一点小小的插曲很快就在上午的彩排中被阮糖抛到脑后。
她是做什么都会投入百分百认真专注的性子，现在也一样。
程霄在最后一排看着女生动作一丝不苟的背影，刚刚归队时克制的目光重新落过去。
不知盯了多久，才缓缓移开。
唇角有了一点微末的弧度。
胆子小，一惊一乍，不经逗。
但有些可爱。
-
下午校领导检阅结束后，高一新生的开学军训也就圆满结束了。
今天不仅是军训最后一天，也是学校其他几个年级报道的第一天，是以下午的时候操场外头还围了一圈人看热闹。
慷慨激昂的音乐声中，操场外同学们的交谈混杂不清。
“啊，快看快看，那是程霄么？”
“没想到他还是在我们学校读高中，这还不近水楼台先得月？”
“哈哈你想去得？之前初中部那个转学的女生你忘了？我们也就看看帅哥吧。”
“行吧，看看也行，但你说他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这我哪知道，不过听说他家世不简单，能看上普通女生？”
有关程霄的八卦和小道消息在一中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真真假假，有些传的连外校也知道。
但他本人好像从来没理会，也没说过什么。
程霄不是个好学生，打架斗狠，上课睡觉，翘课打球。
据说除了学习什么都干，看起来挺不学无术的。
但又很少顶撞老师，被训了就听着，最后还能说一句“您说的是”。
比起一个刺头学生，程霄更像一个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游手好闲gai溜子。
方阵队检阅没有花多少时间，最后又一次校领导讲话之后，军训的同学差不多也就可以回去了。
离校前各班的班主任将学生带回教室发了校服。
尺码是报道那天大家填好的，今天发下来，明天开学正好可以穿。
阮糖将4套校服塞进书包里，和苏圆圆已经走出校门。
她们两个都是走读生，能在同一个公交站等车。
两个女生边走边聊，突然阮糖的肩被人轻拍了一下。
她回头，看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
男生长得很斯文，手里拿着一个小绵羊的挂饰，礼貌道：“同学，你书包上的挂饰掉了。”
“啊，谢谢。”
阮糖赶紧接过自己的小绵羊道了声谢。
与此同时好像认出来这是他班上的同学。
军训的时候教官都是用几排几号来点人的，没有专门叫过他们的名字。
所以除了这几天聊到一起的同学，其他人可能还都不知道彼此的姓名。
戴着眼镜的男生将东西还给她便笑了一下：“我们是一个班的，我叫夏宇杰。”
阮糖点点头，也赶紧说：“我叫阮糖。”
一旁的苏圆圆指了指自己：“我叫苏圆圆。”
三个人互相说过名字后，阮糖就没了话要聊，借着低头将小绵羊重新挂上书包动作掩饰尴尬。
好在苏圆圆健谈，还就跟夏宇杰聊了起来。
原来夏宇杰也是走读生，以前在另一所名校五中读书。
他家离一中不远，走路十分钟就能到家。
八卦王者苏圆圆自然五中的八卦也听过不少，这时候开始兴致勃勃地想向夏宇杰求证。
阮糖一边等车，顺便也听了一耳朵，偶尔应两句给苏圆圆捧场。
三人一时间看起来倒是相谈甚欢的模样。
公交站后的便利超市门口。
赵旭叼着根冰棍走出来，看到程霄靠在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问：“霄哥，你不进去买东西吃？”
程霄听见声音，目光从某个方向收回来，将书包甩到肩上单肩背着，淡声道：
“不了。一会网吧你们去，我就不去了。”
“啊？”赵旭愣了一下，“不开黑啦？别啊哥！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哥！你不能抛下我啊！哥！”
程霄微微蹙了一下眉，捏了捏眉心：“干嚎什么，阿远和李若两个人还带不动你？”
季辞远站在赵旭旁边，目光若有所思的也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他眸光轻闪，然后若无其事揽住了赵旭的脖子。
“行了，让你霄哥回去睡大觉吧，你那破铂金号还用得着惊动霄哥？”
“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行了，走走走。”
季辞远看了一眼公交站，给程霄示意了一下：“你车来了，快过去，我们也先走了啊。”
程霄微微点头，背着书包向公交站走。
踏进公交站的那一刻，正好听见女生在跟旁边的两人告别。
“我的公交车来了，那我先走啦。”
她朝朋友和一旁的男生挥了挥手，转身上了公交车。
程霄手插着兜，眉眼微垂，在女生身后踩上了公交车的台阶。
作者有话说：
准备给大家发红包啦~
第9章 第9章
今天是周六，公交车上的人不算多。
座位还剩最后两排，软糖想着离家也就四站路的光景，也就没有坐到后面去，而是习惯在后门边找了位置站着。
一中这一站上来的是几个学生，有今天来报道的，也有像阮糖一样刚结束军训的。
有人跟在身后上来，阮糖也没有注意，直到一个男生站到了她旁边。
彼时她还在看着窗户外头。
苏圆圆的车还没来，看到她站在后门边上，还笑着给她挥了挥手。
结果下一瞬，苏圆圆的手就停住，微微睁大了眼。
阮糖看着苏圆圆的表情还不明所以，公交司机已经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她的身边站了一个很高的男生，自己只能到他肩膀。
真高啊……
阮糖感叹了一句，不知怎么的想到了程霄。
他好像也是差不多这么高吧？
但她没有往旁边看，万一被人家发现对上眼神好像就会很尴尬了。
阮糖在心里嘀嘀咕咕，一只手拉着手环，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机。
停了三个站，前方有一个拐弯路口，司机想赶在红灯前拐过去，没有马上减速。
转弯的巨大惯性让阮糖猝不及防的一下往旁边倒去。
她的手力气小，手心抓红了也没有刹住车，直撞进了身边男生的怀里。
鼻尖闻到了一点洗衣粉的味道，凉凉的，是干净清爽的薄荷。
男生长得高，手抓着手环上的栏杆，站得很稳。
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另一只手提着一件迷彩服，此刻正环住了她的肩，将她扶稳。
阮糖的脸一下就红了。
她能感觉到车上有人的目光看了过来，赶紧从男生身前退了两步，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谢谢”，连抬头都没敢。
好尴尬，真的好尴尬！
她的手机因为刚刚这一下摔到了地上，正准备小心翼翼去捡，就见男生已经帮她捡起递了过来。
这下真的是不能不抬头了，不然就有点不礼貌了。
阮糖不好意思地接过手机，不小心按亮了屏幕，露出了一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大字报屏保。
她更囧了，赶紧塞进了口袋里，终于抬起头想要再道一声谢。
然而这声谢没有说出口，换来的是吓呆的一张脸。
程霄看着女生抬头看他，然后露出了一副饱受惊吓的模样。
成了一只懵掉的绵羊。
他挑了一下眉梢，突然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我长得很吓人？”
阮糖对他的社会混子滤镜又冒了出来，结结巴巴：“没、没有。”
她绞尽脑汁想要再说些什么，免得大佬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好惹他不高兴了，但越想越想不出来，憋的脸更红了。
程霄眼里划过一抹兴味，忍不住又想逗逗她。
这时公交车报站声响起，阮糖如蒙大赦，她要下车了！
没再为难自己，在公交车挺稳的那一秒，她想也没想，飞快地又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准备飞奔下车。
程霄看着她从如释重负到落荒而逃奔向车门的一个背影，终于没忍住笑了一声。
平生至此，还没有遇到过这样有趣的人。
他原本准备慢悠悠地跟过去门边下车，却见女生长长的辫子突然被拉直，扯的她“哎呀”一声，往后踉跄一步，差点又要摔一跤。
程霄飞快伸手想扶，见女生已经抓住门边的扶手站稳，于是又静静收回手。
目光落下，看到了挂住女生发梢的，自己拿在手上的迷彩服。
可能是刚刚撞过来的那一下不小心缠上的。
阮糖也抓着自己的辫子下意识回头看，最后没忍住闭了闭眼。
妈妈，她累了，毁灭吧。
不想再在地球待下去了。
为什么只是一段平平无奇的回家路，却要让她遭遇这样的跌宕起伏？
阮糖在心里哭唧唧，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从头发丝尴尬到了脚底板，已经在公交车门口抠出了一栋芭比城堡。
看到女生已经连耳廓都通红起来，程霄提着他的迷彩服走过去。
“先下车。”
“好、好的。”
车上乘客的目光阮糖已经顾不得了。
她跟程霄肩并肩一起下了车。
身后公交呼啸而过，这个公交站这会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阮糖悄悄的深呼吸，拉着自己的头发，低头乖巧诚恳：
“对不起啊，让你也跟着下来了。”
先道歉，背上锅，伸手不打礼貌人，希望大佬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程霄将衣服搭在手臂上，闻言默了默，终于道：
“我也住这边。”
阮糖一愣。
是哦！忘了！
她放心了一些，还好还好，没有害到他。
松了口气后，她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面前的男生。
他正低头在解她缠在他迷彩服拉链上的头发。
因为个子高，他低着头时微微俯身，神情专注。
眉目低垂，连冷硬的轮廓都好像柔软了一些，让人会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男生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是很好看的一双手，正在一点一点的拨她的发丝。
程霄的动作看起来很轻，阮糖看着渐渐他的手也与自己的头发缠在一起，莫名红着脸抿了抿唇。
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很热，温度好像一直没有下来。
细白的手指轻轻抠了抠掌心，阮糖抬起手，小声说：“要不，我把辫子拆了吧，可能好弄一点。”
说着她便小心把皮筋解开，辫子散了。
女生柔软的一束发丝像细滑的绸缎一般扫过程霄指尖。
他的动作轻轻顿了一下。
就着微微俯身的姿势撩起了眼。
他的眼神有些深，散漫抬眼时眼里有一点琥珀色的微光，像稍纵即逝的星。
阮糖叫这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突然有些紧张。
不自然的垂下眼，装作去看那缠绕在拉链上的一小撮头发。
程霄扫过女生轻闪的纤长眼睫，手指微微一动，绕在拉链上的头发很快解开了。
他拉着那一束有些凌乱的长发，甚至透过头发都好像能感觉到面前女生如释重负的松了松肩。
轻捻了一下她柔软的发丝，程霄放了手，抖了一下那件迷彩服。
“走了。”
说着便与女生错身而过，走出了公交站台。
阮糖看了一眼他高高的背影，舒了口气，想了一秒钟，还是战战兢兢却小声说了句：“再见。”
不然总感觉不太礼貌的样子。
已经走出几步的男生停了一步，背对着她随意扬了扬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