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高声回答。
她嫌弃发簪麻烦,便让小梅帮忙编发,而后用一根水绿色发带将余下的头发全部束于后面,绑了个漂亮的双花结。
“嗯,还不错。”叶婉侧头侧脸,对镜自照,心中还算满意,“小梅,可以走了。”
主仆俩一前一后出屋子,刚入大堂,就看到早已等候在此的宋谨书,表兄妹四目相对,叶婉展颜露出明媚笑意,宋谨书也柔和了眉眼。
金阳的集市开得早,到日头初升时已经挤满了人。
薄雪消融,地面还有点湿漉漉。
宋谨书小心翼翼地护着叶婉朝人群涌入,身边还跟着宋福、小梅,以及两个护卫。
如此大阵仗,倒是让叶婉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在沅水县时整日走街串巷,还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在街上还从未吃过亏,只有她挤别人的份,而小梅作为她的丫鬟,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因为经常做活力气比叶婉大不少。
“哎呀,宋福,你别老挤过来,挡着我看新鲜玩意了。”
小梅与宋福不远不近地跟在主子们的身后,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一个觉得自己是男子按理来说应该承担起保护姑娘家的责任,而另一人却觉得自己生长于市井,那么乱七八糟的没见过,哪里需要人保护?
“我好着呢!你还是顾着点自己,你瞧不远处那个黑衣裳,长得贼眉鼠眼的男子。”
宋福不解,顺着小梅的示意望去,果真看到一个黑衣裳普通中带点丑的男子,心中疑惑更甚了。
“你观察他的动作和眼神,在找冤大头呢!方才我就发现他看了你好几回,你小心点,还是先护住自己的钱袋吧!”
小梅抬头看了看宋福侧脸,又垂首目光扫过宋福别在腰间的钱袋子,继而补充吐槽道:“我说你这个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似的,这么大个钱袋子直接挂腰间,贼不盯你盯谁?”
宋福: ……
原来那人是个贼,专门在闹市扒人钱袋子,怪不得长得如此……嗯,潦草。
宋福回望小梅一眼,默默地摘下腰间钱袋子收入袄子内袋,随即好奇地询问小梅,道:“你怎知那人是贼?你瞧见他偷东西了?”
“没有。”小梅摇摇头,随意回答:“这还用亲眼看到偷东西?”
“不是我吹,我家镖头厉害着呢!这样的扒手他老人家一次能抓三。”
小梅很是得意,开始神采奕奕地与宋福聊起叶镖头,二人的关系也因此缓和不少。
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最终选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吃食铺子,里面干净整洁,客人数量中等,不算特别安静,但也不是很闹腾。
“想吃什么就点。”
宋谨书将册子递给叶婉,一副全由她做主的模样,“这家店的菜谱还算齐全,既有当地美食,也有别地的佳肴,你先点两三个菜尝尝,味道好我们再多点几个,若是味道不行,我们便另去其他铺子。”
叶婉认同地点了点头,她也觉得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吃东西,还是悠着点,以免踩雷做了花钱买不痛快的冤大头。
她随意点了一个,而后实在不知该点什么,便将册子递回给宋谨书,道:“还是表哥来点吧!”
“嗯,也成。”
宋谨书笑着接过来,根据叶婉平日里的口味点了两个菜,至于宋福他们那一桌,便由他们自己来点。
一顿饭下来,还算满意,他们也从店家口中得知不少关于金阳的趣事,哪里好玩,什么东西好吃,心中大概也有数了。
早饭过后,宋谨书继续带着叶婉上街闲逛,从东街一直到西街,中途还偶遇蒋庆舒一行人,两方只是凑在一块说了几句话,最终也没有一块走。
从吃食到各种各样特色小玩意,叶婉玩得不亦乐乎,面上笑容洋溢,双眸都快眯成缝了。
“表哥,我去那边看看。”
越是热闹,越是市井,就越发能凸显出叶婉自由不羁的性子,她随口交代一句就朝着对面的木艺摊大步过去。
然而,她的速度太快太急,转身没走几步便险些与一个壮汉装上了。
“小心!”
“不长眼啊?”
宋谨书与那壮汉同时出声,一个粗声粗气,凶神恶煞;一个面露焦惹,动作比脑子快,直接将人拉了回来,在叶婉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就已经结束一切。
而叶婉也猝不及防地落入一个充满松香气息的怀抱中。
这一刹那间,时间好似都停止了。
壮汉见宋谨书衣着富贵身后还跟了护卫,猜测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心绪一转,到底没敢得罪,黑着脸走了。
“公子,您……”
危机解除,宋福与两名护卫忙上前关心,话问至一半,却见表姑娘还埋头在公子胸前,而公子的手也自然而然抚在表姑娘的后脑勺。
他们面色一滞,忙闭上嘴巴。
特别是宋福,他自幼伺候在公子身边,最是了解公子的想法,故而在接收到公子的眼神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将不明所以的小梅拉走了。
其余两名护卫默契对视一眼,也悄悄退后。
“人已走,不必当缩头乌龟了,看你还敢不敢走路不看路?”
宋谨书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抚在叶婉后脑勺的手掌,声音中透着些许宠溺与无奈。
“你才是缩头乌龟。”叶婉下意识反驳。
然而反驳完,她立马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顿觉脸热,略有些慌乱地退出宋谨书怀抱,“我……我那只是暂时没反应过来罢了。”
叶婉强装淡定,哼哼两声继续嘴硬,道:“他那样的人我从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欺软怕硬,就是瞧着模样可怕而已,我一点也不怕,是你非要拉我。”
说着,她匆匆转头直奔那家木艺摊,有模有样地挑选自己喜欢的物什。
左看看右瞧瞧,原本只是想掩饰自己慌乱,却不曾想过了一会儿,她就真的被摊子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会飞的机关鸟,还有鲁班锁,能跑的木马,当真是绝了。
叶婉从未见过这些,不由连连赞叹,摸摸这个,又看看那个,就连见多识广的宋谨书也不由地向摊主投去赞赏的目光。
“老板,这些可都是你自己做的?”
“嗯,闲来无事随便倒腾。”
摊子老板是个大胡子中年男人,瞧着很随意的模样有客也不招呼,舒舒服服躺在摇椅上甚至没多看表兄妹一眼,随便他们摆弄挑选。
“老板……”
“公子有看上的就掏钱买,别的不必多问,老子不想说话。”
宋谨书: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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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京城
摊主直白又无礼, 将宋谨书与叶婉都整懵了,他们微愣片刻后回神,默契的不再开口。
不过, 对于摊子上的物件他们还是非常感兴趣,认认真真挑选,最终花二十两银子买了一个机关飞鸟和一个能装东西的机关礼盒。
摊主见他们是真的喜欢自己做的东西,心里也舒坦,挑了个哄小孩用的, 小巧精致的鲁班锁送给他们,倒是将他们心里头那点不愉快驱散了。
临别时, 宋谨书还是没忍住多问了几句,这回摊主倒是好脾气,皆一一回答了,还给宋谨书他们展示了他尚未完成的作品。
“这位公子一看就行家,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 祖上出息, 还给宫里的贵人做过东西, 家境殷实有名, 如今不行了,到我家老头子也就是我祖父那一代便没落下去, 这才到金阳安家。”
“我爹又不是做这活的苗子, 最终到我这里才略有起色,只不过小县城真正懂行的人不多,也只能做点小孩子的玩意卖钱养家糊口。”
说着, 摊主不由叹气, 从他的言辞中宋谨书听出了不甘与无奈。
“老板何必妄自菲薄?你是手艺人, 即便做点小孩子的物什也能让家中老小过上殷实的生活, 一家子平安康健,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宋谨书中规中矩地开解摊主,既满足了摊主倾诉的欲望,也委婉保持着陌生人间的妥帖距离,让旁听的叶婉都忍不住颔首认同。
“我表哥说得对。”
摊主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释然地笑了。
是啊!倒是他钻了牛角尖,比不得两个小娃娃想得淡然通透了。
从摊主那离开,宋谨书便将东西交由宋福拿,自己则带着叶婉吃吃喝喝,一趟走下来,表兄妹俩笑容不断,不仅腹中满足,内心也愉悦无比。
自此之后,二人的关系肉眼可见得到了迅速发展,他们自己或许没有察觉,但同行的人早已将变化看得透彻,心下了然,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想要起哄挑事的暧昧。
三日后,车队继续往北赶路,只不过大家伙的心态与先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开始关注自己的内心,在余下十日不到的行程里享受路上风景与不同民俗带来的新鲜体验。
不过,春闱的日子在二月初九,现下已是正月二十七,为了能有个好状态上场,后半段路程他们默契地加快了前进速度,于二月初进入京都辖区的平昌县城,离目的地也只剩最多一日的行程。
“住处我大伯都已命人提前准备好,坐马车的话需要两刻钟左右能到达礼部贡院。”
他们一行人中,蒋庆舒的家世最显赫,背后的靠山也更加妥帖,故而来到京城后,很多事都是由他提前联络人安排好,其他人坐享其成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平昌离京都不算远,明日我们莫要拖拉,快马加鞭赶路应该能在天黑前入城。”
“嗯,庆舒说得对。”宋谨书颔首附和,裴逸自然也是这么想。
至于其他人就更加没有意见了,早一天到京都,他们还能多一天休息,上考场的状态也能更好。
“成,都听庆舒的,今夜大家伙睡早一些,明早谁若是拖后腿,就别怪我不客气。”
同行的一个公子故作凶狠,既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也敲打了平日里爱拖拉的好友一顿。
好在他平时比较喜欢开玩笑,嘴贱兮兮的,大家伙都习惯了,谁也没将那些狠话放在心上,笑一笑就过去了。
翌日拂晓,同行的所有人都按时按点起床到驿馆大堂用早饭,辰时初左右,车队缓缓驶离,以最快速度奔向目的地。
他们从日出一直赶路到日落,中间只停了半个时辰给马儿吃草歇息,到达京都城门口时,晚霞满天,映红了他们疲惫的脸庞。
排队过检进城时,叶婉打开马车窗好奇地打量四周。
从往来马车行人,到城门口长长的队伍,再到那比长陵城还巍峨壮观的城楼,无一不让她惊叹。
“都说权势富贵迷人眼,一只脚踏入富贵,就会有另一只脚踏进坟墓,以前我不太明白,直到阿爹被牵连折腾大半年,我才信了半分,如今一路增长见识,对咱们晟国有了更多的了解,才真正明白其间深意。”
叶婉看着贵人的马车从面前驶过,不用排队等待,也不用进行细致检查,光是马车上挂的牌子就足矣让所有人恭恭敬敬跪倒一片,不由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忍不住在小梅面前嘀咕。
小梅不是很明白,但姑娘跟着梅先生读书学习,见识比她广,想来姑娘所言定然是真理,便点点头,附和道:“姑娘说得对。”
“对什么对,你家姑娘脑子不清醒说了不要命的胡话,你竟也不分辨直接附和,也不怕贵人砍了你的脑袋。”
叶婉心下好笑,抬手点了点小梅的额角,严肃叮嘱她:“表哥是说了,京都贵人遍地,所以只要出了宅门,说话做事都需谨慎小心,以免祸从口出,得罪了贵人,到时候小命不保。”
“你可要记住了,咱们到了京都,出去采买也好,还是交新朋友,都得管住自己的嘴,言多必失,还会要命。”
叶婉把事情往严重里说,就是为了吓唬小梅,让她时刻谨记,而小梅也真的有被吓到,她捂住嘴巴猛然点点头,应声:“嗯,奴婢记住了,绝对不给姑娘和表公子惹麻烦。”
主仆俩说明白后,马车内的气氛严肃压抑不少,直到前方车队移动,她们的马车也跟着匀速向前,对于未知新环境的期待超过了她们的担忧,气氛才逐渐好转起来。
城门口负责检查往来车辆的士兵效率还算高,队伍动起来又等了两刻钟左右宋谨书一行终于成功进了城。
这里便是整个晟国最具权势的卧龙之地了。
“姑娘,外面好热闹啊!”小梅趴在窗口目不暇接地观看路边风景,耳畔是不绝于耳的喧闹声,吵吵嚷嚷。
因春闱临近,城中随处可见说话夹杂不同地方口音的书生,整体氛围与满是商户的长陵完全不一样。
“是啊!”
叶婉随口应声,目光却不自觉在外头骑马的人身上停留。
少年身姿挺拔,长发高束,光靠一个背影就能引来路边不少姑娘羞涩的目光,更别提那张招花引蝶的俊脸了。
“哼,也不知道低调一点。”
叶婉哼了一声,自顾自嘀咕,目光正好瞥见路边偷偷打量宋谨书的姑娘,心中突然感到有些发堵,很不是滋味。
“啊?姑娘,您方才说什么了,奴婢没听清。”小梅以为叶婉在与她说话,忙回神问道。
“没事,我自言自语没跟你说话。”叶婉轻叹,当即将马车车窗关好,眼不见为净。
与此同时,宋谨书似有所感地回头,却只见到紧闭的马车窗,心中顿时一阵失落,眉头也随之拧了起来。
方才还听见婉婉与丫鬟碎碎念,瞧着还挺高兴的模样,怎么突然关窗没声了?难道是触景伤怀,想到了大半年不见的小姨夫?
宋谨书纳闷,什么也没说,只不过温润如玉的神色消失,突然感觉骑马这件事也没一开始那么自在愉快了。
马车继续前行,宅子所在位置比他们想象中要远一些,不过宅子环境清幽,里面家什齐全,还有侯府提前分派过来的丫鬟奴仆,一切皆打点妥当,即便是他们到达的时辰比较晚,也不必担心其他。
“奴才见过五公子与各位公子。”
蒋庆舒在侯府同辈中行五,管事从侯府来,自是认得他,见到人也第一时间行礼了。
“免礼。”
蒋庆舒虚扶管事一把,抬头看向宅门顶上的牌匾,盯着“状元居”三字不由嘴角微抽,嫌弃的神色从面上一晃而过。
不用多问,他都能猜到是何人的手笔。
“老奴姓张,单名一个忠字,乃是侯府平昌县文山庄子上的管事,因侯府负责采买的管事年迈即将告老,夫人就将奴调入京城跟着老管事学东西,正好公子们入京考试,这段时间便暂时由奴来伺候,公子们若是有事,尽管吩咐,奴一定办得妥妥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