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世杰满意地点头,他摩挲着手里的玉串,忍不住畅想:“我虽有爵位,但在朝中并无官职。如若我替姑母和二皇子扫平了阻碍,届时我势必能入仕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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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萧逸和郭世杰剑拔弩张的氛围让王家兄妹很是震惊,王楚钦走到萧逸面前,试探性问道:“萧大人和小侯爷认识?”
萧逸冷笑道:“岂止是认识,可以说是老熟人了。”
王楚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提醒道:“小侯爷是皇后的亲侄子,此人嚣张跋扈又睚眦必报,你得罪了他怕是会给自己招惹灾祸。”
“郭世杰与我向来不睦,郭家三番四次陷害于我,他们是我的敌人,我自然有所防范。”
萧逸侧过身,神情严肃地看着王楚钦,“反倒是你们王家,被他坑害了还不知道。”
听了萧逸的话,王楚钦表情错愕,“萧大人是什么意思?”
就连平日活泼的王楚钰也表情严肃:“小侯爷虽然跋扈,但以他的身份有什么坑害我们的必要?”
萧逸神情淡然:“你们可知郭世杰让你们王家运送到金国的那批货物是出自皇后宫中的珍宝?”
王楚钦闻言脸色煞变,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不对,“郭小侯爷对这批货物看护密切,连我爹都不知里面装的是何物,你怎么知道那箱子中装的是宫中珍宝?”
萧逸:“我说了,郭家是我的敌人,他们的动向我自然会想办法知道。那十几个箱子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你若不信我说的,偷偷去查不就清楚了?”
王楚钦眉头紧皱,沉默片刻他开口道:“事关重大,我们当然会查清楚。”
王楚钰神情紧张地对兄长说道:“放箱子的房间有小侯爷的侍卫守着,我们怎么查?”
王楚钦皱了皱眉,一下子得知这么严重的事,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兹事体大,要是让小侯爷发现,我们王家吃不了兜着走,我会和父亲商量商量。”王楚钦说。
经此一事,两兄妹没有了唠嗑的兴致,很快便告别了萧逸和裴月。
两人走后,裴月忍不住问萧逸:“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欢他们兄妹,为什么会主动提醒他们?”
萧逸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只是需要一个帮手。”
裴月愣了一下,今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萧逸深沉的一面。
她对他说道:“希望你不会给王家招来灾祸。”
萧逸瞥了她一眼:“你就那么在意那个王楚钦?”
裴月无语,她刚刚明明说的是王家,怎么在萧逸的口里就成了王楚钦了?
她不想跟他争辩,“王家兄妹跟你一样,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想让他们受到伤害。”
萧逸拉着脸,语气不快道:“就算是朋友,对你而言,我们患难与共过的情谊和那两个才认识几日的王家兄妹一样?”
这话着实把裴月问到了,她依稀记得,初中的时候也被玩得好的闺蜜这么盘问过。
没想到今时今日居然被一个比她还高大的成年男人问相同的问题,裴月只好照抄当年对闺蜜的回答:“那当然不一样,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只是吧......”裴月有些为难地说,“现下我开绣坊还需楚钰姑娘帮忙,而且我还打算租他们家的房子,如果你跟他们关系敌对,那我在这中间就比较尴尬......”
听裴月这么说,萧逸拉着的脸终于缓和下来。
“如果他们王家愿意和我合作,那我当然会帮他们。”
听萧逸这么说,裴月放心了。
见今日已经天晴,她满怀期待问萧逸:“现在雨停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下山了?”
萧逸抬头望了望天空,摇头道:“雨虽停了,看见天气还会反复,且洪水还未退,此时下山很危险。”
见裴月一脸愁容,他安慰道:“我会派人下山查探情况,如果安全,我们就回府。”
虽然心急,但现在也只继续等了。
裴月乖乖回应:“好,听你的。”
道观里的其他民众见雨停了,也纷纷想要下山回家。
连着下了十来天的大雨,意味着断了十几天的生计。上山前就已经坐吃山空了许久,生活艰难的普通人现在恨不得立马开始干活挣钱。
见民众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准备下山,萧逸出面力劝民众再等两天。
有民众哀叹道:“大人你是领朝廷俸禄的,跟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我们手停口停,一家子人还等着吃饭呢,实在耽搁不起。”
面对民众的陈述,萧逸解释道:“这几日我查看了地方志,结合历年雨势情况,我料想这场雨还没有彻底停歇。
我已跟道观沟通,观里免费提供吃食,花费由官府划拨。且我已派人下山查探情况,若洪水退了,就让大家下山。”
话已至此,刚刚还不满的民众没有再说什么,但有些人的表情却不是很情愿。
此时,郭世杰带着一帮人前来。
郭世杰提高中嗓门,质问道:“往年都是连下十几天雨后,天气便开始晴朗。怎么到了萧大人这,又说还会再下?”
他抬起下巴,睥睨道:“依照地方志来预断现下的雨势,怕是犹如纸上谈兵不切实际。”
萧逸不为所动,公事公办解释道:“万物变化皆有规律,一方天气更是有律可循。这几日还会下雨,是我和衙内几位颇有资历的老人共同得出的结论。
此地洪灾频发,我作为地方官,保护民生是我的职责。郭侯爷,望你配合。”
“我哪敢不配合呀。”郭世杰故意做出惶恐的表情,“我看现在雨已停,连天上的乌云都要消散,我只是怕萧大人的判断有误,耽误了普通百姓的生计。”
此话一出,刚刚消停的民众又开始骚动。
民众甲:“往年这雨都是下个几天,现下雨停了怎么还不让我们走?”
民众乙:“我们临时临急上山避险,家畜都还留在家中没人喂,再等下去,怕是家里的动物都要饿死了。”
郭世杰也开口道:“本侯爷有正事要办,没工夫窝在这小庙里。你给我让开,我现下就要走。”
萧逸脸色一沉,道:“谁都不准离开。”
“你来劲了是吧?”郭世杰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高举在萧逸面前。
“我奉皇后之令,护送一批物资出城,若耽误了我的事,你担罪不起。”
萧逸不为所动:“我既下了命令,谁都不能违背,即便你也不行。”
“好你个萧逸,居然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郭世杰眉角跳了跳,“本侯今日就非出去不可!”
说罢,他给了旁边的侍卫一个手势,后面的护卫齐刷刷拔刀以待。
萧逸身边的侍卫见状也纷纷拔刀,两拨人相向以对。
此时,天空划过一道惊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大家这才发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乌云密布。
有群众反应过来:“萧大人说得没错,现在又要开始下大雨了!”
话刚说完,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
院子里民众慌不择路,纷纷往房间和廊下躲。
萧逸面无表情,但他看郭世杰的眼神却充满了玩味。
郭世杰见状咬了咬牙,就算是为了煞煞萧逸的气焰他都想强行冲出去。但理智告诉他,现在下山确实危险。
若因为意气用事误了姑母和二皇子的大事,那就麻烦了。
心理斗争许久,郭世杰决定忍下这口气,等日后再找萧逸算账。
他丢下一句冷哼,带着护卫们回了内院。
萧逸也回到了屋里,他刚换下淋湿的换衣服,王楚钦一脸慌乱地跑了进来。
“萧大人,在下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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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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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王楚钦慌乱的态度相反,萧逸一脸淡定,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他会来似的。
他理了理领口的衣襟,屏退了房中下人。
“看来你已经看过箱子里的东西了?”他的话虽是询问但语气却像是陈述。
王楚钦惊讶,“你如何知道?”
萧逸在茶桌前坐下,抬手示意王楚钦也坐下。
他从容道:“郭世杰带着一大批护卫来跟我找茬,那时库房守卫最为松懈,你要是想看,那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王楚钦愣了一下,“难道大人是为了替我制造时机才故意与小侯爷僵持?”
萧逸并没有料到郭世杰会来他面前叫嚣,但既然他来了,他便顺理成章拖延郭世杰一些时间,好给王家留有查探库房的机会。
因为事出突然,他和王家也没有事先通气,萧逸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好在王楚钦抓准了这个时机。
萧逸从容一笑,“顺势而为罢了。”
王楚钦感激地点点头,他眉头紧锁道:“箱子里的东西确实都是出自宫中的珍宝,皇上早已三令五申,严禁宫中之人私带物品出宫,皇后为何知法犯法?”
萧逸神情淡然:“你可知这批宝物是送往何处?”
王楚钦答道:“金国。”
萧逸颔首,“皇后亲生的长公主嫁给了金国太子,去年秋天金国太子登基为王,长公主也顺理成章成了金国的皇后。
皇后私下给金国赠送大批财物,一是为了恭贺自己的女婿登基,二是为了拉拢金国,让其助二皇子夺权。”
王楚钦闻言,惊恐不已,“金国近十年与我朝频频交战,自长公主和亲后才消停,皇后私下送给金国皇室如此多的财物,这难免有私通敌国之嫌......”
“要是皇上彻查起来,我王家作为这批财物的运送方,必会被牵连,这可如何是好?”
现下王家进退两难,如果不运送这批财物,那便得罪了皇后和郭家,如果要运送,那罪名更是严重。
王楚钦和父亲王金松思虑了许久,王金松虽在商场打拼多年,但对朝廷纷争却知之甚少。
王金松本想亲自拜见萧逸,看能否得到身为朝廷命官的萧逸指点一二,但又怕郭世杰知晓后为难王家,因而让王楚钦代表王家出面找萧逸。
作为王家嫡子的王楚钦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对于王家现下遇到的困难他感到焦头烂额。不知怎么的,他潜意识里觉得萧逸能够给到他帮助。
他眼神热切地看着萧逸,期待着他开口。
萧逸呡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我已将此事呈报给皇上,或许很快就会有人前来查探。你们王家若是想撇清关系,只能跟我配合。届时皇上问责下来,我也会出言袒护你们。”
王楚钦有些犹疑:“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怕是不会轻易倒台,要是皇上最终没有给皇后和郭家定罪,那我们王家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而且,萧逸一个小小地方官,在皇上面前能不能说上话也是个问题,王楚钦不觉得靠萧逸的袒护就能让王家脱责。
萧逸轻蔑地一笑,“皇上最看重的就是皇权,如果有人威胁到了他的皇位,别说是皇后和郭家,哪怕是亲儿子,也照样不会手下留情。”
王楚钦听着萧逸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萧逸似乎很了解皇上不为人知的一面,如果他和皇上关系如此密切,为何官阶只是区区一个四品大臣?
他突然想起,之前几次见面,萧逸对他态度冷淡。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但现在,他却肯费心思帮他王家脱困,这似乎不太合常理。
王楚钦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萧大人是想借我们王家之手扳倒皇后和郭家?”
萧逸闻言,淡雅一笑,“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王楚钦身体僵滞了片刻,问道:“......为什么?”
一个臣子而已,为什么会想要扳倒一国之母?这跟谋逆有什么区别?
萧逸淡然说道:“当今皇后只是继后,我是先皇后唯一的嫡子。”
王楚钦闻言,瞪大双眼,不敢置信,“你、你是大皇子?”
萧逸颔首,徐徐说道:“继后害死了我的母妃,我与她和郭家是死敌。所以,你不用担心继后和郭家经此一事会东山再起,因为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王楚钦怔愣许久后,站起身对萧逸行了个大礼,他神色坚定地说道:“大皇子需要我们怎么配合?我王家一定竭尽全力!”
萧逸:“在得到皇上的答复前,你们须尽力拖延宝物送到金国的时间。”
“这......”王楚钦面露难色,他们王家在郭世杰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而郭世杰又急着将宝物送走,拖延时间这事怕是很难办到。
但萧逸话已至此,王楚钦总不好推脱,且王家到底是漕运龙头,在门道里做点手脚,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王楚钦郑重地回应道:“此事我们会尽力去办,但是大概需要拖延多少天,我好有个数。”
“十天足矣。”萧逸回道,“这两天大雨应该就会停歇,等天晴了郭世杰定会要求你们尽快发船,你们需要做好准备。”
王楚钦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我这就回去和父亲商量对策。”
说罢,他欲要转身离开,但又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对萧逸说道:“之前裴姑娘说和大皇子是表兄妹,那裴姑娘......”
萧逸沉默片刻,道:“我和裴月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王楚钦喃喃重复萧逸的话。
他想问萧逸为何收留裴月住在府中,但又觉得这么问不太妥当。
萧逸看穿了王楚钦欲言又止的心思,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放任王楚钦胡思乱想。想到在王楚钦眼里,将他和裴月想成是不清不白的关系,就让他有一种隐秘的满足。
这种恶念只浮现了一瞬间便被理智压了下去,骨子里的气节让他不屑于用这种龌龊手段。而且,裴月压根不喜欢自己,让她知道王楚钦误会了她和自己的关系,怕是厌恶至极。
萧逸心中叹了口气,解释道:“她曾救过我的命,我才收留她暂住府中,怕外人误会,便假装是表兄妹。”
听到萧逸这么解释,王楚钦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怪不得裴姑娘急着搬家,原来是真的怕叨扰了您啊。”
这话让萧逸更加不爽,他不想跟王楚钦多聊,起身送客。
将王楚钦送出房间,萧逸一眼看到守在廊下的裴月。
见二人出来,裴月快步迎了上去,对王楚钦关切道:“王公子,一切还好吗?”
王楚钦张了张口,正欲回答,却被萧逸抢先了一步。
“他能有什么不好?”他眼里带着明显的愠怒,“你就那么怕我怠慢了他?”
王楚钦飞速瞥了萧逸一眼,这么明显的吃味,感情再迟钝的人也看出来了萧逸的心思。
王楚钦心中有些惆怅,大皇子对裴姑娘的情谊怕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面对萧逸带着怒气的质问,裴月皱了皱眉,呛声道:“你吃火药啦?我都没跟你搭话,你冲我发什么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