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头一回听江双讲这么多,于是有了跟他交心的冲动。
“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江双疑惑地看着我,刚剃的寸头在夕阳下有些反光。
“环游世界。”
“首先你得有钱。”
钱我是没有,但是我爸妈有,可我得靠自己努力不是吗?
“所以我的第二个梦想就是,楚霖将来能成为全球大明星,我就做他的经纪人或者小助理,然后满世界公费旅游。”
江双满脸不可置信,叹了口气,说:“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楚霖可不是别人。”
那楚霖是什么人?幸好迟钝如江双,没有这么问我,不然,连我自己也找不到正确答案。
他说:“所以你那么努力读书是为了楚霖?”
我一口烧仙草差点噎在嗓子眼,“那当然是为了我自己啊!”
他又说:“所以还是得靠自己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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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陆远宁:正确答案就是他是我哥,他的钱就是我的钱。
楚霖:男朋友一开始是我哥后来是我老板,最后跟我结婚了。
陆远宁:嘻嘻,卡子先交出来!
第24章
楚霖对我假期还要泡图书馆颇有怨言,因为前一天晚上他妈知道我国庆在图书馆写了整整一个下午的作业,连夜帮他把课本打包好,一大早叫他起床跟我一块出门。
他头戴黑色鸭舌帽,穿着灰色运动服,白色AJ,单肩背包,双手插兜,相当之显眼,慢悠悠走在我前面,找了自习室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一坐下他就脱下帽子趴在桌上,望着窗外飞过的麻雀说:“老妹,给哥留条活路吧,你看我们这个年纪的,有谁这个时间在这里写作业?”
我环顾四周,还真就找到了。
“喏,那不就有一个人吗?”
党一心从门口款款走来,她今天穿了淡紫色的连衣裙,头发放下来,跟平时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我正想跟她打招呼,结果人家压根没往我们这边看,转头就往另一边去了。
“算了,她会走过来的。”
楚霖竖起了大拇指,把书摆在我对面位置上,打开崭新的课本,随便划拉几下,拿出手机开始拍照,然后就合上书推到我前面。
“你干嘛去?”
“我去楼上阅览室上网,回家叫我哈。”
穿得这么招摇,结果就是过来上网的,要是干妈知道,非气死不可。
我跟他一同起身,去自习室的另一边找党一心一块学习,正好遇到迟到的江双,楚霖看着满头大汗的江双,皱起眉头。
“你同桌是男的?”
“不行吗?”
他又竖起长满茧的大拇指,“我们老班恨不得我们班男女同学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没出十分钟,又坐回了对面,把刚刚推过来的书拖回去。
“没开门,看来只能好好学习了。”
“明年就高考了,别老想着玩了。”
“你这语气跟我妈特别像。”
楚霖从我的笔袋里掏出红笔,在数学练习册上写下两个鲜红的大字。
“加油!”
我们仨高一新生齐刷刷看着这个高三准毕业生驾轻就熟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以为他真要大干一场,结果他看了一道数学选择题,又默默关上拿出了语文试卷。
“先写简单的。”
那一瞬间我都不想说我认识他。
会在图书馆遇见党一心完全是个意外,她国庆假后语文主题课要演讲,一点也没准备,只能提前过来查资料,没想到正好遇到我们。
她看着楚霖,一脸慈爱,她凑到我耳边,低声夸赞:“学长好可爱。”
有人说,当一个女生觉得男生可爱时,那她就已经沦陷了。
这话或许不假吧。
楚霖的语文试卷才写了一个多小时,又开始开起小差,看我和江双对着一道大题讨论得风生水起,摇头叹息,扭头看向窗外。
我总算明白他选这个位置的用意。
党一心从书包里拿出了琴谱,递给楚霖,附带的粉红色便签纸上不知道写了什么,楚霖放下笔开始研究起了琴谱,同党一心传便签讨论,两个人一来一往的,一直未停。
江双看了我一眼,又默默低头下去写作业。
我就是见不得我在学习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不安分,影响我的注意力,绝对不是因为别的;桌下踹楚霖的小腿肚只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导致的;楚霖看向我时,我闭着嘴不说话是因为在思考那道已经解开的数学题有没有更好的解法。
可是楚霖叫上党一心离开了整整一个下午,为什么我的注意力更加无法集中呢?要是柳南在就好了。
闭馆的时候楚霖也没有回来,早上是他载我过来的,现在只能坐公交回家。
新远3号公交是出了名的难等,不是因为车少,而是人多,我坐在公交站长椅上,看着第三辆3号满载的车厢,几近崩溃,本来就难等的车,假期更挤不上。
还是走回去吧,不就一个小时嘛!
楚霖就是在我走到公交站外一百米时赶过来的,一过来就先发制人,大声质问:“你怎么没等我?”
“图书馆五点就闭馆了。”
我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他双脚撑在地上推车前行。
“我记成五点半了。”他看我没有停下的意思,用力揪住我书包背带,书包一下被提到肩头,本来心情就不怎么样的我更加委屈,调整好背带调头就跑。
“嘛呢,回家往这边。”
楚霖,我再搭理你我就是活该!
……
“虽然楚霖有毛病,但是免费的音乐节门票不要白不要。”柳南躺在我床上,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手里拿的是楚霖给我们音乐节门票。
新远音乐节每年国庆都会办,参加的大部分都是大学生乐队,主办方也会也邀请一些明星嘉宾祝演,现场看音乐节的本地人也没多少,几乎都是远道而来的明星粉丝和周边城市的大学生。
楚霖就是跟着新远大学的乐队一块演出的,他之前说的秘密,我直到拿到门票那天才知道,原来我的那首诗是他音乐节参演的原创歌曲。
“他都那样对我了,我还去给他加油助威,那我也病得不轻。”
“你可以给别人加油啊,你看看这个……”柳南翻身换个姿势,对着光念门票上的乐队名字,“单手乐队,这个名字特别!夹克乐队,怎么感觉名字有点抄袭呢!兰依依我认识,虽然长得不是很好看,但很有才华。”
“我喜欢这个,防护罩乐队,主唱看起来挺帅的!”
“那就是他们了,咱坚决不喊楚霖的名字哈!”
今年音乐节5号下午三点开始,在人民广场举行,原以为没有什么人,下午六点到现场才发现早已人山人海。
“这音乐节这么火爆的?怎么以前也没听谁说过啊。”
好在我们拿的是内部票,位置安排得离舞台近,不然在后面啥也看不到,还要站上好几个小时。
旁秋看着节目单,没有找到楚霖的名字,于是问我们:“楚霖节目是什么时候啊?”
“我们今天是来看防护罩乐队的!”
“啊?楚霖是防护罩乐队的?”
柳南都要不耐烦了,指着第十个节目说:“你兄弟是热熔乐团的,这都记不住!”
小胖松了一口气说,“幸好是第十个。”
那是我们第一次看音乐节,没有一个人知道,原来有些节目可以长达半个小时!第三个乐队表演完的时候,我们都崩溃了,第十个,岂不是要等三百分钟,那就是五个小时!
苍天啊,我突然对压轴的防护罩失了兴趣!
“楚霖表演完咱就走吧!”小胖被人挤得双手无处安放,病恹恹地看我们两。
楚霖出场时已经快到七点了,他演出前除了乐队名字,什么都没跟我们透露,以至于我们在台下苦撑了四个多小时。
“啊啊啊啊楚霖!楚霖!楚霖!”
他一上场,柳南又跟打了鸡血似的,说好坚决不应援的她早忘得一干二净,高亢的情绪感染了我,以及我旁边一众少女,跟着呐喊,楚霖闻声朝我们看了过来,昂首示意,微弱灯光下少年意气风发。
楚霖站在舞台左侧,身穿黑色皮夹克,有些诙谐的刺猬头,即使站在最后也依然惹眼,今天的他是电吉他手。
第一首曲子选了许巍的摇滚,《像风一样自由》,一群狂放不羁的青年人,唱着“我给你所有,但不能停留”。
紧接着第二首,是郑智化的《水手》,“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不怕的人们,激情昂扬,整个场子被点燃,如乐队名字一般,热熔现场。
第三首,他们唱了逃跑计划的《一万次悲伤》,“每一颗眼泪是一万道光,最昏暗的地方也变得明亮”。
观众跟着大悲大喜,高兴的时候放声高歌,悲伤的时候默默落泪,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可是在那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来自内心深处,让人忘却了疲惫,原来这就是现场的魅力。
“下面呢,由我们的实习主唱楚霖,为大家带来他的自作曲,《人群》。”
楚霖卸下电吉他,换上他的木吉他,从舞台最左侧,走到了舞台中间。
旁边的女生惊叹出声,“这才是楚霖啊?我以为刚刚的主唱是楚霖,就是一吉他手,你们喊这么起劲,浪费我感情。”
“楚霖唱歌也很好听!”
她旁边的女生看我有些急眼了,连忙拉过同伴道:“好不好听一会就知道了,反正很帅就对了。”
那女生点点头:“确实帅,比刚刚的主唱帅!”
《人群》被楚霖编成了RNB,跟我第一次听又做了许多改变,加上楚霖时而清澈如泉,时而低沉如风的嗓音,当初少的那一些青春、一些迷茫、一些自我,都完美的体现了出来。
“人群中,你与我,同样无措。”
最后一段独自演奏的提琴声,为这个曲子注入了灵魂,让人泪如雨下。
那是党一心给他录的段落,我也曾听过。
聚光灯下的楚霖,不再只是我认识的那个人,我第一次意识到他属于那个舞台和台下的观众,而我,不过是成千上万观众中的一个,那些羁绊,都是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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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曾经有过无数种关于去后台找楚霖的想象,或许是楚霖亲自接我们走专用通道,或许是有工作人员亲自引导,或许是我们从人群穿过,有保安专门为我们保驾护航,总之是全程昂首挺胸充满优越感的。
怎么也没想到是全程猫着腰卑微地一路道歉过去,楚霖被保安拦在入口出不来,我们在观众席过不去,隔着人群相望,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柳南放下方才挤过人群时撸起的袖子,无情地吐槽楚霖:“你是一点话语权也没有哇。”
楚霖领着我们到堆满乐器的临时化妆间,简单粗暴腾出几个座位:“等以后我开演唱会,让你们横着走。”
“vvip席得有吧?”
“必须的。”
说话间,化妆间又进来几个人,跟楚霖穿着一样的衣服,相似的妆容,走在最前面的也是舞台上站在最前边的主唱。
“楚霖,朋友啊?”
“天哥,我发小,看演出站累了我带他们过来休息一会。这是天哥,我们乐队主唱。”
天哥站在所有人中间,一看就是最成熟的那一个,他眼角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疤,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此刻他笑脸盈盈,与他脸上浓烈的妆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都是第1回 来音乐节吧,音乐节就是这样,燃且累。”化妆间外有人在叫天哥,他放下吉他,拍拍楚霖的肩膀,“楚霖,好好照顾小朋友们。”
柳南目送着天哥出门才敢松口气:“天哥看起来似乎不只是乐队主唱呐。”
“天哥也是今年主办方的合作伙伴,不然我可混不进来。”
楚霖果然是走后门的,音乐节上除了特邀嘉宾,其他歌手基本上都是大学生代表团的,楚霖一个高中生,在全是大学生的队伍里,除非天资过人,否则就是人资过人。
柳南眼睛瞪得老大,“你跟天哥怎么认识的?”
化妆间还有其他人,但是没有人在意我们几个高中生,寒暄过后各玩各的,楚霖则在调试他的吉他。
楚霖是在天哥的吉他店认识他的,那天他背吉他准备去江边演出,吃粉的时候立在桌边的吉他被店里玩闹的小孩撞到了墙边,碰坏了弦扭,只好在附近找了家吉他店碰碰运气,遇到了天哥,两人一见如故,天哥当即关了店,跟他一块上江边唱歌。
至于我为什么那么清楚,因为那天我就在现场。
柳南听得认真,并从中找到了重点:“吉他店老板能出资办音乐节呢?”
“想什么呢?吉他店只是他闲暇时开着玩的,人家是云空娱乐的出资人。”说着楚霖用下巴指了指身后各忙各的队友说,“他们是云空的签约乐队,主唱跑了,所以今天才会是我和天哥唱。”
“那你岂不是有机会……”成为他们的主唱?
本来我是想这么问的,但是看到有人朝这边看,眼神不是很友好,又把话吞了回去。
“楚霖,过来拍照。”天哥拿着相机走了进来,召集乐队的朋友拍照。
我们四个坐在椅子上,看楚霖和乐队朋友一块拍照,我想如果按照原本的生命轨道走下去,我和楚霖这样的人应该永远不会有什么交集吧。
他好像天生属于舞台,即使只是跟普通人一样站在人群中,他也总能轻易吸引别人的目光,他不用当别人的绿叶,不需要别人的衬托,他只是他,就足够耀眼。
这是楚霖第一次上这么大的舞台,台下成千上万的观众,他一样从容淡定,即使台下的观众,认识他的或许只有我们三个,他的表演始终精彩。
他不是为了谁而演唱,只是因为热爱。
拍完照楚霖去换了套演出服,依旧是摇滚风,皮外套换成了红色,内搭白色衬衣,挂上大银链子,白炽灯下他头上的蓝色亮片反光,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少年。
柳南看得目不转睛,“帅啊,楚霖哥!”
楚霖得意的挑眉。
一晚上没怎么说话的旁秋终于开口:“兄弟,收敛点,不然台下得迷倒一大片!”
我们三个惊到下巴都要脱臼,谁能想到这话是从笨嘴小胖嘴里说出来的,楚霖尤为受宠若惊。
“兄弟,你这话说得我有些害怕!”
“要不要跟楚霖拍两张照片。”天哥举着他手里的相机,满脸笑意地问我们。
我们仨像三只小鹌鹑一样机械点点头,这不怪我们傻,天哥气场太强了,尤其他眼角那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