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愿意成为输家，各种指令从长公主府和三皇子府发出。
今夜的龙城，注定不会太平静。
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中，龙帝的寝殿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皇甫宸站在大殿中，面色灰暗。
摇晃的烛火下，龙帝的面容明暗交织，看不清表情。
“宸儿，你做好登顶的准备了么？”龙帝开口问道。
皇甫宸突然跪倒在地上，表情痛苦，“父皇，我不想让小师妹嫁给三皇兄！”
龙帝看着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幼子，眼神有片刻松动，却又迅速恢复平静，他淡淡道：“宸儿，为帝者，不可有弱点。”
皇甫宸一下呆在原地，过了半晌，才声音沙哑道：“那您是觉得母亲是您的弱点是吗？所以她死了，您就没有弱点了。”
“不要提你的母亲！”刚刚还面无表情的龙帝突然间爆发，他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在努力平复自己强烈的情绪。
皇甫宸却不管不顾地将自己多年来的疑问统统问出，“为什么不能提她，是因为您心虚了是吗？你害怕被我知道，您才是导致我母亲被害的幕后真凶！”
“不是的！”龙帝大吼一声，“你母亲她不是被人所害！”
皇甫宸愣住了，“我母亲不是被人害死的？父皇你在说什么？”
龙帝深呼吸一口气，目光幽深地看向他，“帝王之道，本就是一条无比孤独的道路，从前我不忍心告诉你，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你母亲的期望。”
“你母亲是为了你，为了你没有弱点才主动求死的。”
“因为她的存在永远会提醒世人，你的生母身份低微，你永远没有登上最高点的机会。”
一句句话如同天雷加身，击打着皇甫宸的灵魂。
他如遭重击，委顿在地。
“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他如何能接受，自己的母亲竟是为了给他夺嫡铺路，才早早地离开了世间。
龙帝却仍然不肯放过他，“就连你的小师妹也为你殚精竭虑。”
皇甫宸瞬间抬起头，看向高高在上龙帝。
龙帝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眼里祈求的目光，残忍地继续往下说去，“你的小师妹为了让你在夺嫡之争中胜出，也是诸多谋划，你以为她与老三的这件事真的是老三做的么？”
“这么多人为你牺牲，就是为了让你坐上那个位置，宸儿，你不可再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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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龙城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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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宸失魂落魄地走出寝宫，眼里失去光亮，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外面瓢泼大雨，洛青黛撑着伞在等他。
皇甫宸抓着她的肩膀质问：“小师妹，整个事件都是你策划的是么？你与三皇兄的婚事也在你的意料之中是么？”
洛青黛似乎并不惊讶他知道了真相，平静地回答道：“没错，是我做的。”
皇甫宸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值得么？”
洛青黛对他温柔一笑，一手抚上他的脸，“二师兄，我只希望你在夺嫡之争中胜出。”
皇甫宸松开她，后退两步，站在了大雨中。
雨声压低了他的声音，却压不住他心中的悲凉。
“你们一个一个，从来没有人问我的意见，送我去无极仙宫远离故土是为我好，让我从小失去母亲是为我好，让我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被他人侮辱也是为我好，这皇位究竟是为了满足我的愿望，还是你们的愿望？”
天空中一声惊雷响起，将皇甫宸的脸映照得清白一片，洛青黛一时间分不清，他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才放下。
她看着雨中的皇甫宸，淡淡道：“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二师兄，无论是为了满足你的愿望，还是旁人的愿望，现在你都无路可退了。”
她将雨伞强硬地塞到皇甫宸手中，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路，便听到身后传来雨伞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道撕心裂肺地呐喊：“你们有一个人问过我，这皇位是我想要的吗？”
洛青黛顿了一下，双手在身侧捏紧，指甲陷到肉里，鲜血随着雨水一滴滴落下。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第二天，龙帝便颁布圣旨，命三皇子择吉日完婚。
圣旨一出，三皇子一派大获全胜。
长公主一派则一片死寂，无人再上书反对，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涂蓁蓁却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山雨欲来风满楼。
皇甫宵与洛青黛的合道大典就定在论道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天。
涂蓁蓁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管什么论道大会了，满脑子都是洛青黛即将与三皇子结成道侣这个惊天传闻。
她迫不及待得找到洛青黛，“合道大典之后，你与皇甫宵从此便会气运相连、仙途共享，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洛青黛却似乎并不着急，“放心，这场合道大典不会这么顺利进行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圣旨一出，长公主就来找我了，她决定铤而走险，在大婚之日发动宫变，所以，皇甫宵不可能与我顺利合道的。”
同一时刻，长公主府。
长公主慵懒地躺在贵妃榻上，脚边跪着地男宠往她嘴里递了个灵果，好奇道：“所以，公主殿下是想在大婚之日，派人杀了三皇子么？”
“我与三皇弟姐弟情深，如何会做这种事情，不过，我可拦不住别人想杀他。”
“是谁？”
“若是三皇子妃在大典当日亲手杀死了三皇子，应该也算合情合理吧。”
男宠掩嘴一笑，“如何不算呢，要与侮辱了自己的人合道，这三皇子妃也是个苦命人，我若是她，只怕都熬不到大典，就想手刃了仇人，可是这三皇子妃能杀得了三皇子吗？”
“能不能成，事在人为。她想要报仇，我又如何能不给她报仇的机会呢？不仅要给她机会，本宫还要承诺她，会在三皇子死后，力保她和十四弟无事，免除她的后顾之忧。”
男宠惊讶道：“公主您竟还要保她。”
长公主用手撑着下巴，妩媚一笑，“三皇弟死了，本宫伤心还来不及，哪里还记得保不保的，况且三皇子都没了，三皇子妃还重要吗？”
男宠恍然大悟，“公主高明，此计甚妙。”
***
“这个计谋好毒啊！”涂蓁蓁听完洛青黛与长公主的谈话内容，差点拍案而起，“长公主分明是想借你的手除掉三皇子，你不要中计了，她是不会保你的。”
“我当然知道。”洛青黛拍拍她的手安抚她，“我假意答应她不过是为了稳住她，让她安心等到合道大典罢了。”
“你为何要等到合道大典？”
“因为只有三皇子的合道大典，龙帝和书圣、还有所有的皇族才都会出现。”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既然是我的合道大典，那我自然要送来的宾客一份大礼。”
洛青黛说的很随意，涂蓁蓁却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很快，论道大会结束后，便迎来了三皇子与洛青黛的合道大典。
大典时间虽定的仓促，但毕竟是皇子娶妻，该有的规格一点不少。
龙帝作为长辈自然要参加，而久不在人前露面的书圣竟也出席了此次大典。
也难怪，皇甫宵毕竟是皇极书院院监，他的合道大典，书圣肯定是不会错过的。
而在场的宾客，除了皇族中人，还有论道大会结束后，还未离开的无极仙宫和藏剑阁弟子，他们也受邀参与见证这次合道大典。
合道大典在皇家祭祀的宫殿中举行，两位新人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从天边缓慢驾云而来。
洛青黛坐在鸾车上，头上戴着繁复的珠冠，身穿百鸟朝凤刺绣锦服，整个人庄严肃穆。
鸾车停在大殿中央，皇甫宵面带微笑，站在车外，对着洛青黛伸出了手。
洛青黛却迟迟没有下车的动作。
宾客中有知晓两人过往者，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皇甫宵顶着莫大的压力，勉力维持着伸手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挂不住了。
这个女人也太不知好歹了！皇甫宵心中升起一股暴虐之感。
还未发作，便听到鸾车中传来清冷的声音，“在我的家乡，合道大典女子下车需得长辈来扶。”
“洛青黛，你！”皇甫宵看了下左右，压低声音，“你不要得寸进尺。”
长辈？她哪里来的长辈？莫不是还要派人去无极仙宫把清虚道君请来不成？！
洛青黛却仿佛没听到他的威胁，稳稳地端坐于鸾车之中，不肯下来。
皇甫宵一时间被架在了半空中，进不得退不得。
他正慌乱之时，大殿前方传来威严的声音，“清虚不在，朕也算你半个长辈，朕来扶你，可成？”
皇甫宵瞬间脱口而出，“父皇不可！”龙帝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又像夹着尾巴的黄鼠狼一般，灰溜溜地低下了头。
龙帝转头看向洛青黛，只见洛青黛略微思索了下，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他从高高的王位上一步步地走近鸾车，走到三皇子身边时脚步一刻不停，三皇子顿时像被扇了一巴掌，再也没有一开始的得意洋洋。
长公主掩唇轻笑。
龙帝停在鸾车前面，对着洛青黛伸出手，洛青黛终于动了。
只见她慢慢将手从宽大的袖服中伸出，一道雪白的光亮起，赫然见一柄仙剑直冲龙帝面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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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龙城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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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的变故震惊了所有人。
洛青黛与龙帝离得太近，连隔得最近的皇甫宵都来不及护驾。
而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龙帝，在此危急时刻，终于暴露了他的真实实力——不是外界所传的元婴期大圆满，而是化神期大能！
谁都不知道，大辰王朝除了书圣之外，居然还隐藏着另外一位化神道君。
洛青黛的这一剑用尽了毕生修为，足以伤害到元婴期及以下的修士，可是面对化神期的大能，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剑尖到了龙帝面门处一寸，便再也不能前进。
龙帝冷哼一声，一股无形的气机轰出，将洛青黛连人带剑击飞，倒飞入鸾车中。
鸾车瞬间四分五裂。
影卫从四面八方出现，包围了鸾车中的洛青黛。
涂蓁蓁震惊过后，回过神来就想营救洛青黛，却被身边的宫九曜拉住了。
宫九曜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看龙帝那边。
只见长公主和三皇子第一时间出现在龙帝身旁，做出护卫的姿势。
三皇子生怕与洛青黛刺杀的事情扯上关系，恨不得立马斩杀了她。
长公主也是神魂不定，这结果与她提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一片喧闹声中，龙帝却看向了跪在自己身前的小儿子。
“父皇息怒，求您饶了小师妹一命。”
皇甫宸自知以龙帝杀伐果断的性格，很难放过洛青黛，可他却不能不为她求饶。
龙帝神色莫测，皇甫宸继续苦苦哀求道：“父皇，小师妹、小师妹她必然是有苦衷的。”
长公主眼皮一跳。
便听到龙帝冷哼一声，“苦衷？你可知道，你这个好师妹是什么来历？她可是凤国皇室余孽！你跟朕说说，她还能有什么苦衷？”
洛青黛凤国皇室公主的身份暴露，顿时引发一片哗然。
“凤国不是早就灭国了吗？”
“听闻所有皇族冤魂都被历代龙帝用龙气镇压，永世不得翻身。”
“那怎么又跑出来个凤国皇族？”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龙帝说的还有假？”
“若是她的身份是真的，那她跟大辰王朝之间的仇恨可以说是不死不休了。”
“国破家亡，啧啧啧，既然已经如此了，又何苦来报仇，难不成把龙帝杀了，凤国皇族就能复活了么？”
宾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龙帝冷冷地看了面前的皇甫宸一眼，开口道：“你倒是个痴情种，可你也不问问，你的小师妹，愿意承你这个情吗？”
皇甫宸扭头望向洛青黛。
洛青黛倒在一片残骸中，呕出一口血，恨恨地看向龙帝：“我恨大辰皇族，你们灭了我的国，所有皇甫家的人都该死！”
龙帝轻轻摇了摇头，怜悯地看向皇甫宸，“你听到了，这就是你拼命也要救下的师妹，可她只当你是仇人。”
皇甫宸握紧双拳，身体微微发抖，不再开口求情。
龙帝当他终于认清了洛青黛的真面目，一挥手，包围洛青黛的影卫们齐齐出剑，攻向最中心的洛青黛。
就在这一刻，谁也没有想到，皇甫宸猛地转身，扑向洛青黛的方向，为她承受了绝大部分的攻击。
皇甫宸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的鲜血，带着洛青黛，直往殿外逃去。
就快逃到殿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老夫说，这大殿之门，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书圣言出法随的技能发动，皇甫宸如何努力，也逃不出这远在天涯的殿门了。
力竭之时，皇甫宸脚步一个踉跄，用手护住洛青黛，重重摔到在地。
洛青黛的胸口插着一柄仙剑，那些影卫的攻击终究还是有些伤到了她。
两个重伤垂死之人依偎在一起，洛青黛轻抚皇甫宸的脸颊，“二师兄，你又是何必呢？”
她已如此极力与皇甫宸撇清关系，却没想到，对方待她情深至深。
皇甫宸跪在她的身前，眉眼尽是血污，眼中却还抱有一丝希望，“小师妹，你能不能放过我的父皇和族人？能不能将心中的仇恨放下，好好的活下去？”
洛青黛却哭着对他说：“我恨你们大辰皇族，可我又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的，若是我杀了你的亲人，我知道你也不会放过我的……可是对不起二师兄，对不起，我真的做不到原谅……我不是故意欺骗你的，我只是不想和你走到对立的两端。”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皇甫宸温柔地拂去她的眼泪，“当年我跟着父皇一起，看着大军攻破凤国国都，你穿着一身红衣，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爱上了你。”
洛青黛愣住了。
皇甫宸嘴角涌出的血越来越多，面色越来越白，他却仍然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无可自拔。
“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直到那一天，师尊在外游历，带回来一个小姑娘，说是新收的小师妹。”
“落花台上惊鸿一瞥，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凤国的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