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惜现下感觉良好,而且对于发烧感冒,她轻车驾熟,再加上以前生病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也都挺好的,就拒绝道:“没事,我已经好多了,我喝了药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估计就好了,你们好好休息吧,我不舒服会喊你们的。”
仲秋望着兰惜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兰惜笑着说道:“我真的没事。”
仲秋知道自己拗不过,只好说道:“那我半夜过来看姑娘一次。”
兰惜知道她是好心,也珍惜她这份好心,“好,谢谢仲秋。”
仲夏拿着一个水壶过来,怕晚上兰惜想喝水太远不好拿,听到兰惜对仲秋说谢谢,嘟着小嘴吃起了醋,“姑娘偏心,仲夏也对姑娘很好的。”
兰惜宠溺地说道:“是是是,也谢谢仲夏。”
确实,仲夏在跟萧自衡打小报告这方面,是很有心了!
她们退下后,兰惜也睡不着,虽然烧得没有那么难受了,但是身体那几个部位还是在疼,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了,她就望着床顶发呆。
胸口处的金锁被被窝里较高的温度烘得热热的,贴在亵衣上,皮肤可以感受到它的温暖,这让她想起萧自衡那个发自内心真诚的笑容,就像此时此刻的金锁一样,让人心里很暖。
思绪乱飞,不知何时便睡着了。
第二天就当所有人包括兰惜都以为今天烧能退的时候,她却烧得更厉害了。
嗓子像冒烟似的干疼干疼的,眼睛也红通通的,眼泪也已经失控到没事就要往外流几滴的程度。
这状况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凌尚又仔仔细细把了好多次脉,可是脉象没有更多的问题,现在所有的情况看起来,就是风寒发热。
兰惜今日的精神更差,她记得昨天晚上明明睡得挺好的,但却不知为何,早上醒来身体却虚飘飘的,头也更疼了,又跟昨天发烧的疼不太一样,头上像是被人插进了一根大长钢钉般,外面还有个锤子时不时敲一下。
兰惜都懒得在应和别人了,闭着眼睛,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多余的话一句也不愿意说。
只是偶尔萧自衡喊她名字的时候,她会轻轻回一句“在”。
凌尚这边也每隔两个时辰就会给她诊一次脉,脉象一直都是速脉和冲脉①,没有其余的情况,他也不能没有依照瞎治病,只能按照发热风寒的病理医治,但是又看着兰惜疼的不行,他就施针为她止痛。
到了晚上的时候,兰惜的情况便又有好转,头疼也因为施了针,好了许多。
可是到了第二天,兰惜就又会高烧,且头会更加的疼,到了晚上就又会好一些,就这样一直反复了五天,这把府里的人都吓坏了。
萧自衡更是推掉了军营的轮班,白天就一直守在兰惜的床边。
期间程芝芝还过来过,不过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②罢了。
凌尚也觉得很是奇怪,但是他无论怎么诊脉都没有发现别的异常,他焦躁不安,甚至动了心思,想将他归隐的老师华舒请出来。
他其实一直是一个外热内冷的人,跟萧自衡恰好相反,他不管年少时跟华舒行医济世,还是自己后来行医救人以后,他对生死很是看淡,他会拼尽全力跟阎王爷斗,争一条命的去留,但是他也知道生死不由人。
但是当对面是兰惜的时候,他只想牢牢将她的命攥在自己手里,谁都别想夺走。
这天晚上,兰惜的情况又有些好转,她实在是躺不住了,哑着嗓子说道:“扶我起来。”
萧自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扶着兰惜坐了起来,在她后面垫了两个羊毛的隐囊③。
虽然一到晚上情况便会有些好转,但是一直这样反复,还是导致她情况越来越不好。
兰惜没有力气撑着眼皮,斜靠着闭着眼睛,“有些无聊,想听故事。”
萧自衡轻柔地问道:“你想听什么,我讲与你听。”
兰惜想起之前让仲夏帮自己找的话本子,才刚刚看了个开头,就被自己放在后窗旁边的桌子上了,后来生病也一直没顾上,这是之前她实在觉得《孙子兵法》可能确实不是一本好的学字书,便让仲夏帮忙找的。
“后窗桌子上应该有话本子,你去看看。”兰惜有气无力地说道。
萧自衡闻言起身,走到后窗旁边,就看到桌子上还真有一本书,书背面朝上,他翻过来就看到书封上写着《坊间故事集》。
萧自衡将书拿到床前,贴心地问道:“之前看到哪里了?”
兰惜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像是看到第八页了。”
萧自衡将书放在了膝盖上,听见兰惜这么说,便去翻书,等翻到六页的时候,就有几片红梅的花瓣出现了眼前,他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习惯,说道:“看来是第六页啊,你在这里还加了花瓣作牙签④。”
“什么?!”兰惜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书里确实有几枚红梅的花瓣,花瓣已经有些干枯黏在书上了,花瓣周围的书面上粉红的花汁晕染在周围。
她记得自己是看到第八页了啊,虽然一直发烧,但是她觉得自己也没烧坏脑子,这点小事应该是不会记错的,瞥着已经粘在纸上的花瓣,一个想法在她心里炸开了!
她记得当时她觉得后窗边可以看到后花园的红梅,就站在那里看书,风吹过来的时候,可以闻到红梅的香气,有时还能带进来几片花瓣,后来看着看着觉得有些困了,她就将书合上随手放在了那边的桌子上。
她记得很清楚,书是合上的,这样的话,书里怎么会有花瓣?
看她的模样,萧自衡便知道有问题,当即问道:“怎么了?”
兰惜抬手揉了揉敲鼓一样的太阳穴,强集中精神说道:“我记得这本书我最后看是除夕那天,我当时记得我看了会儿便有些困了,就合上了书,准备睡会儿觉。我还记得当时因为我要睡午觉,仲夏就将后窗户关上了。那之后我就生病了,后窗户没有开过啊,这里面怎么会有花瓣?”
萧自衡眉间一股肃杀之气立显,眼睛里似乎有千百把刀蓄势待发,但是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温柔的,“这么说花瓣不是你放的?”
兰惜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你刚才看书可有什么异常?”
萧自衡想到自己看到书的时候,是背面朝上的,“背面朝上。”
兰惜偏头看向萧自衡,“我记得我放的是正面朝上。”
两人对视,兰惜说出了心中的想法,“我怀疑有人开过我的后窗户。”
萧自衡立即起身,端起一个蜡烛,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屋后鲜有人来,阳光照射时间也少,前几日下过的雪还未完全融化,他绕到屋后后窗户的位置,就看到地上有残留的脚印,虽然杂乱无章,却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人的脚印,而且窗户旁边的墙边,还有明显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额剐蹭的痕迹。
这坐实了兰惜的想法,确实有人故意来开她的后窗,那么她这些天反复发烧,便是人为的结果。
想至此,萧自衡脸色阴沉了下来,眼神若冰霜一般,寒气逼人。
他回到屋里,兰惜听到动静就抬起了头,“怎么样?”
“有脚印。”萧自衡没有直接走到床边,而是走到一个相对较远的暖炉旁边坐了下来烤热,他想驱逐驱逐身上的寒气,免得带给兰惜,再引得她不舒服。
兰惜看着放在床边的《坊间故事集》,尝试着分析道:“我觉得这书八成就是窗户开着的时候起了风,吹到了这一页的时候,正好吹进来几片花瓣落在纸上,后面这书也被风吹得翻了面了。”
萧自衡身上烤的暖和了,这才走了过来,“后窗户需要在屋里才能打开,仲秋仲夏应该每天都会检查门窗情况,那这人看来是需要进你的屋子开窗户,你可有所察觉?”
兰惜眼睛酸胀的很,她闭上了眼睛,无精打采地回道:“未曾。”
看着兰惜虚弱的模样,萧自衡此刻是愤怒和心疼混在一起,不停抓挠着他的心。
“你很累了,我扶你休息吧。”
兰惜也确实精神欠佳,脑袋里一团浆糊。
萧自衡扶着兰惜躺下,替她掖好被子,“别害怕,今天晚上我会留在这里,你好好睡一觉。”
兰惜其实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她一躺下,一阵困意就席卷了她,她合上了沉沉的眼皮,还没来得及挣扎,就睡着了。
萧自衡望着兰惜的睡颜,伸手想要抚摸一下她的脸颊,手停在了半空,最后也只是将她乱飞的头发从脸上轻轻拿开。
他来到了外面的暖炉旁,手里拿着《坊间故事集》,坐着看了起来。
他倒要看看,今夜那人还是否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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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速脉和冲脉:查阅的网上发烧时,脉象的情况~
②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嘿嘿嘿,大家知道的歇后语~
③隐囊:靠枕在古代是叫这个,查阅的资料~
④牙签:书签在古代成为牙签,标题其实也有,但是没在那里标注是觉得标题加个①不好看,哈哈见谅~
第17章 汤药
兰惜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体较往常几天轻松了许多,头也没有那么痛了,她这一觉睡得甚是踏实,睁眼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三刻。
屋里很安静,可以听到暖炉里的炭火偶尔传来“噼啪”的声音。
她记得昨天晚上萧自衡说过会留在这里,可现下屋里安静的一点其他人的动静都听不到,她尝试地叫了一声:“萧自衡?”
“姑娘,在呢。”回应她的不是萧自衡,而是仲秋。
她看着仲秋从外室小跑了过来,手上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的绣花圈。
仲秋将绣花圈先放在了窗前的方几上,来到床前,“姑娘,您觉得怎么样?”
兰惜眉眼一弯,笑着说道:“我这次真的好多了,萧自衡呢?”
兰惜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人来过。
仲秋蹲在床边,一只手放到兰惜的额头上感受温度,回答道:“我早上来的时候,少爷才走,说晚点等你醒了,让仲夏去喊他,他再过来,还一直叮嘱我,让我半步都不许离开这屋子,要一直守着你。”
这意思难道昨天没有人来过?还是说那花瓣真的是不小心夹进去的,她忘记了?噢,不对不对,后窗外是有脚印的。
兰惜迟迟没有说话,脸上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仲秋就先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等兰惜吩咐,她心里也大概知道可能出了什么事情,昨夜她一进屋子就看到少爷在屋里差点叫出声,好不容易憋了回去就被轰了回去。早上的时候,她跟仲夏来到院子里还没进屋里呢,少爷又从屋里走了出来,还摆了一个轻声的手势。
两个人立刻噤了声,不敢发出更多的声音。
随后萧自衡吩咐她们,一定要守好兰惜,但是又不能打草惊蛇,等她醒来之后,务必立马去通知他。
看着少爷的模样,昨天晚上应是一宿未睡,一直守在姑娘房间,今早姑娘也像是有心事的模样,难道昨天晚上出了什么事吗?
仲秋是个很知分寸的人,从不多嘴,她现在就等着兰惜的吩咐。
“凌先生今日可来过?”兰惜问道。
“先生今日来过,被我挡在了门外,姑娘当时还睡着,我跟先生说明了姑娘的情况,先生说能睡着是好事,也让我不要吵醒您。”仲秋如实说道。
兰惜望了望四周都没有瞧见仲夏,问道:“仲夏呢?”
仲秋自己也觉得好笑,话还没说出来,自己先“噗呲”一声笑了,接着说道:“少爷觉得仲夏太吵了,早上的时候就说姑娘没醒之前,不让她进来,把她赶回自己屋里去了。可把仲夏给气坏了!”
兰惜脑子里都能想到仲夏嘟着个小嘴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定还叉着腰!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让她去请凌先生过来吧,就说我醒了,让他帮忙看下。”
“是。”仲秋走了出去。
兰惜心里有了个主意想要试试,萧自衡昨夜陪了自己一天,早上回去应该会休息,就先不打扰他了吧,让他好好睡一觉,晚点再告诉他。
凌尚很快就赶了过来。
他先为兰惜诊了脉,脉来绷急,状如牵绳转索①,这已不是之前的发热脉象,他又检查了她的额头、手心的温度,一颗心这才放下了大半,“兰姑娘可还有哪里不适?”
“我好多了,倒是有别的事情想请先生帮一下忙。”兰惜客客气气地说道。
兰惜跟凌尚接触并不多,第一次是萧自衡中箭受伤的时候,他们两个几乎连话都没说,这几日虽然总是可以见到,但是也都是在治病。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帮自己?
凌尚听见这句“先生”,有一瞬间的恍惚,但还是尽快调整了自己的思绪,“怎么了?”
屋里现在就兰惜、凌尚、仲秋和仲夏四人,并无外人,兰惜直接说道:“我怀疑我发烧是人为,昨夜我跟萧自衡发现后窗外有人的脚印,所以猜测可能有人每到夜里就会打开我的后窗。”
“可是我每天半夜都会来姑娘的房间一次啊。”仲秋也有些坐不住了,难得接了话,如果姑娘的猜测是真的,那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太失职了,竟然没发现屋里的温度不对。
“萧自衡看过窗外的脚印,窗边会有几个脚印比较深,且墙面上有不明痕迹的剐蹭,我猜那个人可能要一直守在这里,你每天晚上来的时间应该被摸准了,她可能会提前关窗户攒些热气,等你走后再打开。”兰惜以为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会很愤怒,咬牙切齿地,但是真当说出来的时候,却是平静如水。
仲秋一脸愧疚,她看到过之前些天兰惜苦不堪言,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此刻难受极了,自己如果再细心一些,再坚持一定要守夜,是不是早就能发现问题?
兰惜注意到了仲秋的神色,“仲秋,不要想那么多,坏人是防不住的,我们最重要的是要抓住他们。”
仲秋眼睛周围已经红了,低着头使劲点了点,“听姑娘的。”
“我倒是有个疑问?”凌尚忽然开口问道。
“先生请讲。”兰惜视线从仲秋身上移到凌尚的身上。
“窗户需要从室内打开,她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请先生帮的第一个忙,我现在怀疑药里可能添了某些药物,会让我睡得很沉,当然有这个想法还是因为我前几天虽然感觉睡得很好,但是第二天醒来却更感疲惫,之前还以为是发烧的缘故。”兰惜尽量严谨地把自己想到的都说了出来。
兰惜认真想过药下在哪里这个问题,比如饭菜里面,或者茶水里面,可是萧自衡最近都在陪自己吃饭,也会在屋里待到她要睡了才走,他没有事,所以这方面可以排除。
她现在最怀疑的就是自己每天喝的药,药下在药里是比较好的一种掩人耳目的方式,也不容易被发现。
凌尚看着面前的人,这是他从萧自衡受伤与兰惜重逢后,第一次这么正式地两个人交谈,他却找不到以前熟悉的感觉,眼前的人儿无论说话的方式还是面对事情的态度都跟记忆里的那个人不太一样,“那你想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