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下一秒,萧自衡便翻身下马,“好,那就坐马车。”
程大海:“???”
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兰惜望着萧自衡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想难道上次的那把铁箭伤到了他的头?怎么感觉他最近性情大变啊!想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萧自衡那压死人的气场,她就觉得自己的下巴还在隐隐作痛。
看萧自衡越走越远,兰惜也赶紧跟了上去,等她来到马车前,就看到萧自衡立在马车旁边还没进去,等到她走近,他便将胳膊支了起来。
兰惜看着他抬起的手臂,心想:或许我其实可以扶着车辕上去呢?
她也就敢心里想想,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搭了一下萧自衡的胳膊,上了马车。
进了马车后,一股暖流将她包围,这马车虽然不是很大,里面的东西却应有尽有,小案上白玉莲花香炉里燃着鹅梨帐中香,还摆着一盘精致的点。
兰惜很自然地坐到了马车旁边的座位上,把主位留给了萧自衡。
可谁知萧自衡进来后,看到兰惜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便开口说道:“你去坐里面,那里暖和也更舒服一些。”
兰惜“哦”了一声,乖乖地坐到了里面,萧自衡便坐到了她之前坐的位置上。
兰惜坐下之后,发现这里真的更暖和一些,座位也是热的,她这才意识到原来马车里这么暖和,是因为这个座位下面烧了炭。
等到他们都坐稳了,程大海便在外面驾着马车朝城里走去。
兰惜看了看萧自衡,问道:“你伤口好些了吗?还疼吗?”
萧自衡回过头望着她,“小伤而已,无需挂怀。”
他这么要强,倒是让兰惜一时之间接不上话,她木讷地答道:“不疼就行。”
两个人一时都相对无言,只能听到外面车轮“咕噜咕噜”声,和压在枯黄树叶上的“咔吱咔吱”声,此起彼伏,相互交融。
萧自衡像是想到了什么,就将之前綦毋争招供的那些事情都告诉了兰惜,包括自己已经派人继续假扮綦毋争的事情,和派了一些人暗中盯梢的事情。
兰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要杀我的不是匈奴的人,还是大明的人。”
这人很是聪明,通过自己的身份传递这个任务,让匈奴的暗探来做这件事情,从而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误导他们的方向。之前最让人想不通的便是匈奴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刺杀自己,如今事实是这样的话,倒是有一个想法在她心里萌生了起来。
萧自衡看着兰惜聚精会神地盯着香炉冒出的白雾,眉头微微蹙起,便猜到她心里可能有了想法,于是问道:“有何想法?”
兰惜看着四散于马车内的白雾,停顿了片刻才说道:“我唯一能想到这个人要杀我的理由,便是不想我建第一楼。”
那这个背后之人是谁,突然不言而喻了。
她从香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萧自衡,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你觉得是他吗?”
萧自衡没有立即回答,他神色沉重地和兰惜对视着,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又推翻了,那可是太子,本就是最有望登上皇位的人,虽然大明女子可以官,甚至为帝,但这毕竟都是少之又少的少数。
还没等到萧自衡给出答案,马车平稳地停下了,程大海撩开车帘说道:“主子,兰姑娘,到地方了。”
萧自衡站起身,丢下一句:“再看看。”
就先起身下了马车,等到兰惜走出马车的时候,就看到萧自衡如来时一样,侧身站于马车旁,支起了一边的胳膊。
兰惜看了一眼他,然后扶着他的胳膊,踩着踏凳下了马车。
她跟萧自衡先进了院子,程大海驾着马车,将其停到一个不碍事的空地。
李春花正在院子里修剪月季的枯枝,看到来人后,眼睛都亮了起来,“少爷,兰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少爷?兰惜狐疑地看了一眼萧自衡,还没搞清楚当下的情况,上次来也没见这么叫啊。
李春花已经小跑到了面前,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嘴巴笑的都拢不上了。
她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少爷,您伤好些了吗?上次走得也着急,老奴都没说得上话。”
萧自衡柔和地答道:“李嬷嬷,我没事,不要担心。”
程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一脸吃醋的模样:“娘,你每次看见主子比看见我还开心呢!”
李春花的笑容就变得更大了,一手拉着萧自衡,一手拉着兰惜便往屋里走去,还不忘回头说道:“多么大的人了,还说这话。”
李春花熟络地跟萧自衡唠起了家常,兰惜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程大海追了上来,看着兰惜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解释道:“我娘之前是主子娘亲的陪嫁丫鬟。”
兰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番东拉西扯的家常后,终于走上了今天的正题,换房梁!
兰惜让程大海像上次那样先找来了牮杆,先将柱头周围的构件抬起,然后她说道:“其实也不难,就是一个重复地动作,将一个有问题的梁拆下来,换上新的梁后,再去拆下一个,就这样一直重复,直到所有的梁都换了,就行了,但是一定要小心,不要碰到周围其他的梁。”
萧自衡自告奋勇,“我来试试。”
兰惜瞪了他一眼,“你是伤员,不行。”
萧自衡有些不满道:“我已经好了。”
兰惜双手抱于胸前,“这个屋子的修缮,我是负责人,得听我的,你就在下面,好好看着大海,让他动作轻一点,监督他。”
萧自衡没有再说什么,程大海这才赶紧上了云梯,轻手轻脚地拆梁。
兰惜看着程大海拆换了两个梁,都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监督的任务留给了萧自衡,她没什么事情做,就来到了厨房,帮李春花收拾起了午饭。
兰惜是会做饭的,因为她的家庭原因,她很小就独立生活,像做饭这种家务事,手到擒来,而且她做饭很好吃。
最开始李春花还一直推脱,觉得兰惜帮了家里已经很多忙了,没理由饭还让她做,但是兰惜说她想尝尝家里的味道了,李春花这才停了下来,让她忙活。
兰惜将买来的猪肉焯水去腥,然后将肉捞起来,洗清浮沫切块,起锅烧热油,倒入糖霜炒制融化,倒入猪肉,和调料,最后倒水闷了起来。
将肉炖好后,她又来到屋里,查看换梁的情况,程大海干活很利索,已经换了一小半的梁了,看没有什么别的情况发生,兰惜也就放心了。
等到梁换完的时候,饭也已经做好了。
兰惜看着换好的房梁,心里很是开心,系统也突然说道:【嘀,检测到宿主房屋修缮完成,加70积分,距离解锁还剩下900积分!】
兰惜心里高兴没有注意到旁的情况,直到端着红烧肉走出厨房的时候,就看到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他的身前站着萧自衡。
只听那人说道:“主子不好了,满星楼走水了。”
第9章 鬼市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萧自衡难得转晴的脸上,原本有些笑意的脸,瞬间变得阴沉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男子答道:“大约未时五刻,我们的人轮班,等到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可逆转,整座酒楼都已经烧了起来。”
兰惜紧紧捏着盛着红烧肉的盘子,指尖都已泛白,“你们轮班大概多久?轮班前可发现异状?”
那人看了一眼兰惜,又转头看向了萧自衡,见萧自衡点了点头,这才回答道:“轮班大概是一刻左右,轮班前正好是我在值守,没有发现异状。”
兰惜看向萧自衡,发现萧自衡也正好望向了她,两人不谋而合,这火烧的蹊跷,更不要说这起火的时间,过于巧合。
这些现象说明满星楼里一定有秘密,而萧自衡派去的人肯定也已经被发现了。
李春花见出去端肉的兰惜迟迟没有回来,便从屋里走了出来,一看到外面的景象便知道出了事情,她来到兰惜的身边,将兰惜手中的盘子接了过去,就快步走回了屋子。
萧自衡整理了一下衣袖,说道:“走吧,去看看。”
兰惜忙向前迈了一步,“我也要去。”
萧自衡转头就看见兰惜一脸倔强,他知道就算现在不让她去,她也肯定要想办法自己过去,倒不如带在身边更安全一些,“好,走吧。”
不多时,程大海赶着马车过来了,萧自衡和兰惜上了马车,程大海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外面驱车。
男人对着萧自衡说道:“主子,马车小案旁边的包袱里,有进入鬼市需穿在衣服外面的外袍,还有假面①。”
大明鬼市历史由来已久,从最开始只是一条巷子,到后来京都西郊穿过百花山的地方都演变成了鬼市。鬼市鱼龙混杂,什么买卖都做,为了保护每一个人的安全,就有了这样的规定,进入鬼市必须穿统一的黑袍,脸上也要带着统一的假面。
兰惜和萧自衡各拿了一件外袍穿在身上,可能外面的男人也不曾想过会有女子,准备过来的外袍穿在兰惜身上,长的有些拖地了。
萧自衡看着兰惜走一步就要踩一下衣服,摔一个跟头的架势,对外面的男人说道:“大川,没有小点的吗?”
大川答道:“主子,没想到兰姑娘会去,就没做准备,现下怕是来不及了,这衣服都是要提前定的。”
兰惜将长长的袖子卷了卷,方便露出自己的手,“没事,先这样吧,我一会儿走路提着些便好。”
大川掀开车帘的一角,递进来一个匕首,“要不主子帮兰姑娘割一下?”
兰惜心想这是个好办法,就要伸手去接,哪知萧自衡将她拽了回来,冷冷说道:“不可,先提着吧。”
兰惜一脸疑惑地望着萧自衡,萧自衡就当没看见,将掀起的车帘重新放了回去。
兰惜:就是说,为什么萧自衡的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谁又惹着他了?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到了鬼市外的一条街上。
到鬼市前的最后一段路必须是人走过去的,兰惜和萧自衡就下了马车,由大川带着朝鬼市入口走去。
大川一边带路一边说道:“进了鬼市以后,称呼彼此的时候一定不要带姓名,以防被有心之人听到。”
其余三个人一齐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晓得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鬼市的入口,兰惜之前还在想,鬼市是怎么保证进入的人都穿黑袍,带假面的,原来是入口的地方有人守着。
他们也身着黑袍,带假面,但他们头上都多了一个盔头,这盔头前面有帽沿,后面有后兜,兰惜觉得这个东西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等进了鬼市以后,兰惜发现街上来回走着的也有两个带着那种盔头的人,便忍不住问道:“这带盔头的是什么人啊?”
大川也小声回道:“是鬼差,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他们主要负责的就是鬼市的巡逻。”
这鬼市也跟兰惜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以为这里会是破破烂烂的,泥泞的土路,要倒不倒的茅草屋,还有腐烂刺鼻的气味,结果未曾想这里竟跟城里相差无二,甚至更为热闹,如果不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个可怖的假面,倒真有大逛特逛的兴致。
几个人急着去看满星楼的情况,就没有关注街边各种招揽的商铺和摊子,径直穿过了当前的路,又穿过两条巷子,远远地就闻到烟灰的味道,黑烟滚滚向上,把那方寸之间的天空都染黑了。
酒楼已完全看不见昔日的模样,只剩下遍地焦木,天空中悬浮着令人窒息的灰烬,还有噼里啪啦不停爆裂的声音。
周围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在小声地和身旁的人议论着,大概三丈远的地方,有十来个人跪在地上,为首的有个人趴在另一人肩头,一直不停地哭喊着,但是距离有些远,听不清说什么,只能依稀确定是个女子,她旁边的人都在不停地拉着她,想来她应该就是满星楼的老板娘吧。
兰惜想看的更清楚一些,又往前走了一步,结果被萧自衡一把拽了回来,护在了身后。
兰惜脱口而出,声音也有些大:“萧......”
周围有几个人转过了头,包括大海和大川,兰惜想起大川说过的话,赶紧找补道:“哥哥,你挡着我了。”
还好带着假面,其他人看不到自己现在又窘又苦涩地表情。
可谁能想到,萧自衡竟然回了一句:“妹妹,前面灰大,小心迷眼。”
啊?什么?妹妹?不合适吧?兰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上更窘了,不仅窘还发烫。求苍天收了这个阴晴不定,心思如大海的男人吧。
兰惜又被噎住了,就默默站在萧自衡的身后,探出个头,看着前面的景象。她想了想刚才自己说话引起的轰动,就扥了扥萧自衡的衣袖,示意他俯下身来。
萧自衡看懂了兰惜的手势,就侧身将头偏了过来,方便她说话。
她抬起一些头,手也下意识支在了他的耳边,“这烟有问题,你发现了吗?”
萧自衡小声回道:“嗯,估计用了火油。”
兰惜想了一下,火油应该就是她想的石油,又说道:“你闻到一股其他的味道吗?像是香味。”
萧自衡用力闻了闻,摇摇头,“没有闻到。”
难道是错觉?
兰惜将萧自衡推了回去,自己又接着看酒楼的情况,没有注意到萧自衡已经红通通的耳朵。
黑烟也渐渐变小了,萧自衡让大川他们几个继续盯着这边的情况,并让他们轮班的时候也不能离开这里,就带着兰惜和程大海出了鬼市。
防止有人跟踪,程大海还特地绕了一下路,发现没有问题,才重新走上了回军营的路。
兰惜想起刚才的现象,开口说道:“他们应该提前就在酒楼倒了许多火油,估计起火点也有许多个,我看那酒楼留下的地基来看,那个酒楼应该不小,能够一刻钟就整个烧了起来,一定是早有准备,是人为。”
萧自衡也是这么想的,他补充道:“他们可能也已经发现了綦毋争的事情,和我派出去盯梢的人。”
兰惜这个问题当时听他说继续留大川在的时候就想问了,“你既然想到了这一点,为什么还要留他们在那里?”
萧自衡嘴角微扬,“难得有你不明白的事了,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留下人继续守在那里,就可以制衡住对方,让他们短时间不要有大动作,我们就会有更多的时间。”
兰惜茅塞顿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烧楼?”
萧自衡手肘放在膝盖手,撑着头,懒洋洋地看着兰惜,“你有何高见?”
莲花香炉里白烟缓缓流淌,氤氲缭绕在本就不是很大的马车内,模糊了萧自衡坚毅深刻的眉眼,染上了几分朦胧美,还有几分的暧昧。
兰惜看着这样的萧自衡,喉咙突然痒了一下,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额,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