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了陛下男人之后——陈浮浪【完结】
时间:2023-05-28 14:37:39

  点头。
  “那大人是否知道,太宗皇帝时宫中有多少公主殿下?”
  不是她偷懒不查典籍,实在是太宗皇帝在位时有太多公主——
  这些女孩子长于深宫,到了年纪就嫁出去,一生平淡如水,就是翻皇帝的家谱也未必翻得出来。
  白若的思路很简单,太平活得好好的,先帝又没有其他的女儿,“地下的公主”自然就是前朝的。
  既然书上查不到,问问宫里的老人总是没错的。
  清璜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我劝副监不要太有好奇心。”
  白若:“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清璜手上动作一停:“大唐从开国起,共有三十一位公主,个个寿终正寝,或葬于夫家,或葬于皇陵。”
  白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清璜意有所指地说道:“可现在是大周了。”
  女皇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国号从“唐”改为“周”,但老百姓大唐大唐地叫惯了,也改不过来,是以清璜这么说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不过脑子地问道:
  “那大周又有几位?”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觉得大逆不道,女皇陛下又没有明面上的丈夫,大周除了太平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公主?
  “两位。”
  白若错愕地抬头看她。
  清璜面色不变,眼睛里却写满了认真。
  她又重复了一遍:“两位。”
  直到第二天一脚踏进宫门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要回想清璜的那个神情——
  她看起来就像是有千百句话要说,却被什么看不见的符咒封住了嘴巴,千言万语,都堆积在了这两个字里。
  “大人,到了。”稍显尖细的声音轻声唤道。
  白若冷不丁回神,下意识地拿出碎银子捂在领路太监的手心,抬眼四处打量了一下,有些不解:“我从这个角门进去,就到了紫宸殿?”
  银子不算轻,领路太监笑弯了一双眼:“哪能呢,您打这儿进去就进了内宫啦,奴婢身子贱,进不得贵人的地方,只能领到这儿了!”
  白若皱眉:“公公别和我说笑,议事的地方,怎能在宫闱内?”
  领路太监道:“不一样的,您看,今儿打早进宫的两位,一个是您,一个是张易之张副监,他便在外边的紫宸殿,您是女儿身,便在里边的甘露殿。”
  “女官禀事都在那里?”
  这回太监没再答话,只是弯腰替她打开了门:“您快进吧,里面等着带您的姐姐怕是要等急啦!”
  门里果然站着个身姿轻盈的宫装侍女,头上束着高髻,两臂挽着飘带,打扮得像画上的姑射仙子一般;
  白若莫名地想起了张昌宗的那件羽衣,这飘飘若仙的风格如出一辙,让她胸口平生出一股子闷气。
  “大人请随我来。”
  不同于外宫的庄严肃穆,内宫处处都散发着一股子求仙问道的清净味道,竹木飞檐,步步成阵。
  几座大殿往往围着一个宝塔,在这种情境里,就算一会儿走出一堆道士,白若只怕也不会有多惊讶。
  但,众所周知,女皇陛下礼佛。
  走到花木繁深处,侍女停下了脚步,弯身道:“大人请进。”
  这是个园子的入口。
  白若一向有些路痴,在里面转了几个弯,愣是没认出这是个什么阵,走了大约盏茶功夫,好不容易又看见人了,赶忙上去问路:
  “这位姐姐,你知道陛下在何处么?”
  这侍女一手拿着长剪,正在探着身子修剪花枝,闻言也不回头:“你有何事?”
  白若:“我没事,主要是她找我。”
  这可真是天大的实话,传召么,她要能提前知道就怪了。
  侍女噗地一下笑了出来。
  “这样啊……”侍女回过身来,白若这才发现她另一只手还提着个小水壶:“实不相瞒,这园子奇奇怪怪,我也迷在里边出不去了。”
  白若觉得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侍女:“不过我倒是知道这里有座小亭子,左右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不然我们去坐坐?”
  白若:“不好吧,耽误了觐见的时辰,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侍女:“你能找到出去的路?”
  白若:“不能。”
  侍女:“你站这儿不晒?”
  白若:“晒。”
  侍女:“走不走?”
  白若:“……走。”
  一脚踏进亭子的阴凉,白若脑子里有跟弦嗖地一下通了:“我就说么,你看咱们的眼睛长得像不像?都是圆圆的。”
  侍女眼尾一挑:“不一样吧,你眼角有点下垂,看着可怜巴巴的。”
  白若:“……”娘的,行走江湖这些年,还真没有谁敢说她小晋的眼睛可怜巴巴!
  就是真话你也不能乱说啊!
  侍女掏出一张帕子,清理长剪上的碎叶:“控鹤府是什么样的?”
  “嗯?”白若老实道:“我到那里才半个月,又不敢乱走,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我那个小院子是挺干净漂亮的,对,伙食也不错。”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不对,侍女哈哈笑起来:“难道刑部的伙食不好?”
  白若认真点头:“符大人说话太直,老和户部呛话,人家不给拨钱,我们刑部就天天吃豆角。隔壁工部天天中午都有鸡腿,看着可真闹死了!”
  侍女:“……你是说扁豆?”
  白若:“嗯。”
  两人又随口扯了几句,那侍女不住嘴地问些宫外的问题,十分好奇的样子,白若也没有不耐烦,都认认真真地一一答了。
  “我还是走吧。”
  侍女:“为什么?”
  “要是让陛下知道我在这里和你闲扯,撇下她不管,说不定你明天就可以用上‘白若花肥’了。”
  侍女:“哈哈哈,你可真有趣,放心吧,用人做花肥效果又不好。”
  白若:“……你是怎么知道的?”
  侍女:“……”
  侍女:“可你也出不去。”
  白若:“那我也得认真得迷路呀!”
  侍女见拦不住她,神神秘秘地说道:“你胆子可真大,还敢一个人在内宫乱走!”
  白若背后一凉:“……怎么说?”
  侍女:“这可不是骗你,我虽然走不出去,但知道周围都是什么——左边是甘露殿,右边是凤阳阁。甘露殿么,是皇帝的书房;可是这凤阳阁……”
  白若最怕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赶忙大声道:“是什么!”
  侍女:“是未嫁公主的旧居。”
  公主,又是公主。
  侍女眯起眼镜:“传说这座殿里,镇着一个死婴……”
  🔒第七十七章
  ◎“沉默的父爱”◎
  侍女眯起眼睛:“传说这座殿里, 镇着一个死婴……”
  接着,白若就听见了一个宫中流传甚广的鬼故事——
  这宫中曾有一位昭仪娘娘,雪肤花容, 甫一入宫便得恩宠,一年后, 她生下了一位小公主。
  这位公主出生时,天降惊雷, 阴云密布,宫中一棵活了几百年的宝树被雷电拦腰劈断;
  为了吉利从宫外请来的寿喜婆婆一共三人, 那天晚上, 有两位都突发急病去了。
  “寿喜婆婆是什么?”白若忍不住问道。
  侍女有些诧异地问道:“你竟不知……好吧, 过去的大户人家认为女人生孩子是件煞气很重的事,为了吉利, 通常会请一些婚姻和睦子女双全的婆婆来,也不用她们做什么,站着说几句吉利话就是了。”
  白若心中不以为然, 面上却不显, 颔首示意继续。
  “所以, 即便刚出生的小公主身份高贵, 却依然被王朝中的大部分人所排斥, 认为此女命中带煞,连带着生她出来的昭仪娘娘都是不祥之人。后来……”
  后来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当时的皇后娘娘多年无子, 早就对昭仪得宠怀恨在心, 遂联合了外臣, 联名上书, 逼迫皇帝烧死她母女二人。
  “皇帝同意了?”
  “没有。”侍女唇畔带了些微的笑意:“他不但没有同意, 而且……”
  而且当着众臣的面,将几十封奏折通通烧了,还将闹的最凶的几个人发配边疆,惩其三代不得入仕。
  在那之前,皇帝连句重话都没对别人说过,众臣甚至难以想象那个暴怒的男人和他们温和的皇帝是同一个人。
  他们说他懦弱,无能,他忍了;
  他们说他平庸,无德,他也忍了;
  可他们居然还要烧死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温柔的皇帝被硬生生逼出了爪牙,却依然没能守护住他想守护的——
  小公主出生后的一个月,被嫉妒蒙蔽了眼睛的皇后潜入凤阳阁,将她闷杀在襁褓之中。
  “皇帝很喜欢这个女儿,凤阳阁就是专门为她修建的,在公主死后,皇帝悲恸不已,担忧女儿的魂魄归来找不到路,破例将她葬在了宫中,凤阳阁也因此成了一座阴宅。”
  白若:“那皇后呢?”
  侍女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死了。连带着她的母族,皇帝一个不留,全杀了。”
  她沉默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侍女饶有兴味地放下剪子,托腮问道:“你为何不问昭仪?痛失爱女,她该有多么伤心啊!”
  白若摇头:“昭仪的结局,我已经知道了。”
  侍女拉长了声音:“哦?”
  白若:“她有了新的孩子,比起不中用的女儿,后面的孩子都是健康的,有继承权的皇子。她细心地培养他们长大,却发现儿子们全都徒有其表,处理起国事来都是废物。”
  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脸色平静地走到侍女面前跪下:“所以,昭仪娘娘亲自上阵,成了当今圣上。”双手向前平伸,弯腰行礼:
  “臣白若,参见陛下。”
  “侍女”也不意外,笑吟吟道:“你可知这桩事在史书上是如何记载的?”
  白若:“陛下是如何想的,自然就是如何记的。”
  “侍女”抚掌而笑,似是十分开怀:“好,好,昌宗说你有趣,今日看来,果真是个妙人!”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前倾,一根玉指在白若额头点了点:
  “对外,郭皇后以‘干涉朝政’为罪名死去,当年涉及此事的大臣,在先帝去世前全部被清理干净——至于那位公主……”
  听出她暗示的意味,白若乖觉地接话道:
  “这位公主的存在被彻底抹杀,不论是江湖庙堂还是千古史册,都再不会有关于她的一词半句。”
  “侍女”:“你是除了我之外,世上第二个知道此事的人。”
  白若抬头,眼中却无一丝被威胁的恐慌,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了清璜的样子。
  女皇说处理干净了,就绝对是干净了。
  那清璜又是谁?
  还没等她捉住一点疑惑,女皇的问题就又递过来一个问题:“为何听到公主的死讯,你要先问皇后?”
  白若下意识地回答道:“因为公主不是她杀的。”
  “侍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仅凭这三言两语,你如何敢肯定?”
  白若本要藏拙,却突然想起张昌宗要她“老实”。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首先,一个渴望成为母亲的女人,不会对新生儿下手——她那么想要一个孩子,如何肯亲手作下这种孽障?其次……皇后先前已经与昭仪针锋相对,凤阳阁中自然会添加层层戒备,更别提时刻围在婴孩身边的乳母婢仆,她们怎么会放心将公主交给她?”
  “侍女”眼中蕴着笑意,缓慢地问道:“那你说,是谁杀了她?”
  白若背后突然涌上一股阴风。
  直到此时,她才突然意识到之前的种种询问,都是圈套——
  答案是如此显而易见:
  谁能在重重防备中自由自在地进出来去?
  谁能调开所有的婢仆,亲手照顾孩子而不被怀疑?
  又是谁,在皇后死后占尽天资,搏满同情,从而为之后的登顶打下第一块基石?
  凶手,就是孩子的母亲。
  就是你。
  “你觉得朕残忍?”直到此刻,她终于揭开了伪装,虽然姿势都没换过一下,眼中却陡然有了睥睨苍生的气势:“她就是活着也不会快活的。”
  白若觉得自己应该反驳,却想起了太平——女皇的另一个女儿:
  她手握着尖刀,头戴着皇冠,穿着一身华服,行走在荒凉的大地上。
  “如果陛下……”
  女皇俯视着她,一边的眉峰微微挑起。
  白若被无形的威压几乎压得抬不起头,胸中却仍有一口气咽不下:
  “如果陛下当年,没有以谋反罪处薛驸马以极刑,太平殿下今日,就仍是快活的。”
  女皇的声音淡淡的:“你觉得谋反罪可恕?”
  白若的头又抬高了几分:“难道薛绍真的谋反了?”
  你心里很清楚,他没有。
  只不过在当时,你需要武李两家具有更坚固的姻亲联盟,所以活生生地逼杀了武攸暨的妻子女儿,又亲手处理了薛绍。
  也彻底熄灭了太平眼中的希望。
  “难道直到今日,陛下仍认为自己是个慈母?”
  她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竟敢在天下第一人面前如此咄咄逼人。
  “你因何悲愤?”女皇眼中浮现出几分兴味:“这又不是你的人生,你因何而怒?”
  白若:“江湖中人,喜世间可喜,怒平生可怒。”
  女皇一声哼笑,敛了眸子:“这和江湖不江湖的没关系。你洒脱,不过是因为年轻罢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朕不得不提醒一句,白副监已经不是江湖中人了。”
  “陛下有何吩咐?”白若仰头。
  女皇:“随我来。”
  如同女皇说的那样,凤阳阁是皇宫中的一处阴宅,虽然外表看起来仍然是座秀致的宫殿,内里却被层层的符咒封上——
  四出燃着暗香,在满地的黄符纸中,依然隐约可以窥见当年宫殿设计者的用心:
  殿前的小路边铺着柔软的草毯,殿后的小桥上安置着方便小孩子用的围栏。
  “这座殿的图纸,是先帝自己画的。”
  女皇抬手掀起一道碍事的门帘:“他若是不做皇帝,出去盖房子也是一把好手。”
  这话白若没有接,女皇接着说道:
  “他喜欢画图纸,但那些个叽叽喳喳的大臣们总说他不务正业,唯有太平,她打小就听先帝念叨盖房子的事,等长大了,也染上了这个臭毛病。”
  她回身看向白若:“她万年那个宅子就是自己弄的,你看见了?”
  白若垂手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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