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如此?
他没再说什么,因为此时瀑布水流很大,本来就嘈杂,加上藏剑楼的人来了,同行的还有纳兰别离等城主府的人。
七剑来了四位,坐轮椅的第一剑,木讷老实的第二剑,还有后面老幺两位。
城主府很给面子,而纳兰别离今日显得很随意,没有半点斩杀一城暗叹的杀戮之气,甚至比之前山中一见更加风雅和善。
谯笪君吾看见藏剑楼那边的人具是身着玄色剑袍,腰间悬剑,或者背负长剑,为首者年约四十多,容貌周正,国字脸,腰上一柄中规中矩的玄正青钢剑,其身气质儒雅中正,端是配得起道德君子剑的名号。
公孙阳宇此时认得人,凑到虞卿身边介绍。
“藏剑楼分两阁,一阁藏锋,一阁玄剑,藏剑楼楼主前段时间闭关了,这段时间掌事的是藏锋楼楼主左秋水,此人在江湖上颇有君子剑之风...”
虞卿听完了,问:“楼主,为何闭关?”
额,公孙阳宇这就不知了,一时卡壳,徐青城在边上冷眼看自家好友尴尬,但他也不知此事内情,因而没法相助,倒是那萧念是个话痨子,本想膈应秦疏影,但后者太冷,不理他,他无聊之下反而搬了凳子挪到虞卿他们这边,凑趣道:“几位还不知吧,藏剑楼楼主前些时日在魔教内乱之时,掌握先机,先一步带人埋伏到了魔教老巢境内,在那老教主跟魔女虞卿还有那新教主尹攸三人狗咬狗内斗厮杀之际出手,一举重伤了那魔女,且逼退了尹攸,带回了老教主的魔躯,只是当即没来得及救下那魔女奴役下的无辜百姓,因那魔女以毒杀诸百姓为手段,逼迫楼主放她一马,后来吊着一缕气逃了,但即便如此,藏剑楼的功绩亦是巨大,楼主端是威风凛凛,武学也有了顿悟,这才闭关。”
其实本来昆仑上三宗没有藏剑楼的位置,后者差不多罗列第四,便是因为此事而声望大震,一举拉第三下马,被小昆仑公认为第三。
仅次于第二仙海阁。
一朝进取,一起风发,而这一届也是第一次作为上三宗之一举办剑典之礼,自然隆重。
旁人听得恍然大悟,赞叹不已,谯笪君吾却听得心惊肉跳。
竟是如此?
那虞卿这一心设计进入藏剑楼,莫非是来报仇的?
虞卿此刻叹口气:“百姓最无辜,魔女实在可恶,该挫骨扬灰。”
“谁说不是呢,若我见到她,定要让她知道我正道的厉害!”萧念意气风发说道,惹得边上秦疏影呵呵冷笑。
“的确,那魔女没死,可惜了。”
“藏剑楼果然厉害啊,不枉这么多武林豪杰敬畏。”
众人感概时,那边左秋水已说完场面话了,“诸位远来是客,必然客气,如此,就让在下的不肖徒抛砖引玉了。”
他一摆手,身后一直抱剑而立的青年往后一跃,后空翻足下轻点栏杆,借着腾空借边上平台下悬崖旁生的老松枝头,一下一下如孤鸿跳跃在这些悬崖横木之上。
很多人目瞪口呆,包括那些本是来看热闹的文人们。
公孙阳宇张大嘴巴,徐青城亦是惊叹,说:“这是轻功?能这么持续轻盈跃于悬崖横木之上,怕是需要极多的...真气?”
萧念以为他问自己,当下说:“可不是,就是比拼真气跟轻功身法,就这个环境就能刷下大部分人哦,而这位也是藏剑阁楼的真传弟子拓跋断月,且看他如何入那瀑布,也不知入了大云象没有。。”
正说着话,那拓跋断月已经到了瀑布前面。
越接近瀑布,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水汽扑面而来,仿佛滔滔冲击力形成了一只手,推拒着他,而且水汽越多,附着在身体上,容易造成衣物粘稠,亦显重。
要知道那可是悬崖高空,增添一点重量亦会加重难度,但那拓跋断月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最终在接近瀑布的倒数第二根横木之上高高跃起,而后凌空拔剑。
剑斩长空,那长长的剑气刚猛烈光,一剑劈开磅礴的水汽,直接落在那厚重的瀑布层....
撕裂一半,一条小口出现,他再一个借力一跳,身体俨然如鱼得水一般,从那大小恰到好处的缝隙重跃入。
转眼消失不见,而那瀑布缝隙更是几乎瞬间恢复磅礴的落势。
平台这边有些寂静,文人墨客们一时不知如何形容,倒是武者们气氛很快热烈起来,只因习武者本就争强好胜居多。尤其是跟拓跋断月同属一个年龄层的姣姣英才,具是不肯认输,一个个争先恐后跳下去,跟下饺子似的。
不过敢下去的多少都是有底子的,毕竟一个不好就会摔死,没点自知之明倒霉的是自己。
谯笪君吾看着平静,其实内心澎湃,这就是高手啊,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叱诧风云的英豪,挑战的是武道,是这天地间的自然之力,彼此争斗,与天地争辉,相比而言,困在朝堂之中勾心斗角,显得分外无趣。
气氛如此,很快到萧念这些人了。
“诸位,代表家中薄面,也得去试一试。”萧念呵呵一笑,抓起桌子上的一颗果子塞进嘴里,转瞬也跳了下去,众人恍然发觉他的身法竟不弱那拓跋断月半分,甚至更快。
岂不是说他比拓跋断月更强?
“万剑堡竟出了一个擅长逃跑的,也是有趣。”秦疏影对萧念尤其刻薄,冷嘲热讽一句后也带了胖头陀两人下去了,她的身法略不如萧念,但武林人都知道论武学境界,她比萧念强。
不过前头过去的那些人忽然有人发出惨叫声。
只见劈瀑失败,被冲力强悍的瀑布直接吞没冲了下去。
众人吓了一跳。
接着一个又一个被冲了下去。
公孙阳宇脸色惨淡,“这不是死了吗?”
“可能,但一般不会。”谯笪君吾很冷静说道:“他们习武之人的骨头应该比我们硬很多,而且我看到后面几个知道自己冲不过去的人在跳过去时就保护好了自己的头颈,姿势对的话,被冲下去落水,至多轻重伤,还不至于死。”
饶是如此,也很吓人了。
徐青城不能理解,“那为何还要过去?”
以他们这些读书人的思维,若知不可为,自然不为。
何必自讨苦吃,暴露自己。
“因为武道本就是逆势而行,突破瓶颈,若不知上限在哪,何以突破。”
这话来自隔壁,而说话的人已经从座位上直接飘了出去。
对,就是飘,跟白影孤雁似的,曲线圆满,落栏杆而无声,就那么轻飘飘的,无声在喧嚣的瀑布声中,接近,然后隔着老远就出剑了。
一剑划开,切豆腐一半,大口子撕裂,然后...入之。
全程没有任何声响似的。
“这...宁无端大云象中品巅峰了?那气海通达圆润,气力可持续,绵长不绝,必然是达到了中品巅峰啊,太可怕了,他才多大。”
“真可怕。”
“我等修炼至五六十亦不抵人家二十许风华啊,哎,习武亦是天赋之旅。”
紧接着宁无端带来的同门也一个个出,基本都远比其他宗门弟子优秀得多。
众人面面相觑,而藏剑楼的弟子暗暗皱眉。
差距,这是两宗之间真传弟子的差距。
藏剑楼的声势被打压了。
武林人等赫赫声威,高下立见,文人这边看了震惊,但平静下来又好奇——那他们如何进去?
“我可不敢跳。”
云城学府之府长年过七旬,本就是好文碑而来,见了那瀑布悬崖,脸色都白了。
此时左秋水笑,“自然不会让府长您吃这苦,自有捷径。”
捷径?
“只是这捷径是有名额的,定好的名额在此,其余剩下十个名额,还需诸位自取。”
这左秋水端是能抬价,不肯轻易出让名额,先把受邀的诸文坛巨子免费纳入,但剩余名额则是让其他文人争抢,以此壮声势。
不过众人仔细一看,只见藏剑楼之人搬出一个架子,上面垂挂了十个考题灯笼。
“每一个灯笼都是一个名额,能解者,提灯可入!\"
众文人顿时沸腾起来。
第32章 32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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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题类别不少, 有如何治理胭西之地水患的,也有如何抵御临边敌国的,多是忧国忧民的考题,还有一部分是困惑文坛多年的一些疑难文学, 以及失传多年的绝技琴乐续谱等等。
关于治国为民之题, 在场之人无不赞叹, 称藏剑楼有大家风范, 乃国之幸。
谯笪君吾瞥向虞卿,正瞧见后者嘴角上挑,勾唇喝茶。
都是适合将来必从官的诸文人擅长之处,但无疑也是极难的, 腹内无物的觉得藏剑楼这是在故意为难人, 胸有成竹的直接上前解题。
公孙阳宇张望了好一会,露出苦笑, “为兄不才, 只希两位弟弟能摘得桂首。”
徐青城懒得看他文邹邹的模样, 自顾自挑了治理水患的题目, 此人心智坚定, 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开始落座奋笔疾书。
谯笪君吾也看了, 发现自己可以做好几个题, 但作为随从, 他一个都不能解,想要去看看那剑碑的世面,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虞卿。
料想她今日来此到底是为了报复藏剑楼, 还是为了这剑碑?
谯笪君吾静默瞧着,过了一会, 在公孙阳宇再三询问下,她才“勉为其难”起身去解体,而且挑挑拣拣,似乎都很为难——都不会的样子。
边上有其他学子,瞧见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加上云城人,多少有些瞧不起,言语间挤兑了一二,无他,只因他们从旁门小道那边听说了一些事。
这事还没完,估计都传出去了。
“青公子不在家陪着你的小随从舞风弄月,也对这剑碑之事感兴趣吗?但看着好似很为难,莫非就没有一个是你会的?”
几人言语间轻慢非常,虞卿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不等公孙阳宇应对回去,虞卿忽然走向了旁侧的琴,长袖微扬,落座,未有旁多的仪式,甚至连谯笪君吾都很意外,但立刻反应过来,在场内某些人精端详揣测之前,装作了然于胸十分自豪期待的神情——作为一个陪伴自家公子多年的贴身随从,必然对自家公子的能耐十分清楚,绝不能露出错愕惊叹的模样受人疑窦。
这厢,作为东道主跟云城霸主的纳兰别离本身出自小昆仑魁首之宗,自不会为了藏剑楼的剑碑而激动,他是淡然的,但不阻止两个小徒弟去试试,只是正跟左秋水说着话,就听到了琴音,他随即压了话头,偏头看去。
他并不喜那些文人墨客推崇的绵软多情靡靡之音,若是这样的琴曲,他大概只觉得烦人,但这琴曲起手就不一般。
风雷之音。
昭阳斜射,光耀瀑布流水,那银光淋漓似万千银鱼义无反顾跳崖而下,水声磅礴而雾气迢迢,指间弹琴的人像是要融化在这一幕中,又像是...这一幕,要嵌入在她的指掌之间。
边上跟他们说话的还有府长,闻声神色惊疑,但不说话,甚至抬手间让其他人噤声。
其实无需他提醒,其他人都安静了,而武林好手们本在前仆后继冲向那瀑布,视死如归的勇气,一往无前的决然,听琴曲而越发新潮澎湃。
其中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已觉体内真气后继不上,眼看着近在咫尺但似乎有强横泼狠的大瀑布层,本是绝望失落的,忽闻琴音来,当时一怔,但很快气力上涌,自小好武而坚定其心的意志拔地而起。
怎能放弃
如何能放弃?
穷困的小少年,闭塞的村庄,不过是路过的一个莽汉,三言两语描绘的武学盛境,他半身都执着于此道,但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根骨,机遇,资质平平,走到如今,能有资格碑藏剑楼邀请已是他十年前不敢想的事,但他可见自己的越来已然暗淡,武学再无寸进,看宁无端这些后起之秀翻云覆雨,心中可失落?
失落者,苦也。
苦到极致,便是决然。
“习武半甲子多,风霜雨打不敢弃,上天可助我观剑碑?!”
他热泪盈眶,脚下一点,身体以磅礴之势,耗竭所有的真气扑跃而出,可这样一来,他如何有力量曲破开瀑布?
“不好,他竟以自身撞瀑布?这会死的!”
其一姿势不对,其二其后继不足,很可能被冲击脑袋跟肺腑,重伤之余再落入万丈瀑布下面的湖泊,年纪也大了,恐怕就....死?
此时,瀑布内刚好相继进入的宁无端正在与人对峙。
拓跋断月跟他的对峙。
他要一战。
宁无端本无意一战,但若是对方坚持,他也不会推却,只是他耳力特别,透过瀑布水声还能分辨出外面的琴音,不由挑眉。
“看来贵宗眼光非凡,邀来的能人异士颇多,竟有人能续《江陵剑曲》”
拓跋断月不擅琴月,但知道题目的名头,一时也惊讶,轻笑:“不愧是仙海阁的真传,就是不知道明列第一的昆仑宗真传又是何等厉害。”
今日来的昆仑宗门人身份泛泛,显然昆仑宗对藏剑楼并不热络,毕竟是永久的第一跟曾见的第四,自有一股傲慢,倒是仙海阁更给面子,但在拓跋断月看来,昆仑宗是高傲,仙海阁却是故意来下马威的。
是以,他要与之一战,断一断这武林三君子之称是否属实。
“所以你想先试试我,赢了我,再去与他斗?”
“是又如何。”
拓跋断月正要拔剑,忽听瀑布层...哗啦!
一个老者狼狈闯入,因为太突然了,拓跋断月眼中一厉,剑锋直朝着对方而去,宁无端皱眉,剑未出鞘,踏步上前一个残影,用剑鞘当下了剑锋,后迅即指间点穴点在老者身上,封住他的静脉,免得重伤冲击伤及脉络,而后给他嘴里喂了丹药补足一些真气。
拓跋断月眼神闪烁了下,手指将动时,瀑布外又有其他人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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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止,虞卿看向藏剑楼的人,后者知觉敏锐,在得到左秋水点头后,立即赞叹着上前予了灯笼。
“青公子真是厉害,乃乐道大才啊,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学会的这《江陵剑曲》?莫不是青家有遗卷?”
这话让谯笪君吾微微皱眉,这样的问题过于隐患,就不怕给青家惹麻烦?要知道《江陵剑曲》也是稀世珍宝,是可以当作贡品上贡给王族的,价值连城,多少人盯着。
虞卿却说:“年少时被祖父带去过拜访江陵散人,其不收徒,但弹过一次。”
说罢也不理会对方,拿了灯笼后放在一边,又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刚刚讥讽羞辱他的几人面前,随手取下了另一个文理题。
藏剑楼的人正疑惑,“青公子,你这已经过关了...”
虞卿:“知道。”
然后问谯笪君吾:“想进去吗?我看你眼睛都直了。”
虽然想到对方可能不会抛下自己,但真正被如此厚待,谯笪君吾面色微红,努力压着嘴角的笑,颇真情实意来了一句:“公子去哪,人家就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