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徽止应下。
直到这个时候,顾徽宁才看出来她状态有些不对,关切问道:“怎么了?身体有些不舒服?”
“没怎么,就是累了。”
顾徽宁点点头,道:“好,那你先回去休息吧,等衣服做好了我叫人送到你房中。”
她和房植说话的时候,阿绫一直在外头等着,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不过按照顾徽止的表情来看,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知道不该问,于是就沉默的陪在她的身边。
顾徽止唯一能安心的事情就是,至少不论发生了什么,阿绫会一直在她的身边。
――――
朝野之上。
宇文宏的失踪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震怒,理所当然的将气撒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由你查处,郊祭之前,朕要一个交代。”皇帝毕竟还是皇帝,说话掷地有声,不容质疑。
宇文彰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下――这不是个好差事,皇城之中,天子脚下,平白无故就失踪了一个皇室宗亲,任谁都知道敢做这件事情的人身份必然不简单,现如今落到了他的头上,不知道又要得罪多少人。
可是他又不敢不接。虽说宇文宏只是一个宗室子,但当时可是立储的得力人选,而今突然失踪,众人的目光都会聚集在他这个储君身上,他如果拒绝了,就等同于心虚。
过几天就是郊祭的日子了,如此重要的时候,在盛京城里弄丢了皇室宗亲,传扬出去实在面上无光。
是以,宇文彰只能硬着头皮查。
既然事情的起因是源于一场大火,那么他便从大火开始查起。
宇文彰先是待人去了宇文宏的府邸,细细盘问了当时管事的丫鬟和小厮,她们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子暴怒,上上下下发落了不少人,却还是稀里糊涂的,拿不出个结果。
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在宇文宏本人身上。自打看着立储无望,又备受太子打压,他早就不是当时的那个天之骄子了,终日沉迷与酒色,府中事务他也不关心,所以下人都是敷衍了事,以至于当时着了火过了很久才发现。
宇文彰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般。
对此,盛京城中人颇有微词,认为太子无德无能,青天白日丢了个宗亲,竟然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出个结果。
宇文彰自然不服,他知道自己是受了暗算,并且甚至知道暗算他的人是谁,可还是无能为力。
他身为太子,东宫之主,风光了这么久,自打谢尧诩回来,许多不顺都找上门来了。
顾礼之为此也头疼了好久。
谢尧诩不好对付,一是因为他没有弱点,他在谢家独自一个人,无牵无挂,没什么顾忌的东西。
这就是他最难对付的地方。再者,他在北境三年,立下赫赫战功,皇帝又感念他父亲的骁勇,所以只要是他没做出什么忤逆之事,想必皇帝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想到这,他又有些不甘心。难不成谢尧诩还能比当时风头无两的宇文晟还要难对付?
而如今,让他们两个头疼万分的人正悠哉游哉的靠在七巷岭的凉亭上喝着茶。
向启一想到太子的嘴脸,便觉得十分畅快,大笑道:“成安,你这件事情做的可谓是巧妙至极。他嚣张了这么久,也该收敛一些了。”
谢尧诩勾了勾唇角,道:“他怕是现在无暇顾及我们了,至少在郊祭之前。”
向启点点头;“只要这个郊祭能够安然的过去,日后我们便也省去了许多麻烦。”他顿了顿,又道:“不过顾礼之若是这次没能受挫的话,下次恐怕就难了。”
“放心。”
向启看他震惊的眼神,向后靠了靠:“也对,你做事没什么不放心的。”
现下射场上两队人马正在疾驰,向启看着,不禁感叹道:“好生无趣,那日顾家的女君走后,便再也没见过如此好的骑射之术了。”
说到这,他心中又有些遗憾:“只是可怜了那个英姿飒爽的小女君,怕是会受他父亲的牵连。”说完这句话,向启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我记得她是与苏家的那个定了婚的吧?”
谢尧诩“嗯”了一声,表情平淡,看不出喜怒。
“苏尚书老实巴交的,未必会愿意陪着顾家共沉沦,这样说来,这桩婚事应当也就黄了。”
“你若心疼,便将她娶回来。”
向启闻言眼睛一亮:“倒也不是不行,那小女君长得肤白貌美,又有一副大大方方的性子,搁在向家倒也没什么不好。”
邹廷在旁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笑你不知不觉的就往家里招了个贼。”
向启有些发懵:“此话怎讲?”
“记得安国公吗?”
向启不明所以。怎么可能会忘,幸亏有了安国公这一桩事,不然太子即便是离开了顾礼之也能混的如鱼得水。
“便就是向公子口中这位英姿飒爽,大大方方的女君一手谋划的。”
向启闻言十分震惊,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邹廷撇了撇嘴:“我也想问,怎么可能。”
“这么说……你们两个早就认识了?”向启转头对着谢尧诩道。
谢尧诩不痛不痒的答应了一声。
“如此看来……娶回向家倒是更好了,成安你不如替我介绍介绍。”
邹廷看到了向启的态度翻了个白眼:“向公子还真是不怕被她算计了。这个小女君厉害的很,不是你能够把持的住的。”
向启不以为意:“什么把持不把持的,我若是真心待她,就不怕被她算计。况且那样的样貌可不是盛京城随随便便一个女君比的了的,这么说来,苏公子真是有福气。”
他兀自说了这老大一堆之后,见没人搭理他,转头看向谢尧诩那张不知喜怒的脸:“还是说你中意了?既如此,那我也不好跟你抢。”
谢尧诩握着茶杯的手一滞。
邹廷连连忙辩解:“向公子说什么胡话,我家侯爷躲都躲不及,哪能上赶着找罪受。”
向启闻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便好。若是事情成功的话,顾家女眷必遭发落,到时候就让她到向家来。”
谢尧诩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随你。”
向启转念一想,现在事情还没有个着落,顾礼之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想这些都还只是徒劳。
第54章
三日之后。
到了郊祭的时候。
顾礼之随着一众官员在前头走着,她们这些亲眷跟随在后头。
一大早,顾徽宁便叫人将新做的那件衣裳送进了她的房间内,亲眼见她穿上,才满意道:“这颜色十分衬你,你肤白,就该穿浅色的料子,显得气色好的不得了。”
顾徽止扭扭捏捏的穿着这身衣服,问道:“大女兄,我们不急着走吗?”
顾徽宁摆了摆手:“急什么,父亲才刚刚出发,过半个时辰左右宫里才会来马车接我们这些亲眷,你安心在这坐着。”
自打那日顾徽止与她聊过之后,她一直没有过问顾徽彦的婚事,是以他这两日心情十分愉悦,一大早上跟在顾徽宁的身后一同来了她的卧房。
“阿止,到时候郊祭的时候还要打猎,阿兄给你猎个大大的兔子来,扒了皮给你做帽子。”
顾徽宁翻了个白眼:“别听他浑说。他怕是连兔子的影子都摸不到。”她顿了顿,画风一转:“不过苏映倒是精通于骑射,叫她给你猎。”
顾徽彦闻言锤头丧气:“哎,有了未婚夫婿,我这个做阿兄的倒也没什么用了。”
顾徽止忙道:“阿兄说的哪里话!苏映买的点心都不好吃,没有阿兄买的一半好吃。”
“那是因为苏公子忙于学业,没时间钻研这些,哪像你阿兄……”顾徽宁话说了半句,被顾徽止的眼色打断。
她看了一眼顾徽彦委委屈屈的表情,妥协道:“好好好,我们家阿彦就是这全盛京城最好的公子哥。”
“我四女兄呢?”
顾徽宁闻言笑道:“她可不像你有衣服穿就行,现下正打扮着呢,不用管她,过会儿等她收拾好了自然会来找我们。”
“阿漪那个小丫头,若是脑子能有长相一半灵光就好了。”顾徽彦感叹道:“不想我家阿止,是长得像天仙一样貌美,又有一个极聪明的头脑。”
“你们两个便奉承着吧,我看啊,整个顾家谁也没有你们两个荒唐。”顾徽宁打趣道。
“大女兄莫不是看我跟阿止关系好吃了飞醋?”顾徽彦嬉皮笑脸道。
顾徽止也笑了,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欢快了不少。
“阿兄和大女兄真的待我特别特别好,好的有些不像是真的。”她像是有些喃喃自语道。
“你是我们嫡亲的女弟,不对你好对谁好?”顾徽宁说这话的时候心中隐隐作痛,她对她好,一方面是因为血亲,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孩子太苦了,从小到大,顾家上上下下亏欠了太多。
顾徽止点了点头:“既如此,我定会好好的报答阿兄和女兄。”
顾徽彦拍了拍她的肩膀:“要你报答什么,你好好的就行。”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小厮进来通禀,说是宫里的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顾徽宁闻言忙去招呼顾会漪,她和顾徽彦就先上了马车。
郊祭的地方离盛京城有些距离,为确保皇帝以及她们的安全,前后左右都布置了禁军。
马车应当要走上个大半日,现在还是清晨,外头的阳光甚好,顾徽止突然想下车走,问了顾徽宁,却被她拒绝了:“外头有风,你便好好的在马车上坐着。”
顾徽止抿了抿嘴,开口道:“没事的,大女兄,我一会儿就上来。”
“我同你一起吧。”顾徽彦说着,回手从座椅下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外套,得意洋洋的给顾徽宁看:“我便知道阿止会冷,所以从我的衣服里拿了几件厚厚的外套。”
顾徽宁笑道:“你这小子。”
看她穿的厚厚的,顾徽宁才同意他们两个下马车走一会儿。
山野间的感觉与盛京城完全不同,这里和煦的春风都是泛着草木香气的,阳光甚好,瓦蓝瓦蓝的天上连一片云彩都没有。
顾徽止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反而是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小时候,我们不再盛京城里,便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顾徽彦开口道:“日子好像除了清苦些,倒也没什么不好。等到父亲担任刑部尚书之后,反倒是再也找不到从前的感觉了。”
顾徽止看向他高大的身躯,笑道:“嗯,我也觉得。”
自从来了顾家,她之前珍惜的那些东西,仿佛都不再重要了。
盛京城就是一座巨大的牢笼,将无数的人囚禁在这里,锦衣玉食的供养着,来平衡那些伸手看不见五个手指头的今后。
“阿止,你同大女兄说了什么吧?”
顾徽止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她近几日都没来催促过我,我想着肯定是你说了些什么。”顾徽彦说着,竟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愿意成家立业,只是……只是总觉得祸害了谁。”
“我知道,沈家的事情你一直记挂到了现在。”顾徽止有些心疼道。
“父亲拿定了主意从我身上下手,我是怎么躲都躲不掉的。”
“阿兄,”顾徽止极其费力的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我记得你向来最洒脱了。”
顾徽彦看向她,眼中有说不清楚的情绪。
“所以啊,便走一步看一步吧,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呢。”
“阿止说的对,我不该杞人忧天,更不应该把气撒在大女兄身上。”
“其实大女兄也并非是真的要逼你,她马上离开顾家了,若是不能眼睁睁的看到你婚事有了着落,只怕是嫁了人也睡不安稳。”
顾徽彦点点头,道:“我都知道,她是极真心实意的待我们。”
盛京城太大太杂了,大到好多事情他们即便看不清,也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危险的味道,才会停滞不前。
“我看苏公子待你不错,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顾徽彦语气一顿,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前两天我见到他了,失魂落魄的,是不是你们二人吵架了?”
顾徽止怔道:“没有啊,我们……”她意识到,或许是自己那日请他帮忙,他不能和别人说,自己憋在心里又想不清楚,这才愁容满面。
“也……或许吵了吧,我记不清楚了。”
顾徽彦露出了些许责怪的眼神:“阿止,你还是个小孩子,有些感情上的事情你不懂,我看那苏公子是真心喜欢你,你也应当用真心作为回报才是。”
听了这话,顾徽止突然沉默了。
他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找补道:“我也不是说怪你,是……”
“阿兄,我不喜欢苏映。”顾徽止的一双眼睛极其恳切:“我知道什么是喜欢,我不喜欢他,但却想和他成婚。”
顾徽彦听不太懂:“为什么不喜欢还要成婚?”
“因为他家世好,父母好,人也好,我日后嫁到了苏家过的定然也都是舒心日子。”
顾徽彦张了张口,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搭伙过日子罢了。他待我真心,我也会百倍的回报给他。”
只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你这么想,倒也不错。”出乎意料的,顾徽彦没有否认,而是肯定了她的说辞。
“不喜欢也未必是什么坏事,一旦有了什么摩擦,总不至于向心窝里捅刀子。”
“阿兄,你不会觉得我冷血吗?”
顾徽彦摸了摸她的头:“傻姑娘,我是你嫡亲的兄长,心里也自然向着你这边,只要你过的好了,他苏映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阿兄,你今日真的特别特别的潇洒。”顾徽止真心道:“盛京城里头的女君便就应该为你前赴后继。”
顾徽彦笑道:“说什么胡话。”
“不过我今日同你说的这些你千万千万不能告诉大女兄,她喜欢多想。”顾徽止叮嘱道。
“放心吧,你阿兄我可靠的很。”
顾徽宁点了点头,道:“阿兄,郊祭一般都做些什么啊?”
“我们不用做些什么,只需要听着大内侍的话,该跪就跪便好。若是陛下和太子,要做的事情就极为繁琐了。”
皇帝之所以定下郊祭的习俗,便是因为他在还未登基之时受过一个农家的照顾,是以他深感恩情,在其附近设立了郊祭,一是报恩,二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那算了,我也不怎么感兴趣。”顾徽止道。
“最有意思的事情应该就是打猎了,这天不忌杀生,但要留出一部分的猎物用来供奉,剩下的随便怎么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