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蛛——匹萨娘子【完结】
时间:2023-05-29 14:36:12

  一个物理学教授,大大小小的电脑疑难杂症竟然也能手到病除。
  解忆曾问过,母亲的回答是,在她需要用电脑学习和写论文的年纪,请不起专业的维修人员,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
  图书馆里有免费的关于电脑维修的各种书籍,而读书,是她唯一擅长的事。
  “……应该是电池的问题。”唐柏若说,“一时半会修不好,但我可以试试。”
  “好,那电脑就放在你这里。”解忆说。
  唐柏若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沉默无话,玻璃墙内显得格外寂静。为了缓解尴尬,解忆刚要开口,唐柏若忽然说话了:
  “你真的姓感谢的那个谢么?”
  解忆沉默半晌,说:“其实,我的姓写出来是‘解开’的解。”
  唐柏若的目光在面前的那本书上,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
  “这个姓很少见。”她说。
  “你遇到过和我同样姓的人吗?”解忆说。
  过了片刻,唐柏若才说:“很早以前,遇到过。”
  “他是谁?”
  “一个全世界最好的人。”唐柏若低垂眼眸,声音也变得轻柔,“好到会让你觉得,从一开始他就只是美好的想象。”
  解忆感受到浓浓的悲伤,尽管唐柏若的脸上并没有这样的悲痛,但解忆的心,已经为她疼痛起来。
  “后来呢?”
  “后来,他不见了。”
  “不见了?”
  唐柏若没有接解忆的话。
  “你的名字很有意思,”她抬起头,看着书桌对面的解忆,“解忆,从字面上看,像是在说‘解开回忆’。”
  “……你怎么知道是回忆的忆?”
  “我猜的。”唐柏若微微笑了笑,那抹笑意在苍白的脸上如涟漪般转瞬消失了。
  “你觉得给我起名字的人,是想解开什么回忆?”
  “这个问题,只有给你取名字的人才知道了。”唐柏若说。
  解忆好一会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她鼓起勇气,重新开口:
  “我是个孤儿,还有先天性的心脏病。”
  唐柏若略有惊讶。
  “福利院的规矩是,同一批进来的孩子使用同一个姓。和我同一年来到福利院的孤儿,都是这个姓。”解忆说,“但我不知道院长为什么会用这个姓。”
  这个姓,不但少见,而且在福利院没有含义。
  观察前几年的起姓就会发现,姓丰的孩子,是因为那一年秋天大丰收,姓李的孩子,是因为院子里种下的李子树终于开始结果……只有解,没人能说出是为什么。
  就连院长,每次被问到都只会说,就是瞬间想到这个姓,哪有什么为什么。
  “你觉得自己过得幸福吗?”唐柏若的目光回到手中那本书上。
  解忆注意到书页的左上方标记着《海森伯传》的书名。
  “很幸福。”解忆说,
  “既然幸福,身份和姓,就都不重要了。”
  不知为何,解忆听到唐柏若这么说,心中纠缠她许多年的芥蒂,在那一刹那烟消云散。
  她笑了起来。
  “对。”
  母亲给了她幸福的可能,别的,都不重要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4.18入v
第11章
  ◎“谢谢你,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安慰。”◎
  一个上午过去了,搜寻周然的行动还没有任何进展。
  一个大活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为吊诡的是,他的失踪,没有在人群中引发任何慌乱。
  所有人都好像在故意回避已经来到头顶的乌云,哪怕倾盆暴雨下一秒就要临头,他们还是一厢情愿地低着头,好像看不见,恐惧就会来得晚一些。
  但风雨迟早会来。
  解忆和原野将所有人召集到九间套房区域。
  “你们是找到周然了吗?”牟老师一脸困惑地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
  其他人同样不明所以,疑惑的眼神在周围扫来扫去。
  “不完全算是找到了。”原野说,“只能说,一点线索。”
  站在陈皮和冯小米身后的高山遥冷笑了一声,不冷不热地说:
  “找不到就说找不到,趁早承认自己的无能怎么样?”
  “虽然我们没有找到周然的人,但是根据现有的线索来看,周然很有可能已经出了意外。”
  “你这不是废话么——”冯小米说。
  无视高山遥及跟屁虫的话,原野走到高山遥的套房门前,蹲下身来,用准备好的湿帕子在发现血迹的地方擦了擦。
  再拿起来时,帕子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红色印记。
  “这是什么?”牟老师问。
  “是血。恐怕,还是周然的血。”原野起身后退两步,看着位于一条线上的九间套房,“根据牟老师和陈皮的证言,周然是从厨房离开,经过第一个空房间后,叫醒了牟老师和陈皮。”
  “意外应该发生在这之后。”原野说,“下一个房间是高山遥的房间,周然在高山遥的门前遇到意外,然后失踪不见。只留下门下的血迹。”
  “有意思的是,这扇门关闭的时候,血是没办法滴到这个地方的。”原野在大家面前拉上高山遥套房的房门,门扉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血迹的位置,“只有当门是开启状态的,血液才有可能滴落到这个位置。”
  “这说明了什么?”牟老师继续问。
  说明周然可能是在叫开了高山遥的房门之后,遇到意外的。
  牟老师问出问题之后,也立即想到了这一点。
  他不再追求答案,而是和众人一样,将畏惧防备的眼神投向默不作声的高山遥。
  “什么意思?找不着人,就开始胡言乱语,到处栽赃了?”
  高山遥冷笑起来,他竭力装作理智的样子,眼神里却流露出尖锐的怒意和杀气。
  “你还有脸说自己以后会是警察?”
  “我只是在阐述发现的线索。”原野浑然不惧地和他对视,眼神冷静而坚毅,“我说什么了吗?”
  “你不就是想说,是我杀的人吗?”
  “我没这么说过。”
  “你就是想说!”高山遥怒不可遏。
  “小遥,别这样——”高山寒皱着眉开口道,“原野只是说了自己的发现而已,我们并没有怀疑你。”
  “你们现在不是在怀疑我?!”高山遥反问。
  “我们只是希望你能站出来解释。”高山寒说,“为什么你的门前有一滴血。”
  “我怎么知道!”
  高山遥忽然暴怒,一脚踹开了套房门扉。踢门发出巨大的声响,门扉撞到墙上又是一声巨大的声响。
  两声巨响后,走廊里寂静无声。
  “人不是我杀的,随便你们怎么想!”
  高山遥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解忆走到原野面前,轻声道:“你觉得是他吗?”
  “……不像。”原野收回了落在高山遥背影上的目光。
  在没有其他线索的情况下,试探高山遥的反应是他们的计划。
  高山遥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或许真的没有杀人。
  “如果不是他,那滴血怎么解释?”解忆问。
  原野看着那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关闭后的门扉下方的血迹,几乎快压到眼皮上方的眉毛紧紧皱着:
  “你怎么想?”
  解忆好一会没说话。
  许久后,她开口道:
  “排除所有可能,唯一剩下的就是真相。即便它看上去再不可信。”
  原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这是我母亲做研究时,总说的一句话。”解忆说。
  原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两人都没有打扰正在思考的彼此。
  “那我们接下来,还找周然吗?”牟老师小心翼翼地问。
  “找。”原野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行……再找找,说不定还有什么线索呢。散了吧,都再去找找。”
  牟老师一边絮絮念着,一边招呼着其他人跟他一起散去。
  只剩下摸不着也看不见的惊惶,暗涌在水中维纳斯压抑的空气中。
  ……
  用过午饭后,其他人继续一边巡逻一边搜寻周然的踪迹。解忆和宗相宜则被分配来清理走廊上的碎石。
  解忆埋着头,一下一下地铲着堆积在走廊里如山的建筑垃圾。
  这些明显是被人特意搬运来阻挡他们唯一生路的石头,搬了一天也好像没有明显变化。
  在这走廊的尽头,隐约可见通往自由的电梯。
  “我们肯定被骗了!”
  宗相宜撒手不干了,一屁股坐在了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上。
  她脸色潮红,面颊和鼻尖上铺满细密的汗珠。那些原本还能看个分明的眼影和底妆,随着汗水的浸泡,已经全然斑驳了。
  “我们再怎么也清理了两三个小时了,玻璃墙还没变黑,说明早上工作的人一定偷懒缩短了时间!”
  解忆没有反驳。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看向玻璃墙外晕染着夕阳颜色的海水。
  这层楼没有任何可以分辨时间的装置,除了墙外的海水。
  凭借着光线的变化,以及八点以后渐渐黑暗的玻璃墙,他们艰难地辨别时间。
  “来叫你的上一班人是谁?”宗相宜黝黑的眼珠子里闪着怒火。
  “牟老师和高山遥。”解忆说。
  按照他们一开始的计划,每两人一组进行清理工作,两三个小时后换下一班人。直到晚八点玻璃墙关闭。
  但看这模样,牟老师和高山遥恐怕连一个小时都没干满,就将工作交给了她们。
  走廊里安静无声,宗相宜的抱怨没有继续响起。
  解忆朝她看去,上一刻还义愤填膺的她,好像又变得任劳任怨了。
  似乎是某个名字触动了她的开关。
  “你和高山遥他们都是高中同学?”解忆问。
  宗相宜擦汗的手顿了顿。
  “对啊。”
  “他是什么时候转过来的?”
  “高二。”
  “你们以前关系就很好吗?”
  “……说不上。”宗相宜停顿片刻,“你问的是谁和谁的关系?”
  “你和大家的关系,大家之间的关系。”解忆说。
  “你是在怀疑我们?”宗相宜的目光变得警惕。
  “我是在好奇。”解忆说,“想不通高山遥为什么会从首都转到一个贫困县。”
  “确实挺让人好奇的。”宗相宜放低了些戒心,自然而然地打开了话匣子,“不过,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提这回事。他不喜欢别人问这个。”
  “你们好像不是很喜欢周然。”解忆说。
  “谁会喜欢周然?”宗相宜理所当然地反问,“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就连他爸妈都不喜欢。”
  “所以他失踪了,你们都觉得无所谓吗?”
  “当然不是。”宗相宜避开了解忆的目光,“我们也找了啊,确实找不到有什么办法?难道着急他就能出去了?”
  “往好的方面想,”宗相宜说,“万一他是找到别的出口,丢下我们一个人逃走了呢?他的话,也不是做不出来。”
  解忆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比此前都更加明显地回避着她的眼神。
  与其是想说服她,不如说宗相宜更想说服自己相信,这只是单纯的绑架案,而不是带着复仇色彩的绑架和谋杀。
  “听说你是以前4班的班长,”解忆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装作休息间的闲谈,有意引导话题,“管这么一群人,一定很累吧?”
  “那当然。”宗相宜想也不想地说,“高山遥他们三个,总是让我伤脑筋。特别是高山遥,刚来的那段时候,天天都在学校里打架,不是和高年级打就是和低年级打。不知害我被老师骂了多少次——”
  “其他人呢?”
  “其他人还好,只要高山遥不惹事,4班基本上都是风平浪静的。”
  “既然是贫困县,住校条件应该不怎么样吧?高山遥住校吗?”
  冷读术,解忆曾在某本书里看到过的谈话技巧。
  预先设置一个看法,对方通常会对这个看法进行认同或者反驳,以此得到谈话人想要的信息。
  “他怎么可能住校,他爸妈在县城里给他租了个房子,还请了保姆。不过,他好像偶尔会留在陈皮冯小米他们的宿舍过夜。”
  “贫困县的宿舍不会是八人间吧?”
  “其他人住的是八人间,但是冯小米和牟老师关系好,他们那间宿舍只有四个人住。”宗相宜说。
  “既然是四人住,除了冯小米和陈皮,还有哪两个人?”
  “周然和——”宗相宜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回过神来,恼怒的视线瞪向解忆,“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不聊天,难道要干坐着吗?”
  “没什么好聊的。”宗相宜不耐烦地说,“我们那个县,穷得连一家连锁超市都没有。学校里都是些农民的孩子,除了读书,平时还要帮着家里割猪草,放牛羊。你是在城里长大的吧?一看就知道没吃过苦——像你这种人,是不会懂我们的。”
  “高山遥懂你们吗?”
  宗相宜面露吃惊,似乎不知道她为何又牵扯到高山遥。
  “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看不见城市的模样。”宗相宜低声说。
  之后,两人再没有像样的交谈。
  不知过了多久,玻璃墙终于熄灭了光亮。宗相宜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终于结束了。”
  一刻也没有多呆,宗相宜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里,大概是回套房清洁身体去了。
  解忆正打算也要离开的时候,唐柏若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
  “他们已经吃过晚餐了,我给你留了一份,在厨房里。”她停下脚步,对解忆说。
  “好,谢谢。”解忆说。
  “不用客气,”唐柏若说,“十个人的量,其实不算什么。我那时反对,只是觉得不公平。”
  “我知道。”
  “高中春游时,我还准备过班上三十三个人的食物。”唐柏若笑了笑,“那时觉得很生气,但是也没想到,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春游。”
  解忆的年代,春游自发生过多起意外后,学校已经不举行了。
  虽然她也有过遗憾,但若是叫她准备全班人的餐食,那还不如没有的好。
  “晚上该我轮班,我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唐柏若说,“原野在厨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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