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 符嫣渐渐习惯了青州的生活,一切都步入了正轨。
她身体抽条似的长了不少,五官褪去稚嫩,逐渐变得清雅妍丽,身姿略显丰腴,不太符合当下的主流审美。
符嫣并不在意,她觉得自己的体态很健康,没必要为了迎合他人,去减肥瘦身。
她及笄时,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符钰不知何时安排好一切,给她风风光光办了场及笄礼。
结束后,还往她屋里抬了一箱新衣和一妆匣首饰,看起来价值不菲。
她曾问过他这些首饰是从哪儿弄来的,他只推说是赵轩送的,再多的就不肯多说。
符嫣并不相信,并且越发怀疑符钰是不是已经联系上了什么势力,所以他才会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
犹记及笄那日,符钰曾对她说过,“阿姐放心,这些东西不过是死物,等到事成,不管阿姐想要什么,钰都可以满足阿姐,只要阿姐能够留下继续陪着我...”说到最后声音渐低,枕在她膝上沉沉睡去。
最后的话她虽没听清,但这也足够她推测出,符钰确实背着她做些危险的事。
他是镇国公嫡幼子,就算镇国公府倒台,或许镇国公也给他留了后手。
当初他坚持入白鹤书院,甚至来青州,也可能都在他计划之中。
从那之后,或许符嫣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她下意识疏远符钰,选择亲近更加年幼的许蕴。
符钰碰见过几次,脸色阴沉,但到底没说什么。
有了许蕴时不时来串门,她到没怎么觉得孤单,毕竟许蕴这小胖子确实好玩儿。
只是等到他八岁启蒙,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小院儿里再度恢复往日的平静。
......
几年间,符嫣陆续写了十余部作品,逐渐打响了名号。甚至有戏班班主找到她,将她写的故事排成戏曲,传到其他地方。
符嫣因此赚了不少,她将一部分存了起来,另一部分拿出来和周掌柜合伙开了家茶楼,里面请了青州最有名的说书人,专门讲述新的故事。
茶楼的名气打响,生意越来越火爆,她心里依旧隐隐有些不安。
符钰如今越长越大,已是十七岁的少年,面如冠玉,气质沉稳,举手投足间风度翩翩。
但符嫣每次看他时,找不出与镇国公世子的相似之处,这让她起了疑心。
有时候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毕竟他们初次相见就是在镇国公府,符钰还知道隐蔽的密道,不太可能是别人假冒的。
要说长得不像,也有可能是他随了老镇国公,这样也说得过去。
就在符嫣忧心忡忡的时候,某日寂静的夜里,正在熟睡的符嫣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
“属下庆安,是公子身边的护卫。”
“主子回来途中遇袭,属下只得将主子带回来,但主子需要人照料,属下想请小姐移步西屋。”
听着他说话语气急切,到底是对符钰的担心占据上风,符嫣连忙起身点灯更衣。
换好衣裳,拿着一旁的灯笼准备前往西屋,想看看符钰到底伤势如何。
门外,一袭玄色衣裳,带着银质面具的男子毕恭毕敬的行礼:“小姐,请随我来。”
等到了西屋,符嫣发现屋内已经燃起烛火,符钰头上的发冠不知散落到何处。此时的他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长发散落,后背还插着一支箭矢。
“阿钰...郎中呢?还不快去请郎中!”符嫣脸色发白,心痛的同时又有些气急败坏。
她心想叫她来有什么用,她又不是郎中?来了也只是一旁干着急,有那功夫还不如快点儿把郎中请来!
“属下已经派人通知赵公子了,想必再过不久赵公子就会带郎中过来。”庆安答道。
听他这么说,符嫣猜测他们恐怕不敢找外面的郎中给阿钰看。
好在伤口附近被撒了金疮药用于止血,只是有箭矢在,若赵轩他们来的慢些,恐怕阿钰的情况依旧危险。
好在又过了不到一刻钟,守在外面的陈鹤领着人匆匆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领着药箱的老者,应当就是赵轩找来的郎中。
郎中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庆安和陈鹤,要求他们按住昏迷中的病患。
符嫣跟着赵轩离开,在外焦急的等待着。
“你们到底带着他做什么危险的事?”
等待的时间无疑是漫长的,这让符嫣变得更加焦躁,忍不住质问站在身边的赵轩。
赵轩无奈举手,“符姐姐你先别急,阿钰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只是他说这话时,底气不足,眼神闪躲。
其实来之前,他就已经收到消息,知道今日冒出来的刺客是二皇子那边派来的。
这几年,符钰趁着瑞文帝和二皇子在朝堂博弈时,慢慢将自己的人一点点渗透进朝堂。
如今瑞文帝老了,身体被病痛折磨的同时,对二皇子愈发忌惮。
符钰觉得这是为先太子、母后和外祖一家平反的机会,所以在朝堂上动作频频。这大概吸引了二皇子的注意,所以才会派杀手来青州灭口。
就是不知符钰在青州的消息究竟是被谁透露出去的,赵轩眼神一冷,已经想好接下来该怎么查这件事了。
符嫣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不知过去多久,终于屋门从里向外打开,郎中拎着药箱走了出来。
“箭矢已经取出,幸运的是没有伤及要害,箭头也没有荼毒。这位公子年轻,体格好,大概养上月余应当无碍了。”郎中说完,准备回去开药,符嫣直接吩咐陈鹤跟着郎中去取药。
原本她想付药费,却被赵轩拦住:“符姐姐,赵叔是自家人...”
听到郎中姓赵,符嫣愣了下,没在坚持,而是向郎中道完谢,转身一路小跑着进了西屋。
进屋后,符钰上半身□□,用白布包裹,白布上隐隐有血迹渗出。他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眉心紧蹙,看起来痛苦难耐。
“阿钰。”
符嫣上前,满眼都是心疼。
在疼痛之下,符钰已经清醒过来。
看到阿姐进来,他似乎想拉过身旁的锦被盖在身上,只是肩膀上有伤,稍有动作,疼的他呻|吟一声,不敢继续动作。
第34章
◎亲自照料◎
符嫣在外焦急的来回踱步,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屋门从里向外打开,郎中拎着药箱走了出来。
“箭矢已经取出, 幸运的是没有伤及要害, 箭头也没有涂毒。”
“好在这位公子年轻, 体格也好,静心养上月余应当无碍了。”说完, 郎中向赵轩拱手行礼,打算回府开药。
符嫣信不过别人, 直接吩咐陈鹤跟着郎中去取药。
她从腰间将荷包取下,好让陈鹤拿着付药费,谁知却被赵轩拦住:“符姐姐,岷叔是自家人。”
听到赵轩的话,符嫣愣了下,却也没坚持。向郎中道谢过后, 转身一路小跑着进了西屋。
屋内, 符钰半身□□,伤口用白布裹着,布条上有血迹晕染渗出。
见他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眉心紧蹙,额上有汗水滑落,看着就知道十分难受。
“阿钰。”
符嫣上前,满眼都是心疼。
听到阿姐的声音,符钰挣扎着起身, 声音虚弱道:“阿姐, 你来了...”
知道阿姐进来, 他似乎想拉过身旁的锦被盖在身上, 只是肩上有伤,稍有动作,疼的他面容扭曲,登时老实下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会突然遇刺?”
听到阿姐的质问,符钰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得知瑞文帝寿元将尽,符钰打算放手搏一把,若不在他驾崩前为外祖一家平反,就算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近十年的筹谋,打从一开始,他要的是自己能够堂堂正正的坐上那个位置,让当初亲自下旨的瑞文帝为外祖和太子哥哥他们平反。
证据他早已经准备好,有这些证据在,二皇子一党不过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日。
让他没想到的是,二皇子远在京城,不知从哪儿得了他出行路线,再加上侍卫中被人安插了细作,派来的杀手还真就找到他。
好在他提前有所防备,身边一直有暗卫跟随,这才保住了性命。
符钰没有回答,而是答非所问的问她:“阿姐,若日后我身居高位,阿姐想向我求些什么?”
符嫣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想到若是皇帝真给镇国公府一家平反,免不了要赐下恩典,到时符钰确实有可能身居高位。
依照他描绘的想了想,回答的也很直白:“若阿钰真有一日发达了,那就给我很多很多的银子,这样我也不必成婚,到时候买个大点儿的宅子,养上几个面首,日子岂不美滋滋。”
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日子十分美好,符嫣脸上浮现出向往之情。
明明是他提出来的问题,可当符嫣说完,符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只觉自己伤口更疼了。
符钰万万没想到,阿姐一直不着急成亲的原因是因为想要蓄养面首,还几个!
亏他还信了先前赵轩的说辞,以为阿姐是为了...为了他,才迟迟不肯成亲。
结果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符钰气恼的别过头,闷声道:“阿姐,我累了,想休息。”
符嫣直接气笑了,“事还没说清呢,睡什么睡?这次别想含混过去。”
“没什么,就是因为翻案的事得罪了二皇子,他派杀手想要除掉我,不过我命大,还是侥幸活了下来。”
想到至多再过半年,计划就要达成,到时阿姐必然会知道他真实身份。他决定还是一点点告诉阿姐,好让阿姐慢慢接受自己的身份。
白鹤书院那边都已安排妥当,这次回来他本就打算住在这里,等待召他回京的旨意。
只是没想到半路遇袭,庆安他们直接带他回来,还吓到了阿姐。
“翻案?这事儿能成吗?!”
符嫣没想到符钰真暗戳戳的在搞事,还是这么大的事,而她一点消息都不知,果真是将她瞒的死死的。
她知道当初下旨查抄镇国公府的旨意是皇帝下的。
符钰想要翻案,就是逼皇帝承认是他的错,是他冤杀了忠臣,说不定还要下罪己诏。这无疑是打了皇帝的脸,甚至还会背负骂名。对帝王而言,符钰要做的事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符嫣忧心忡忡,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这不,符钰远在青州还是差点儿被人被刺杀成功。
见阿姐一脸担心,符钰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道:“阿姐放心,当初镇国公府出事,是二皇子和平西王府伪造证据,蒙蔽圣听。只要把证据交到陛下面前,镇国公府一案便会水落石出。”
符嫣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要真是这么简单,又怎会折腾这么多年?
知道阿姐半信半疑,符钰干脆装作没看见阿姐怀疑的眼神。
他当然不会告诉阿姐,他早已经设计好了一切,证据呈上时,瑞文帝和二皇子一党会齐齐被架在火上烤。
到那时,瑞文帝但凡在乎点名声,不想失去民心,就只能把所有事推到二皇子头上。
那个时候他会下旨处决二皇子和贵妃,而二皇子势必会反扑,最快的方法就是逼宫。
鹬蚌相争,而他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这些事我也不懂,不过既然选择这条路,还是得为自己留条后路才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符嫣叮嘱道。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拦着的必要,但符嫣还是希望他有分寸。
这种事情一旦被发现,自己势必会被牵连,只希望他莫要连累自己。
当初自己救他不过是一时心软,可没打算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这几年,符钰学习为君之道,接触的又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符嫣那点儿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
他突然意识到阿姐不仅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恐怕亲情也有限,他不安的问道:“阿姐会抛弃我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符嫣有些哭笑不得。
她解释道:“这件事太过危险,到时候危险来临,若是可以我会带你一起跑。”至于再多的,她也答应不了。
比起他的命,肯定优先保全自己,她向来就是这样的人。
符钰可以说是符嫣在这个世界最在乎的人,即便在青州这几年他们之间的关系稍显冷淡,但符钰对她的好,她还是记在心里的。
有了这番话,符钰紧绷的心弦松了松,他抿唇肃然道:“阿姐恩情,钰一直铭记在心。日后不管阿姐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都会尽力满足阿姐,只要阿姐一直陪着我就好。”
符嫣没多想,只当他受了伤,情绪有些脆弱。
她点了点他受伤的地方,无奈道:“行了,受了伤还是得好好休息才行,不然伤口好得慢。”
“那阿姐留下来陪我好不好?”符钰顺势说道。
黝黑的凤眸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像是被人丢弃在外的小狗似的。
符嫣认真道:“原先可以是因为你年龄小,如今我们都长大了,得避嫌才行。”
再有两个月就是他生辰,那时他年满十八,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说亲了。
“阿姐,又没有别人,不会有人知道的。再者我受了伤,想让阿姐陪陪我也不行吗?”少年清澈干净的嗓音满是幽怨,神情带着些许委屈。
符嫣最受不住的就是这招,她有些无奈,也不知他是不是吃定自己会心软,每回都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她。
......
“主子,药煎好了。”
“端进来吧。”
端药进来的是名叫庆安的男子,符嫣起身接过,好奇的看了眼他脸上带着的银色面具。
银色的面具加上‘庆安’两个字,那种消失已久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她模模糊糊的觉得这个世界她应当知道,不然也不会总冒出这种莫名的感觉,只是她目前没办法将所有消息串联起来。
“属下告退。”
敏锐的察觉到的气氛不对,庆安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
符嫣端着托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阿姐看上庆安了?”一直默默观察的符钰突然开口,眸光幽暗,声音不辨喜怒。
符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成日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给,喝药。”说着拿起汤匙准备一勺一勺的喂,在符钰看不见的地方,脸上挂着坏笑。
谁知符钰面不改色的一口接一口的喝干净,要不是鼻尖都是苦涩的药味,符嫣还以为这不是药而是清水。
她肃然起敬,觉得单凭这点,符钰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给他端来温水漱口,知道他爱洁,符嫣又给他擦了擦脸和手,眼神根本不往他身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