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你想让我恨你。”
他听出了沈均话中的意味。
“还是, 你觉得，我不会恨你？”
霍应淮笑了笑，只是笑意缺未曾抵达到眼底：“沈均, 你哪里来的自信会觉得, 我不恨你？”
“你觉得，我不应该恨一个，毁了我一生的人吗？”
霁月清风, 本身是商蓁记忆之中的霍应淮的模样，但是此时，清风却被烟雾所笼罩。
不恨他, 谈何容易。
没有一个受害者愿意去谅解施虐者，也没有一条法律规定，受害者应当去理解施暴者。
暴行早已经发生, 又如何去谈谅解？伤害早已造成，又谈何原谅？
“沈均，“霍应淮沉声道：”这么多年，我自认为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的步步提拔，步步重用, 起因都是在于霍应淮。
“我想知道,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这条路。”
听到霍应淮的话，沈均似乎愣了愣，他抬眸看向霍应淮, 眼中充斥着不解：“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霍应淮沉默了。
“霍应淮, 在你身边做一名普通的秘书，和我做回沈家的少爷这两种选择。如果是你, 你会选择哪一种？”
一个是集团之中大家顶多会尊敬并且尊重的总裁身边的红人，一个是拥有继承权的继承人。
即使沈均作为非婚生子拥有一定的继承权，但是在他不受到自己父亲和其他家族的人承认前，他的继承权，究竟又能拥有多少呢？
甚至于，他是否是继承人，都是一个未知的疑问。
“如果我是你，我选择自己原本的人生道路。”
片刻之后，霍应淮还是回答道：“可能你会觉得我的回答不过尔尔，甚至于无法理解你的痛苦，但是沈均，你从来都不是一定要在我的集团之中做事，也从来没有人告诉你，你一定腰回到沈氏集团。”
面前的沈均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曾经跟在自己身边意气风发的少年终究还是被自己内心之中的贪欲所冲垮。
“沈均，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一定要用你当秘书。”
霍应淮淡淡地道。
天下能用的人那么多，每年新一轮的毕业生奔波在各个城市寻找一份月薪堪堪可用的工作似乎有时都会成为奢望，但是为什么，那一年的沈均却已经在霍氏集团实习？
沈均的资历比不过当时秘书室之中的所有人，但是为什么霍应淮会力排众议，让沈均前来做这一个属于机要的位置？
沈均挥挥手，像是不耐烦一样，打断了霍应淮的话。
“你觉得，我当真真的想进你的集团吗？”
他脸上的笑意满是嘲讽的意味，像是在嘲笑霍应淮，又好像是在嘲笑着自己：“霍应淮，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当时为什么要让我进你的公司。”
为什么？
现下想来，似乎并没有很直接的理由。
霍应淮的指尖微微敲击了几下桌面，声音之中已经不见犹豫地迟疑：“没有为什么。”
“你有才华，而我需要有才华的人，仅此而已。”
沈均脸上的嘲讽意味却更加灿烂，他十指交握成拳，在两人面前翘起二郎腿，换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难道不是因为你看到了我的助学申请补助，心生怜悯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看我可怜，才递过来的橄榄枝吗？”
“难道不是因为我出身不好，而你根基不稳，正好需要一个干活的人吗？
沈均的气势咄咄逼人，但是翻来复去重复几个类似的问题。
商蓁将手搭在霍应淮的肩膀上，手下的肩膀处的肌肉似乎已经有些僵硬，即使暖意顺着手心传给他，却好像还是抵上了寒冰，无法将它融化。
虽然对两人大学的恩怨不甚了解，但是商蓁知道，霍应淮并不会想沈均口中那样对他。
想必在当时，霍应淮也并不会想到，自己的一时好心，却会让好友的内心之中产生复杂的不满。
“如果你不愿，你完全可以拒绝霍应淮对你的邀请。”商蓁径直上前，冷冷道：“沈均，你已经在霍氏集团呆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你的身后，等着你将位置让出来吗？”
沈均勾勾嘴角：“我知道啊，”
但他继而又直视霍应淮的双眸：“那你知道吗？有多少人在背后，说我是靠你上位的？”
“而你，又有给我实权吗？”
霍应淮没有回答，他眼中的不解渐渐也消散开来。
是的，他从未完全放手给过沈均实权。
及时给了沈均再多的人前的虚荣享受，但是在实际权力之上，他没有让渡给沈均。
“所以，你是打算回去当你的沈家二少爷是吗？”霍应淮脸上的愁雾渐渐散开：“我想想，如果我死了，沈家就许你当沈家二少？”
“沈家，应当没有这么傻吧？”
他会背叛霍应淮，也就代表沈均或许有一日也会背叛沈家，而沈家有一个这么大的把柄握在沈均的手上，谁又能保证，沈均真的不会有一天将这些东西拱手让出来呢？
霍应淮突然想到了沈均的家中母亲，以及沈均刚刚说过的话。
一开始的不在意，现在却仿佛有一条线，将这一切都串联起来。
“除了沈家之外，还有谁。”
霍应淮问道。
还有人吗？商蓁一瞬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她疑惑地转头望向霍应淮。
但是霍应淮却并未看她，他只是再一次问道：“除了沈家之外，还有谁？”
“我要是回答了，你又能如何？”像是在做交易一般，沈均将身子前倾了些，问道：“霍应淮，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霍应淮并没有思索，他直接给出了一个条件：“我会保护你的母亲。”
“那，便等霍总找到我的母亲之后，在做讨论了。”
探视结束的铃声很快地响起，沈均身后的看守所得警卫迅速上前，重新给沈均的手腕上安装上手铐。
沈均没有拒绝，他顺从着举起双手，让警卫人员在自己的手上系上镣铐。
只是在回身走近小门之时，他似乎停顿了一下，转身回看霍应淮。
“我还要提一个要求。”
霍应淮并没有离身，他坐在探视窗前，颔首道：“你说。”
“我秦玥来见我。”
沈均说道。
“这件事情，我无权决定。”霍应淮转头看向身边的商蓁：“蓁蓁，你决定吧。”
在伤害了秦玥之后还想这么轻松的去见她吗？
商蓁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沈均，你在做梦。”
“是吗？”
沈均抬起眼睑，这才为数不多的正视商蓁，他的眼角微微上抬，似笑非笑，像是在讥讽着商蓁。
“不如，你让我和她通话，看看她究竟愿不愿意见我？”
***
秦玥还是回来了。
商蓁并不知道沈均和秦玥说了什么，但是原本还在冰岛的秦玥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国内，甚至来不及倒时差，就匆匆约了时间，要和沈均会面。
跟在她身后的沐允宸，脸色看着却不大好。
秦玥和沈均两人约的是单独的见面，商蓁几人虽有心想跟进去，但最后还是只能站在门口等待秦玥出来。
她进去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沐允宸身上的气压越发低沉。
他好几次将手放在了门把上，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选择了松开。
秦玥出来时，门口的几人都松了口气。
“蓁蓁，我需要单独和你说。”秦玥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身后的两位男性：“麻烦你们都先回避一下。”
霍应淮和商蓁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房间之中，只留下了商蓁和秦玥。
“是沈家在他的背后。”秦玥做到凳子上，拉过商蓁的手：“他答应我，要是我愿意见他，就把一切都同我说。”
“钱是沈家出的，事情是他策划的，只是除了沈家之外，也有人在其中分了一杯羹。”
商蓁反握住了秦玥的手，她的心中骤然有了一个猜测：“是谁？”
“你的父亲，商煜。”
秦玥柔声道：“只不过，你的父亲是后来知道的。”
“那一次他来到医院之中想要见你和霍应淮，你在前面先上去了，但是你的继母和沈均的母亲曾经在酒局上相识，她认出来了沈均，所以你的父亲在那个时候也知道了沈均和沈家的关系，并且多方打探。”
陈雯霏本身就是小三上位，在之前也会陪商煜出席一些私人的聚会，两人相识也是正常。
“沈家眼见事情可能瞒不下去，就用手头的一个项目工程换取了你的父亲不要追查这件事情，并且要求你的父亲将知道的所有消息也全部保密。”秦玥慢慢地解释道：“如果算起来，你的父亲也可以算是知情不报，而且后续也在帮沈家粉饰太平。”
秦玥说完，颇有些担心。
虽然早已经知道商蓁对于商家早已不甚在意，但是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而商煜虽然没有参与这件事情，却也可以算得上是后续的事件的帮凶。
“你，要和霍应淮说这件事吗？”秦玥犹豫地问道：“如果你不想让他知道——”
商蓁打断了秦玥的话。
“我会告诉他。”
“蓁蓁。”秦玥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制止。
商蓁微微摇了摇头，眼睑低垂：“如果他知道之后怨我、恨我，我也不会怪他。”
“他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有权知道真相。”
第72章 第 72 章
真相是比所有人都想得要简单, 却又比所有人想得复杂。
沈均上交了自己在暗网的联系记录转账记录，但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沈家和商家和这件事情有直接的关系，沈家和商家逃脱了法律意义上的审判。
而外界能知道的消息, 也不过是沈均作为霍应淮的秘书, 因为别人的橄榄枝背叛了霍应淮，于是策划了这一切。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只是一个秘书而已, 单单凭借着沈均的力量，是翻不起这么大的风浪。
只可惜，没有人在意。
真正的真相是沈均和秦玥所说的那般悲凉。
沈家其实并不需要他这个私生子, 只是在知道这个私生子是霍应淮身边亲近的人之后，沈家给沈均许诺了一个条件，一个如果完成了就让他回归家族的条件——解决正在和沈家争夺的霍应淮。
这个条件出来, 沈均就早已经知道，沈家并不需要他。
只是，在贪欲的趋势下，沈均还是去暗网上，发布了帖子。
“我也不知道, 当时为什么会鬼迷心窍做这件事情。”沈均对着秦玥苦笑道：“或许是, 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内心的贪心。
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害怕，但是想到警方追不到暗网这一层，所以······”沈均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银质手铐。
只是沈均没想到霍应淮福大命大，那一下他竟然没有直接死, 而司机也是第一次干这件事情，没有按照他的要求进行反复碾压。
虽然霍应淮没有死, 但是他对霍氏集团的控制能力也有所下降，沈家虽然不甚满意, 但是也担心打草惊蛇，让沈均继续留在霍应淮身边。
伤害一个人的理由，竟然这么简单。
“你不会害怕吗？”
秦玥冷笑着质问道：“你不会后悔吗？沈均？你每一次看到霍应淮的模样，你都不会想到会有报应吗？你······”
“我有报应。”沈均挥手打断了秦玥的话：“我的报应就是爱上了你。”
秦家的大小姐，是他遥不可及的存在。
“遇见你之后，我加紧了和沈家的联系。”
他是沈家的私生子，而秦玥的未婚夫，其实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们都是沈家的孩子，可是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
秦玥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起身拉开了椅子，像是不可理喻，又像是不愿多说。
“你在里面，好自为之吧。”
沈均苦笑着看着秦玥的离去。
这里并未完全安全，脱离了霍应淮之后，其他两家人也在明里暗里盯着沈均。
同一时期进来的犯人时不时的殴打和暗地之中的警告，是沈均早已经预想的到的结局。
他早就知道，如果自己暴露，就将会是一颗弃子。
而他也早就知道，当他背叛了霍应淮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