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茫然，不知道要怎么办。
*
甘明熠在客厅已经被妒意烧红了眼，书房里陆仟全然不知。
她主动去找翟卢问了一些问题，对方都尽心尽力回答，态度异常热情。她也不傻，猜出翟卢多少对她有点意思，所以除了专业方面的事，其他一概四两拨千斤地略过不答。
翟卢没有高群那么莽撞，见状也只是跟陆仟聊专业，见缝插针地用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往上凑。她很清楚对方的目的，她的态度冷淡但并未完全拒绝。
说她是有意的，可她真心对翟卢不感冒也不想养备胎——都好几天了，她还是没想起翟卢到底长什么样；说她是无心的，她又必须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丝丝的报复心态。
姜瑾琳的事，说过去了又没完全过去。对方的微博账号已经在她微博小号的最近常看中变成了第一位，她人呆在甘明熠身边好似与对方心意相通蜜里调油，闲暇时刻拿起手机总会克制不住地换成小号，点进姜瑾琳的头像，筛选五年前的微博，自虐般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么仔细地偷窥，自然又被她找出不少姜瑾琳与甘明熠过往的蛛丝马迹：合照、礼物、出游……每找到一个之前未发现的细节，她加倍痛苦之余又浑身充满着变态的兴奋，心里恨得牙痒痒，下一秒望向甘明熠的神情又柔情似水。
她有时候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如同袁诗桃所说，天生受不了顺遂的恋爱，非要作得自己难受然后折磨对方才开心。
翟卢没出现之前，她就在极致的痛苦和开心之间不断拉扯着自己。当确定了翟卢对她有意思之后，她下意识地没像之前那般干脆拒绝，她也没准备告诉甘明熠这件事，就是自己捣鼓着，抱着一丝侥幸心态觉得对方若是不发现就当缓解难受，偶尔又暗暗期待对方能在意她到发现蛛丝马迹，然后最好也能像她一般独自挣扎。
——也没什么好汇报的，我又不是他的女朋友。陆仟撇嘴，淡淡地哼了一声，手机屏幕里正放大一张照片，她又发现姜瑾琳过去的某张自拍里有着甘明熠穿着校服的身影。
对于翟卢，陆仟是一点暧昧的话都没说过，她在“同学距离”的界限里站得稳稳当当的。
因为她知道她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举动，只要她问问题，翟卢就必然会往下接。而每在甘明熠身边跟翟卢多聊一句，她作祟的报复心就能让她暂时缓解一点因为姜瑾琳产生的醋意。
她一边怀揣着自己还算单身的念头，一边又扯着自己对翟卢一分都未越界的大旗，独自玩得快乐。
可远水止不了近渴，陆仟说到底还是对翟卢毫无兴趣，跟不喜欢的人聊天根本解决不了跟心上人之间的矛盾，还只让她暗中生厌。
翟卢一有要换到其他话题上的迹象，或是试图借着聊专业的幌子想跟她更亲近一点，她就厌烦不已，丝毫不心动只觉得麻烦。
准备吃饭之前，翟卢正因为一个问题提出要给她打语音解释的请求，被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回绝得干脆，根本没过脑子，消息发出去才发觉有些生硬，秉着还想多利用对方解决作品的问题外加缓解一阵情绪的想法，她难得补充了一句说她要吃饭了，见状对方回复要她先吃，她都懒得回复直接放下了手机。
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翟卢居然又给她发来了消息。她此刻是真有些嫌对方越界了——我吃没吃完关你什么事。
陆仟内心烦躁，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能再独自憋着了。她换到与袁诗桃的对话框开始打字，把最近她千转百回的心路历程跟对方说了一遍。
至于翟卢的微信，她压根就没管，直截了当地忽视掉且毫无要解释的打算，即使对方真的还是有帮到她。
帮了又怎么样，一点屁事儿，他自己凑上来的，她又没强迫他。
她才不在乎她不喜欢的人怎么想她。
第六十七章 “别扭”
看完陆仟的小作文，袁诗桃先是义正言辞地帮着她骂了一会“渣男”甘明熠。不过她顺着陆仟的话安慰对方偏多，自己倒真不是很生气。
不是她不够关心好姐妹，而是这个前任的事在她眼里可大可小。她很清楚是陆仟自己不要谈恋爱的，她也明白陆仟自己心里知道这个醋是她吃饱了撑着非要吃的。
况且以袁诗桃的经验，陆仟说不定还自找苦吃找得异常开心呢。
况且她真实心意骂了人家甘明熠有什么用，陆仟这副连羞带骂的样子，明显就是找个地方发泄情绪，丝毫没有要跟对方断掉的意思，她觉得对方享受得很。
她这个好姐妹，多少沾点变态。
“不过啊，”袁诗桃话锋一转，“五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这么在乎？”
陆仟微微探头看了一眼门外，声音刻意压低：“我有病吧可能，就是控制不住要去看。”
“你是有病。这都还是高中的事，那你要是碰上那个什么郑环…还有丁迎荷，这都本校的，那你不得疯了？”
“那不一样。姜瑾琳跟他是分手了，可人家都一个发小圈儿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没有打麻将这事儿，我可能还真没这么在意。”
“得了吧你，”袁诗桃才不信，“我看你就是找着机会闹腾了，你悠着点啊，别把人熠哥作走了。”
陆仟气笑：“你帮谁的呀。”
“我当然是帮你。我是怕你后悔，难得一见的理想型，享受享受不就得了。话不是你说的嘛，反正不会有人让你一直开心，但一直会有人让你开心。你跟甘明熠睡够了就换，别整那么多情情爱爱的，人就要无情一点。可问题是你现在明显还没睡够…”
陆仟被袁诗桃撇脚的北方口音逗笑，耳尖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瞥了一眼没再接话，若无其事道：“知道了，我挂了。”
“？？我还没说完，喂…”
电话被陆仟干脆挂断。
甘明熠走到书房前正好看到陆仟笑着挂断了电话。他没听见电话的内容，只觉得挂断电话后的陆仟心情明显变好了。
他靠在门框上，脸上挂着淡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来电话了？”
“嗯。”陆仟只是笑，有些心不在焉，脑中因为袁诗桃的话莫名多了一些想去搜搜甘明熠那两位校内前女友的念头。
她甚至在甘明熠眼皮底下直接打开了学校大群输入了名字。反正甘明熠站在门口，看不到她在手机上干什么。
陆仟走神的模样太明显了。
甘明熠感觉那天在车上的一幕又出现在他眼前，陆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他就站在离她不过一米开外的地方，却感觉她浑身都散发着要把他拒之门外的气息。
“……”他面容发冷。
沉下脸色不过几秒，他扯起嘴角：“晚上祁彦他们要吃饭，去吗。”
陆仟头也不抬：“哪些人？”顿了顿，“我可能要写曲子。”
“就那些人，今天都去吧。”她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微微皱眉又立刻恢复正常，“有个人说要提前过生日。”
“啊，”听罢陆仟微微瞪大了眼睛，“过生日？那不去不行吧。”
“我得去。你想去就去。”
甘明熠的本意是若陆仟要写曲子的话就安心呆在家，但话到了陆仟的耳里就变了味道。
都去？还是过生日？这么重要的活动你让我随意？之前我不乐意你还求着我去，今天怎么就变样了？
…难道是因为姜瑾琳也去。陆仟垂下头，嘴角不自觉往下撇，微微咬紧牙关。
她小幅度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笑得灿烂：“我去。”
陆仟答应与他一块去，一切看似都很正常，但甘明熠就是感觉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莫名沉默的那几秒，或是她有些刻意的笑容，又或是知道了翟卢的存在后他看什么都很奇怪。
但他也只是抿紧嘴角，深深地看了再次低下头的陆仟一眼，转身离开，顺手关上了书房门。
关门声不轻不重，声响让陆仟抖了一下，委屈突然涌上了心头。她伏在书桌上，眼前五线谱的直线开始打起了转，原来是眼眶有些发热。她猛地坐起身，硬生生地把酸意憋了回去，脑子一片混乱，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她索性甩开笔，抱住双膝把头埋了进去。
*
下午二人都过得浑浑噩噩。
心里都难受，面子却不乐意丢，梗着一副看似正常的模样和对方相处。但双方都处在极其敏感的状态之下，任何细节都爱在脑海里放大去想，都发现了对方一些不太对劲的蛛丝马迹。
——结果就是双方的笑容更加僵硬了。
到了饭店，甘明熠下车习惯性地伸出手去牵陆仟，对方犹豫了两秒。本不是什么大事，可那一瞬间他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往上冒，干脆地收回了手插进裤兜。
陆仟的犹豫存粹是矫情上头，心里还在想着甘明熠是真心还是做戏，对方却直接收回了手，她看着大步往前走的背影，不可思议地微微张嘴，委屈加上生气导致她反过来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二人一前一后像两个陌生人一般走到了电梯口。陆仟的倔劲突然就上来了，甘明熠站在电梯门的左边，明显给她留了一个位置，她却非要一脸平静地站在等待电梯队伍的第二位。
甘明熠从反光里似有似无地扫着身后人。她看似正常，但一副装作跟他不认识的模样显然就是正在气头上。他也莫名其妙，生气的那个人不应该是他吗？他又哪惹到这个祖宗了？
他死死盯着不断减少的数字独自在心里发了一会儿脾气，再次瞥见陆仟垂眼的模样却突然泄气。电梯门正好打开，他认命般地轻叹一口气，转身默默牵起了她的手并肩走进电梯。
二人还是不对视，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只是甘明熠口袋里的两只手握得紧紧的。
楼层到达，他垂下眼，半是无奈半是求饶：“祖宗，走吧。”
陆仟进包厢的时候心情明显好了一点。
包厢内早已坐满了人，正如甘明熠所说他发小圈里的朋友们全来了，包括姜瑾琳。
一进包厢陆仟就自动开启了演戏模式，应对自如，毫无破绽，目光从未刻意地放在姜瑾琳身上过，偶尔地扫过时也就像是看一个不熟的朋友一般。况且一群发小们自认为从未有过疏漏，逐渐就放松了警惕。
甘明熠虽说心中总是有些郁郁，但跟朋友们插科打诨，陆仟又似恢复如初般娇俏黏人，他脸上还是一直挂着笑容。
可陆仟就没那么好心情了，她坐在这，目光所及总有姜瑾琳的身影，她好几次望向身旁的甘明熠时，对方仿佛与她看了不下百遍的校服合照中的少年叠影重合，好似下一秒就要走到姜瑾琳的身边坐下。
她知道自己是魔障了，且有点过分。无事生非也要有个度，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感觉自己再次分裂开来，大脑被嫉妒逐渐吞噬。
陆仟的完美表情在她混乱的心思和外界的不断影响中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甘明熠的两个发小不知怎的，不去关心今天的寿星主角，突然打趣到了甘明熠和陆仟身上，又是起哄又是调侃，虽主要目的是为了旁敲侧击地告诉陆仟在他们发小眼里甘明熠对她有多好她有多特别云云，但心有芥蒂的陆仟听着对方一口一个“你老公”“你老公”地忽然心下厌烦，忍无可忍，打断了对方还在喋喋不休的嘴。
她笑得动人，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什么老公呀，甘明熠还没到合法婚龄呢。”
她此话一出，不明所以的众人只觉她说的是正面含义，又是好一顿调笑。
只有甘明熠笑容僵住，眼神逐渐开始发冷。
二人还没确定关系，但已经跟情侣并无二致。不过既然陆仟说了要晚点谈恋爱，那甘明熠就放任她再欺骗自己一段时间，为了避免自己有逼宫嫌疑，对于他俩的关系他从来都不正面回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陆仟也是如此，不承认也不否认，给了八卦者足够的遐想空间。
所以陆仟难得出言否定，他立马就感觉不对劲。
还没等他仔细想，无名火就已经先涌了上来。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漠然，手还放在陆仟的椅背上，只是姿态开始变得随意。
发小们还在调侃他俩，他突然轻笑，漫不经心道：“还好还有两年才到合法婚龄，从现在开始排队，两年后多少应该能排到我吧？”
话音刚落，就见陆仟缓缓转过了头，平淡地看着他。
他也只是轻轻扯着唇，斜着眼看似一脸不在意地看回去。
平静之下风起水涌。
陆仟没看一会就主动撇开了头。她还是笑着，脚底开始慢慢往上冒着寒意。
她不觉得刚刚是自己想多了，甘明熠口里说的看似是接她的玩笑话，实则却满满讽刺。
哈。陆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从甘明熠的嘴里听到嘲讽她对象多的话。
不是没有异性指责过她的过往经历过于丰富，但她从不当一回事，且必会反击回去。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嫌我前任多，那你就滚，我不差你一个前任。然后对方就乖乖闭嘴，她也不往心里去。她从不觉得经历多是一件值得她羞愧的事。
但话从甘明熠口里说出来，她的心万分难受，还有数不清的委屈和恼怒。
你的前任就坐在我的旁边，我说什么了。你还跑去跟她打麻将，我说什么了。你追不到别人就追我找自尊心，我说什么了。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自己有多少段经历心里没点数吗。
我都说什么了。陆仟在心里咆哮。
陆仟变得显而易见的沉默，眼神再没回到甘明熠身上过，侧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甘明熠情绪过去后，稍稍冷静下来突然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似乎是有点重，外人听着只像是小情侣拌嘴互相打趣，可他俩今天状态不对，说什么做什么都很容易让对方想多，更不要说他说完之后还摆一副那么明显的表情了。
看着陆仟撇过去的头，他涌上一阵心酸，轻咳一声，刚想坐直身子示好，对方手肘撑在桌上，玩起了手机。
他扫见屏幕出现了微信的画面，不自主地多看了两眼。不看不要紧，看过之后他彻底爆炸。具体的字他看不清，只是很确定那个他看了一眼就忘不掉的男性头像此刻还挂在陆仟微信列表的第一页上。
操了。他内心冷哼，微微向前倾的身子瞬间靠回椅背，手也直接收了回来，整个人跟陆仟拉开了明显的距离。
旁边人的动作不大不小，玩手机的陆仟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心情早已酸涩到麻木，此时的事情发展只让她觉得意料之中，并无太多的波澜。只是鼻尖还是微微发酸，但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忍。
饭桌中心点早就回到了寿星身上，没有人发现他俩冰到极点的气氛。
第六十八章 “还是别扭”
吃饭的包厢挺大，不仅有餐桌还有一组沙发。大家吃完饭后逐渐分成了几堆，有些人跑到沙发上漫天扯谈。聊着聊着不知是谁喝酒上了头，突然高声叫甘明熠，醉意明显：“熠哥！过来！”
甘明熠还坐在饭桌上跟祁彦瞎聊着，不怕醉似的一杯杯续着酒，闻言没动，只是用眼神询问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