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声不响，防不胜防。
“你喝口水，慢慢说。”
“《化神》今天进组，明天办开机仪式，”何喻喝了两口，平复了下心情，继续道，“他们原来经费只有一个亿，现在又要加三个亿，你知道哪个资方这么豪气吗？”
这事唐柠不知，她摇头，“你说。”
“舒禾。”何喻扯了扯嘴角。
唐柠一顿，问：“公司管理层决定的？”
“想什么呢，那帮狗腿子再怎么捧阮安宁也不会有那么大魄力丢三个亿出去啊。”
舒禾的管理层平日里管着公司大小事务，但真正涉及到重大利益的时候，还是要往上跟董事会申请的。
“是周总说的。”
杯子没抓稳，砸到玻璃茶几面儿上，水洒了一片，何喻连忙起来，抓过她手，问她，“烫没烫着，你说你也是，怎么这么不小心？”
唐柠没感觉，摇头，收了手，表情还是有些恍然，她低声，“真是周总？哪里得来的消息？”
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何喻才安心，她抽几张纸，擦着桌子上的水，“我朋友打的电话，刚才饭局上，周总亲口说的。”
“为什么？”
“这我哪知道。”
何喻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大概因为他跟阮安宁是发小吧，青梅竹马什么的，这种关系真的是，说恋人吧，好像又没到，可说是朋友吧，又有哪个人舍得给朋友砸三个亿的？”
友情之上，恋人未满，差不多也就这样了，而且那两人还都未婚，若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那所有的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明天这事可能会上热搜，到时候别看微博了。”
《妖狐》已经播出来两个周了，如何喻所想，唐柠因为兰心这个角色，被更多人关注，热度只高不下。
但人红是非多，有利必有弊，暗里眼红唐柠的大有人在，这事情出来，肯定会混进大量水军跑出来拉踩。
这圈子就是这样，但这种不是原则性问题的东西，不去看它，过段时间会自己恢复平静。
唐柠是演员，不是走偶像路线的流量，靠作品说话比什么都强。
唐柠沉默着，一言不发。
她是真的想不到。
不，在何喻说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了。
但他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想到过她？
何喻抬眼，去看唐柠，神情木讷，还透着一丝丝她看不懂的悲伤。
她愣了愣。
悲伤？
为什么她会从唐柠脸上看到这个表情？
第三十章 难过
但转念一想，何喻似乎又能理解了。
都是一个公司的，但公司向来只捧阮安宁，忽略了她，在唐柠好不容易把路走顺的时候，又当头一棒，心里也该是不好受的。
“干嘛这种表情，不就是砸钱吗？演技不行，别说三亿，就是十个亿，也翻不起风浪来。”
这话说的，在理。
但少了那么点可信度。
何喻继续安慰她，“好吧，就算阮安宁有那么点演技，但她那长相就意味着她戏路不宽啊。”
《化神》的女主跟《长生》差不多，都是那种美艳型人设。
阮安宁的长相跟这种压根搭不上边，化妆是可以改变骨相，但一个演员，没有自己特色，要靠化妆才能驾驭角色的话，那过了这剧，谁还能记得起来你。
唐柠强撑着笑，“我有些困了。”
“那就早点睡，明天还得拍戏。”何喻道，“别想太多。”
“好。”
送何喻出门，唐柠呆坐了一会，进房间，拿手机，拨了个电话。
嘟声过后，那头接起。
“喂，糖糖。”
唐柠应了声，低问，“你说，周肆为什么对阮安宁那么好。”
宋明婉本来都要睡了，听着她这声音，一骨碌坐起来，“发生什么了？”
唐柠把今晚的事跟宋明婉说，宋明婉听了，骂了一通周肆，才道。
“我不太爱跟他们那群人呆一块儿玩，但有印象起，阮安宁就喜欢跟着周肆跑，阮安宁喜欢周肆，大家有眼睛，都能看得出来。”
“但要说周肆对阮安宁有感觉，这我也不好说。”
周肆这人打小就给她一种不好惹的深沉感，捉摸不透，笑面虎似的，比她那堂哥还要睚眦必报。
“不过，如果说周肆对阮安宁有意思，依着他那种性格，该在一起早在一起了。”
唐柠默，又问，“那之前网上传的，他跟阮安宁联姻，有这回事吗？”
“那些都是胡乱报道的，子虚乌有的事儿。”
宋明婉的话，让唐柠眼里的迷茫褪了些，“我知道了。”
宋明婉叹气，翻了个身子，“但是糖糖，我还是那句话，周肆这样的，你驾驭不住的。”
她说这么多不是故意给唐柠希望，她只是不愿意她胡思乱想，但同时，她也不愿唐柠继续吃苦。
有的人天生就是下棋的好手。
这种人布下的棋局并不只是针对棋盘，他甚至能将对手当作棋子，一步步诱着对方，跟着他的思路下子，在对方猝不及防时，将后路堵住，直接击毙。
周肆就是这种高手，唐柠这种小白兔，又怎么能吃住他。
“我心里有数的，婉婉。”唐柠何尝不明白，但每每难过的时候，一想起对方的好，她就心软，就会下意识给对方找好借口。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日，你们走到了那天……”
“真到了那天，我也不后悔的。”
“你真的是倔，”宋明婉骂她，“就犯蠢吧，有你哭的那天。”
挂完电话，唐柠躺在床上，心口郁气散了不少，给明婉打这通电话本就是想确定周肆跟阮安宁的关系。
她给周肆发信息。
唐柠：你这次来横店待多久？
唐柠：明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她等了一会，没等着信息，但进了通电话。
周肆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唐柠心脏跳了一瞬，接起。
那边传来懒淡带笑的声音，“还不睡？”
“还没，你还在忙吗？”
“还有几份文件没看，”周肆道，听筒里传出文件翻页的声音，“这几天都挺忙，京里还有事，呆不了多久。”
这是在跟她说，陪不了她。
唐柠心里有点失落，还是笑，“没事，那就等我回京再说。”
她这样乖巧懂事，周肆勾唇，道，“乖，早点睡。”
“等等。”电话挂断前，唐柠想起今天的事。
周肆：“嗯？”
“我听人说，你要给《化神》注资。”
她本想问他，是不是给阮安宁投的，但出口的时候还是改了，有些话说出来容易，但摆在明面上，她不知道怎么收场。
或者说，不太想面对某种答案。
那边顿了一下，忽而轻笑，“消息倒挺灵通。”
唐柠忍不住，“为什么？”
为什么要投，在明知道她出演《长生》，阮安宁又跟她一个公司，他这么做，网友们肯定会做对比的情况下，还要给《化神》注资。
一投，还那么多。
“我是个商人，”他淡笑，道，“在商言商，投《化神》能帮公司带热度。”
“真的是这样吗？难道不是因为……”因为阮安宁才特意投的，就算不是因为阮安宁，他也是知道的，知道做了这个决定，她的处境会很难。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原因能有多复杂呢。
归根结底，到底是她在他心里份量不够重罢了。
“因为什么？”周肆问。
“没什么，我要睡了。”
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难过起来，唐柠心口涩的厉害，挂断电话，看着手机，才意识到，自己第一次挂了他的电话。
怔愣一瞬，她红着眼，把手机关了机。
第三十一章 交锋
梦蓝酒店，顶楼，客厅安静，电话挂断的忙音异常清晰，周肆看着茶几上的手机，愣神一会儿，轻呵，小猫儿还闹了脾气，倒是少见。
腿上的文件已翻阅过半，他丢到一边，顺了一根烟，点燃，起身走到窗台处。
夜色沉沉，云层很厚，随着风在黑暗中浮动，将星星遮掩，连那弯月也一并挡了去。
昏昏暗暗的，看的莫名让人不舒服。
周肆吸了口烟，来电铃声响起，他眼底沉郁少了些，咬着那烟折回去，拿起手机。
来电人，陈立。
他眯了眼，看着屏幕，在电话自动挂断前，摁了接听。
电话一通，陈立的声儿就传过来，“哪儿呢？”
“横店，干么？”
陈立一噎：“你这态度不行啊，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招惹你了？”
说完，他忽地笑起来，“不会是你养的那只猫儿吧？”
周肆轻嗤，“你觉得呢？”
他这语气满不在乎，隔着老远儿的电话线都能让人感觉凉薄。
陈立乐了，“我怎么知道，这你得问你自己呀。”
“没事挂了。”
“嘿你这就不够兄弟了啊。”
“说。”周肆不耐。
陈立摸了摸鼻子，“其实也没啥事儿，就想喊你出来……”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陈立懵愣，卧槽了一声，“岂有此理，这家伙真的太无情了。”
宋年和在跟边致打台球，他转头看过来，“怎么了？”
陈立走过来，“阿肆今天好大的火。”
“怎么说？”
“打的不是时候呗，”陈立挤眉弄眼，靠到一旁台球桌上，“我怀疑啊，他是被猫给抓了。”
“啧，这挺新奇啊。”
边致擦着杆子，抬头，眉头皱起，“阿肆养猫了？什么猫？”
陈立玩味儿道，“能有什么猫？”
“小野猫呗！”
边致一头雾水。
陈立跟宋年和对视一眼，又笑了起来。
笑够了，陈立问，“阿肆倒藏的很紧，老宋，人你见过没？”
“见过，”宋年和瞥他，笑的有些坏，“不光我见过，你也见过。”
“得了吧，我哪里见过，人美吗？”
“美啊。”
陈立纳闷，“那我怎么没印象？”
他对美人向来是过目不忘的。
宋年和似笑非笑，不说话了，俯身将杆子对准球，轻轻一击。
***
《长生》剧组在杨导的鞭笞下，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进度飞快，本来预计四个月的拍摄时间，现在才三个月，就已经进入尾声。
横店的五月，空气微凉，唐柠穿着暗红色的古装，手里握着一柄道具剑，面无表情的看向对面的梁昊。
这场戏是女主跟男主彻底决裂后的第一次重逢，奚与魔主延渊在山巅的刀剑相对。
此时的奚，看向延渊的眼里再也没了爱意，一番打斗后，她提剑直指对方命脉，视线冷然。
“卡。”
“这条过！”杨导把本子卷起来，拍了下手，“其他人打起精神来，争取早点下班。”
随着杨导的一声cut，唐柠放下手，稍稍凝眉，肩膀酸疼的厉害，她走下去，小吴给她递了水，唐柠喝了两口。
梁昊走过来，笑嘻嘻的，“唐姐姐，你刚才那眼神可真的吓到我了。”
唐柠好笑地看他，“是吗？你有这么容易被吓到？”
“那可不，你拿剑指着我的时候，我真以为你要把我给杀了。”
梁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吴噗嗤一声笑出来，梁昊挑眉，恶声恶气地，“笑什么，臭丫头，让唐姐姐扣你工资信不信。”
这个恐吓的手段并不高明，但就好骗刚出社会的单纯小白。小吴连忙捂住嘴，看了眼唐柠，表情委屈极了。
唐柠伸手，屈指，往梁昊额头上一弹，疼得后者抱头，呲牙咧嘴，“卧靠，唐姐姐，你好狠的心！”
“活该，整天就拿小吴取乐。”
“我就是逗逗她，谁知道她这么蠢。”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小吴急了：“我不蠢，你才蠢呢。”
“你说什么？”
“……”
这两人又掐起来，冤家似的，唐柠摇头，做到位置上，翻看剧本。
晚饭是在附近的饭店吃的，一桌子人热热闹闹，唐柠跟梁昊坐一块儿，有说有笑，倒也惬意。
吃到一半，手机进了来电，是何喻。
唐柠到外边的走廊上接，“喂？”
“吃饭没？”
“在吃呢，怎么了？”
何喻：“没事，就想问问你最近进度怎么样。”
“都挺好的，不出意外的话，下月初能杀青。”
五月已过半，没两个星期，就到六月了。
算算时间过得也快。
何喻应了声，道，“那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过去接你。”
唐柠举着手机，笑，“算了，你那边也忙，就别过来了，我跟小吴能行。”
何喻也笑了，“行吧，到时候说，挂了。”
“好。”
饭店的走廊很长，杨导订的包间就在转角处，唐柠没急着进去，翻看通讯记录，莫名有些惆怅。
正想回去，突然有人过来，撞了她一个趔趄，唐柠后退几步，手机没拿稳，摔到地上。
“哎呀，不好意思。”
女人声音略微惊讶，还有些被吓到的惊慌，唐柠抬眼看。
是阮安宁。
“是你呀。”阮安宁柔柔的笑了下，“真不好意思，没事吧？”
“没事。”
唐柠说完，弯腰，正想捡起地上那只手机，但被人先一步拿起。
阮安宁瞥了眼屏幕，柔和的表情有一瞬僵硬，她抬眼，看向唐柠，把手机递过去，“好像屏幕有点碎了，我赔你一个新的？”
唐柠接过来，“不用了。”
手机是带了套儿的，屏幕上几道裂痕，换膜就行，唐柠冲阮安宁点了点头，正要绕过她离开。
“唐柠。”
忽然被喊住，唐柠扭头，阮安宁双手环胸，眉眼带着笑意，“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语？”
她这话没头没尾，唐柠没应，看着她。
阮安宁勾唇，柔和的声音里带了点傲慢，“云泥之别。”
唐柠声音极淡，“你想说什么？”
阮安宁：“字面意思呀，就是地下的尘土跟天上的云朵是怎么也走不到一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