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容深了些，面色温和，但一双眼睛似嘲似讽，分外不屑。
“不管再努力，都没用。”
第三十二章 杀青
唐柠倏地，抿起唇，她对上阮安宁的眼睛，后者毫不避讳。
态度及表情都在告诉她，阮安宁对她跟周肆的事，是知道的。
对峙数秒，唐柠淡淡道，“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阮安宁轻笑，“好歹你也给我当过那么多回配角，我只是想提醒你，别总是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你呢？”唐柠语气略嘲，“这句话应该对你说吧？肖想不属于自己东西的人，不应该是你吗？”
阮安宁面色一沉，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你是个什么东西？拿我跟你比？我跟他是一个世界的人，你配吗？”
这话，重重砸到唐柠心口上。
她跟他的沟壑，难以逾越，阶层是存在的，从始至终就存在，每个圈子的生存法则不一样，只是平常感受不出来，可当你接触到另一个圈层的时候，这种法则就会特别明显。
阮安宁说的没错，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她，不是。
她脸色有些白，阮安宁笑得温柔，“不好意思，你也别怪我说话直接，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有些时候吧，做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
唐柠掐紧手心，“那你又算什么？”
“说这么多，你一定很喜欢周肆吧？”她仰头，眼神有些狠，“可惜了，就算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跟他在一起两年了。”
“可你呢？”
“一个世界又怎样，你连局都入不了。”
阮安宁神情有些碎裂，“你！”
唐柠轻飘飘地笑了一下，转身就走，她神色有些冷，目光涣散，没什么焦距。
阮安宁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咬牙道，“在一起两年都见不得光，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别做梦了！”
唐柠脚步一顿，过了拐角，推门，进了包厢。
饭局仍旧，杨导跟演员们还在喝酒，气氛热烈，她坐回位置上，沉默着拿起筷子，随意吃了两口饭，却是食之无味，胃口全消。
阮安宁的语气里满满都是优越感，她知道那来源于什么。
刚才看似是她赢了，但其实并没有。
阮安宁说的最后那句话，就跟利刃一样尖锐。
周肆喜不喜欢她，这是唐柠自己都无法告知自己的问题。
喜欢的话，不公开是为了事业，她能理解，可要说喜欢，自从上次她挂断他电话之后，他也没再联系她。
若说不喜欢，那他怎么会跟她在一起，按说他那样的身份外表，想找什么样的没有。
唐柠握紧手边杯盏，垂眸。
里边的酒不知何时加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稍微一碰，便起了满杯波纹。
跟她的心一样，杂乱无章。
梁昊见她有些不太对，问了一口，“唐姐姐，怎么了？”
唐柠抬头，笑了下，“没事。”
“没事就好，”梁昊不太信，但见她不说，也不在问，举杯，“来来来，来喝酒。”
唐柠举起杯子，跟他碰杯。
清凉的液体入喉。
是酒，但格外的苦。
***
六月在忙碌中到来，《长生》剧组忙上忙下，终于迎来杀青周，今天晚上，是唐柠的最后一场戏。
取景地点离影视城很近，剧组很早便已经布置好现场，唐柠把剧本琢磨的很透，拍的时候很流畅，只是对戏的演员有些卡顿，一来二去，消磨了不少时间。
拍完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半。
杨导拍了拍她肩膀，乐呵呵的道，“唐柠这段时间辛苦了。”
唐柠笑了下，“这里的哪一个人都挺辛苦的，我这点，还不算什么。”
她这话并非是做面子功夫，那些场务大热天的还要搬运重物，还有些演员需要替身拍打戏，论辛苦，她又哪里比得过他们。
且不说那么远，演员们拍完戏就能走，杨导从头到尾都得在监视器前待着，风吹雨打都得在，辛苦这二字，她实在担不得。
“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杨导笑容更大，他很看好唐柠，有本事，但没有持才自傲，不骄不躁，还能吃苦。
在这圈子里混迹这么久还能坚守本心，也是难得。
他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一点心意，前程似锦啊。”
这是彩头，唐柠没推拒，大大方方收下来，“谢谢杨导，借您吉言。”
梁昊从另一边过来，正好看见这幕，三两步往这走，“还有红包，杨导，我的呢，怎么只给唐姐姐啊。”
杨导：“人家拍完了啊。”
梁昊：“我也差不多了，你干脆连我的也一起给了呗。”
“得得得，什么叫差不多，你那场戏都卡两天了，还想要红包，没门！”
杨导没好气地点他脑袋，“你拍摄经验比唐柠多多了，怎么还能比人家进度慢。”
梁昊：“……”
他扭头看被点到名的唐柠，唐柠无辜地眨了眨眼，笑起来，“跟我无关啊，我只是个看戏的。”
旁边的孙编笑着插话，“啥时候把戏过了再来找杨导拿吧。”
大家笑声一片，在剧组这几个月精神高度集中，如今快要结尾，气氛难得放松。
唐柠戏拍完了，接下来剧组里就没她什么事了，只要负责在微博上宣传宣传就好。
跟大家道了别，她跟小吴出来，打了车，这附近挺绕，不好定位，小吴到路边去找司机，唐柠站在商店门口等。
天气还没到热的时候，晚上风挺凉快，夜色无边，抬头往天空看，隐约还能看见几颗星。
看了一会儿，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刚解锁，界面就显示来电。
唐柠愣了几秒，接起，放到耳边。
她没说话，那边也没。
安静一会儿，听筒里传出男人低笑声，他道，“这么久了，还生我气呢？”
第三十三章 钝感力
时隔数月，谁都没联系谁，说是争吵又算不上，但他这样像无事发生似的，就好像是她一个人在无理取闹，唐柠抿了下唇，没吭声。
又是几瞬安静，周肆啧一声，“这段时间忙，没找你，刚空下就给你打电话，不气了，嗯？”
他这是在解释？
唐柠一愣，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当时那种情况，闹的什么呢，归根结底，不过是觉得他不在乎自己，想让他在意她多一些罢了。
其实挂断他电话后，她心里是难受的，第二天醒来特别想给他发信息，但她愣是忍住了。
现在，是他打过来，还用这种语气。
她眼睫颤了颤，垂下，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没有生气。”
“不气就好。”
“在哪儿呢？”男人声音低沉慵懒，透过听筒传过来。
唐柠：“横店，我杀青了。”
“挺好，”他道，而后轻笑一声，“想要你了。”
笑声细细碎碎的，好听又挠耳，唐柠对他真的毫无抵抗力，不，应该是大多数女人，在这男人用这种语气说话时，都难以招架。
耳根刹那间冒了红，唐柠握紧手机，“你在哪。”
周肆：“梨园。”
小吴等到司机，在那边冲她招手，唐柠跟周肆匆匆说完话，挂断，往那边走。两人上了车，坐后座。
唐柠问，“现在还有航班回京市吗？”
小吴愣了下，翻出手机，“我找找。”
这都十点多了，剩下的航班不多，廖廖几个挂在那儿，有些甚至都已经没票了，“有了，十一点五十的，就是……”
价格高的离谱。
“没关系，就订那班。”唐柠问前边的司机，“师傅，现在赶过去来得及吗？”
司机看了眼时间，道，“来得及。”
唐柠：“那麻烦您先开机场。”
小吴：“糖糖姐，你现在要回去吗？”
“嗯，有点事。”
她没让小吴跟着，走的太急，小姑娘大半夜的往机场赶还得回来，一来一回白折腾，直接回酒店要方便些。
车子开了小半钟，才驶上高速，到达机场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唐柠跟师傅道了谢，踩着高跟鞋往机场里头赶。
虽然时间赶，但她没什么东西，不需要去办托运，到自助值机上取了票，拎着小包就过了安检。
一切都挺顺利的，只是上机落座的时候被人多瞧了几眼。
坐在她旁边的是两个女孩子，频频偷看她，好几次之后，终于按捺不住，凑过来，小声问，“你是唐柠吗？”
唐柠愣了一下，她带了帽子跟口罩的，这还能认出来？
那两个女生瞧见她没否认，还有点懵，抓着对方的手，有些激动地，但她们都挺克制的没喊出来。
女生一：“真的是唐柠呀。”
女生二：“我刚才就说嘛你还不信。”
女生一：“我俩都可喜欢你了。”
两个小粉丝叽叽喳喳，唐柠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眨了眨眼睛。
虽然她不算顶红，但现在热度也不算低，半夜一个人登机回京，yxh知道了不免又要乱报道什么。
不管怎样，总归是不太好的。
女生一捂住嘴巴，小声道：“唐柠姐姐别担心，我们不会乱讲的。”
女生二问：“唐柠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回去啊？”
唐柠：“有点事，先回去处理一下。”
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但是特别有分寸，听她这么说，也没刨根问底，嬉笑着跳到另一个话题。
唐柠跟她们聊了会儿，飞机起飞，机厢里变得安静，两个人也就不说话了，到下机的时候唐柠跟她们合了个影，道别，拉紧口罩，l到外边打车。
一个钟后，车子到达梨园，唐柠下车，周肆在这有一套房，卡跟密码唐柠都有，他带她来过这儿，不经常，也就三四次。
站在门口，唐柠没急着进去，她轻轻喘了口气，从包里拿出镜子，细细补了妆。这一路上太赶，出了点汗，妆有些花了。
这么久没见着周肆，她还是跟当初一样，会紧张，想让自己时刻在他面前保持着完美的样子。
补完口红，她抚了抚长发，刷卡，一把拉开门。
客厅里的灯开着，男人穿着白色衬衫，袖子往上挽起，领口解下两颗扣子，他站在窗前，手里掐着一根雪茄，但没点。
听着动静，他眉心动了动，转身，就看见唐柠站在门口，周肆眼里闪过一丝讶然，片刻，便盈满了笑，“不是在横店，怎么回来了？”
唐柠没应他，把包放到沙发上，走过去，抱住他腰，“为什么这个点还不睡？”
凌晨三点，很晚了。
周肆伸手搂住她，女人身上的特有的那个香味儿，莫名让人心安，他挑了下眉，一时也不知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
一闪而过的。
他还来不及想透，便消逝了。
伸手挑起她下巴，周肆眯着眼，数月不见，她仍旧很白，眉眼精致，一双眸子带着波纹，柔柔地看着他，他伸手捻了捻她红唇。
凑近，偏头亲上她耳垂，低低笑起来。
“想你了啊。”
“你都不在身边，我哪里能睡得着？”
唐柠脸倏地一烫。
含羞带怯地，瞪他一眼。
心脏加快，如同在打鼓，男人视线带笑，她没扛住，率先撇开眼，咬唇道。
“你骗人。”
真要想她，又怎会耐得住这么久没见她。
周肆眼底笑意渐浓，他吻住她唇，轻声道，“怎么舍得骗你，是真想你了。”
真想了。
也真想要了。
唐柠仰头，回应他，她看着男人俊逸的脸，思绪有些复杂，但最终。
她还是闭了眼。
由着偏爱占据上风。
有时候，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看的太明白。
某个综艺上说过一个词，叫钝感力。
有些东西，与其想太多，让自己不高兴，还不如让自己的反应慢一点，迟钝一点，不要太敏感。
反而会开心很多。
第三十四章 是梦
干柴烈火，又压了这么长时间，火一燃起来，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久。
完事后，唐柠整个人都酸软的很，又困又累，洗澡都站不太稳，周肆给她擦身子，低笑一声，“扶好。”
唐柠不肯，往他怀里蹭，蹭了他一身的水，嘴里还嘟囔着话，念着他名字。
“周肆，你真的……”
她嘟嘟嚷嚷好几遍，周肆没听太清，“真的什么？”
“真的……”唐柠把脸埋在他胸膛里，这回再也不肯说了。
周肆抬起她下巴，妆已经卸了，皮肤仍旧吹弹可破，似乎是困极，她眼已经合上，睫毛下一圈黑影。
脸色不太好，处处透着精神不佳的样子，想来这些天在剧组并没休息好。
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在她眼下轻轻一划，许是被扰了梦，她眉头轻轻皱起，强行睁眼，见是他，又闭上，她低低地，又喊了声周肆，小脸在他掌心又是一蹭。
乖巧又听话，每个动作都是依赖。
心底那抹异样感又冒出来，他眉心拧了下，移开眼，将她抱起，离开浴室。
许是拍完戏，身上的担子轻了些，又或是在周肆身边，闻着他身上的冷松香，唐柠心神安定，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做了一个梦。
从初见他那一晚，一直到在一起，她心情雀跃，画面一转，是夜，他就在她身旁，可她一扭头，整个人都愣住。
那张脸是周肆的。
可那人的胸膛里。
是没有心的。
左胸口那一块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她倏地睁开眼，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抬手抚上额头，一手的冷汗，反应过来是梦，唐柠松了口气。
在床上坐了会儿，她环顾周围，窗帘遮光性很好，隐约能看得见卧室大概的轮廓。丢失的记忆重新回笼，她记起来，昨夜是回他这儿了。
身边的位置早就冰凉，唐柠看了一眼，习惯了一般，下床，把窗帘拉开。
光线刹那间一刺，她眯了眯眼睛，太阳早已攀上高空，瞧着快到中午。
她进了浴室，洗漱出来，包昨晚丢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翻出手机，电话快被何喻打爆。
微信上一堆信息，基本都是何喻跟小吴发的。
[何喻：小吴说你昨天买十二点的票回京的，什么事要你这么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