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忽地在脑海里浮现。
唐柠脸瞬间一红,她咬了唇,瞪了他一眼,低笑声从头顶传进耳膜,连带着她耳朵也跟着烫起来。
她靠在他怀里,微卷的长发垂落,露出泛红的耳尖。
周肆轻笑,指尖轻挑,把玩着她长发,半晌,他抬手,关了灯。
夜色浓重,窗外月光薄亮,室内只余呼吸浅浅。
唐柠睁开眼,看着他清冷俊美的睡颜,想起今天何喻说的事,渐渐出了神。
阮安宁有后台大家都知道。
只是唐柠没想过,其中会跟周肆有关系。
她第一次见到周肆,是在五年前一间包厢里。
那会她还没毕业,签了一家小公司,那场饭局名义上是给她谈代言,实际上不过是陪酒的活,唐柠涉世未深,酒量也不好,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负责人是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色眯眯地朝唐柠走过来,嘴里说着让人作呕的话。
周肆是在唐柠几近绝望的时候出现的,包厢的门被一脚踢开,里边的人都愣住,男人叼着一根烟,斜斜地靠在门上。他往里边环了一圈,视线与她交织,一二秒后,挪开,懒洋洋地开口,“我当什么这么吵呢,这玩儿的挺欢啊。”
老男人狠狠的瞪他一眼,“关你屁事。”
他没应,唇角还是噙着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
老男人最后是躺着出去的,一脸的血,渗人的很,周肆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擦着手。
那些人被清空,包厢里重归安静,唐柠抓着被扯破的领口,缩在墙角,默默流着泪。
一件黑色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她愣了一下,泪眼朦胧地抬头,对上那人漫不经心的眸,他给了她一张纸。
“有些人看起来良善,但内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做事多留个心眼,别太单纯。”
他声音很淡,慢条斯理地,含笑扫了她一眼,而后离开。
就这匆匆不过十分钟,一句话,一个眼神,唐柠便迷了心窍,日夜记念着。
后来知道他是那餐厅老板,唐柠一有空就往那家餐厅跑,虽然十次有九次扑了空,但哪怕仅仅一眼,她也很满足了。
解约后她进舒禾,有大半的原因是因为他,不图什么,就为了能离他近一点。
男人不知何时睁了眼,伸手摸了摸她头发,视线睇她,“想什么呢?”
他动作轻柔,唐柠回神,他看着她,淡笑着问,“还睡不睡了?”
唐柠摇头,朝他靠近了些,娇声道,“你抱着我睡。”
说完,她蓦地怔住。
他们很少这样躺在一块儿睡的。
或许太长时间没见,她竟忘了,他不喜欢搂着人睡觉。
唐柠笑了笑,“算了,我就说说的。”
她向来如此。
通透,省心,不爱做纠缠。
周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伸手,将她往怀里搂,“什么算了?”
他身上的味道独特好闻,檀香很浓郁,唐柠被他抱进怀里,还有点懵愣,周肆摁了摁她后脑袋,含笑道,“这样还不够?”
“睡吧。”
这个姿势,她能清楚地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唐柠回抱他,语气轻扬,“晚安,周肆。”
周肆垂眸看着怀里的人,乖巧温顺,像极了一只没有爪牙的猫。
他轻笑一声,“晚安。”
第三章 迷陷
唐柠醒来的时候,枕边温度已经凉透。
她看着空的那一侧,坐起身。
周肆总是起的很早,她从来不知道他是几时离开的。
她跟周肆在一起快两年,她忙,但他比她更忙,她当初费尽心思进舒禾就是为了能多见他几面,但后来发现,舒禾不过是他名下一个影视公司罢了。
京市周家太子爷,哪里又仅仅只看着这半亩田地。
两人聚少离多,见面多数时间都是在床上,他们的关系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被打上不能公开的标签。从身份悬殊的角度也好,工作性质也罢,不论哪个角度,这场恋爱都只能在地下进行。
于她来说,能跟他在一起本来就已经是幸运,她不求太多,哪怕不能站在阳光底下,只要她拥有他就好。
所以她从来不会主动去问他行程,他也不会主动说,唐柠对周肆的了解甚至都没有互联网词条来的全面。
有时候她常常会觉得,比起男女朋友,用p友这个词来形容这段关系要更为贴切。
在床上呆坐了会,唐柠换了身衣服,出门,刷卡进电梯,下到十二楼。
周肆名下好几处房产,瑞景花园这一处算是他比较常住的。
去年唐柠花了全部积蓄,咬牙买了这套公寓,虽然是二手,但全屋精装修,九成新,地理位置也不错。
而且就在他楼下。
洗漱完,她打开冰箱,里边还有无糖面包和一些生菜。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要随意些,唐柠做了个三明治,又打了杯奶昔,坐在餐桌前吃着,顺带看小吴发过来的行程安排。
接下来这段时间她都会很忙,何喻给她接了两三个小代言,还约了几个试镜。
其中一个叫《长生》的古偶剧,排场挺大的,导演姓杨,从业二十多年,奖项拿了个遍,在圈内名声响亮,毕生追求就是拍好片。何喻给唐柠发剧本的时候,还特地跟她强调这部戏没有内定,想拿什么角色各凭本事。
她的意思是让唐柠冲女一。
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也不能让它白白从指缝里溜走。
唐柠吃完饭,到阳台浇了花,刚准备继续看剧本,何喻就来了电话。
“起了吗?”
唐柠:“嗯。”
何喻那边挺吵,听着像是在带艺人赶通告,她走到角落处,语气压了压,“我听说阮安宁也准备去试《长生》的女一。”
唐柠愣了一下,“她手上不是还有几部大ip吗?”
舒禾手笔大,网上顶顶火的几部作品,说买就买,还是全版权,公司里上游那几个女艺人都盯着呢,结果一觉醒来全给了阮安宁。
“谁知道呢,也不怕撑死,”何喻没好气道,阮安宁胃口一向大,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试镜时间定在周五,正好这两天你休息,一定盯紧《长生》那个剧本,好好看。”
今天已经是周二了,周五的话那就没几天了,“这么急吗?”
“可不是,刚接到的消息,杨导亲自定的。”
何喻说完,又交代几句,才挂了电话。
唐柠敛下眼睑,翻起剧本来看,《长生》是时下比较火的仙侠剧,相似的剧唐柠演过不少,但配角她全演了个遍,就是没演过女一。
这部剧的设定新颖之处不少,女一是麒麟族长幼女,自幼便得尽宠爱,养得一副刁蛮性子,但这在族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尊,却是情路坎坷,历经磨难,最后也没能跟男主在一起。
唐柠看得细致,从剧本里抬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胃里有点空,她放下平板,吃完水果沙拉,又练了一会瑜伽。唐柠不是易胖体质,但她对身材管理一向自律。
该吃的不该吃的,不用何喻提点,她自觉的很,以至于经常被何喻当成正面教材,教育她手下其他艺人。
五点整,她拿了衣服进浴室,洗了澡,开车出门。
十二月的京市,美轮美奂,凛然冻人。高楼大厦屹立在街道两侧,霓虹与白炽辉辉相映,车流与人群滚滚交接。
天色黑的早,这会正是堵车高峰期,开了半个多钟才到地方,她把车停稳,下去的时候,冷风阵阵,全扑在脸上。
唐柠吐了口雾气,压低帽沿,拢了拢大衣,往后边的咖啡店里去。
这家咖啡店是宋明婉前两年突然起了兴趣,捣鼓着玩儿的,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店意外爆火,吸引了不少名流过来打卡。
她进去的时候,宋明婉就坐在吧台前,一手搭在桌台上,一手支着下巴,浅笑嫣然地跟在做咖啡的小哥说话。
气温几近零下,她就穿了一件兰翠色高叉的旗袍,美白的大腿暴露在空气中,脚下还踩了一双细高跟。
别说在冬季,就是放在夏天,她这身造型都能成为全场焦点。
“一杯冷萃,荔枝野果。”唐柠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高脚凳上,包包顺势放下,“不冷么?”
宋明婉侧头,笑的花枝招展,“这话说的,温度能有风度重要?”
宋家小姐爱美,整个京市都知道,唐柠摇头,“你也不怕老了得风湿。”
“老?”宋明婉嗤笑,“老娘永远十八,这个词再过八十年都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别说,就冲宋明婉这张脸,这份明艳自信的劲儿,指不定还就得成真。
唐柠一笑,不置可否。
宋明婉喝了口咖啡,指尖掐着勺子,轻轻搅动,“你这个大忙人,仔细算算,我都约你几回了。”
小哥效率挺高,咖啡端上来,唐柠说了声谢,笑道,“没办法啊,我还得要吃饭的。”
一进组就是好几个月,出来没几天又得到下一个剧组,唐柠行程还不算满的,但在这个圈子里,谁敢歇啊,稍微不留神就得被人踩下去。
“你刚杀青那部《妖狐》啥时候播?”宋明婉问。
“最快也得到明年年初吧。”
“不是春节档?”宋明婉惊讶。
“不是,档期都满了。”
宋明婉是唐柠最早那批粉丝,也是最铁的那部分。唐柠被黑并不是她演技差,恰恰是因为演技太好,那些不讨喜的角色被她演活了,入木三分,好多人看见唐柠就自动代入。
粉丝们心疼唐柠,都喊她别接烂角色,但大多时候,唐柠都做不了主。这回杀青的这部,要不是何喻走的关系,《妖狐》的试镜唐柠都不一定拿得到,更别说女二这个的角色。
“我还以为你们舒禾会给阮安宁砸钱呢。”
这部剧当时开拍的时候就已经被夸上天,阮安宁通告满天飞,好像这部剧她一个人就能演完全集似的,宋明婉撇嘴,“这么大个公司,捧谁不好,偏得捧阮安宁。”
比阮安宁漂亮演技好的女星一抓一大把,但舒禾跟看不见一样,资源不要命的往阮安宁身上砸。
“你也给她做了两年的配了,周肆就没说什么?”
唐柠动作一顿,抿一口咖啡。
她在京市就一两个交的上心的朋友,跟周肆在一起的事,她俩都是知道的。
她笑了笑,“他能说什么?”
“拜托,姐姐,”宋明婉坐直,不赞成道,“周肆是不管舒禾的事,但那舒禾不就是他开的?捧不捧谁就他一句话的事。”
唐柠摇头,“还是算了,我想靠自己。”
唐柠脾气好,但性子倔,还要强,能自己做的事情绝对不会麻烦别人。
工作跟感情,她一向分的很开。
她跟周肆之间差距本来就大,他要真砸钱捧她,这段感情就变味了。唐柠看中的从来就不是他背后的资本,她从头到尾,图的只有周肆这个人。
这份爱意浓烈纯粹,她不想掺杂任何东西。
宋明婉伸手点了点她脑袋,“你啊,这么恋爱脑,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唐柠只笑。
感情本来就不是理智的,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在名叫周肆的漩涡里迷陷。
无可救药,难以自拔。
第四章 世交
在咖啡馆里闲聊了一会儿,人渐渐多起来,唐柠戴上口罩,起身要回去,宋明婉送她。
这附近是京市繁华地段之一,吃喝玩乐的地儿多,人流大多是些小开富二代,马路边一水的豪车,在夜间却是低调了不少。
到门口,宋明婉刚要跟唐柠说话,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什么,她定睛一看,挑眉,“糖糖,你看那是谁?”
唐柠抬头,整个人一愣。
马路对面,一辆黑色迈巴赫前,男人半倚着车门,单手插兜,在打电话。
他站在阴影处,身后霓虹闪烁。
车子副驾下来一个女人,似乎喊了他一声,男人侧过脸,挂断电话,他看着那个女人,眼尾微微上挑,嘴角轻勾。
下颌线条流畅,一双丹凤眼浅笑淡然。
不是周肆是谁?
而那个女人,浅色大衣,戴着一顶同色系贝雷帽,脸上还戴着口罩,虽然穿着严实,但唐柠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阮安宁。
唐柠倏地捏紧挎包。
这个点,周肆怎么会跟阮安宁在一起。
阮安宁不知道说了什么,周肆点头应了,转身,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身后的俱乐部里。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
不只是唐柠,宋明婉也认出来了,“你不问问?”
唐柠收回视线,“我信他。”
一个圈子里长大的,虽然关系不是很熟,但对方什么人品,大家心里门清,但就是太了解了,宋明婉才担心。
倒不是担心他乱搞,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不屑于做这种事。
周肆这样的人,心够狠,也够硬。
说的好听叫理智,难听点,这就是凉薄。
这种人,心是捂不暖的。
她深深的看了唐柠一眼,还是道,“糖糖,你驾驭不住他的。”
唐柠沉默,随即,她道,“我不想驾驭他,但是,我想赌一把。”
她知道宋明婉是为她好,唐柠做事其实很清醒,但独独在周肆身上,她迷了方向。
跟宋明婉道了别,她驱车回家,车子在地下车库停住,她没急着下车,看一眼手机,打开微信。
聊天界面上,简单明了的回复,通常都是说早晚安或者吃没吃饭。
有哪对情侣会像他们这样,偶尔想起来才会给女方发信息的?哪怕公众人物不能人前公开,背地里也会你侬我侬吧?
她握紧手机,力度有些大。
刚认识的时候他偶尔会给她发些照片,聊天不算频繁,但三天两头总会有那么几句话说,但后来,就不怎么聊了。
虽然她给他发日常,他也会简单回复,但唐柠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打电话过去,经常是他助理在接。
后边她慢慢地,信息也不发了,电话也不打了。
她知道他忙,所以她等,等他找她。
唐柠不是一个重欲的人,受原生家庭影响,她打小就独立,别的小朋友缠着爸爸妈妈买芭比娃娃的时候,她只拿了一只三块钱的笔,放假大家都去玩耍的时候,她趴在窗台前一遍又一遍地背单词。
每年生日,母亲总会问她要不要什么礼物,唐柠都摇头。
她没有什么真正想要的东西。
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