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父真厉害。”云眠星小声对张月溪说道。
“那是自然。”张月溪挺了挺胸，“比你们师父还厉害吗，就是夏师叔。”
“嗯……”云眠星摸了摸下巴：“这问题得问你师父了，兴许今天他强，明天他弱……”反正夏叔从没和她说过张叔比他强。
只是两人走神说话这会儿，两剑相击之声愈发密集，风启昭身上渗出不少冷汗来，踩着竹子不断躲闪。
这情景是预料之中的，毕竟风启昭摸剑都勉强算十年，而张延灿都当了十年师父了。
突然间张延灿的剑直奔风启昭命门，风启昭也是避无可避。
风启昭没有感受到张延灿的杀气，只是有些威压，而云眠星只看到他处于危险中，虽然知道张延灿不会做出伤害风启昭的事，但本能让她来不及多想。
“叮——！”刺耳的刀剑碰撞声响起，云眠星竟接住了这剑。
张延灿没有收手，转而与云眠星过起招来。
风启昭喘着粗气退让到一旁。
他最近剑法到了瓶颈，刚才那一刻似乎有新的领悟。
对于云眠星来说华山剑招套路可谓了然于心，她从小跟着鬼叔和边望练刀，时不时会被季叔和夏叔拉过去“指点”。
只是懂归懂，每个人对剑法理解不同，用出的招式威力也不尽相同，她该挡不住的还是挡不住。
静心，明目，寻找破绽……
云眠星心中默念，张延灿只是与她切磋，功力也放到了只比她高一点的位置，她还是有机会……不输得很难看的。
几十招过去，竹林的积雪都快被清理干净了，云眠星还算和张延灿打得有来有回，只是张延灿表情逐渐严肃。
最后张延灿引得云眠星一刀砍了半截竹子两人才停下。
“受教了。”云眠星收起刀剑，行了个礼。
张延灿点头道：“后生可畏啊！尤其是启昭，师兄半点没有夸大，我可嫉妒他收了个这么好的弟子！云星也不错，你留下来我再指点你两招。”
他看向张月溪：“小月溪，你先带启昭去客房。”
“是，师父。”张月溪摆了个“请”的姿势，风启昭跟着走了。
走远了些，风启昭停下道：“张小师兄，在此处等下云星。”
似是怕张月溪误会，又说：“云星在阁中被兄弟们宠惯了，我刚才看你师父面色不虞，要是她惹到你师父，此处也好救场。”
“嗯。”张月溪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说道：“师父一向脸上挂笑的，我也很少见他这样的神情。”
只是张月溪小小的脑袋没想明白云眠星到底哪里惹得自家师父不快，难道就因为接了那一剑吗，可是接剑的时候还很正常呀。
这边云眠星跟在张延灿身后，多少有点畏手畏脚了。
“你……是‘罗刹鬼’乐狂青的徒弟？”张延灿开门见山道。
“是的。”云眠星不敢多说话。
“我就说嘛，你既和启昭关系要好却不是同门，我师兄也不明说，那你还能是谁的徒弟。”
张延灿起身踱步：“哼，你可知你师父为何得了个‘罗刹鬼’的江湖名号？”
云眠星摇头：“我未入江湖时师父就不幸身死，大人们很少同我说师父的事。”
张延灿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怀疑。
“他当年在江湖中搅起了不少腥风血雨，为名门正派所不齿，就得了这么个名号。后来更是从这及行山山底一路打到我这一辈……若不是掌门、护法真人和我师父都在闭关，哪轮得到他猖狂。呵呵，算他还有点良心与小辈们点到即止没有伤人。”
原来鬼叔也有那么年轻气盛的时候。
“怪我当时学艺不精，不敌他，他最后被夏师兄拦下，竟然还拉着我师兄喝茶聊天才走。”
张延灿想起这不愉快的过往，看着云眠星好一会才继续道：“师兄是我师父的左膀右臂，华山之才，这一事后没过几日华山论剑后竟选择下山随他入了俗世江湖，叫我如何能接受？”
想想也是，同自己一起长大的正派大师兄竟跟着“反派”走了，谁心里都不好受。
“乐狂青仇人众多，我恐师兄与他同流合污，受他牵连，连着几月未有一个好觉。我是怎么认出你是他徒弟的？他与我对战的几招我日夜回想，永远不能忘记！而今天你用他创的剑招，不及他当年三成功力，这也好意思出手？”
云眠星一颤。
“虽说乐狂青身死，他搅起腥风血雨的事也过去了数年，但被人知晓你是他徒弟又这么弱，可有你好果子吃！”
张延灿忽而转了笑脸：“吓到你了？”
这不笑还好，一笑云眠星还真摸不准他的意思了：“不。我师父当年若有做错的地方，寻仇到我身上我也认，但是在我心中，师父他绝不是什么坏人。”
“你……乐狂青也算收了个好徒弟。”
张延灿坐下喝了口茶：“这算故事的上半场罢了。我对你师父有过怨恨，后来年岁渐长，师兄跟他闯荡江湖到在还隐阁安身，长辈们还默许他能上华山，我见到久别的师兄，忽而明白乐狂青或许不是传闻中那样的人。”
“如果是一个大恶之人，怎么会上山不伤弟子分毫，怎么会引得师兄山下结伴而行，怎么会……腥风血雨中，真就是他的错？他不过是将那些所谓‘名门正派’虚伪的面皮揭下，那些虚伪之人又打不过他，只好往他身上泼脏水，真正的‘罗刹鬼’依旧存于这天地间。”
这才像是云眠星心中的鬼叔了，似恶非恶。
“他更是为了还隐阁低调行事，直到他身死前江湖上都没几个人知道他与还隐阁的关系，我甚至怀疑……”
张延灿笑而不语。
“怀疑什么？”云眠星神情有些低落，她可也是被阁里骗了好多年，这会儿情绪上来轻易将张延灿骗了过去。
“没什么，我想你既是他徒弟，那你名字的云和星之间，定还有一个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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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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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月溪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的正是陆吾。
“好了，沿着这路一直走就到，雪多未扫，注意些。饭若是凉了，旁边的厨房有蒸笼，热一热。我家师父和你师父说好了，明日你准时带客人去大坪场地就行。我还有别的事，就不送你上去了。”
“嗯，谢谢张小师兄。”
“举手之劳。”
陆吾提着食盒，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之前华山弄的比武大会不过是华山弟子间切磋，方便各位师父了解自己弟子在山内的实力。
这次大集有些师父则会邀请些山外人士过来一同交流，也能让弟子们接触些江湖武林。
张月溪只和他说京城也来了人，是算他们师兄，他在还隐阁时没见过几面的风启昭，另一个是阁里给他送东西来的。
少年的脚步又轻又急，纵使那人不是他所期盼的人，总也会带来他期盼的信或者物吧。
临到路的尽头，远远见到屋前站了两个人。
应该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那两人都停了对话看向这边。
是她。
心中空白了一瞬，他放下食盒飞奔过去，那人也张开了双臂。
“阿姐，我好想你。”陆吾紧紧抱住云眠星,声音还带着点哭腔。
“乖啦乖啦，我也很想你。”云眠星轻拍他的背，忽然发觉之前要弯腰抱着的孩子如今已和她差不多高了。
一旁的风启昭似乎是怕打扰到这温情时刻，默不作声走去捡食盒。
好一会儿陆吾才松了手，又叫了声“阿姐”。
云眠星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故意拉长了语调逗他笑：“很不错——嘛，华山养人得很呢，我家陆吾不但长高长壮实了，还更好看了。”
陆吾眉眼弯弯，拿自己的脸去蹭云眠星的手：“你喜欢就多摸几下，随时都可以。”
云眠星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进屋去说吧，外面北风呼呼的，别把你这张小脸冻坏了。”
“好。”
屋里比室外暖和不少，云眠星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喏，这支笔，是……”云眠星看向风启昭，“陆吾，还记得这是谁么？”
陆吾乖巧地点头道：“记得的，你带我去听风楼吃饭时见过。风启昭哥哥，好久不见，刚才见到阿姐太激动了没注意到你，希望你不会生气。”
风启昭微微颔首：“无妨。”
“陆吾记性真不错。”云眠星揉了揉他的头发，“这笔是他准备送你的，上好的狼毫笔。”
“嗯，送你的，拿去以后给你阿姐写信可好？”风启昭递过去。
“好好，谢谢启昭哥哥！”陆吾双手接过道谢。
看到两人这样和谐云眠星心里很是欣慰，原本还担心会有些尴尬的局面出现。
“这里是我给你带的贴身衣物，你长得快衣服也要跟上，你去试试合身不合身，舒服不舒服。”
陆吾开心地搂过衣服去到旁边房间。
“合适的，谢谢阿姐！”陆吾穿出来转了两圈展示给她看。
“可以，不亏我那么远带过来。快去穿衣服别着凉了。”云眠星又翻出剩下的小物件。
“还有两条发带，一根发簪，我逛街时候看上的，你看看怎么样。”
一条灰蓝色发带上织了精致的岁寒三友纹，另一条黑色则织的繁复的卷云纹，仅仅是雪天的阴沉光线下都很是引人注目，阳光底下相必会更加好看。
发簪是简单的树枝样式，只素银镶了颗白玉，毕竟是在华山道门，不好戴华丽贵重的首饰。
陆吾拿着这几样小物件爱不释手，当即让云眠星帮他将灰蓝色发带系上。
云眠星弄好后转头问风启昭：“怎么样，我眼光还不错吧。”
“不错，要是回京后你也带我去买就更好了。”
“好说，不必去买，我回去送你。”云眠星看着陆吾满意地点头，“陆吾越长越好看了，不知道有没有小师妹倾心呢。”
“有啊，”陆吾搂住云眠星的胳膊：“我都委婉拒绝了的，阿姐你送我来华山是为了学习武艺，不是谈情说爱来的。”
云眠星笑道：“小鬼头，你要是喜欢哪家姑娘了我还会拆散你们不成。”
陆吾摇头:“我真没喜欢她们谁，我就想学成后下山保护你，再赚好多钱让你天天开开心心的。”
云眠星笑眯了眼：“那你可得更加努力早日学成，明年我来接你回去。”
“好！”陆吾眼里亮晶晶的，“应该很快啦！我上次比武得了第一。”
说罢眼巴巴看着云眠星。
“对对对，夏叔回去和我说了的，除了夸你还让我和你学着点呢。”云眠星拿出茶饼：“咱们陆吾真棒，不过也要好好感谢你师父的教导，这茶饼是多年的雾山红，你拿回去感谢你师父。”
陆吾接过：“阿姐想得太周到了，我师父之前还念叨今年没买到上好的雾山红呢。”
“对你师父的胃口就好，你既得了第一，想要我给你什么奖励？”
“奖励？阿姐来看我就是最好的奖励！”他抱住云眠星，还蹭着她的头撒娇：“我每天都想下山回去，练功时也想，吃饭时也想，睡觉时也想……”
这话说得云眠星心里一阵愧疚，要是可以她真的会连夜带他回去。
“我真的好想阿姐，刚才上山看到你我好怕是在做梦，还好，是真的，我没有在做梦。”
陆吾声音越来越小，云眠星感觉脖子那都湿了，此时安慰的话也无甚大用，让他哭出来也好。
就这样静静抱了半响，陆吾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云眠星。
“对不起阿姐，我……我哭久了些，你不要烦我。”
云眠星烦的倒不是这个。
两年前她将陆吾带回还隐阁，他经常缩成一团抱着她不撒手，但是见阁里其他人时又强装有活力的样子，努力和大家搞好关系。
晚上睡觉时也经常不得安眠，要抱着她的手才能睡着。
他那十二年是过着怎样的日子才惊忧至此，自己将将养了几个月让他走出阴霾，就又送到华山近两年才再见面。
陆吾的亲近总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还有刻在心底的担心再度被抛弃的恐惧。
她希望陆吾是阳光活泼的，当初送来华山也是多方面的考量。
苏淮秋和她说了，华山氛围和睦，平日很少插手江湖中事，还能修身养性，又不埋没陆吾的天赋。
陆吾去华山时表现得很开心，还反过来安慰她没有让她担忧一丝一毫。
再度看到向她表现出脆弱一面的陆吾，她不禁怀疑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是错。
“我不烦你。”云眠星像初见他时候一样，轻轻亲了下他的脸颊安慰：“你最不该担心的就是这个，我几时烦过你了。”
“是，阿姐是这世上对陆吾最好的人。”陆吾也亲了口她才破涕为笑。
到底还是个孩子。
眼见陆吾被哄好，她也放下心来，只是她的肚子有些不合时宜地叫了几声。
今天又是爬山又是和张延灿切磋的，中午吃的那点早消化完了，只是这会儿才察觉。
“时间不早了，吃饭吧。”风启昭打破了尴尬，起身走向厨房。
“我来我来，风启昭哥哥你坐着。”陆吾把他按了回去。
不多时陆吾就端来了热菜热饭。
桌上摆了四五盘菜，都是云眠星爱吃的。
“你是不是知道我来了啊？”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张月溪和你说了？”
陆吾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有，我都拿我爱吃的，风启昭哥哥，这里有你不喜欢吃的吗？”
“没有。”
“那就好，我私心拿了自己喜欢的菜……我和阿姐口味是一样的。”陆吾笑得灿烂。
晚上几人早早烧了热水洗漱，毕竟明天一早就要爬山去吃早饭，风启昭还有几场切磋。
陆吾忍不住一直拉着云眠星说话，尽管两年来都有通书信，但也要一两个月才一次，他只能十件事里挑一件来写。
云眠星见他兴致高，大有聊通宵的架势，为了不打扰风启昭休息，和他去了旁边房间说话。
两人是预备聊到天亮，由于白天消耗太多，最后云眠星还是抵不住睡意闭上了眼。
早上她却早早醒了，去到大坪场地看比赛。
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人流夹着她前行，她费了好些劲儿看到陆吾。
陆吾朝她挥手，转身赢了切磋。
她正要挤过去祝贺，一眨眼陆吾就不见了。
她兜兜转转看见了树林后的陆吾，“陆吾！”
陆吾看向她：“你是谁？”
眼神陌生到可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