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约的定驿站时却不见谢怀梦人影,问过掌柜才知他还未到。
云眠星是个坐不住的,想着天色还早不如沿着官道去前面接他也好。
行至一处稍偏的地方时,云眠星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响动。
“……车夫都跑了,你还抱着个琴干什么。”
“哟这莫不是个瞎子,能有几个钱吗?”
“是不是有人来了,你俩看看去。”
云眠星飞身下马,让苍池到一旁树林躲避,她则悄悄靠了过去。
透过林木间的缝隙她认出那个被好几个大汉围住的正是一年多未见的谢怀梦。
那一圈站着的竟是云眠星没有料想到的,屏阳的那伙山匪,真是孽缘。
想起自己肩上挨的那刀还有谢怀梦被粗鲁推搡的样子,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她的心头。
好几把刀对着谢怀梦,而他甚至不知道身边到底围了几个人,只是抱着琴站在那一动不动。
“真是可怜,留你在这冰天雪地的保不齐被冻死了。”那领头男子的刀在谢怀梦脖子边晃悠,“不如给你一刀痛快的如何。”
说罢举起大刀就要砍向谢怀梦,而他依旧挺立不发一言。
“叮——”
几枚铜钱打偏了刀刃,紧随其后的是跳出来的云眠星。
云眠星将谢怀梦护在身后,还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
“嗬哪里来的大侠,我们这十几个人,劝你识相麻溜离开此地,我们好心放你一马。”一个喽啰挥舞着大刀。
“瞋嗣,我怎么觉得这位大侠有点眼熟?”领头男子摸着下巴寻思着。
云眠星骑马赶路是围了面巾的,不想被认出这会儿也没作声。
“大侠,他们人多势众,你不必为我陷入危险。只是若我去不了京城,可否帮我给朋友带些话?”谢怀梦低声道。
云眠星悄悄摸出匕首塞到谢怀梦手里,“谢兄,我教过你的。”
谢怀梦愣了一瞬,握紧了那把匕首。
“噢我想起来这位是谁了。”领头男子把刀对着云眠星:“瞧我这记性,我这背上还隐隐作痛,你这小野狗肩膀的伤这就好全了?”
被骂小野狗云眠星也不生气,反手将男子的刀打到一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靠近谢怀梦那边的两名山匪抹了脖子,再使得几个没反应过来的山匪负伤。
谢怀梦此时挥舞着匕首,山匪一时半会儿不好近身,又见自己同伴死于云眠星刀下,山匪也是急了眼朝云眠星攻去。
刚才那一击减少了好几个对手,云眠星压力小了很多,只是面对八、九个武功不弱的大汉围攻还是难免吃力些。
乱斗间云眠星背上手臂都多了好几道伤口,那些山匪也不比她好多少。幸亏这些日子她武功长进许多抗住这风暴般的进攻,还看顾着谢怀梦那边。
终是双拳难敌四手,云眠星一时不察被踢翻在地,随即被还能动的三四个山匪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她这会儿只觉脑袋嗡嗡作响,身上无一处不痛,嘴巴还呛了些雪,喉咙咳出些血沫,和雪混到一起不是滋味。
那边谢怀梦也被打翻,他仍然翻身护住自己的琴,将匕首藏进袖中,“大侠,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领头男子笑道:“别急,你俩还有时间商量谁走前面,谁走后面。”
“放他走,我和你们恩怨不必牵扯一个无辜路人。”云眠星声音有些嘶哑。
“让你们路上有个伴不好吗?”男子用刀身轻拍云眠星的脸,“要不还是让那个瞎子先走一步,你说呢大侠?”
那叫瞋嗣的男子得了授意,朝谢怀梦走去。
云眠星本来力竭,此刻只得咬牙提气,趁一个山匪力弱之时暴起,袖里箭四散飞出,逼退几人。
她得了片刻喘息,刀剑也重回手中。
很久没有这么拼命了。
云眠星抓住时机又杀了一人,其他几个被刺伤或被砍伤一时没有反击的能力,只是领头男子难缠了些。
“是我低估了你,原来不是小野狗,而是只野狼啊……”
云眠星不想和这人多说一个字,直接找准时机削了他半边右肩算是报仇。
雪地很快被鲜血染红,男子的右臂和身体只由一些皮肉连接,颇有些可怖。
“老大!”
地上挣扎的山匪们急了眼,好几个爬了起来。
男子怒目将大刀朝云眠星掷去:“给我杀了他!”
云眠星自知撑不住多久,使了轻功飞身抱起谢怀梦,临走按了袖里箭惊散了山匪们的马,又踩了几棵树,树上积雪飘落遮住山匪们的视线拖延时间。
她视线已有些模糊,好在苍池骑马出现在了前方。
“快上来!”
谢怀梦背着琴坐在云眠星后面,他怎么也没想到和云眠星再见会是这副场景,鼻尖弥漫着血腥味儿,他又感受到了父母离世时的恐惧。
因着云眠星那手操作,山匪纵然愤恨也没跟多远便放弃了。
即使这样两匹马也没慢下来过,苍池打马和云眠星并行,递给她一颗止血药丸。
“对不起云兄,是我连累了你……”
“不必自责,我与那伙人早有过节,这一出是迟早的事。”云眠星咽下止血药丸,嗓子还是灼烧似的疼,“你受伤没有?忍着点回到京城就好,你刚才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没事,云兄你,我的手湿了……”谢怀梦声音有些颤抖:“你身上都是血……”
“一点皮肉伤,你坐稳了,回去再说。”
这会儿痛过头了,云眠星反而麻木,心中只有快点去到兴平街的想法支撑着她。
岑焱听见苍池的声音赶忙过去开门,谁曾想开门就见到站不直的满脸血的云眠星,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白天出去一个好端端的云姐儿,晚上却浑身是血的回来。
苍池扶着云眠星到床上,岑焱警惕查看了一番关紧了大门,随后将谢怀梦带到客房安顿才过去查看云眠星的情况。
“你先给云哥儿止血,背上两处大的刀伤和腿上一处大的刀伤最为要紧,皮肉都被砍得翻出,再深点恐怕见骨了。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阁里去,保佑宋叔和颜叔这会儿在阁里才好。”
苍池不忍细看,急匆匆出了门。
“我要……喝水。”云眠星全身力气被抽干,连说几个字都很艰难。
“水在这,小心点别呛到。”岑焱小心扶起她,“还有哪里不适和我说,一会儿宋叔他们就过来了,你别睡过去。”
“……有点痛,我还扛得住。你去看看谢怀梦,那群歹人下手狠毒,我担心他。”
“是是,你一定等到宋叔他们过来再睡。”岑焱取了块人参片给她含着。
虽不放心云眠星这边,岑焱还是过去看了谢怀梦。
他身上好几处擦伤,有些狼狈,那木琴倒是没有什么损伤。
“你且安心在此休息,云哥儿会有医术高超的郎中救治,她此刻反而放心不下你。饿了吧,我拿了些干粮和温水。”
谢怀梦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谢过岑焱便安静坐着,尽量不添麻烦。
不知过了多久,岑焱坐下又起身,在焦急中等来了宋飞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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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人在看吗(挠头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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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以前一样,不要用麻沸散。”
“咬着帕子,待会儿缝针实在受不住了叫一声我会停手。”
“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宋叔不必‘手下留情’。”
“你就会嘴硬,出城叫上启昭多好。”
“嘶……”
“苍池,换一盆新的热水过来,岑焱,看着点她,牙不能咬太紧。”
“抓着我的手,痛的时候力气都使到我手上。”
“风哥儿让我来吧。”
“我来,你们帮着宋叔就好。”
一炷香后宋飞易终于缝好了几处要紧的伤口,苍池和岑焱连血水都端出去几盆。
“伤口包好了,每天记得换药,我回去会给你抓好药,让苍池他们过去拿。”宋飞易擦了擦手,“你这孩子,这次算走运没有伤到骨头。”
“辛苦宋叔为着我操心了,很晚了快些歇息吧,明天还有事要麻烦您。岑焱你带宋叔去厢房,照顾好宋叔。”云眠星这会儿缓了过来,比刚回来时好了太多。
“行,再有哪里不适叫我过来。”
眼见宋飞易出去了,云眠星看向苍池:“你也休息去,今晚就陪谢怀梦睡吧,你不陪着怕他睡不着。”
“那你……”
“你去吧,我也睡不着,正好看着她。”风启昭说道。
苍池点头去了谢怀梦那里,果然见他呆坐着,听见他回来才张口问道:“……云兄常常受这样的伤吗?”
“偶尔偶尔,你不用太担心,我们云哥儿很强,十天半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
“那你怎么听起来像是要哭了?”
“我总不能当着云哥儿的面哭吧,你就当没听见好了。这么晚了快睡吧,你要是不睡云哥儿明日该说我了。”
“好,麻烦你了。”
风启昭握着云眠星有些冰凉的手:“苍池和我说了,是屏阳那次的人。我,会给你报仇。”
“什么嘛,我一向是当场报仇,我杀了好几个,领头的厉害些,只砍了他半边右肩,不过右手也算废了,苍池都没看到这些,还以为我受了多大欺负呢。”
“真的吗?”
“当然。”云眠星有些得意,“也多亏你这些时日的监督,才有我今天死里逃生,小弟感激不尽,回阁后想要什么尽管说。”
“那我得好好想想。”风启昭替她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对了,常赋言和苏淮秋那两个家伙呢?”
“常赋言去屏阳了,许是突发了什么事,苏淮秋我不知道,我和宋叔出门时他好像还没回来。”
“可够忙的。”云眠星撇嘴。
风启昭哄她:“你早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没胃口……明天还喝药呢。你就买些京城独有的,给谢怀梦吃。”
“那我明天顺道给你买些果脯,上次送你的那个。”
“那可以,我还挺喜欢吃的。”云眠星点头,动作却大了些扯到了伤口,不免呲牙咧嘴一番。
风启昭从旁边书柜里翻出些话本子,挑了本轻声念给她听。
等云眠星再睁眼,已是巳正时候了。
苍池端了水来给她洗漱,岑焱就拿着早点在一旁候着喂给她吃。
“宋叔呢?”
“在谢怀梦那边,说是眼疾有得治,需每日针灸加以服药,三两月便可。”
“太好了,我就知道宋叔出手一定行,妙手回春呐。”
宋飞易此时推门进来:“听你这声音精神头,怕是下午就能去沁河游个来回了。”
云眠星笑嘻嘻道:“都是宋叔厉害。”
“我与谢怀梦聊过了。”宋飞易坐到床边察看她的伤,“你去年和我讲时我就想见见他,给他看看眼疾,这孩子身世可怜,难得可贵脾气秉性很好,琴艺也不错。”
“是,我最喜欢听他弹琴。”
“我想让他住到杏花街的医馆,这样方便他每天治疗,也不用你日日看顾着,你看如何?”宋飞易给她掖好被子。
“还是宋叔考虑得周到,他住医馆我是最放心不过了,谢谢宋叔!”
宋飞易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医馆了,顺便就带谢怀梦过去。”
“行,我让苍池送你们。”
苍池刚走两步云眠星又叫住他:“你过去后记得带谢怀梦置办日常所需的物品,他有别的要的也买好。”
“我记得的。”苍池点头,开门就见谢怀梦站在门口,惊讶道:“你怎么站在这,进去吧,外面怪冷的。”
苍池知晓他过来的用意,便将他拉到床边。
谢怀梦朝床上的云眠星行礼:“云兄,谢谢……”
云眠星一把摁下他的手:“咱俩知音说谢谢太生分了,要谢就谢宋叔,我没做什么。”
谢怀梦无奈笑道:“一年多不见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
他背对着床跪了下去:“谢怀梦感谢各位的恩情,无以为报。”便要磕头。
苍池和岑焱赶忙将他扶起来。
“你这孩子,等你能看见了再谢也不迟。”宋叔牵起他的手,让苍池拿了个暖手炉来给他。
“是啊是啊,谢兄你安心在医馆住着,那里除了宋叔其他人年纪都和我们一般大,都很好相处。等我能下地了得空就去看你,你可得弹几首好曲子给我听。”
“那是自然,云兄可要快点好起来!”谢怀梦少了些拘谨。
苍池笑呵呵送两人去了医馆。
“那群杀千刀的!”云眠星捏紧了身下的被褥,岑焱正给她换药,受伤头几日伤口还未长合,换药是最痛苦的时候。
“云姐儿忍着点,很快就好。”
“哼哼,那歹人右臂也保不住,若再有下次惹我,我把他,把他……”云眠星趴着认真思考起来。
“把他绑在树上给你当沙包如何?”风启昭吹着刚熬好的药。
“算了,看见他我都倒胃口,碰到他就受伤,真是晦气。”云眠星恨恨地锤了下床,苦着脸把药喝了。
趴在床上实在是无聊,得亏是冬天,要是夏天还不热出一身痱子。
她盘算着明天稍好些了就回阁去,至少回去还能看看自己的藏品打发时间,她现下这副“惨样”,想必季叔和夏叔见了也舍不得说她。
“云姐儿和风哥儿晚上想吃什么?”苍池打算出去买些新鲜菜回来。
“随你便,但是千万不要弄汤汤水水的给我吃,上厕所太痛苦了。”云眠星腿上也有刀伤,蹲下去的时候痛到头皮发麻。
“还是汤比较补身体嘛……”苍池嘟囔几句,“风哥儿你呢?”
“我都不挑,你按阿云吃的做就好。”
原本以为就这样安静到第二天回阁,没想到晚饭前常赋言居然来了。
“你不是去屏阳了?”
“昨儿去的,一点小事,睡觉时候总觉得不安,早上处理事情后我就和燕眉鹤眉赶回来了,没想到一回阁就得了你受伤的消息。”常赋言眼里满是担心,“伤得严重吗,是谁干的?”
“皮肉伤,得养个十来天的,是去接谢怀梦路上碰见绑你的那伙儿山匪干的。”
“他们竟逃窜到南边了……确实是不小的祸患,你对上了几个?”
“我对上了他们一伙儿人!杀了几个,重伤一些,领头的被我削了右肩,其它小伤忘了。”
“这么厉害!”常赋言十分吃惊,“不愧是潜堂的副堂主呢!”
还没等云眠星说话,他又问道:“你不是接谢怀梦吗,他人呢?还有淮秋怎么不在,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