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话柏奕如听得好像有人往她耳朵里灌粪水，她忍不住喝了口酒，辣的头晕目眩就听不见这些马屁了。
这些人真是当太子不存在啊。
柏匀宕自是有些得意，宣告了今年秋狩的安排后，和皇后一起去到了殿内。
秋狩要不要去呢？
柏奕如走在宫道上胡乱想着，秋狩麻烦事不少，但能看到京城子弟争奇斗艳也还蛮有趣的，而且楚丝琳必定去的，趁此机会再观察观察她也不错。
还可以现在写信给熠州的柏奕江，和他撒娇，说过去看他顺便游玩，他待人和顺，对她从来都是好脸色，算上信在路上的时间，秋狩后正好收拾东西带谢怀梦过去。
走着走着，宫殿一处角落里突然有人唤她，“九公主……”
柏奕如停下脚步，见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伸出了一只满是皱褶的手。
“九公主。”那声音和手一样苍老。
一张面孔渐渐浮现，是一位年老的宫女。
“九公主安，想必九公主已经不记得奴婢，不过奴婢这里，有您生母的遗物，想要转交给您，可否跟奴婢过来？”宫女捏着裙角道。
柏奕如其实是记得她的，或许是酒的作用，她点头应允，跟着老宫女进了一间偏僻的院落。
这里是宫中的下房，有些眼熟，说不定她幼时住过。
想起幼时，她就是靠着几个好心的宫女养着活下来的，虽说饥一顿饱一顿，总归也是活下来了。
而这老宫女，传闻是遇了什么事，没有被放出宫回家，一直在宫里待到现在，连嬷嬷也没混上。
柏奕如对她的记忆，是刚会走的时候，她那时还没有现在这么老，总是绷着一张脸，柏奕如被吓哭过好几次。其他时候，她会趁人不注意狠狠拧柏奕如的胳膊和大腿，或是仗着资历欺负别的小宫女。
后来那几个宫女带柏奕如去了另一处宫殿做工，才摆脱了这人。
那时属实太小，这人肯定是觉得她不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了。
她今日碰上自己，可不太像能有什么好事。
“东西在屋里，九公主随奴婢进去吧。”老宫女指着灯都没有一盏的，味道并不好闻的下房。
“到底什么东西，你拿出来。”柏奕如使用了公主的架子。
老宫女浑浊的眼珠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她低下头道：“奴婢年纪大了，一时半会儿看不太清找不出来，九公主还是随奴婢进去，不耽误您回宴席。”
“你……”
话未说完，那老宫女手中握住了什么东西朝她头上砸去，嘴里还念叨着：“下贱的东西，凭你也当个劳什子公主，我呸！”
柏奕如不曾想到老宫女会突然袭击，毫无预兆。
头上先是一麻，接着有血流到眼睫毛上，她感到了头顶的钝痛。
待老宫女再次砸过来时，她借着月光看清了那是一尊铜塑的佛像。
她躲过了第二次袭击，反手将老宫女手上的佛像扔了出去，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互相制约。
老宫女拽着柏奕如的头发，“该死不死的贱人，你当什么公主，呸，不过是个烂人生的，凭什么你是公主，老娘要天天刷恭桶，天天伺候屎尿。小时候怎么没把你掐死，你去死去死！给我下地狱，十八层地狱，拔舌，油锅……”
柏奕如本就生得不如同龄的孩子，对上这干力气活的老宫女一时半会儿奈她不何，只拼命没落得下风。
她也算是听出来了，这老妪长久在宫中，心里扭曲愤恨，今儿遇见她一人走的偏僻，想着拿她的命撒气。
毕竟是一个不被重视公主，没有比这更好更方便报复的对象了。
这深宫中，死了查不出来的，可不止一两个。
柏奕如回想着平日郢王教给她的体术，蓄力一滚，操过手边的瓷瓶，用了全身的力气朝老宫女头上砸去。
随着一声闷响，老宫女在地上哼气，嘴里还不依不饶辱骂着柏奕如。
柏奕如心中的最后一根弦在老宫女辱骂她那未曾见面过的母亲时断了。
她再次举起了破碎的瓶颈，血从老宫女的脖子里喷涌而出，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血可以喷那么高。
她拿着碎瓷片的手还在颤抖，突然身后的门边出现了一个影子。
柏奕如缓缓回头看去，竟然是周落。
“我杀人了，周落。”她小声道，心中有什么在呐喊，要破膛而出。
她在这皇宫里，亲手杀了一个宫女。
血和月光混到了一起，惨淡的月光染上了血色，变得刺目。
那老宫女仍睁着眼，嘴角流涎，显然死得很不甘心。
而柏奕如僵立着，似乎是在等待着身后人的审判。
“手伤到没有？”周落走过来，拿下她手中的瓷片，然后不顾她身上的血把她拥入怀中，“别怕，公主殿下，我不会说出去的，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今晚的事。我带你去换一身衣服，然后回家。”
他们两个，从此共罪。
柏奕如看着天空，忽然觉得，淡黄色的月亮，其实是夜晚的太阳，是可以直视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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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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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几天，几天后又几天。”
云眠星斜眼看着应倾宇，不一会儿还是在他的美貌前败下阵来，声音也不觉柔和了不少，“到底还要几天，应、阁、主？”
“都说了怪不得我嘛！”应倾宇翻身过去，“那个人一直往后推，我能怎么办呢，我又不是神仙，能飞过去带他来。”
“哼哼，万枢阁阁主说话不算话，我下山宣扬出去，以后你别做生意了。”
“什么？”应倾宇转过身朝她挪过来，眼含泪光看着她：“眠星，你真的舍得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吗？”
“……”云眠星深呼吸道：“别演了应倾宇，我是不会再被你迷惑的。”
应倾宇倚靠到她身上，柔弱无骨，“眠星，你好像一个负心汉，你忘了当初在玲珑阁对我说的话了？”
“我被伤了脑子，忘了，所以才来找你，但你却在拖延时间，明日就是中秋了。”
应倾宇一时语塞，瘫到一旁拿荷叶扇风。
云眠星也静静坐着，阳光透过明瓦，在地上投射出斑斓的色彩。
就在她以为应倾宇打算装睡糊弄过去时，重重纱帐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拨开飘纱轻声走进来，是风启昭。
风启昭见地板上的应倾宇敞开衣领，露出了大片胸膛，微微皱眉看向了云眠星，“随我回去吧，游浮在找你。”
云眠星起身欲走，衣摆却被扯住。
“别走。”应倾宇眼睛都没睁开，云眠星不知他是如何这样准确抓住自己衣摆的。
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没扯动，没想到这万枢阁阁主劲儿还不小。
应倾宇眯着眼睛道：“你最近和游浮走得很近，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小秘密瞒着我？”
“关你什么事。”云眠星使了劲终于把衣服扯了回来，拉着风启昭出了小岛。
应倾宇坐起身看着她远去的方向，脸色沉了下来。
要说和游浮有什么小秘密，云眠星确实有。
那日游浮在她怀里睡着了，她握着游浮的手闭上眼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虽然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她能“感知”游浮穿着特别的裙装，在海边，和一个人牵着手说话，奔跑，大笑。
那个人面貌模糊，可有两颗眼下痣她看得格外清楚。
而这样的景象，想必那人就是游浮心中挂念着的朋友。
云眠星同游浮一道醒来，她抓住了梦境的尾巴，不断告诉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次她没有完全忘却，她也记起来那两颗眼下痣像谁。
她在梦幻的晚霞中，轻声道：“游浮姐姐梦里的人，有两颗眼下痣是吗？我认得。”
游浮瞪大眼睛看着她，嘴唇哆嗦着问道：“你看到了多少？”
“我看到了游浮姐姐穿着独特的裙子，和一个人牵着手在海边，那个人有两颗眼下痣，其他记不太清了。”
游浮刚松一口气，又紧张道：“你有控制他人梦境的能力？”
“怎么会？”
“你不知道？”游浮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
风穿过竹林，竹叶哗哗作响，云眠星差点没听清她后面这句话。
“是你和我说，要想开心的事情，我就做了那样的梦。而且，你还看到了我的梦，但你却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
游浮拧紧了眉头：“不，我的梦稍后再说。你的能力，还有别人知道吗？应倾宇邀请你过来，他知道你能控梦窥梦吗？”
云眠星脑袋有些晕，“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应该也不知道。他从没说过，暗示都没有。”
“那就好。”游浮略微放松了一点，“你的能力，暂时不要和别人提起，你身边的那个少年也不可以。这个能力太容易被利用了，所以暂时不要和别人说，你懂我的意思吗？”
云眠星听话的点点头。
游浮呆了一会儿，继续道：“你刚才说，你认得谁？”
“八皇子，柏奕江。他的两颗眼下痣，和我在你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两人的形体动作也很相似，我觉得就是同一个人。游浮姐姐，为什么，八皇子会和你，在海边……穿着奇怪的衣服？”
“皇子？”游浮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我最好的朋友，是女生……女子。”
“啊？抱歉。”云眠星挠挠头，不再说话。
“云星，关于今天的事，你不要和别人提起，也不要追问我，可以吗？”
“好。”
“嗯，我们两个拉勾，谁说出去谁是小狗。”游浮勾上了她的手指。
这事成了两人心中的小秘密，也使两人关系亲密不少。
不过控梦这种事，云眠星倒觉得是碰巧，但游浮不愿再说起这事，她也不好再试试真伪。
她对窥探别人的梦境没有兴趣，更不知道游浮为何会那么紧张，两人只当没这档子事，照常吃喝玩乐。
而应倾宇这边一再延期，因着游浮在，云眠星便也忍着。
她就是赶着出万枢阁中秋也到不了华山，只能随缘了。
晚上游浮从十方堂薅了不少材料，过来要和她一起做月饼。
这月饼新奇得很，只见游浮几下弄了一团，放入木制的模具里，一压，便成了。
“我还是头一次见白皮的月饼，直接就可以吃？不用蒸？”云眠星拿起来瞧了瞧，惊讶道。
“不用不用，这个叫冰皮月饼，呃……是，是东南边的一些村落的做法，很少传出来，你没见过也正常。这个冰一下更好吃，我去问问冰窖里还有冰没，你和风启昭先包几个试试吧？”游浮洗了手，一溜儿跑出了房间。
云眠星按着步骤，很快做好了一个，递给了风启昭，“启昭，你吃吧，是我害你只能在这万枢阁过中秋了。”
“言重了，我不在意在哪里过节，身边有你就很好了。”风启昭接过月饼咬了一口，“有卖相，味道也不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月饼。”
云眠星笑道：“东西都是游浮姐姐准备的，我不过是套了模具而已，这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她捣鼓着材料，弄出好几个花花绿绿的月饼来，“哈哈哈，这几个丑，给应倾宇，他太好看了，要来点丑的中和一下。”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人声：“我好像听见有人说我好看？”
云眠星乍起：“您走路都没声的啊！”
应倾宇拎了篮冰块进来，“是你耳朵不行。让我看看你做的月饼到底有多丑。”
他顺手拿起一个端详：“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丑的东西，我不想称其为月饼。”
游浮跟在应倾宇身后，闻言便探头过来，见了那花花绿绿的饼子，失笑道：“这个月饼……很有个人风格。”
云眠星仰起头，“反正明天晚上吃，晚上吃看不清好看不好看。”
“很有道理，允了。”应倾宇俯身过来，“你不生气了吧？”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我怎么不知道？”云眠星偏头不看他，那张脸看着让人生气都没处生。
“嗯嗯，我知道你最大度了。既然不生我的气，那陪我出去玩吧，我和游浮说好了，把你让给我。”
云眠星看向游浮，游浮朝她使了个眼色，“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做月饼就行。”
“好吧。”好奇心打败了她，她倒要看看应倾宇要她陪着玩什么。
出了房门没多久，应倾宇频频回头，云眠星问道：“你看啥，有谁跟着你么？”
应倾宇奇怪道：“你难道没觉得，后面有人吗？”
“没有。”
“在我万枢阁地界，能干出跟着我们这事的，只有……”应倾宇忍无可忍道：“风启昭，出来吧，鬼鬼祟祟的，毫无江湖侠者风范！”
风启昭信步走出，抱着剑道：“我没有鬼鬼祟祟。”
“启昭？你想一起玩说一声就是。”云眠星拉他过来，“应阁主，你到底要玩什么？”
应倾宇和风启昭的目光交汇了一瞬便分开。
“自然是好玩的。”应倾宇在前面，领着两人到了一处空旷的山坡。
山坡明显被清理过，没有什么杂草，还用铁架子架着个火把。
应倾宇从一处草丛后面搬出来一堆东西，“喏，眠星，你看看你想先玩什么。”
这是一堆烟花。
“里面有千照，七枝，还有手持的小焰火，还有些千机堂里的花样，很多市面上都没有，我们万枢阁独一份的，产出不多，我把今年份的都拿来给你玩了。”
云眠星双眼放光地蹲下来查看，难以抉择。
应倾宇便先点燃了一个千照。
千照如其名，一发焰火有如千颗金珠从天上落下，照亮一方。
接着应倾宇又点了几个，“这个是暴雨梨花，这个是三猴上树，这个是……”
他拿出一些手持的小焰火，分给了风启昭和云眠星。
三人围着火把，欣赏了一场与月争辉的焰火。
因着烟花声音大，应倾宇凑到云眠星耳边道：“开心吧眠星？”
“还不错，谢谢应阁主了！”
“你喜欢就好啦！”应倾宇的呼吸扑在她耳廓上，有点痒，他继续道：“那个人，明天就会来了。这次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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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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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枢阁的中秋，和还隐阁是不同的。
还隐阁一般是每堂发些财与物，休假一日，弟子们多结伴出去游玩。
而万枢阁地方大，发完节日福利后，本部的弟子们便自发在山中举办宴会，齐聚一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