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L莹,会弁如星。
顾芷微微一愣,旁边的四皇子快言快语道:“我家小五,霍行止。”
姚宝珠看着霍行止出了神,只觉得这个郎君如同从她梦中走出的神仙般的人物,叫人一见就心生欢喜。她喃喃道:“原来是五皇子殿下,那日乔迁宴上只远远看了他一眼,却不想这位殿下竟有如此容貌。”
与四皇子一同出来的二公主明月此时也走到了顾芷身旁,刚好听见了姚宝珠说的话,便道:“我们家长得最好看的就是小五,但是你的珞珞阿姊,容貌也不比小五差。”
姚宝珠道:“可是阿姊是娘子,五皇子殿下是郎君。便是阿姊长得再好看,怕是也不如五皇子得娘子的喜欢罢。”
四皇子高声喊道:“小五,把河灯放了赶紧过来。”
五皇子霍行止看了一眼四皇子,依他的意思慢慢把河灯放了,然后又走到了众人面前。
四皇子道:“今日也算有缘,不如我请大家去我的酒楼吃顿饭。”
姚阁道:“怎么能劳烦四皇子殿下,不如今日我做东。”
四皇子一幅哥两好的样子将手搭在姚阁、姚桥两兄弟的肩上,道:“没事没事,我与顾阿芷关系极好,她的表兄,就是我的表兄,也就一顿饭,走走走,去我的云海阁。”然后转头对着顾芷恶狠狠道,“顾阿芷,若是你今日又同上次一般,带着顾玖就跑了,那你我便不再是朋友了。”
顾芷感受到姚宝珠那边传来的扯衣服的力道,无奈道:“知道了。”
二公主明月高高兴兴的挽住顾芷,道:“你这些日子忙着军务,也不去宫中看看皇后娘娘,我今日去同皇后娘娘请安时,娘娘还说想你了,你明日若是有空,可得去看看皇后娘娘。”
顾芷点头,道:“这几日事情太多,确实有好几日不去长乐宫了。”她看看身后,没找到人,道,“三公主为何没来?她不是一向最喜欢这些凑这些热闹吗?”
二公主明月道:“她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公主府,叫她去宫中也总是推脱。今日我们特意去她府上邀她,她就露了一面,又急急忙忙走了,不知道她整天在做些什么。”
顾芷道:“她现在也长大了,可能喜欢自己一个人?你不也有只想一个人的时候吗?”
明月摇摇头,转头看向顾芷一旁的姚宝珠,道:“宝珠,这是你第一次同我们一起游玩,若是路上有什么想要的,尽管与我说。我与你珞珞阿姊从小一起长大,是她最好的朋友,你是她表妹,那也就是我的表妹,想要什么就告诉我。”
姚宝珠看了眼顾芷,见她点头,高高兴兴道:“好,谢谢明月殿下。”然后开开心心的跑到小摊子上挑选。
二公主明月看着姚宝珠,道:“她同你小时候真像,你小时候与她一样,每日都开开心心的,做什么都有热情。哪怕那年被贤妃娘娘打的起不了床,你都趴在床上逗我笑。”
顾芷道:“也不知是谁非要去青楼,不然怎么会被打板子。还有,我与宝珠不过差了两岁,怎在你口中,显得我七老八十一般。”
明月将头靠到顾芷身上撒娇,道:“哎呀。”
顾芷被她搞得有些恶心,道:“萧青天不是一直黏在你身边吗?今日怎么没看见他?难不成你又使计把他甩开了?”
明月猛地甩开顾芷的手,提起裙摆走到姚宝珠那里,道:“宝珠,有喜欢的吗?”
顾芷被甩开也不生气,没再往前走,停在原地笑。突然有人撞到她的后肩,她转过身道:“对不住。”
却发现是五皇子霍行止。
霍行止很高,比她搞了大约一个头,此刻正低眉看着她。
周围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五皇子霍行止伸手抓着顾芷的手,将她保护在街道的内侧,道:“街上走路时小心点,别不小心被撞到了。”
顾芷道:“刚刚是你撞上了我,怎么还成我的不是了。”
霍行止点头,道:“对,我就是让你小心像我这样的人。好好的大路不走,非得往你身上撞的人。”
顾芷无言。
半响才道:“你如今怎么开始耍赖皮了。”
霍行止与她并排走,偶尔还护着她不让别人撞她,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怎么,不行吗?”
顾芷看了眼霍行止,微微挑眉,轻笑一声,快步走到了二公主明月与姚宝珠的面前。
霍行止在顾芷身后看着,只默默跟在身后。
姚宝珠走进酒楼,四处张望,道:“珞珞阿姊,这里是四皇子殿下的吗?”
二公主明月道:“对呀,所以今天放开了吃,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给他省。”
四皇子道:“二姊,你信不信萧青天马上就来了。”
二公主杠了他一眼,拉着姚宝珠上了二楼的包房。
顾芷抱着手,慢悠悠的走到四皇子的身边,道:“萧青天今天真的要来?”
四皇子惊恐道:“你怎么知道?”
顾芷道:“你脚一抬,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收了萧青天多少银子?”
四皇子凑到顾芷耳旁,悄悄道:“他答应我年节时让吐蕃使者带吐蕃的特产,全用底价卖我。条件就是,只要二姊与我在一起,就告诉他。”
顾芷冷冷的看着四皇子,四皇子瞧见顾芷的冷眼,道:“哎呀,一九。”
顾芷道:“五五。”
四皇子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顾阿芷。你什么也不干,还想五五,这样,三七。”
顾芷道:“成交。”然后直接向上走去,不管愣在原地的四皇子。
身后一直看着这一幕的姚阁对着姚桥道:“四皇子殿下生意真的做得很好吗?”
姚桥道:“可能,他人比较好?”
姚阁摇摇头,拉着姚桥上去了。
四皇子还愣在原地,看到从他身边走过去的五皇子霍行止,拉住他说:“我是不是亏了?”
霍行止安慰的拍拍四皇子的肩,什么也没说,走上去了。
四皇子一个人在原地,与小二大眼瞪小眼。
第36章
众人正吃得开心,突然听见了去外面传来爆破的声响,姚阁正坐在窗边,听见声音放下筷子,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姚阁看到天空中烟花,道:“我的天哪,谁在中元节放烟花,不怕被打吗?”
顾芷闻言也打开了另一扇窗,拿着酒杯,倚在窗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在中元节放烟火,还挺稀奇的。”
姚桥道:“这应该是在追小娘子吧,我在河东书院时,就有同窗放烟花搏佳人一笑。”
四皇子猛地从饭里抬起头,看着围在窗边看热闹的众人,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道:“哈,哈,哈,那这个人很不错,知道要讨小娘子的欢心,说明他是真的喜欢那个小娘子,哈,哈,哈。”
姚宝珠回头,奇怪的看着四皇子道:“你是不会笑么?怎么皮笑肉不笑?”
顾芷看着满脸尴尬的四皇子,心下了然,道:“虽说中元节放烟火是个稀奇事,但是也是一个乐子。明月,你不是最喜欢烟火吗?我这里观景好,来我这里。”
二公主明月点头,走到了顾芷的身边。
这时,只听下面的桥上有人喊道:“明月!明月!你看到了吗?这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
明月刚好走到窗边,闻言下意识向声源处看去。
只见那桥上穿着异域风格服饰的郎君正满心欢喜的向她招手,只听那人道:“明月,快看,这个烟火与别的不一样!”
明月向天空中看去,只见那漆黑夜空中,突然炸开了光芒,爆竹声响起,天空中出现了弯弯的月亮,随后又是“明月”二字。
明月看向桥上的萧青天,只见萧青天在下面疯狂摆手,大声喊道:“明月,你看见了吗?”
周围的人很多,有的指着天空中难得一见的烟火,有的指着桥上的萧青天似嘲笑似打趣,有的看着二楼的明月似羡慕似嫉妒。
而此时的明月,只看得见桥上傻乐的萧青天,别人的目光,她全然看不见。她只能看见郎君炽热、真诚而闪闪发亮的双眼。那双只有看向她时,才会如此光彩耀人的双眼。
这双眼睛,她曾经也看见过,如今她又看见了。如同第一次心动那般,她听见自己胸腔中缓慢跳动的心,如今仿佛要突破胸膛,蹦出来一般,飞速的跳动着。
“妈的,格老子的,老子在桥边放河灯,突如其来的爆竹声吓老子一跳,害老子的河灯没点燃就飘走了,是谁!”一个满身肌肉的男子,一脸晦气,向着桥上走来。
看到桥上傻乐的萧青天,他指着吼道:“是不是你。”
萧青天被吓一跳,转身看到满脸横肉的男人,朝着明月喊道:“明月,你等我,我明日去你府上找你。”然后转身,开始逃跑。
那男人看着逃跑的萧青天,追道:“格老子的,给我站住!你他娘的中元节放烟火,你咋不去乱葬岗跳舞?我他娘的今日让你尝尝躺在棺材里的滋味。”
周围一片哄笑,窗边的明月也捂住嘴偷笑。
顾芷倚在窗边,看着因为开心,眼睛弯成月牙的二公主明月,也露出一个微笑。她抬眼看向天空中还没有放完的烟火,突然想起来远在阴山,此刻独自一人守着边境的胡笳,将杯中酒喝尽,咽下了无奈的一叹。
霍行止此刻感知到了什么,微微偏头,看向窗前笑得弯腰的明月,以及幸灾乐祸看着萧青天被追的满大街乱跑的的四皇子,和倚在窗边面无表情的顾芷,微微叹了口气。
姚宝珠虽然觉得中元节放烟花并不是好事,但她却感动于萧青天对明月的真情。正准备开口与身旁的霍行止说话,却看见霍行止看着顾芷的侧影,那专注而深邃的目光,就如同阿耶在世时,看着阿娘一样。
她哑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此刻好像不该说话,她看看顾芷,又看看霍行止,发现霍行止移开了目光。于是她再看向顾芷,又发现顾芷也看向了霍行止,只是那眼神姚宝珠看不懂,她只觉得顾芷看向霍行止的眼神,比自己最难绣的花纹还要难解。
她突然有些泄气,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于是仿若赌气般不再看他们。
第二日申时,萧青天已经守在弘文馆门口有一阵子了,明月在皇帝那里领了差事,每日辰时便要去弘文馆的书阁修复典籍,每日申时下职。
萧青天见明月出来,他火急火燎的上前,道:“明月,我昨日并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中元节对你们来说是纪念先人的节日。我以为是个可以玩乐的节日,所以才放烟花,对不起。”
明月没看他,目不斜视的从他旁白走过去,萧青天如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的停在原地。
这时明月突然开口道:“我要去霍行c的酒楼吃席面,你平常不是赶都赶不走,最喜欢与我一起吗,怎么,今日还要我叫人来抬你不成?”
萧青天马上抬头,脸上的喜意挡也挡不住,一脸高兴的快步走到明月身旁,道:“不用不用,我陪你一起去,我就喜欢与你一起慢慢在都城里散步。”
明月用余光看见了身旁一直偷偷看她傻乐的萧青天,不知为何,心中也觉得高兴,嘴角也慢慢扬了起来。
善男信女缓步在人群中,周围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而他们却仿佛在这片人海里,有着自己的一片天地,偶尔对视,偶尔同笑。
顾府,祠堂内。
顾芷昨夜从四皇子的酒楼云海阁回来后,一直跪在祠堂内。
她看着眼前的碑林,面无表情,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私从外面走进来,道:“少将军,招了,名单跟胡崭的重合了十人,胡的名单上,还剩五人,不知真假,还有一人,前几年亡了。”
顾芷没说话,顾私见状也没有打扰,又默默退了下去。
顾玖从门外回来,道:“七娘,太子那边着人来催了,说是让您快些去用饭。”
顾芷道:“费州城那边,怎么样呢?”
顾玖道:“一切安排妥当,只不过我回来时,听到说费州城的闲话。”
顾芷微微偏头,看向顾玖。
顾玖道:“他与他夫人成婚四载,不曾孕育孩子,费家三代单传,他母亲想要让费州城娶小。但费州城与他夫人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感情甚笃,他不愿辜负他的夫人。原本怕他母亲伤怀,便向这日后慢慢说,不想昨日他母亲寻了个娘家庶女,准备将生米煮成熟饭。这下吓得费州城立刻便告诉他母亲,若是四十无子,便过继族中子弟,现下将他母亲气出病来了。”
顾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左手上的菩提,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顾玖道:“我们的人这些日子寻到了妇科圣手曾川连的踪迹,说是在大公主怀洧殿下管辖的扬州见到了他。中元节吃饭时,我曾听到二公主明月殿下说,大公主这一胎原本怀像不好,好不容易才生下了孩子。驸马爷便将曾连川请到了府上,帮着调理身体,说是现在还没有走。”
顾玖转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道:“东宫那边派来的太监还在大厅里候着,今日去东宫吃饭吗?”
顾芷道:“去。”
顾玖上前,准备将顾芷扶了起来,但顾芷伸手一挡,自己拖着跪麻的腿起来了。
顾芷到东宫的时候,太子还在书房议事。
听竹殿内只有太子妃、雉奴,还有五皇子霍行止的贴身太监张让。
雉奴乖乖的在一旁练字,瞧见顾芷来了,眼睛亮了亮,但太子妃没有发话,他不敢随意动身。
太子妃对着张让笑道:“你替我好好谢谢小五,多亏他有这番心意,自从去年生下齐奴,我的身子就坏了。难为小五时常惦记,还劳烦你,每隔几日就来给我这食疗。”
张让道:“这些都是奴的本分,娘娘莫要折煞奴。”
顾芷从外面进来,道:“娘娘可是身体不适?为何不派人告知于我?”
张让向顾芷行礼,顾芷对着张让微微一笑。
太子妃笑道:“不过是去年生孩子时伤了身体,太医说我以后再想怀孕,怕是艰难。”
顾芷道:“没有办法生育,那平常身体可会有什么不适?”
太子妃道:“不过是小日子难熬,天气稍微一冷便会腹痛罢,这只是小事。”
顾芷皱眉道:“这如何是小事?娘娘要自己当心身体。”
太子妃宽慰的拍拍顾芷的手。
顾芷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昨日听明月提起,妇科圣手曾连川被大驸马请到了扬州,专门为怀洧殿下调理身子,不若我们将人请往都城,为娘娘也调理一番?”
太子妃有些犹豫,道:“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大动干戈?”
雉奴插嘴道:“阿娘,你的身体是顶顶重要的大事,这怎么能叫大动干戈,寻医问药,这不过是平常人都会做的事罢了。”
太子妃道:“你赶紧给我练字,莫要偷懒。”
这时太子刚好进来,道:“静姝,雉奴说得对,你的身体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孤一会儿吃完饭,便给怀洧写封信,将妇科圣手请进都城中,为你调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