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扫了眼四周，没瞧见五皇子霍行止，对张让道：“你主君呢？孤怎么没瞧见他？”
张让行礼，道：“五殿下如今在忙着幼育堂的事，实在是抽不开身，这几日忙的皇子府都没回，只在幼育堂旁边的客栈住了几晚，是以今日没有来。”
太子有些生气道：“怎么如今人怎么都凑不在一处，好不容易将顾阿芷请动，小五又不来，你家主君真是白费孤一番好意。”
太子妃使个眼色，让张让退下，她上前拉住太子的手，道：“阿芷能来就不错了，如今小弟小妹都大了，各自领了差事，自然忙碌了起来。今日有你爱吃的鲈鱼，走，阿芷、雉奴，我们去吃饭。”
第37章
秋猎。
今年的秋猎由蜀王世子霍南晟主办，定在了都城外不远的青山。
青山自多年前一场地动，整个山都塌了，朝廷近几年才开始慢慢修复青山的环境，发现这里慢慢的变成了许多动物的集聚地，于是后来被朝廷征收，变成了皇家狩猎场。
“殿下，”平安看着自己殿下向营帐这里走来，连忙迎了上去，道，“好些小娘子来寻您，没等到您的人放下东西就走了，顾将军家的妹妹姚宝珠娘子如今还在营帐里等着您。”
五皇子霍行止刚刚从陛下的营帐那边过来，闻言停下脚步，道：“突然想起太子兄长刚刚找我有事，我。。。。。。”
“五殿下！”姚宝珠原本坐在营帐里看着霍行止这里的布置，听到五皇子的声音连忙出来。
霍行止与平安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却也只能停在原处。
姚宝珠快步走到霍行止身边，道：“我听顾玖说，你喜欢云记的糕点，我这次出来特意让人带了，进去尝尝吧。”
一直跟在霍行止身边的吉祥拉拉平安衣角，两个人退下了。
吉祥道：“也不知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如今都城多少小娘子喜欢我们殿下，殿下每次散值，都会有女娘在殿下面前不小心崴脚、摔跤，殿下休沐时那些女娘子恨不得把我们五皇子府的门槛踏破，就连此次狩猎也有那么多小娘子来向殿下献殷勤。这位姚娘子，也算是这些女娘中的头一份了。殿下不喜这些女娘们给他送礼物，每每见了都会让我们把礼物还回去，多不给这些女娘们面子。偏偏这姚娘子的礼物，殿下每次都会收下。虽说不回礼，但也不算失了君子风度。”吉祥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莫不是殿下对姚娘子有意？”
平安摇摇头，道：“莫要瞎说，殿下爱护姚娘子，是因为姚娘子是顾芷将军的表妹。殿下是因为爱护顾将军，才会爱护姚娘子。”
吉祥有些泄气，道：“可是顾将军又不爱护我们家殿下，从不曾让人送过什么东西，就连五皇子府，也一次都不曾来过，真不知道殿下喜欢顾将军什么。”
平安皱眉，喝斥道：“你知道什么！殿下在河内郡遇险，圣旨未下顾将军便二话不说带兵赶来，这已经能说明许多事了！你管好自己的分内事就是了，莫要掺和殿下与顾将军之间的事。”
吉祥嘟嘴道：“我知道，我不过是在你面前抱怨。”
平安道：“殿下对我们宽厚，从不曾以身份压人，便宠的你不知天高地厚。殿下再如何好，他也是殿下，是主子！主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我来置喙！”
吉祥心想，你不过是比我多在殿下面前服侍几年，殿下都不曾说过我，你又凭甚多嘴。他转头看向营帐前的五皇子与姚宝珠，心想，这样鲜活娇俏的女娘子，一言一行皆是灵动可爱，比起那个身姿挺拔总是低垂眉眼，却满身肃杀之气的顾芷，不知好了多少。
平安见他半天没有说话，皱着眉看过去，吉祥立刻回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平安这才作罢。
这边的霍行止看着神采飞扬，看向他的眼中仿佛有万般情谊的姚宝珠，有些沉默。
姚宝珠发现了，于是说道：“怎么呢？难道殿下不喜欢云记的糕点吗？”
五皇子霍行止缓缓摇头，道：“我喜欢云记的糕点，但我并不喜欢现在云记的糕点。”
姚宝珠有些失神，道：“真的不喜欢吗？”
霍行止或许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伤人，于是斟酌再三，才道：“顾芷与我来说，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你是她疼爱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你对我来说，仅此而已。”
姚宝珠急道：“可是我阿姊并不喜欢你。我虽不知你们少时如何相处，可如今她避你如毒蝎，她都这般拒绝你了，你为什么不能考虑别人呢？”
霍行止眺望远方，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无奈，但似乎又带着宠溺，他道：“她虽然没有给我机会，但她也没有给别人机会。更何况，我只想守着她。”
姚宝珠突然有些失落，从她来到都城，遇见五皇子，追着他，已经过去许多日子，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如此刻一般的挫败。
她道：“这世上人这么多，哪怕不是阿姊，不是我，你也应该去找个别的什么人喜欢，为什么一定要是阿姊呢？若是阿姊一直不和你一起，难道你要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霍行止有些恍惚。
顾芷对于他来说，究竟是什么呢？
他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很多次。
他自小对男女之事并不上心，唯每每看见顾芷，只觉得心里敞亮，无端生出许多欢喜。
少时的他并不懂这种感情，只是再偶尔与众人一起嬉戏打闹时，会觉得总是缺了一点什么。直到某次看见回京城述职的三皇兄与三皇嫂，二人在四下无人处亲密无间，耳鬓厮磨时的样子。他突然才明白，原来许多事，他只想同顾芷一起做。
他与顾芷认识了许多年，两个人一起跌跌撞撞的长大，他见过顾芷曾经鲜活明亮、少年肆意的样子，也见过顾芷如今冷漠疏离、淡漠无情的样子。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她，都只是她。
顾芷早已成了他的骨中骨，肉中肉，她早已是自己身体中不可分割的另一半。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二人命运就已经紧密相连，再难分开。
哪怕她如今不想要他，他都不会为了别的什么人，或是别的什么事放开她。
霍行止突然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仿佛似天光乍破，仿佛似雨后初晴，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微笑，他道：“世上人千万，可在我心中，都不及她。我什么都不要，自始至终，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顾芷罢了。”
此时顾芷刚好准备去皇帝的营帐里议事，正匆匆走过，她边走边与顾玖交谈。
霍行止瞧见了立刻出声道：“阿芷！”
顾芷与顾玖下意识向身原处看来，见是五皇子霍行止，便点点头，又看见身边的姚宝珠，也点点头，而后脚下不停的向皇帝的营帐走去了。
姚宝珠一直看着霍行止，只见他看到顾芷时眼中突然升起的灼热的光芒，直到顾芷离开他们的视线，那光芒也未曾消失。她终于明白，在这段感情里，自己无论如何，都只能是个旁观者。
或许很早之前，在某个夜晚，她早就知道了，只是她这个人始终不信命，她想着或许自己再努力一下，也许结果会不一样。
但是霍行止从始至终都没有给过她任何机会。
这个少年郎这般好，只是可惜他与她之间，从来都是与她无关。
她向霍行止行礼，霍行止对她回礼，她慢慢的离开了。
她一步一步，郑重却又不那么坚定，怀着满腔的遗憾与落寞，一步步的离开了。
离开了这段她虽始终爱而不得，却也曾让她真切感受到过羞涩、幸福的感情。
放弃了她生平第一次，想要为了某个人而付出一切的冲动。
原来她自始至终，就没有选择的机会，她身不由己的爱上他，可他从来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从来没有。
她突然加快脚步向前跑去，却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皇帝坐在最高的处，身边是贤妃娘娘，近几日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身体不适，于是都没有来狩猎场，皇帝身边便只有贤妃娘娘。
而太子殿下今年也留在了都城，听说妇科圣手曾连川马上到都城，他与太子妃感情甚笃，陪着太子妃看病。
教坊司的乐人在空地上演奏，还有乐人在打鼓。
教坊司第一歌女宋绾娘站在最前方高声唱到：“长刀大弓，坐拥江东，车如流水马如龙。看江山在望中，一团箫管香风送。千t旌湎樵婆酰苏台高处锦重重。管今宵宿上宫。长刀大弓，坐拥江东，车如流水马如龙。看江山在望中，一团箫管香风送，千t旌湎樵婆,苏台高处锦重重。管今宵宿上宫。”
一曲罢，赵云高喊：“恭请陛下。”
皇帝从后方慢慢上前，接过旁人早已准备好的弓箭，瞄准前方的活物，将箭射出去，命中。
周围顿时呼声大片，赵云高喊道：“狩猎第一场，开始。”
早已拉紧缰绳，准备随时出发的各家郎君娘子，听赵云公公一声令下，顿时倾巢而出。
送走了狩猎的人，二公主明月与贤妃娘娘一人一边，将皇帝扶回席上。
而三公主雅南与苏沂则是一人一边，将太后也慢慢扶回席上。
等皇帝落座，不曾参与狩猎的众位大臣也慢慢落座。
顾芷刚一落座，只听有人笑着问道：“顾将军今日怎么不参加狩猎？可是害怕输给这些都城中的后起之秀？”
顾芷向声源处看去，见是女太师萧谙，她摆手笑，正准备说话，被三公主雅南抢先一步道：“萧先生，便让他们好好玩耍罢，若顾一珞去，焉知这场上还有不有能赢过她顾一络的人？”
太后娘娘已经许多年不曾参加狩猎，所以并不知道往常的狩猎究竟是什么样的，听三公主雅南这般称赞顾芷，奇道：“哦？难道顾将军的武功很厉害？”
三公主雅南点点头，道：“是啊，往年的狩猎，只要有顾一络在，第一一定是她。”
太后侄女苏沂也道：“苏沂几年前还在书院读书时，也曾听说过顾将军的美名：文武双全，都城第一。”
太后娘娘饶有兴致，看向顾芷。
顾芷淡淡一笑，道：“承蒙大家看的起，顾芷于武学一道，不过是略懂一二，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的。”
三公主翻了个白眼，道：“你何须这般谦虚，你本来就是比他们都要好，如今不上场就是不想抢别人的风头，折了别人出头的机会。若你顾一珞在场上，还有谁会看别人。”
二公主明月微微咳嗽，提示三公主雅南莫要多说，她笑道：“阿芷也不过是别人好上一二分，算不得什么。”
太后的兴致却没有消散，她道：“顾将军，你不若展露一二，让哀家瞧一瞧？”
皇帝听罢也道：“朕也许久不曾见过阿芷动武，让太后与朕一同瞧瞧罢。”
顾芷听此起身行礼，此时恰好半空中有只乳鸽，顾芷拿起桌上的银筷，随意一挥，那半空中的乳鸽顿时倒地。
太监把乳鸽捡起，呈给太后与皇帝看，只见乳鸽全身完好，只是昏了过去，而飞往空中的筷子也在渐渐没有力道时下落，掉在了原本放它的地方。
太后仔细瞧着，只见那鸽子还晕乎乎的躺在装它板子上，她奇道：“不曾想顾将军柔柔弱弱一个小娘子，竟有如此身手。”
二公主明月让身边的宫女重新给顾芷上一副碗筷，顾芷微微歪头对着明月一笑。
三公主雅南在自己的位置上吃着蔬果，闻言扑哧一笑，道：“皇祖母，顾一珞可是大梁第一位从一品大将军。她在战场上的那些功勋，可都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打拼下来的。您莫要看她如今这个样子，保不准您身边的大侍卫，都打不赢她。”
贤妃娘娘皱眉道：“你瞎说什么呢！太后大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卫，岂是你能随意调侃的人。”
太后摆摆手，道：“无妨，无妨。”
这时围场外突然闹哄哄，皇帝放下酒杯，问道：“发生了何事？”
守在外围的太监进来传话，道：“回陛下，不知道为什么，西边的熊瞎子突然跑到了大帐这边。下面人怕影响猎物的个数，不敢杀，只想赶走它，可它不知道受了什么惊吓，一个劲的往人群里冲，冲撞了好些娘子。”
皇帝皱眉，道：“霍南晟呢？这次围猎是他办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脸人都没看见？”
顾芷立马起身，行礼道：“蜀王世子带着他家妹妹去围猎了，陛下，臣去看看吧。”
皇帝摆摆手，允了。
等顾芷到时，熊瞎子差不多已经被制服了，但整只熊还是暴躁不安。
三公主雅南觉得无聊，也跟着一起来了，乍一看见如三人高一般的熊吓一跳，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瞧见活的熊。”
顾芷靠近熊瞎子，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她与站在身旁的顾玖对视一眼，问旁边的侍卫，道：“你们世子怎么划的围场？”
侍卫行礼，道：“东边林子里多是飞禽，北边多是走兽，但这两个地方都没有放危险的畜牲，例如狼、熊之类的都没有。而西边地势高，世子就把熊瞎子放在里面了，北边外围也多是一些危险不大的动物，深处才会有些厉害的畜牲。”
顾芷点头，转身对着三公主雅南道：“殿下，你去陛下那里帮我通报一声。”
三公主雅南皱眉，道：“你多带点人，把你的武器拿好，霍南晟也是，怎么一个围猎也安排不好。”
顾芷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去吧，我跟顾玖去看看。”
三公主雅南点点头，道：“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顾芷点头，与顾玖向西边去了。
第38章
今年围猎顾芷没有参加，于是四皇子死皮赖脸的把原本也不准备参加围猎的五皇子霍行止拉过来与他一队。蜀王世子原本每年都与四皇子一队，如此也只能和自己的胞妹一起。
一箭射偏，四皇子转头，道：“小五，你怎么回事，这不是你的水平呀。”
五皇子霍行止没去管射偏的箭，他用力压了压突然猛烈跳动的胸腔，有些心神不宁，他道：“没参加围猎的人，现在应该都在大帐里，不会随意活动，是这样吗？”
四皇子可有可无的点点头，道：“应该是吧，我听霍南晟说往常安排围猎的也是这样，参加的就来围猎场，不参加的就在席上吃东西，等午膳之后才能出来玩耍。”
五皇子霍行止稍微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突然只听西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响声，整个青山都跟着震了一下。
四皇子和五皇子对视一眼，心下知道不好，拉紧缰绳向大帐方向赶去。
爆破声响起的时候皇帝这边正在说话，太后原本正在品着点心，听着这个声音也吓了一跳。
“护驾！”赵云公公喊道，顿时被顾芷留在大帐里的将士冲进来紧紧将皇帝、贤妃娘娘与太后围在中间。
皇帝却紧皱着眉头，道：“声音是从何处传来？”
二公主明月道：“好似是从西边。”
